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这样的人,本身在修道之物上也是一种天赋,足够敏感并不是坏事。 “我曾经想过一个问题,假若他们不被抽取生机,不缺吃穿无需劳动,就这么幸福地过完四十年或者六十年,届时再被收割性命,又当如何?” “如今青泸村中的人背地里都在咒骂月神抛弃他们,他们得不到食物,却也不知如何为生。” “我想或许也有许多人甘愿如此,甚至我也想过如此,衣食住行都被人安排好,整日玩乐发呆,就算之后成为人的食物也足够了。” 麻婆婆顿住了脚步,看向依旧遮着脸的劲瘦少年,“你想要被圈养?” 林渡顿了顿,“可我今日观来,却还是想,人总该有选择的。” “如果一出生就被饲养,毫无选择的余地,那是不对的,前人或许都同意献祭被圈养,后人却有不想要圈养的,那些出走的少年人就是答案。” “正如那孕妇所说,人总该有选择自由的权力。” 天高海阔,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烟雨,万里冰封,被饲养而失去自由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当失去劳动力和创造力甚至失去思想的时候,一个人还真的是一个人吗? 麻婆婆听完她的说话,默默收了手上的咒印。 林渡浑然不知自己差一点就要被炼制成尸傀圈养,走出村子后落下了脸上的纱巾,一双漆黑的眼睛显出深思的暗光,“我方才看过去,原本都很干净的屋内很多家都落了些灰。” “是那些出走的少年人的家里。” “至少我也不算做了件坏事吧,至少我给了他们一个选择的余地。” 麻婆婆嗯了一声,“你顾忌太多可不是好事。” 林渡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想变成那种英雄故事里拿起人家贷款买的车砸向反派,甚至因为战斗不小心波及人家按揭买的房,再一个不小心砸下的砖头砸死人家的家人的超级英雄。 林渡想,那蝴蝶效应,卷起来的风,最好是希望的风。 “墨麟还有五日就能排除余毒,到时候你们赶紧走,带回你们宗门养着吧,天天吵得我院子一团乱。”麻婆婆语调嫌弃,不知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这些时日,你的师兄们可当真是忙碌。” 林渡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脸上笑意却更深了,“可不是,毕竟想要彻底拔除一棵藤,那些旁逸斜出汲取生机的根系总要先砍掉。” “您想听吗?” 麻婆婆断然道,“不想。” 林渡遗憾地耸耸肩,这次封仪和雎渊应该搜罗了不少宝贝。 只差那个炼器铺还没有消息。 第115章 老弱病残算是齐了 小院内的客房里站着四五个人,将本就不大的屋子挤得连日光都透不进来,屋内气氛却肃穆。 “迷心草?” 夏天无几乎拍案而起,眉眼间满是痛恨,“这印仲居然偷偷在这些东西里放迷心草获利?只供显贵门阀和有钱商户,难道没人看出来?” 中州三宗六派十门,曾在许多年前拟定了一则中州共通的律例,各城池宗门世家分而立之,无论各家规矩如何,这中州律例必当遵守。 而这律例之中的一条,就是不得在中州内部贩卖兜售迷心草。 迷心草这东西起先也算个药材,渐渐的人们发现它能让人飘飘欲仙,心情愉悦,于修为甚至体力上都有助益,不光拿来比试前用,还拿来悟道,谁知道没怎么悟出来,人倒是成了瘾。 若戒断几日便神志失常形状疯癫,被称为迷心草。 用这东西制成的药液效果更是非凡。 “这烟叶他们取的名字叫清心烟,只有贵客才能接触到真正混了迷心草的水烟,客人是经过筛选的冤大头,如今很多人都不知道迷心草是什么了,这东西绝迹近千年,”封仪开口道,“至于这胭脂水粉剂量微乎其微。” 林渡盯着那些被缴获的胭脂水粉和烟叶熏香丹药,轻轻啧了一声。 这些东西本就有浓重气味的东西掩盖,迷心草提取物添加剂量又极少,还是限量内供,听封仪的描述,东西效果很好,是贵重玩意,得了的人都舍不得拿出来给旁人,迷心草又在中州各势力打压下绝迹许久,难怪一直没什么人发觉。 而印仲这些商铺也并不是只出售这些,因与各世家都有往来,还借着关系好,掺一手风口上的买卖投资,倒卖修炼资源和消息,钱滚钱,利滚利。 