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佛门,重修了妖道。” 水神重重拍了拍危止的肩膀,拍得那人肩头一震,“这个传承我给你了。” 难怪虽然打扮得朴素,可这脸一看就是可以酿成滔天洪水的妖孽货色。 林渡被拎到冬神那里加强学习,力争要把修为提上去。 加训过后的林渡又被拉回去学习运用梦笔和浮生扇。 如此反复,直到林渡第一次用梦笔在浮生扇上写下神官之一的生平,成功将已经是传承形态,不足从前真身十分之一的神,拉入了扇中幻境,判定功过。 三神官终于放过了林渡。 “往后日子,只要你勤加修习,修为上去之后,神明得失,亦可判得,只是,你的道心,务必使其不得蒙尘。” 三个神官殷殷嘱咐,林渡听得认真。 “一个帝王也会有错,神明又怎么会不出错,故而一定要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敢问天,问帝,判功过,放罪福。” “只是,你永远也不会比天高,也不会凌驾于所有神仙和人之上,每千年,你当自问,自入浮生扇,自省得失,莫忘莫忘!” 林渡肃颜答允,“当为众生监神明,当为天下监众生,此心为明镜,日夜不敢忘自省。” 三个神官这时候才第一次直视这个传承人的眼睛。 她有一双太过透彻的眼睛,静时若深渊,动时若银镜,望之叫人看不透她,却忍不住心头一惊,怕被看穿了一般。 这个人好像,生来就该是,来到这里,继承这个神责的。 哪怕她现在还弱小,哪怕她最初并不想承担这样必须孤凌公正的角色。 林渡一行人被传送出了上古遗迹,周围不再是本源之气,而是缥缈仙气。 危止拎着刚刚醒来,一时没法变小的巨大毛团,站在她身后,“总觉得好像过了许久,又好像弹指一挥间。” 林渡回头,“只怕千年都有了,斧已烂尽。” 两人刚刚出来不久,就有仙官前来,猛得一见眼前两人,看那身上深厚的威势,吓了一跳,想好的言辞打了磕巴,“灵微真……道君,太一星……君,天帝召见。” 林渡了然,“劳烦仙官带路。” 楚观梦还晕晕乎乎的,撑得不行,化作一只猛虎,迈着肥美的毛绒爪子走在林渡身侧。 “怎么都出来了?我睡了多久?” 那仙官闻言笑道,“道君进去了足有一千三百余年,也不算什么,寻常仙君闭大关,也有千余年。” 林渡闻言感慨,“飞升了真好啊,寿命都得多添两个零那么用。” 仙官闻言有些不解,却听得太一星君开口,语调温和似夜风缱绻,并不似传闻中那般有真龙威仪,“是因为从前你年纪小,进阶快,一年总当十年用,旁人千年不如你百年。” “如今你的寿命应当不成问题了,放心大胆用,不用那么急。” 危止走在林渡身侧,低头看着林渡肩头布料的破损,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笨手笨脚踢开步子走的白毛团子。 他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很好,也有同样的破口。 强大,能打,但贫穷。 危止开口,“这位仙官,不知可否稍候片刻,容我们正衣冠,见天帝方才不失礼。” 林渡所继承的传承他虽然只听到些只言片语,但他已经能够猜到,她的归位会引来何等的震动和警惕。 她身上背负的是重重责任,还要在高压之下,去完成未尽的诺言,那就不能在事情未完成之前,树敌太多。 林渡向来在这方面不上心,虽然知道,但最厌弃这般繁复的规矩和表面功夫,那就让他来看顾这些琐碎的冗杂之事。 至少,让天帝知道,林渡不是狂悖无礼之人,对他足够尊敬。 林渡这才想起来她身上的衣服还是破的,楚观梦也一个激灵,跟着钻入了寒月秘境。 “我在瞌睡的时候给你用月华凝结了一件法衣!这下天宫里的修士人人都有的有很多法力和宝石凝结的法衣,你也有了!” 林渡换上衣服,还未出小世界,对上用吞噬龙骨后的龙蜕拟化好衣服的危止。 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人模狗样”。 