第8章
她忍不住去想许麓州这两个月来,走在这条路上的模样。 村小和教师宿舍在村子的最里面,李校长独自开垦出来的荒地、搭起来的石头茅草房,简陋却规整。 屋前有一片小菜地,看得出是被人精心打理。 她自己丈夫工作的地方,这竟然是她第一次来。 “你是谁啊!”一个小女孩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拦在迟璇霏面前。 迟璇霏红唇动了动,有些艰难地回道:“我是许老师的爱人。” 小女孩儿睁着双大眼,狐疑地看她:“从没听许老师说起过。” 小孩子没什么为难的心思,想得也简单,绕她打量一圈就放下心。 “不过,能当许老师爱人的人,肯定不是坏人,而且你还是个军人,我相信你了!” 迟璇霏感觉自己的心闷闷地疼了一下。 她想起小时候的许麓州,性格很活泼。 他说:“璇霏姐姐,我一定也会成为像阿爸那样伟大的军人!” 可很快,记忆中他的脸,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失望着、控诉着。 她没能成为一个好妻子,他救了自己,失去了成为军人的机会。 可她,没有照顾好他。 小女孩儿看见面前这个阿姨的眼眶莫名奇妙地红了。 只是她还没说话,脑袋就被一只大手轻柔又有力地揉了揉。 “谢谢你。”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谢的,回过身去想问,就发现那个阿姨已经进了许老师的屋子。 她还是不去打扰了,小女孩儿想。 这个阿姨肯定比村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想念许老师。 宿舍门内,迟璇霏缓缓弯下身,一时间竟觉得心痛难当。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屋里有那股属于许麓州的气味。 在海市家里的房间有,在家属院的家里有,在这里也有。 如今闻到,她才觉得有一瞬心安,聊以慰藉。 “嘿!”晚上自己又来整理一趟的李校长挠了挠头。 “那丫头怎么把麓州说要留给我裹腰的小毯子顺走了!” 第13章 迟璇霏这几天和很多驻守部队都打了电话,询问是否有许麓州的消息。 但结果都无一例外,没有人见过许麓州这个人。 迟璇霏头一次对边疆这片土地的辽阔有了切实的认知。 一个人的消失,就像一滴水进入海里,再难找到踪迹。 …… 半个月后。 今天是迟璇霏待在努尔市建设部的最后一天。 晚上,军营里办着散伙饭。 接近零下的低温,帐篷里却是热热烈烈的一片。 气氛被炒热,一群人勾肩搭背地唱着军歌,又从天南聊到海北。 聚会后半程,酒足之下,离别的情绪又蔓延开来。 有人借着酒意,大声说着:“不要伤心,兄弟姐妹们。就算迟副营长离开了咱们建设部,也是我们军队的少校!总有重逢的那一天!” 部队里最爱念诗的士兵醉眼朦胧地向迟璇霏敬酒:“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在努尔市建设的两年来,一军营的人都结下了深厚的情意。 一块垦荒、一块挖水渠,互相帮扶。 一块睡在地窝子里,笑彼此嘴上挂着的冰片有多滑稽。 一块谈天说地、怀念故乡,从边疆遥跨千里土地,心绪思想飞向祖国各地。 不是亲人,却已胜似亲人。 迟璇霏也目中带泪,举起最后一杯酒。 “兄弟姐妹们,咱们山水自有相逢!”0 …… 家属院内,迟璇霏走得摇摇晃晃。 如今入了冬,晚上更加寒冷,谢江河自己裹着一件大棉服,手上也拎着一件。 见迟璇霏回来,他的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 “璇霏,你可算回来了。” 谢江河又皱起脸:“怎么喝了这么多酒?真是的,也不怕伤着身体。” 迟璇霏眼神依然清明,拂开他递来棉服的手。 “谢江河,我上次应该和你说清楚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谢江河捏紧了手上的棉服,不甘地咬紧牙关。 “璇霏,你总会有接受我的那一天。” 迟璇霏轻嗤一声:“我后天就会走了。” “什……什么。”谢江河如遭雷劈,人一整个都凝固了。 “你真要为了那个许麓州,那个瘸子!放弃在努尔建设部队这里的大好前程吗?!” 她在这里干一辈子,能看到往后清晰的职业前程,晋升之路更是一目了然。 迟璇霏在部队里,一直都是各方面拔尖的那一拨人。 再加上许父的那层关系,她也是上级关注的对象。 可以说,迟璇霏的能力从未让人失望过。 四年前,谢江河除了喜欢她,也是因为这样的身份才和她在一块的。 可这女人古板又寡淡,像口无波的古井一样。 他忍无可忍地和她分了手,和她那个有钱的战友结了婚。 可没想到那人一个大小姐,竟然不自量力地到边疆来,最后还死在了这里。 还给他留了个孩子,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直到迟璇霏出现。 只是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许麓州来。 但从迟璇霏看自己的眼神他就知道,她会来边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 谢江河也希望,自己能再度攀上这个关系,让他带自己回海市去。 就算不行,有个厉害的媳妇也是很有面子的。 可现在,她竟然要离开这里? 迟璇霏清冷的目光盯着他,语气比今夜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 “他是我的丈夫,请你放尊重些。” 谢江河被她吓得后退一步。 迟璇霏懒得再和他纠缠,转身上了楼。 