这印仲也聪明,居然知道不坑穷人。 林渡感慨了一句,“果然能快速捞钱的东西都写在律例里了。” 其余几人齐刷刷看向了林渡,她摊开手,无辜地看向众人。 “不是吗?” 雎渊一脸后怕,得亏林渡落在无上宗,要是进了别的宗门,指不定又多出来一个法外狂徒。 “这些年印仲在宗门的势力越来越大,飞星派原本内部分为几大派系,不是祖上有飞升之人的,就是为飞星派立过大功的,有那些老祖宗庇佑,渐渐聚集成了修真门阀,入飞星派弟子者,若是不选择一个门阀投靠,必然会遭受排挤,连月例都拿不全。” “而掌门的权力却被架空,这些年来,六派之中,飞星派隐隐可见颓势,出身平民却资质良好之人得不到好的修炼资源,作威作福的却是那些门阀徒子徒孙,外姓人不当奴才就没有活路。” 封仪说这些并不是说给那几个棒槌听的,而是专门说给林渡听的,“那掌门想要扶持一个人来收回那些权力,印仲也想要权力。” 林渡已经知道了封仪说这些的目的,“所以印仲的生意师姐没有亲自动手,反而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这些年被打压的门阀势力还有受害的商户?” 封仪点了点头,“也不完全是,印仲藏得很深,甚至没有亲自控制,不过我们封家和无上宗也不是吃干饭的,水烟馆被你师兄盛怒之下都砸了,里头的东西,包括灵石宝物,都被他搜刮了,只剩下了那些证据交给了飞星派的长老。” “水烟馆每日收益不菲,你师兄这回把墨麟灵骨养回来的钱应该有了。” 雎渊抱着胳膊,“也不是这么说啊,我那是打击犯法的歪门邪道,顺手没收违法所得……” 林渡垂眸将那东西往前一推,这个飞星派掌门就跟现代老板一样,想要裁员先空降下来一个苛刻的高管收拢大权开除该开除的人,再裁了高管自己出来安抚民心当好人一样。 最阴的都是老资本家了。 林渡把心思回转回来,“他什么时候发现印仲不对劲的?” 这话问的是飞星派掌门。 封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猜他不知道青泸村和迷心草的事,否则……” 都是正道人士,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夺权可以,波及无辜民众的性命,却是大过。 林渡眼瞧着七师姐想的也不比自己少,肃着眉眼的模样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场。 她点了点桌面,“七师姐,少想些事吧,如今他在外面的合法生意,非法生意,你都查清楚了,这些都可以交给他们内部处置。” “这些店铺内,都没有一点和兰句界那帮缺德鬼联系的迹象,那,我那日说的那个铁匠铺子,师姐你查过吗?” “问题就在这里。”封仪微微蹙起眉头,“半夜接到你的传音之后我去查过,没有异样。” 林渡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姐,你真的……没走错地方?” 封仪:…… 她惯来宠辱不惊,端方肃穆,如今对着自家小师妹黑白分明的眼睛,居然难得地生出一丝心虚,“应该……没有吧?” 林渡扣了扣桌面,“过几日等大师侄好了,我们一道去飞星派的时候,再去瞧瞧。” “我在那地方安排了人监视,你不用担心。”封仪又恢复了常态,“若真有情况,总会露出马脚。” 林渡的手还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点动,封仪是符修,出身世家,权术人心她懂,暗线交易自然也懂,但林渡总觉得,那个炼器铺子,一定有异。 她站起身,“既然有迷心草,肯定有种植地,内部人员不知道他们在犯法?” “那些掌柜和核心的人……”封仪顿了顿,丹凤眼显出一点戾气,“神门穴有疤。” 林渡心道果然。 “封家和无上宗的人都在追查迷心草的产地,你放心,总会水落石出的。” 封仪恢复了常态,“你自己好好养身子吧。” 林渡垮了脸,在麻婆婆的院子里一天两碗药,早上是麻婆婆熬的养神识的,晚上是夏天无熬了养不足的,她喝的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今儿一共就吃了三盆米粉。 