就像是太熟悉对方的平日里的随意和本性的恶劣,猛然这么各自衣冠楚楚,都有点不忍直视。 真正体会到了体制内打工人的艰辛和伪装。 两个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赶紧出了寒月小世界。 仙宫林立,到天帝所在的玉清宫,还要经过很多地方。 两人一“猫”尚未至天帝处,沿路便有不少仙人或是驻足,或是呼朋唤友旁观。 “那就是,灵微道君,还有新的,太一星君?” 但见那天帝常用的仙官身后跟着两个人,女子一身苍青氅衣,行走间可见月华暗纹浮动,如同竹纹落雪,发冠齐整,俨然是道门子弟的装扮,浑身气势若冬雪寒竹,不是道君又是谁? 另一个就更好辨认了,银衣宽袍之下软甲凛冽,面上笑得和煦,却在不经意间,秀敛的飞凤眼中显出凛然的寒光。 楚观梦小声嘀咕,“头一回看你这么像模像样。” 林渡在神识内直叹气,“我给自己拟定的新人设,不通人情,闷头干事,大公无私,毕竟是搞监察的,只盼着大领导好说话,我就谢天谢地了。” 就在这时,一道呼喊打破了暗地里的打量和絮语。 “小师叔!!!”清脆的女声穿过重重云雾,落到林渡的耳朵里。 众仙只见那先前还似寒潭的灵微道君一瞬间笑起来,明明唇角只是清浅一扬,眉宇间就是融化的雪,带了无可奈何的柔软味道。 林渡含笑伸手,抱住了扑上来的女仙。 第453章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女仙一头撞进林渡怀里,像是林间鹿撞上苍竹,洒落一地薄雪。 倪瑾萱仰头,超骄傲地叉腰,“小师叔,我厉害吧!!元烨都还没飞升呢!” 林渡点头,“厉害,超级厉害。” 倪瑾萱嘿嘿一笑,松开林渡的一瞬间就又成了镇定自若的仙人模样,她眉眼弯弯,“大师兄现在就在雷部神霄府哦,还有天无师姐,在雷部火府,我现在是个散仙,所以听到消息就过来啦!” 林渡闻言算了算,“就你们三个飞升了?刚飞升不久?” 倪瑾萱摇头,“其实我是最快飞升的,我三百年前就飞升啦!大师兄和二师姐也就前阵子刚飞升,我跟着苍离师伯飞升的,嘿嘿,我们现在在仙界的无上宗内,还是一样的。” 林渡倒是不意外其他人的去向,墨麟本就修神霄道,不进雷部才意外,夏天无进的是雷部火府而非天医部才叫她意外。 倪瑾萱看出了她的疑惑,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小师叔你可不知道,二师姐现在厉害着呢!等你见了她就知道了。” 林渡闻言也放了心,是自愿的就行。 “我现在还有事,回头再去找你。”林渡看了一眼那仙官,在心底开始飞速改编自己的新人设。 无上宗飞升上来的不少,虽然看起来一代也就飞升那么三四五六个,但加起来可就太多了。 就算没有太多人进天宫,但就这么一照面,林渡在天宫的人脉少说遍及了三个部。 这哪里是没有人脉,这是尚未成熟的强大人脉和后台。 危止看出了林渡对未来面临的人际交往场面的不安,面上不变,通过神识轻声道,“何必束手束脚,总归你是道祖第十三个弟子,再惹什么事儿,天帝也要交给道祖收拾的。” 林渡摇头,“本来我倒是无所谓,只是现在他们来了我就要掂量一下了,不能牵连他们。” 若她孑然一身,也就跟着危止和楚观梦,她也不至于要反复斟酌进退。 有牵挂,才会有束缚。 “换个思路讲,这样天帝才更放心你的存在。”危止想了想,认真提建议,“因为他知道你担心牵连这些人,所以你做事不会太不顾一切,天宫的稳定性也就有了保障,有牵挂反而是好事。” 林渡眉头微动,“那也是。” 玉清宫,天帝却比他们想象的宽厚得多,一身不算华丽的宽袍大袖,眉目宽厚,配上周身萦绕的金光,完美符合“正道的光”这四个字。 林渡和危止行了礼,天帝下了玉阶,亲切地看向了直起身的两人。 “灵微道君,我可是等你很久了,好孩子,你这样年轻就有了这般作为。” 