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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日本他就得天天跟配种女们在一起,这对妈妈来说是多么疯狂、变态、崩溃的人生啊。所以他宁愿把妈妈留在法国,不把她带回这个疯狂的家族。” 昂热点点头。 “家族最终答应了老爹的条件,因为那种厌世的棋圣发起神经病来确实会对自己的脑袋开枪,那样家族就损失了珍贵的种马。老爹回日本,妈妈留在法国抚养我,家族留了一笔算得上丰厚的抚养金。但妈妈是个孤女,从小就在教会学校长大,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未婚女人,抚养孩子太艰辛了。迫不得已,她隐瞒了自己有孩子的事,回天主会发了永愿,成了一名终生修女。有了教会的支持,我也顺利地进了育婴堂,接着升入教会学校。” “你提到父亲的时候管他叫老爹,提到母亲的时候却像个孩子一样叫她妈妈,你很爱你母亲吧?” “废话,那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啊。但我不能跟人说那是我妈妈。我经常去教堂祷告,其实我根本不信教,只是想远远地看她。派圣餐的时候她会从我面前走过,抚摸我的头顶,手轻轻颤抖。为了能常见到我,她向神父申请负责教会学校的工作,睡前她会给孩子们讲圣经故事。那种感觉好极了,一间大屋子里摆着很多小床,每张小床里睡着一个孩子。所有孩子都睁大眼睛,修女坐在灯下用美妙的声音讲故事。私下里每个孩子都叫她妈妈,他们喜欢她,但我知道她其实只是我一个人的妈妈。”上杉越仰头望着落雨的天空,“她那么圣洁就像天使,我随处都能听人说起她,听人说夏洛特嬷嬷夏洛特嬷嬷夏洛特嬷嬷……好像妈妈无处不在,好像永远不会孤单。” “那你父亲后来呢?”昂热问。 “在日本跟很多配种女混,每天努力生孩子,后来死了。” “这经历也太简单了吧。” “一头种马的经历还能多复杂?每天就是配种配种和配种,但没能配出皇来。”上杉越耸耸肩,“我的觉醒是在某天下午,事前完全没有征兆。那是一场灾难,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言灵爆发,三个街区被我化成了废墟。在我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家族的使者出现在我面前,穿着神官的礼服,看起来像是从古画上走下来的人。他们是来迎接新皇的,一艘蒸汽轮船停在港口,漆成朱红色,那是接我去东方登基的‘宝船’。我开心极了,从小到大我都觉得自己是千万平凡人中的一个,可忽然有个东方古国的人来迎接我,说我其实是他们那里的皇帝,我怎能不蠢蠢欲动?我迫不及待地要去见证那个属于我的国家。妈妈也很高兴,她觉得这样我和老爹就能重逢了,但她并不愿意和我同行。” “和爱的男人分离了几十年,却不想跟他团聚?” “她说自己已经发了永愿,从此心中只有上帝。她把她在尘世间的一切私心和爱都留给了我,老爹见到我就像见到她。过去的夏洛特·陈已经不存在了,只有夏洛特嬷嬷。”上杉越轻声说,“我那时真是蠢,我认为我只是要去东方游历几年,然后就会回家继续和妈妈在一起。可我登上宝船,一去就是一个世纪。” “再见这种事,总是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太多。”昂热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到达日本时受到了家族的隆重欢迎,很快就在神官们的簇拥下举行了封神仪式,你可以把它想象成黑道皇帝的加冕仪式。那时的我是个纯正的法国小青年,长老们却费尽心机要把我变成日本人,他们教我剑道、茶道与和歌,安排国宝级的能剧大师为我单独表演,我跟高僧见面装模作样地讨论禅学,我还有了七位日本籍的妻子,或者叫配种女。她们梳着沉重的发髻,满脸抹着白粉,初次见面的时候我都分不出她们的区别。下属们向我保证她们都是顶尖的日本美人,真正的大和抚子,会给一个掌握权力的男人带来幸福的家庭。而我总是笑话她们的细脖子会被那个沉重的大脑袋压折。” “你看起来不太爱她们。”昂热说。 “我心里从未认可她们是我的妻子,她们在我看来就是玩具,我已经记不得她们中任何一个人的全名了。我命令她们解散长发,学法国女人的样子烫成大卷,教她们裁剪露大腿的裙子,还从巴黎买来高跟鞋。我想念巴黎的夜生活,就叫她们穿得像是巴黎红磨坊里的舞女一样,排成一排演练康康舞。我看不起她们,但我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我随便玩弄她们,她们却会对我笑,这是法国女人永远不能给我的东西。” “你这样胡作非为,没有人规劝你么?” “没有。我本以为自己这么折腾他们好歹会像臣子劝谏昏君那样进谏我,但我没有听到任何反对意见。