五日后,麻婆婆终于赶走了这帮扰她清净的人。 林渡将那本厚厚的蛊书还给了麻婆婆,又道了谢。 麻婆婆看着眼前一帮人,墨麟身上余毒虽清,灵骨的损伤不小,还需要好好休养,四轮车上吊着命的人短短几天已经显出衰败之态,头发花白,另有一个虽然活蹦乱跳但依旧面色苍白的少年人。 老弱病残算是齐了。 “你想好了?”麻婆婆看向陶显。 陶显笑了笑,接过了小尸傀端来最后汲取生机的那碗药,一气儿饮下,“多谢婆婆几日的照料,晚辈无以为报,只是我心里总有一口气,非要替我的师弟师妹,和我自己讨一个公道,他们在黄泉下死不瞑目,我总要下去告诉他们,我替他们讨回公道了……” “别说酸话,不就是不想当僵尸,上赶着去投胎,你这么选我也没意见。”麻婆婆看向林渡,“既然有了那颗琀珠抵了报酬,那誓言也不用你们立了,就此别过吧。” 林渡行了个道礼,“多谢婆婆传授蛊门之事。” 麻婆婆转过头,“也不是秘闻。” 哪里不是秘闻,这资料外界也看不到,她不是蛊师,却看完了所有蛊门蛊术,那本书后面还有新添的记载,不管麻婆婆如何说,她于林渡都有半师之恩。 林渡笑起来,“若我遇见作恶的蛊师,定然会第一时间斩杀,给婆婆传信。” 麻婆婆皱起眉头,“不必,你太吵。” “还有,你那身子板儿,自己掂量掂量吧,我从前说过的,若你这身子溃败,可以来找我。” 林渡只是笑着应了,没有反驳。 真等几人走了,院门缓缓关闭,麻婆婆一个人在院子里舂药,过了一会儿,才低头笑了笑。 “正道弟子,果然……” 就连陶显那样庸懦之人都不例外。 第115章 好多人啊 云霄城,孤城临水背依山,颇有些不符合北地宗门所属城池四通八达,交通方便的选址。 好在一路古木参天,山花遍野,景致相当宜人。 陶显一路沉默,林渡懒洋洋地躺在灵舟甲板上用知识渗透法补眠,夏天无本就话少,墨麟怕风,依旧端正坐在舱内,和陶显面对面。 这会儿船上的六个人,竟都沉默了下来。 雎渊和封仪一前一后坐着,俨然一副操心的爹妈模样,看着拿着书盖着脸就是没盖身子的人,忍不住皱眉,想要找个毯子盖上去,又想到她是个冰灵根,大抵是染不上什么风寒的。 等快到地方的时候,夏天无刚想喊人,林渡已经直接坐起来,顺势拿下脸上滑落的心经,转头看了一眼飞星派的山门,正是白日里,云雾青山之间有无数飞行法器拖拽留下的灵力痕迹。 一行人落在山门之下,那看守的弟子尚未开口,就见当中一人脱口而出,“好多人啊。” 无上宗这辈子大约都看不到这么多人。 守卫的弟子忍不住腹诽究竟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能说出这句话,可循声看过去的时候却被那张脸恍了下神。 说话的人一身玄衣布料贵重,还生着一张怎么看着也不该是没见过世面的矜贵面庞,腰间挂着个怪模怪样的沉铁折扇,正站在一行人的正中。 前后左右也都是神仙人物,穿着打扮虽然并不张扬,衣料和挂饰却皆非凡品。 林渡转头看着陶显,“你们飞星派到底多少人?修真界再多好苗子也不是这么个薅法。” 陶显这会儿看着却如未曾受过伤一般,背脊挺立,穿着一套干净的飞星派弟子服,上头银线密织连缀的北斗七星宝光如聚。 他想了想,“杂役弟子和外门弟子每年都会招收,具体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总归整个门派至少有万人?” 这回连雎渊都嚯了一声,“这么多呢?你们也不怕资源不够啊。” 封仪背着手,“寻常弟子耗费不了多少资源。” 无上宗随便哪个弟子拎出来,身上被砸下的资源能供大宗门养出几十个亲传弟子了。 林渡隐约觉得他们几个人有点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了,赶紧转开了话题,“走吧,正事要紧。” “敢问,陶显师叔,这几位是?” “无上宗的道长们。”陶显言简意赅,他不想在这里停留太久,他的心在遭受日夜的折磨,在临近终点的时候,却又生出了些怯意。 那守卫慌忙躬身行礼,“原来是无上宗的道长们。” 无上宗对于寻常平凡修士而言,宛若高山,存在于那些正史记载之中,不管是哪个,总会在这世间留下一道辉煌的姓名。 陶显在到了那峰底下的时候,却没有第一时间直奔上头的斑斓金殿,他道,“道长,你们先行,我想……回趟师兄弟们的住所。” 