好孩子本人笑得假模假样,“先前飞升并未进天宫,故而小道也没有资格觐见天帝,之后又困在遗迹之中研修,如今才来拜见,是我的不是。” “不知灵微道君接受了哪位古神的传承?”天帝含笑问道。 危止用余光看着两个人脸上弧度都没有变过的笑容,忽然感慨还好自己可以装武夫,这要一直这么说话,就是仙人,脸部肌肉也是要僵硬的吧。 林渡表示那可多了去了,但她却没有全部点出,矜持道,“得了地官的传承。” 天帝闻言面不改色,“地官传承啊,好啊,三元九府如今人才凋零,正需要年轻人进去才好,年轻人都有活力。” 林渡闻言只是笑。 天宫谁人不知,三元九府里头都是“退休老干部”养老地,基本上常年不出,唯一出现频率多点的也不过是个降妖除魔到处遛弯儿的散仙。 林渡这一去,听上去倒是领闲职的。 天帝看着眼前笑眯眯的林渡,闲着多好啊,这天宫里,最怕的就是找事儿的。 林渡下一句话就让天帝心中刚刚构建的美好未来轰然破碎。 “如今我承袭了浮生扇,这东西遗落许久,三元九府的诸位前辈自然没有任务,自然不会出山,哪里是人才凋零之故。” 林渡说得轻飘,天帝却已经开始头疼了。 “如今天宫祥和,三界安生,哪里有什么活儿呢,这越没有任务,越好啊。”天帝看着林渡,“总之,这三元九府久未有人,如今兴许只有你一个,有什么缺的,你同我说啊。” 林渡点头,看上去实诚极了,“有什么缺的我一定如实上报,人手不够,不是还有雷部和斗部吗?” 天帝想了想,“那也好,有什么事儿你上报到泰玄省,天师自会禀报于我。” 这边两个人笑完了,天帝转而向危止寒暄。 林渡还带着笑,微微敛眸,方才这一番对话,三元九府掌管人间祸福,考察神仙功过,却偏偏成了清闲的衙门,几乎从不招人,林渡点出了自己传承的灵宝,已经是明示了。 天帝一没有承诺她可以承担监察职责,二没有授予她真正的权力,三依旧让她当个光杆儿司令,若她缺人,也不能直接调令。 这事儿她可太熟了,表面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承诺。 天帝正在和危止寒暄,“你迟迟不肯接任太一之位,可命数如此,若你不接受传承,也就罢了,如今接了传承,我们天宫很需要你啊。” 危止同样诚恳,“方才天帝您说天宫祥和,三界安生,哪里就急需我一人呢?若是当真有哪里缺人手,小仙觉得,三元九府也很合适,毕竟小仙不才,只会点降妖除魔腾云布雨的功夫。” 天帝闻言一噎,危止这人早在飞升之时他就召见过,只可惜这条真龙实在不是什么好脾气,一句 一个软刀子,偏偏也确实没说错,无法发落,全然奈何不得。 现在两个软刀子立在天帝面前,他忽然有点想喊天医部来治治他头疼的毛病。 怎么历任太一都是这般软硬不吃的刺头儿。 他愁啊。 危止见他露出些无可奈何的长辈神色,旋即补充道,“上一任星君的传承至今不曾找到,如今我 哪里就算名正言顺的太一星君呢。” 天帝闻言更愁了。 有的刺头,死了都扎在肉里,时不时被戳一下就隐隐作痛。 他反应迅速,“也好,那我就交予你寻找传承的任务,你意下如何?” 危止面不改色,“当尽力而为。” 天帝看了看面色倦懒的太一和看上去完美微笑但像是随时要开始搞事的灵微,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两人转身离开,直到出了玉清宫,神色也未改分毫,那负责送客的仙官看了都信以为真,悄悄给两人打上标签,一个笑面虎,一个懒骨头。 林渡出了玉清宫,远远看见了从司命殿走出来的阎野,还有神霄府走出来的墨麟,火部走出来的夏天无。 三人都神色淡淡,看上去完全各走各的,她眉梢一挑,“不知仙官,灵城怎么走,我太穷了,去卖点东西。” 仙官愣了一下,还是很负责地指出了道路。 林渡心满意足地走了。 到了城内,一帮人在城内不期而遇。 “诶呀,好巧。”林渡装模作样。 阎野懒得装,抄着手不说话。 墨麟和夏天无冲林渡笑笑,“师叔,嘿嘿,吃饭吗?走!盛宴她开了个馆子,可好了。” 危止落后了一步,和阎野并肩而行。 “怎么样,掌握命簿的感觉?” 阎野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危止看他一眼,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还没谢你,替我照看她,往后,我更不可能照看她了。”阎野低声道。 “她很强,不是我照看她。”危止看着林渡的背影,“我不过是自愿追随而已。” “因为你如今所处的位置,她已经很收敛了,你们师徒两个,因为手握天宫最强大的先天灵宝,就要避嫌成这样,想着为了对方好,偏偏又谁都不肯直说,值得吗?” 以林渡的性格,要不是阎野在仙宫,她估计早在仙官请的时候,就直奔天宫,直接开始清查了。 阎野冷笑一声,“哪有什么值不值得,人各有命,选择而已。” “诶,林渡现在的寿数,还有多少?”危止忽然问道,“你说个大概就行。” “放心造吧,当初上三十三重天的时候,一下子寿数就和正常仙人持平了,那个道祖,对她还挺好。”阎野这般说道,顿了顿,“但有些东西,不是成仙就可以解决的。” 就比如命中不会有的,就永远不会有。 危止笑起来,“你不在乎有些东西,她也不在乎寿数多少,她从来都不后悔。” 阎野摇头,眉宇凝重了些,“她选了一条最险的路,要么就彻底肃清,要么就永远不动,她的性子,定然只会选前者。” “未必是自己选的,但一定她愿意接受的。”危止斟酌了一下,“前任太阴星君,死前的事,你知道吗?” 阎野看了他一眼,“找我套近乎啊,想看命簿?她可是死得透透的,我不一定有权限。” 危止不语,等着阎野的回答。 “算了,给你指条明路,归墟,据说上一任太阴最后一次在仙界出现,路线去往了仙界的尽头。”阎野看了他一眼,“你敢去吗?” 归墟无底,是多少消逝的神仙归处,从未有神仙活着回来。 “还行,毕竟我有水神传承。”危止想了想,“大约能回来。” 如今天宫太过和谐,如同软面团,无处下手,捞也捞不出什么东西,对堕神和魔气本源更是三缄其口,只当没有,上一任太阴的死,是唯一的突破口。 天帝今日的言辞,或许也是在告诉他,找到太阴的传承,有些东西需要师出有名。 阎野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僵硬,“自己找死,别带上我徒弟。” 危止抽了一口气,“都是管命的了能不能不要随便说,懂不懂避讳啊。” “不懂。”阎野扬长而去,撂下一句,抢先占据了酒楼包厢内的桌子主座。 林渡神态自若坐在一旁,“掌柜的,拿手好菜全上来。” 盛宴抱着胳膊觑她,“我这在仙界可是高端酒楼,别跟乡下土财主似的,能不能雅致点,都是当仙官的人了,还跟小时候那么炫?” 楚观梦和倪瑾萱茫然瞪着两双大眼睛看着盛宴,“不能吗?” 盛宴:…… “能能能,我这就去做。” 她认命下去了,嘱咐后厨备菜要论盆备,她亲自上手,不要搞那些仙人喜欢的精致小菜量,可以连锅端。 林渡撑着胳膊,听倪瑾萱兴奋地讲着下界遇到的诸多奇遇。 等饭饱酒酣,倪瑾萱满脸通红,突然凑近了林渡,“小师叔,成长的代价,一定是要走散吗?” 林渡闻言一怔,“什么?” 她却自顾自地嘀咕,“好想元烨快来啊,还有晏青,我们就又能凑在一起了。” “算了,不来也没关系,我自己也能很快乐的生活。” 林渡再去看,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危止很抱歉,“这酒酿了千年,确实劲儿大了些。” 阎野不喝酒,早就先走了,凤朝抱着闹腾的倪瑾萱,和苍离一道回上界无上宗所在的山上休息。 “我就说为什么我小时候怎么那么擅长炸炉子,原来是我因为我的火真的超厉害!我不光能炼丹,我现在还超级能打架呢小师叔!” 夏天无又开始絮絮叨叨,被墨麟带走了。 林渡看着满桌残局,忽然撑着头笑了笑,“劲儿还是不够大。” 要不她怎么还这般清明。 楚观梦被她拎起来,“说点伤心事儿。” 