回到家,她衣服也没脱,一身汗涔涔地倒在床上。 醉意朦胧间,迟璇霏好像看见了许麓州担忧地坐在床边。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额头,又细声细气地问她:“璇霏姐,怎么喝了这么多。” 迟璇霏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团空气。 入冬了,麓州在路上,不知道有没有衣添。 她苦笑一声,阖上眼睛,放任自己的意识下沉。 “麓州……我一定会找到你……” 第14章 两年后。 1959年5月,伊木然地区,建设农场。 辽阔的伊木然草原上,目光所及的远处是巍峨连绵的雪山。 建设渠的河水开始化冻,沿着建设渠渠岸,是一块块田地,划分为菜地、农田和果园。 建设农场的全体职工基本都在地里忙活,垦荒和种植同时进行着。 建设渠将建设农场一分为二,人口聚集在左岸,场部、托儿所、学校、卫生队、商店、种子库、加工连、机械修配厂……都集中在这一块。 而许麓州一行人所在之处,便是右岸的开垦区。 由南而去是尚未开垦的荒原,更远望去,便能看见正在抽出新叶的防风林,再南方去,就是“出去便进不来”的大沙漠。 两个月前,在边疆北部巡讲两年的教师团决定在建设农场歇脚,也加入了这里的建造。 两年的走走停停,一行人竟也从努尔市到了边疆的边境线上的伊木然地区,四国交界之处。 农场初建,正是缺乏人和人才的时候,教师团被自然而然的接纳了。 “麓州,你的腿还好吗?需不需要帮忙?” 问许麓州的人是教师团的队长,岑静。 动手能力很强,脑子也好,可以说队伍里如果没有她,可能都要在北疆全军覆没了。 戴着副黑框眼镜,人长得很秀气,明明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她却格外白皙一些。 这人是沪市的大学生,后来随父母援疆,又很有先见之明地组织了巡讲的教师团。 两年来,她从不介意当众表达对许麓州的关心。 他摇摇头,说:“不用,反正都是蹲着,腿不碍事。”5 他的腿可能是用的多,无形中在慢慢康复。 走路还有些跛,但也不会一有什么动作就感到疼痛了。 两个春夏秋冬以来,他们走过了数个没被汉语普及的地方。 路途漫长,有些地方通了公路,十来个人就搭着大巴车,或是遇上的农户家的小卡车,而有些偏僻的地方,便要靠脚走。 长途跋涉中,许麓州曾有无数次觉得自己要死在路上了。 气温高,气候干旱,夏季尤其,太阳晒在身上就像要刮掉他的一层皮。 边疆的冬季分明,冷得惊人,积雪能覆到他的半个人那么高。 许麓州曾经在海市,二十三年来几乎没怎么见过雪。 一开始还觉得新奇,后来只希望自己别被冻死。 岑静的好意被拒绝了也不恼,只是笑了笑,又回到自己忙活的地方。 一旁的张秋华用胳膊肘顶顶许麓州,问道:“你不是有常驻边疆的打算吗?岑静条件又不差,也是知识分子,和你有话说,你干嘛总拒绝人家?” 张秋华从小就在边疆,家里好像是之前的起义部队的。 一路上是许麓州的维语翻译搭档,多亏有两人,教师团十来个人与当地人的交流才不算困难。 许麓州低头听着,手上动作没停。 好一会才回道:“我传播知识就行了,造人的事情,就交给其他同志吧。” 和迟璇霏的婚姻之后,许麓州已经习惯了和女人保持距离。 张秋华摇摇头:“在边疆,一个人生活,也不是个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要经营婚姻才是个麻烦事儿。” 许麓州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和张秋华说这句话了。 但他总对婚姻抱着无尽的向往,也乐于当岑静在许麓州这里的说客。 一上午过去,两人扛着锄头回了住宿区。 这里的场部和场直属的办公区已经换成了土坯平房,其他人的宿舍还在地窝子里。 张秋华懂得很多,带着许麓州一块在挖出的坑洞上又砌了墙面,让屋里显得亮堂了些。 两人在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下,便往食堂去了。 饭吃到一半,许麓州就看见场主带着拨人进来。 “刚好大家都在,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国家的巡边任务部队,从努尔市出发,兢兢业业地保卫着咱们边疆的安全!” 一批训练有素的军人,踏着整齐的脚步进来,各个笔挺,气势如虹。 从门口照进来的光都被挡了大半。 在食堂里如雷贯耳的掌声中,许麓州抬眼看去。 为首的女人,有着鹰隼般锐利的双眸。 除此之外,外貌和身形,竟也是他熟悉的。 许麓州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迟璇霏! 第15章 许麓州及时撤回了视线,又死死把头埋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就是本能地不想见到这女人。 在场主讲话的时候,也在张秋华惊讶的眼神里,他迅速扒完了饭。 没一会儿,就拎着饭盒从食堂后门走了。 与战友们一块坐下的迟璇霏皱着眉头,凝着后门的方向,那里有些零零星星离开的人。 有个身影叫她很是熟悉。 旁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队长,你看什么呢?饿好几天了,快吃饭吧。” 迟璇霏点点头,收回目光。 食堂外,张秋华追上快步离开的许麓州。 一边跑,还一边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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