林渡看了他一眼,那人身上的阴气已经很重了,却没有一点怨气。 就是那么冷淡一瞥,与陶显的视线相交,连墨麟这个棒槌都读出了其中的绝境味道。 林渡点了点头,“你去吧,我们在上头等你。” 陶显收回视线,无端却觉得身后多了些依靠。 他这一辈子,原本的依靠应该在上头,如今却落在了外人身上。 从前他不会想到,无上宗这三个字,不仅对于平凡世人而言是救人于邪魔的天神,对于他这个大门派弟子,也意味着最后的援手。 无上宗一行人落在了峰顶。 一个穿着亲传弟子服的年轻人候在外头,见了几人也不惊讶,“师尊早算到今日有贵客登门,让我候在此地,接待诸位。” 五个人进了金殿,那弟子一一给人奉茶,到了林渡之时,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端起来的茶顺势被剧烈的身躯抖动扫到了地上。 那人不慌不忙用灵力托住,接着伸手端好,林渡捂着唇垂眸一扫。 掌根处光洁完好。 林渡咳嗽中就多了些嘲讽的笑意。 黑色绸缎裹着少年人瘦削的身形,咳嗽起来背脊的肩胛骨绷着垂顺的布料,越发显得嶙峋孱弱。 那弟子看着林渡,眼中不无担忧,“小道长,还好吗?” 夏天无忽然开口,“无妨,实在对不住,我家小师叔本就先天不足,又受了戚准和邵绯的迫害,心肺有损,时常咯血,倒是污了你家师尊的金殿。” 林渡伸手接了夏天无给过来的帕子,擦去苍白指缝间漏出来的鲜红,抬起脸冲那人不好意思地一笑。 弟子脸上也带了点嫉恶如仇的愤懑,“都是那邪道作祟,如今外门被那些世家搞得乌烟瘴气,也叫那样的邪祟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林渡端起茶,转头看了一眼封仪,两人视线对上,接着同时端起了茶盏。 这小弟子的性子……居然是印仲的弟子。 林渡想得却更深些,她总觉得,印仲留了后路。 那么一帮弟子之中,有这么一个毫无污点的弟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排行第七。 印仲代表的是没有背景出身的草根修士,在宗门内收徒明面上都收的是外门的平民弟子。 唯有这老七,是掌门亲自安排印仲在上一届中州大选上收的,算是从那帮世家长老手里虎口夺食。 林渡垂眸,这位的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尚未结丹。 这位怎么也是中州大选出来的,三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没到腾云境,连那几个记名弟子都腾云境了。 这实在有些奇怪。 那小子忽然抬头,冲着一个方向喊了一声,“师尊。” 林渡跟着抬头看了过去,这位传闻中修为折损的印仲长老竟是满头白发,身上还穿着青黑长老服,上头绣着无数星辰,步调稳重,神色沉凝。 她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对,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印仲的脸上那副无悲无喜看透世事沧桑的冷硬神色,和她家的鬼畜师父像了有五成。 林渡脸上的笑冷了些,不自觉地握上了腰间的浮生扇。 这张脸,可真让人生厌啊。 多留这人一刻钟,她都寝食难安,吃午饭的胃口都倒了。 第117章 裤衩子都赔出去了 和林渡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封仪,在印仲出场之后,她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封仪偏头看了一眼林渡,发现小孩儿低着头,嘴角挂着笑,正漫不经心地在玩儿无柄短刃,那短刃泛着淡淡的金光,在林渡修长的五指间灵活地颠来倒去,看着就叫人心惊肉跳。 “不觉得眼熟吗?我多时不曾见过你师父,如今这么一看,倒吓了一跳。” 封仪的声音在林渡神识内响起。 “你猜我为什么不抬头?”林渡回道。 多看一眼,她今天吃饭的胃口都要败光了。 阎野那厮狂拽酷炫甚至带了点邪肆的气质只适合他本人那张本来就冷硬狂傲的脸和强壮健硕的身上,放在任何一个样貌清正还非要做正道人士姿态的人身上都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 “印仲活像个明知道长不出来还非要逆天而行的太监。” 