毛团子醉眼迷蒙,“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看到了太阴濒死的一幕,对吗?我猜她生性为民,不可能不为你着想,所以唯一的可能,你就是她给我留下的,唯一线索。” “所以她濒死之地,是哪?” 林渡认真问道,“你用神识给我拟化一下,我在仙界找找看。” “我知道你会伤心,但我要迈出第一步,只能从这唯一的线索下手。” 林渡顺了顺它的毛,眸中风霜涌动。 楚观梦沉默许久,“我好像忘了,但,好像也可以记起来,那里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我分辨不出来,给你看吧。” 林渡通过契约接收到了那片景象,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危止倏然罕见地闯入她的神识。 这回不是传音,而是他自己的神识,带着和人族截然不同的深厚妖力。 林渡愣了一下,没有反抗,旋即听到了他沉沉的声音。 “是归墟,归墟之下,真正从未有仙走出过的无尽之海,深不见底,所以才会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那里被称为陨落之神的归处。” 她抬眼,“你怎么会知道。” 危止抽回神识,懒洋洋靠在角落菱花窗边,浅笑起来,眉眼湛然,像初见时那般分明近在咫尺,却带着屏障般的恣肆,“这个嘛……秘密。” 有了一个事先预设的线索,再加上这个场景,答案昭然若揭。 阴怀天大约就死在了归墟,那里只有无尽的水,所以濒死之时周围什么都没有。 “林渡,我可能,要下去找找阴怀天的传承。” 危止对上了她的眼睛,语调温和,“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林渡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危止口中的意思,“你自己一个人?” 危止颔首,“我一个人就够了,总不能让人家一锅端了,万一都回不来呢。” 见她还想说什么,他抬手,指了指桌上那几副碗筷,“他们不会想要一个空缺的座位。” 林渡张了张口,微微皱眉,“你曾经劝我世界不只有一个救世主……” “你,是最不可以倒下的那一个,你是唯一有能力彻底清扫仙界,扫除魔气本源的人。” “就让我当那个撞柱的人,而你,当那个重新改换天地的人。”危止打断了她的话,微微正色,“这本就是最理智周全的办法,不是吗?” 林渡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非要辩论出一个胜负,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惊了寒潭的落叶,“你没有第二条命。” 危止辩经就没输过,“你也没有。” 这一刻,林渡忽然明白了,她从前对危止敌意的来源,或许不只是旗鼓相当针锋相对,而是他和她在很多时刻的一致性。 他面对一件事的思维,像是石头落下来一同漾开的波。 如今平静的深海之下暗流汹涌,他们都要争当那个打破平静的孤舟。 “我有水神的传承,没人比我更适合当你的前锋。”危止看着林渡深思的模样,忽然跨过几个座位,到了林渡身前,“为了周全,我想你和我,该签订一个契约,至少,我远在归墟,也能给你传递消息,哪怕我不能传递消息,你也能连通我的五感,明白一切的真相。” 假如他回不来,或许还能给林渡传递足够的消息。 林渡闭了闭眼睛,继而主动倾身,倒让上前的危止下意识想要向后让,却又稳住了身形。 “别动。”林渡抬手结印,神识慢慢成印,继而没入危止的额心。 近在咫尺间,危止的兽瞳一瞬间显形。 独属于林渡的凛冽神识被打入他的神府之内,银色契约烙印缓缓落在龙形神府之内。 泛着金光的银龙低头使劲晃了晃,首尾相衔,金色神识一瞬间绕上那个烙印,漫涌而上,继而凝结出新的金色契约烙印,一点点顺着那道冷冽的神识,落到林渡的神府之内。 