下属们看我实在不喜欢住在神社里,就为我建造了欧式的‘皇宫’,里面有罗马式的浴室,大到我能带着我的七个妻子一起洗温泉浴。为了回报他们卑躬屈膝的善意,我开始履行我作为影皇的责任。我的工作主要是接受觐见,见的都是些历史上声名赫赫的人物,东条、松井、山本、近卫、土肥原……” “二战的甲级战犯们都争先恐后地对你献上忠诚啊。” “我当时可没觉得他们是战争狂人。他们说历史走到了重要的时刻,强国们都在试图重新瓜分资源,日本需要打破岛国的束缚走出去。他们对我痛陈日本在历史上所受的欺凌,日本人民的辛苦和坚强。我就表示我深受感染,鼓励他们对外扩张生存空间,我赐予他们祝福。” “作为一个在法国长大的人,你白受卢梭的熏陶了。”昂热揶揄他。 “我那时就是个白痴,历史上绝大多数皇帝都是白痴。你住在宫殿里,跟外界交流的方式仅限于觐见,臣子们对你慷慨陈词,你转身回到后宫就随便推倒女人,你觉得过着这种生活的人脑子会清醒?” “我没过过这种生活,委实不知道,只有羡慕的份儿。”昂热说。 “可很快二战就爆发了。蛇岐八家是主战派,除了想借战争获益,还想趁机打压欧洲的混血种。” “你们这帮混蛋,居然把混血种社会的竞争变成了世界大战。”昂热敲着桌面,“说起来我就生气,你的家族派了多少混血种参战?那些神枪手、王牌飞行员和英雄坦克手的血管里都流着龙血!” “可你们也没有手软啊。你们只是比较隐蔽罢了,你们的人是左派议员、政治说客,都藏在幕后,有人忙着军援中国,有人忙着从美国贩卖武器去英国,还有一伙人在橡树岭造原子弹。要不是他们,核武器出现在人类历史上的时间还要延后几十年吧?那些家伙如今不还躲在学院本部的地窖里么?要不是你们参战,希特勒和东条英机也不会输得那么快。你自己就是美国海军的军官。” “废话!你们都空袭珍珠港了我还不参战?你们空袭珍珠港的当天我正在跟汉高谈判,我俩差点就被日本飞机的炸弹炸死!”昂热说得怒火中烧。 “战争的前几年我过得一直不错,东亚战场上传来捷报,德国盟军也在欧洲战场上顺利推进,俄国人和美国人还没有参战。我一如既往地生活着,每天动员家族中的年轻人,接见归国英雄,玩弄我的妻子们,如今回忆起那段生活我好像活在荒淫的梦里。直到希特勒忽然进攻法国,马其诺防线全线崩溃,八天后法国投降,我的梦忽然碎掉了。我想起妈妈还在法国,因为战争的缘故有五年我们都没有通信了。我简直疯掉了,立刻就想跳上船赶往欧洲,但下属们劝谏我说不可以,很快日本就会在太平洋和美国人开战,那时交通将会断绝,我再也不能回到日本。他们向我保证说会跟德军参谋部联系,无论如何确保我妈妈的安全,德军参谋部也确实派人去了妈妈任职的教堂,留守的神父说妈妈几年前就离开了法国,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心安了很多,战争开始前妈妈就走了,那么她应该没什么事。我相信妈妈一定是去了某个没有被战争波及的地方,在那里会有一盏灯,她穿着黑色的修女服坐在灯下,给一群孩子讲圣经故事。”上杉越仰头喝干杯中的酒。 昂热不再插话了,他听出了话里的痛苦,那种痛苦就像针刺在背脊上那样叫人不得安宁。他从未想过这个介乎宿敌和老友之间的上杉越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痛苦中……足足六十年过去,那痛苦都不能平息。 他默默地给上杉越斟满酒。 “太平洋战场上我们节节败退,政府放出‘一亿玉碎’的口号。那时日本有一亿国民,这口号的意思是要举国投入战争,哪怕平民也不例外。那时主战派的聚会简直就是神经病院,每个人都有死志,我也被他们的忠诚感染。你知道我一直没什么主见和立场,我觉得这个民族正经受灾难和痛苦,它的国民期待我,我也应该做点什么。可我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天皇就宣布无条件投降了。天皇都投降了,我这个影皇还能做什么呢?这时我听说你来了,一个叫希尔伯特·让·昂热的男人,他是欧洲秘党的领袖,他要来接管日本的混血种。” “于是你决定刺杀我。”昂热说。 “是啊,其实我什么都不懂,不懂战争也不懂经济,我唯一的优势就是血统。我是皇,绝无仅有的超级混血种,我适合单枪匹马地去打一场圣战,这场圣战中我的敌人是欧洲秘党的领袖。你们在公开的战场上战胜了我们,我就在秘密的战场上杀了你。我自信世界上没有胜过我的混血种。但‘时间零’真是一种能够逆转战局的言灵,我空有血统却没有临敌经验,你挥舞两柄木刀殴打我,我这个皇居然无力反抗。” “二天一流,那时我刚刚学会,打人必用那招。”昂热微笑。 “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么?你一个劲儿地殴打我,我一个劲儿地咆哮。我说战争中每个人都是有罪的,你们并不神圣,我们也不后悔,大家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最后你问我说,你知道你们的军人在海外都做了什么吗?