封仪:……阎野到底教了这个小孩儿什么东西。 有什么滤镜,就那么碎了。 但是想到这等嘴毒程度,大约的的确确是阎野的亲传弟子没错。 那印仲和众人见礼,封仪和雎渊等人早就站了起来,唯独林渡稳稳坐在座位上,墨麟也被她的灵力压着没能起身。 林渡的咳嗽声压过了无上宗几人的见礼,墨麟福至心灵,也跟着哆嗦着捂着腿咬牙拽住了夏天无的衣袖,“师妹,我骨头疼得厉害,丹药再给我一个。” 两个浑然坐在那里,一个哆嗦地起不了身,一个咳嗽地起不了身,还在往外吐血。 雎渊眼睛都瞪大了,封仪稳如泰山,“印仲长老勿怪,我家小辈实在身负顽疾,不得起身。” 印仲脸上的笑僵在了半路上,他料想过很多局面,总归不是现在这般乱象。 什么正道人士,能够这样毫无形象,连礼仪周全都不顾了。 “我们此次前来,一是送交你派作乱的邪修。”封仪顿了顿,看向了演上瘾的林渡。 林渡合拢那染着血的帕子,站起了身,接着取出一个灵兽袋,在印仲和那弟子诡异的眼神中,抖出来了个女子。 女子落在地上,还昏迷着,只是手脚的锁链落地发出哗啦一声响。 印仲脸上连笑装不出来了,只好收了笑,拧了眉,“这邪修确为我派外门弟子,我们飞星派定然会负责到底,说来惭愧,我身为掌管外门的长老……” “真人说得对,想必陶显已经告知于你,”林渡截断了他的话,“五十万上品灵石。” “想要培养一个腾云境大圆满修士和我一个青云榜第一,五十万上品灵石都是少的,如今我们一个灵骨彻底损毁成了凡骨,想要修养好只怕需要百年,此后天赋也不再,而我……” 林渡抬手指了指自己鬓边和脑后的白发,“身体已败,生机被夺,这命只怕也快到了头。” “今日前来,也不过是要一点小小的补偿,您觉得呢?” 她不等印仲说话,又向着封仪和雎渊道,“师兄师姐,我这一生本就是苟延残喘,飞星派赔偿的这点钱,或许不足你们在我身上用药花费的十分之一,但这已经是我能弥补你们的最后一点了。” 雎渊脸上都要绷不住了,硬生生挤出一点眼泪,“何至如此啊师妹,都怪那些歹人啊,不然你还有生机……” 印仲恍若看到了风中飘零的小白莲,饶是见过无数人,却也没见过如此情景,让他连缓兵之计都说不出来——各个商铺被抄的被抄,被故意上门找茬的上门找茬,那些世家心眼子小极了,不知从何处清查了他潜藏的商铺势力,如今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咬着牙掏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头有三百枚灵晶。 那是他的全副身家,当着封仪和雎渊这两个人,他还不能发作。 封仪岿然不动,“这才三十万啊,想来飞星派的长老定然是信守诺言之人,我们无上宗并非缺这些补偿,可小辈受害,还心中有愧,为我派据理力争求得的补偿,我们必须为她收了。” 天底下没有人能把坐地起价趁火打劫说得如此大义凛然。 印仲咬了咬牙,“剩下二十万,我愿以同价宝物抵之。” 林渡又坐了回去,一副病骨支离的模样,也不看印仲,目光却落在那弟子的清正面容上,闻言开口道,“我们也不介意灵石的,又不是没有储物袋,再零碎我们也有地方放。” 印仲只能又掏出一个储物袋,“这里头,大约还有二十万下品灵石。” “这里头,还有十万的中品灵石。” “这里,还有九万的上品灵石。” 印仲东拼西凑,终于凑不出来了,咬着牙开始抖落家底,一堆东西落在堂中,像是绝望的仓鼠被掏了腮帮子里的家底。 林渡若有所思地看着印仲,这钱飞星派公中定然是不会出的,印仲却非要一个邵绯,为什么? 他分明被自己砍去一半的修为,这事儿即将被揭穿,依旧表现得像是懵然不知的正派长老一样,都快把自己裤衩子都赔出去了。 林渡皱着眉头,盯着邵绯看了一会儿。 她曾经探过,邵绯神识无恙,也就是说,这人没有被夺舍,也没有分神烙印。 如今她身躯已废,还受子蛊反噬,甚至会走在不服用任何药物的林渡前面,唯一剩下的…… 林渡忽然将已经被随意翻到手背上的短刃反手一颠,握在了手里,即便没开刃,就那么握在手里,也能叫人痛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高度的清醒,印仲有后路,甚至是还能完好留在宗门的后路。 