林渡这才睁开眼睛,毫不避讳地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竖瞳。 她靠回椅背上,分明是坐着的,却带着操盘手独有的游刃有余,如同飞升之前最后俯瞰绝峰之下的青山与土地,无尽淡漠之下是释然的温润。 “好了。”她见危止有些呆愣,开口说道。 危止倏然直起身,脖颈之上罕见地露出了半截龙形妖纹,“走吗?” 林渡也站起身,拎起楚观梦,“不对啊,他们都走了,付钱了吗?我不会还要留下刷碗吧?” …… 危止停住脚步,妖纹的赤色褪去大半,“好问题。” 两人对视,面色沉痛,“实在不行,先去隔壁卖点东西……” 第454章 当神仙也逃不过地摊经济发家 林渡最后到底也没有给钱,危止从捡来的东西里找出上古时代的几个铁器,抵了账。 盛宴十分同情,“你们这个价值的东西,好卖得很,都不用找中间人,我给你指条明路,你们就往我楼下一蹲,东西一摆,那些散仙闻着味儿就来了。” 林渡懂了,当神仙也逃不过地摊经济发家。 无本生意,发家致富,就在今天。 她还真就听从了盛宴的建议,往她的香满楼前一坐,把自己的破衣服摊开,摆上了上古遗迹来的东西。 旁人起初还觉得这等摊位上能有什么好货色,等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什么大能这么任性,这带着上古本源气息的东西就这么随便摆在外面卖?这也不怕有人生抢? 等再听那酒楼里的人唤那摊主道君,众仙恍然,那没事了。 那真的没事了。 这般年轻的道君在整个上界屈指可数,显而易见,这位腰间挂着那先天宝树上生产的白玉制作的令牌的,不是道祖第十三个弟子又是谁? “这个,怎么卖。”一人壮着胆子上去,对上灵微道君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灰眸,打了个颤,“十万玉币?” 林渡没说话,她还没摸清楚上界的物价,只是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个凑上来的人。 那问价的散仙当即迅速反应,“五十万,五十万,再多真没有了。” 只是单纯看了一眼的林渡矜持开口,“看你诚心要,也可以。” 一场交易,散仙觉得自己占了点便宜,林渡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买卖双方都对这场交易十分满意。 眼看第一个人买走了,那围观的人也蜂拥而上。 那可都是好东西啊。 这上古遗迹里的东西平常只会出现在上元品鉴会,就算得到的人也不会轻易出手,冷不丁这么一大堆摆摊卖,这机会简直比天上掉玉币还难得。 一个赤脚的散仙路过,看路上围得水泄不通,随手拉了个人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好像是有人卖上古遗迹里拿出来的东西!是真货!实打实的真货!” 赤脚散仙闻言愣了一下,“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怎么可能?莫不是什么妖道骗人,那东西谁不是宝贝着……” 他话还没说完,神识透过重重人群落到了那地摊上,脸上表情一僵。 还真是。 而那个摊主手上握着一把沉铁折扇,在重重人堆里谈笑自如,时不时用扇子拨楞一下东西,和人议价,顺便闲聊,好不惬意。 “是嘛?三元九府这么清闲呢?没人?一点儿都没有?那鬼府的人都比三元九府人多?”林渡听着散仙闲话,脸上笑嘻嘻的,“是嘛。” “那什么部人最多啊?” 众仙看林渡年纪小,散漫悠闲,也跟逗小孩儿一样张嘴就来,“那当然是斗部。” “也不能这么说吧,只能说斗部的官职多。” “啊对对对,那也是。” 林渡歪着头,“嗷,开阳星君就是斗部,我知道斗部!” “原来你认识开阳星君啊,他在北斗部排行第六。” 