我忽然愣住了,是啊,我不知道,我从没亲眼看过海外战场,我只是呆在深宫中宣讲。第二天有个美国上尉开车给我送来了一车档案,那是你们用在东京审判中的证词。” “是我派人给你送去的,我当时觉得你是个被惯坏的死孩子,货真价实的王八蛋。”昂热说,“需要学习学习。” “我日夜不停地看那些证词,开始我每看一段就奚落美国人的无耻,把战争的错误都算在日本人头上。战争总要死人的,即便是有些平民会被遭殃,那又怎么样?在历史的前进中总有些人会殉难,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上杉越说,“直到我看完了一份南京大屠杀的证词……我觉得自己像是石化了,一寸寸地开裂,一寸寸地灰化……1937年12月,南京被攻克,之后的六个星期中,城里有30万平民被屠杀。南京城里西方侨民的证词是审判战犯的关键证据,一位法国天主堂的修女说,日军甚至冲进西方教会开设的育婴堂,强暴藏身在里面的中国女人。老嬷嬷让中国女人们穿上修女的衣服,秘密地带她们出城。她们在江边被日本军队拦截,藤原胜少校发现她们都是假修女,于是所有女人都遭到了强暴,反抗者被用刺刀剖开了肚子。没有遭到侵害的只有带队的那位老嬷嬷,但她目睹了那血腥残酷的一幕后无法忍受,于是开枪自杀。死前她诅咒说神会惩罚罪人,用雷电用火焰……” “她的名字是夏洛特·陈。”上杉越缓缓地转身,缓缓地抬起眼帘,直视昂热的眼睛,“那是我妈妈!” 他的眼瞳变为酷烈的暗金色,仿佛有熔岩在深处流动,他的龙血正狂暴地涌动,完全不受控制。 “我妈妈死后藤原胜少校用她的尸体试刀。他的佩刀是锋利的‘七胴切’,他把妈妈和中国女人的尸体堆起来,一跃而下切断七具尸体……我惊恐地尖叫,像个被吓坏的孩子,我不敢相信那份证词,妈妈分明还好好地活在世界上某个平安的角落里啊,她在灯下给一群孩子讲圣经故事,她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呢?那些卑贱的蝼蚁怎敢把刀刃用在我妈妈身上?那些蝼蚁那些逆贼!他们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无法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赎罪!”上杉越低声嘶吼。 他一直故作平静,这时终于克制不住露出了本相。传说龙颈下有一尺逆鳞,触之则怒杀人,母亲就是上杉越这条老龙的逆鳞。 “我提着刀冲出门去要杀人,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藤原胜。他逃不出我的掌心,所有归国军人我都能查到……但我偏偏没法杀这个藤原胜,因为在日本宣布投降的当天,藤原胜中校切腹自杀,被誉为英雄,他的牌位被供奉在神社的高处,因为他证明了自己的武士道。”上杉越的眼角抽动,“那座神社就是蛇岐八家的神社,他的真实姓氏不是藤原,而是宫本,他是我的部属。但因为级别太低下了,我没有接见过他。” “逆臣何能有英雄之名?”上杉越猛地抓住一双筷子,就像武士拔刀般,手背上青筋凸起。 不久之前他还淡然地说自己只是个拉面师傅了,可此刻他瞳孔中涌动着仅属于皇的狂怒。 “好了好了,别坏了修行。”昂热从他的手中抽走了筷子,递上酒杯,“所以你才烧掉家族神社的?” 上杉越喝了杯酒,平复了很久很久,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我冲进神社,当着神官们的面砍断了藤原胜的灵位,踢翻了为他祈福的长明灯,把他的骨灰从神龛里抽出来洒得到处都是……可我也只能做这些了,我还能怎么报复呢?我没办法报复一个死人。我转而仇恨家里的那些老东西,是他们把我从母亲的身边带走,给我灌输了圣战理论。可他们也都死了,他们太老了,在战争结束前一个一个去见了菩萨。最后我只能把怨恨发泄在那些妻子的身上……我装作没有事的样子回到家中,说要跟她们一起洗罗马浴,鼓励她们说我们还要努力生下优秀的孩子,延续日本的精神。她们一如既往地顺从了我,那时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煤了,她们就用木柴烧热了足够灌满罗马浴池的水。她们赤身裸体地在浴池中呼唤我,而我忽然拔刀逐一切断了她们的喉咙。”上杉越缓缓地闭上眼睛,“血把满池的水都染红了。” 昂热沉默了很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最后一个被我杀死的女人哭泣着说,她们真的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她们只有一项秘密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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