后路是什么? 印仲从前去过蛊寨,戚准也落入过蛊寨,印仲善观星卜命。 林渡越握越紧,她今日特地点明了墨麟灵骨已去,自己寿数微薄,印仲的确是震惊甚至遗憾的。 戚准最后那一手,或许的的确确是冲着墨麟去的,人最后一刻的恨意是无穷的,这也是人死后一瞬间煞气极重的原因,那恨意或许是对着杀死自己的人,或许也是对着……同伴。 那上一世他们费尽心思利用邵绯谋求灵骨,那么这一世,戚准毁了墨麟的灵骨,毁了另一个同伴的希望…… 林渡慢慢抬起手,松了手,看向正在往外掏各种天材地宝的印仲,轻轻出了一口气,唇角那抹笑意真切了些。 这一次,她不会再算错一步了。 “就是这些了,两位真人,够吗?”印仲真切道,“我是负责外门的长老,这件事本就该我全权负责,如今我付出了全部身家,算是尽了全部心意。” 他说着扫了一眼林渡,“毕竟,这两个门派逆徒,会撞上无上宗两位,也不过是……天命如此……” 林渡抬眸,不闪不避地对上了他的眼神,接着轻轻吐出了一句话,“印仲真人这双眼睛,倒是看得清明。” 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嫌弃不嫌弃这灵藤化作的眼珠子。 堂外忽然响起了一阵人声。 里头的人也被几道气息吸引,印仲不慌不忙,“想是,掌门和诸位长老来拜见无上宗两位真人了。” 印仲的弟子却忽然错愕地开口,“大师兄?” 金殿大门之前,陶显抱着满怀的木质长条,背脊挺直,立于殿前,即便身上死气沉沉,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抬手,怀里的木块稳稳落在地上,众人才发觉那是十五个牌位,上头用暗色鲜血写着人的名字。 飞星派亲传弟子 苏瞳 飞星派亲传弟子 严诀 …… 飞星派亲传弟子 陶显 最后一块牌位上,写的是陶显自己的名字。 而他身后,跟着许多人,飞星派的掌门和刑罚堂的长老一左一右落在他身后。 陶显开口,声若洪钟,掷地有声。 “飞星派天衡峰长老亲传大弟子陶显,携十四名师弟,来向尊师印仲真人,讨个公道。” 第185章 妖邪,当诛 满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印仲错愕地上前,“陶显,你这是做什么呢?” 林渡忽然将那横在地上的人拖到自己脚下,顺势不动声色地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手心的咒印浮动着诡异的寒气,打入人的丹田之内。 她动作很快,在外人眼里不过是及时给这场闹剧腾出一个场地,所以将人搬了过来。 只有封仪不动声色看了林渡一眼。 那可不是无上宗教过的咒术。 陶显站在金殿之外,眉眼坚定,“今日徒弟以下犯上,但陶显身为天衡峰的大师兄,却要带我那些在无知状态下做下恶事被斩杀的师弟们讨一个公道。” “今日徒弟有三问,还请师尊解答。” “第一问,我与诸位师弟们,为何被清除过记忆,为何被种下了分神烙印?除却师尊之外,我想不到有旁人会有机会如此对待我们峰上下十五人。” “第二问,滇西青泸村被设下聚阴聚灵阵法,奉月神为神明,却被月神圈养,阴时出生的女子被吸纳阴魂,美名曰月神的新娘,将粮食作为彩礼,有灵根的男子被带出村子,神门穴都有疤痕,是清除记忆的证据,其余男子被种下月光藤的种子汲取生机,女子沦为生育工具,生出孩子月神便会奖赏粮食,此月神乃邪修无疑。” “而月神使者白袍银面,我与诸位师弟神门穴皆有疤痕,确乃青泸村出身,可我们毫无记忆,只记得被师尊带回宗门,是否师尊就是那个月神?” “第三问,我这十四位师弟身亡当日白袍银面覆身,被分神烙印控制,目的是屠村,最终无上宗道长为了守护村民,斩杀了他们,那群白袍人中,还有兰句界出逃的阴魂,敢问师尊,是否就是兰句界之人?” 陶显一起身说完,红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掌门,“今日陶显三问,请来掌门与长老见证,质问师尊,是我不孝。” “可师尊带我们回来,我们受师尊养育教导之恩百年,究竟为何,师尊要利用我们,控制我们,罔顾我们的向正道之心,驱使我们犯下杀戒与大错,还要与兰句界众人为伍?” 众人神色各异,掌门拧眉看着印仲,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几个长老气势汹汹,唯有印仲神色如常,反倒是那个弟子气愤道,“大师兄你这是说什么呢!如此污蔑师尊,分明是因为你才是那个鬼吧!” 墨麟和夏天无同时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想要开口作证,却被林渡强压下。 “等一会儿。” 小师叔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墨麟只能被迫静观其变,却也一时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站起来与人激情对线。 印仲喝退了弟子,“林渊!” 林渡倏然抬眸,林渊。 这个名号她很有些熟悉,原剧情里邵绯的师父,亦是转世之后,墨麟的师父。 她似笑非笑地往后一靠,手上的短刃晃过了一轮。 林渡这般实在像是在看戏,手上也就缺了一捧瓜子了。 林渊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道,“难道不是吗?师兄你名为大师兄,峰内上下的事务皆在你手中,去定九城接那邪修也是你自己揽的活计,而且,而且……” 他忽然抬手,指着陶显道,“我曾有一次亲眼看见你穿着白袍走出洞府,你也一直跟着无上宗几位道长,那青泸村,说不定就是你在作乱呢?不然怎么解释,你没事!” 林渡忽然就笑了,因为笑声太过突兀,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实不相瞒,他当时也被分神烙印控制了,所以我动了手,”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背,换了个更舒坦的靠姿,“留他一口气,不过是为着等他讨一个公道,不然,他为什么抱着自己的牌位。” 有看热闹的长老脱口而出,“你一个琴心境大圆满的小儿,如何能杀了他?” “晚辈不才,”林渡抬眼,目光却落在印仲身上,“师承阵道魁首阎野仙尊,没什么天赋,唯有苦学,阵修杀人,区区腾云境,我怎么杀不得?” 她盯着印仲,笑容天真残忍,“想必真人也知道,我曾经说过,背后之人有多少躯体可借,来一个,我杀一个。” 林渡将目光转回殿外一众长老身上,小虎牙跳脱,张狂又肆意。 那问话的长老讪讪收了音,阎野仙尊的徒弟,那不就是那个青云榜第一? 没什么天赋?这话说得能把人呕死。 “印仲,陶显说的,都是真的吗?”掌门清了清嗓子,将事情拉回主题上。 印仲上前了一步,“不是。” 他面容不悲不喜,毫无情绪波动,“你是我的大弟子,我关心林渊,你心生怨气,我可以理解,可如今你被兰句界鬼魂蛊惑犯下大错,如今在死前还要拼出一条命,抹黑你师父,就是你的不对了。” 印仲从容向前,“诸位大可以验证,他神府内的神魂烙印,与我无关,气息可做不得假,我的神魂也是完整的,没有分出神魂,在他体内打下烙印。” 陶显倏然瞪大眼睛,“这不可能!我为什么要嫉妒小七,小七也是我的师弟,他说不定也……” 印仲看着陶显,如同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看他的神门穴上有疤痕吗?” “我身边一直带着小七,你教导其余的弟子,是因为我放心你教导他们,小七被你排挤,修炼资源和机会一直很少,我都看在眼里,只能将他护在身边,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敢对其余师弟们都下手,实在是……可惜啊。” “如今你自作孽,已经不能活,为师可以饶你一命,只是你沦为邪道,我今日就将你逐出师门,交由无上宗诸位审判。” 事态陡然一转,诸位长老神色不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陶显的错愕,印仲的坦然,林渊的愤怒。 究竟谁心中有鬼,居然分不清了。 林渡忽然开口,“既然您说,可以验证分神烙印并非你所打下,那不如,验证一番,也好叫那几人死得心安,让飞星派诸位前辈消除疑虑。” 掌门找到说话的机会,点了点头,“对,验证一番吧。” “还有林渊小道长,也要验证一番,有没有遭兰句界阴魂的毒手,对吧。”林渡看向了林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林渊那孩子,其实早在之前受过了些伤,探神府只怕不妥,但我可以作保,他日日近身服侍我,定然是没有的。” 印仲说着,率先往前走,“谁来探我?” 林渡看了一眼封仪,见她点了点头,开口道,“陶显的神府是我探的,我来,我一个孩子,也不是你们飞星派的人,总不会帮任何一个人作假。” 飞星派掌门看了一眼林渡,“孩子,你的神识……” 封仪开口,“掌门大可放心。” 林渡站起了身,接着走到了神色不变大义凛然的印仲面前,抬手道,“冒犯了,还请印仲长老闭上眼睛,我神识有点冷,您忍一忍。” 陶显绝望地看着林渡的背影,心中的冰冷一点点蔓延,原来……原来不是师尊? 可是那又是谁呢? 但师尊一定知道,还要把这个锅扣在他的头上。 他挣扎着动用着头脑,忽然想到了临行前夜林渡说的话,他抬眼,用最后的力气高喊道,“就算神识烙印不是师尊打下的,那么神门穴的烙印是我们师兄弟十五人自幼携带的,您在收徒之时曾经给我们都探过身体境况,难道不知道我们神魂有异吗?” “知道我们神魂有异,您还要收我们为徒!且一连十五个人,除却小七之外,皆是青泸村之人,我们被控制突然出门,您是峰主,一无所觉不也很奇怪吗?您不要做个解释吗?” “还是说,您分明是认识那个,打下神识烙印之人?” 他的质问掷地有声,就连原本转了念头的人都眼前一亮。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啊! 师父是弟子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只要神识放出去,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徒弟都在干什么?有什么异状? 就算记名弟子不受宠,那还有一帮亲传弟子呢! 林渡的神识已经钻入了印仲的神府,的确没有分出神魂的迹象,但神魂强大深厚,比寻常这个年纪的人深厚很多。 但神识除却随着年纪的增加会增长之外,也会有增强神识的功法和天材地宝,不是确凿证据。 林渡慢慢抽回神识,不等那人睁眼,忽然取出一个泛着阴气的古怪瓷瓶,泼向印仲。 她转身大声道,“印仲神魂的气息的确不是那道分神烙印的气息,他神魂完整,神识深厚,但是……” “他的确与青泸村的月神一事有关,不信,诸位请看!” 林渡错开身形,“陶显,拔剑!” 陶显义无反顾地提剑踏入金殿,众人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那泛着寒光的剑,直直砍向了印仲的胳膊。 剑刃直直砍断了印仲的手腕,本该渗出鲜血的地方却渗透出古怪的绿色汁液。 而那砍落地上的手却变成了一截青色藤蔓。 林渡手上的短刃倏然扎进印仲胸口,“诸位,麻婆婆授命于我,务必告知诸位印仲真身!” “数百年前,她曾于一处蛊村中救下一身躯衰败的修士,那修士的身躯乃柳妖所化,她为他换了一副灵藤身躯,正是青泸村那作恶的月光藤!” 林渡目光灼亮,举起一封密信,“此乃蛊医麻婆婆交予我的信件,掌门一观便可知我并非信口开河污蔑印仲。” “青泸村一事,确乃印仲作恶,今日我林渡,就要为青泸村村民,讨个公道,不知掌门真人,可有意见?” 众人看着林渡身后逐渐长出了完好无损的手掌的印仲,齐齐肃了神色。 飞星派掌门开口道,“妖邪,当诛。” 第119章 林渡纯粹是来杀他的 直到这会儿,印仲才反应过来,或许这个徒弟的确是冲着讨个公道来的,但林渡不是。 林渡纯粹是来杀他的。 没有完整的证据链,那就创造一个证据,分神烙印不是他干的,那还有青泸村那口锅,只要逼他显露真身,他就无可抵赖。 先前他隐藏得很好,平常状态下他受伤与常人血肉无异,可这林渡到底做了什么? 麻婆婆行事从不分正邪,只凭心意,对正道中人嗤之以鼻,对邪魔也并不深恶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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