林渡嗷了一声,“老六。” 众人想了想,话倒是没错,就是有那么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还是这孩子不管干什么都正是可爱的年纪? 林渡一面听着他们议论天宫天官构成,一面卖东西,听着听着也听出了端倪。 北斗部的确权力极大,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北斗七元君亦能解厄,并且他们的顶头上司和林渡不一样,并非完全归属于天帝,是四御之一的北极大帝。 林渡听着听着回过味儿来了,难怪是他下洞明界处理这事儿。 听完了八卦,林渡也卖完了七零八碎的东西,准备收摊儿了,又一个散仙站在了摊前。 林渡和危止只卖了很小一部分捡来的东西,并没有全部卖掉的打算,看到这人站在摊子前不走,一面收摊一面说道,“收摊儿了收摊儿了,不卖了,没东西了。” 卖完十几样东西他们已经算得上暴富了,人得知足,不能贪心。 那人却还不走,开口道,“我要买你的扇子,卖吗?” 林渡愣了一下,楚观梦还没反应过来,超大声嚷嚷,“这个不卖!不能卖!” 赤脚散仙垂眸看了一会儿,“当真不卖?” 林渡抬脸儿,“该卖的时候,得卖,您说是吧,玄英仙君?” 赤脚散仙摇摇脑袋,“这话说的,这卖给谁都不好啊,你拿的起来吗?” “拿不拿得起,我说了算。”林渡直起身,收了摊儿,“来都来了,回去打扫三元府吧,都落灰了吧?” 玄英仙君,三元九府唯一一个还有活动痕迹的散仙。 换句话来说,林渡就是他空降下来的领导。 玄英无言跟了上去,“不是我说,你实在不行去领两个童子打扫打扫呢。” “你能领你领嘛。”林渡潇潇洒洒走在前面,劲瘦的身形也被光华浮动的长袍衬得似山间风。 “你这些年都干嘛呢,都没回三元府?” 玄英闻言老实道,“这不是一衙门都是空的,回去干嘛,在外降妖除魔晃荡晃荡呗,灵微道君年轻,这般有干劲儿?” 林渡摇头,一个转身,沉铁折扇的扇顶倏然打向前,“哪里哪里,道祖指示我,我走我的道,玄英仙君,你资历深厚,既日后要一起共事,不若你先掂量掂量,这扇子究竟是何分量。” 玄英猛然一个急停,看着近在咫尺的折扇,“道君作何玩笑?” 他只觉得扇顶的冰冷仙力逼至人的喉头,一股冰冷的铁锈味传入他的鼻尖,顺着刚直冷冽的扇骨,他缓缓抬眼,对上了一张分明含笑,却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秀致面庞,灰眸的冰冷和扇面相映生辉。 林渡实在是生了一双有些刻薄的冷眼,却也因为那张脸的其他部分的温和,让人忽视了秀丽之下的危险,如同簌簌薄雪之下,是瀚海坚冰。 玄英忍着被看透灵魂的恐惧,缓缓开口,“道君,清扫一府,何其简单,可肃清天宫乃至世界,何其难。” “一府不扫,何以扫天下。”林渡收了扇子,“还望前辈海涵后辈的无礼之举。” 分明只是平平无奇的试探,楚观梦莫名好像看到了空气中的刀光剑影。 这一刻,危止恍然间看到了一个真正的,纯粹的,领导者。 林渡到了三元府,才发现门庭冷落到了极致。 果然这里连那些扫洒的童子都没有。 果然是退休老干部挂名领退休金的清闲好部门。 几个人用仙术打扫得规整的时候,门口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灵微道君新官上任,竟然这么快就把漂泊在外的唯一下属给领回来了?可真是快啊,要是天宫所有仙官都有你这般的效率,干什么都不用愁了。” 开阳像是不经意间路过,身后跟着两个小童子,他将小童子一推,“去,给灵微道君帮帮忙。” 林渡转头,看向了开阳,“星君来得正好,要不你也给我帮帮忙,我那府邸之下的阴煞之气太重,你们斗部最善解厄,不知可有藏书借阅?” 开阳闻言面露诧异,“怎么,那究竟是什么道君不熟悉吗?” 林渡微笑,“但请开阳星君指教。” “岂敢岂敢,我以为道君应该不能再熟悉邪魔气了。”开阳居高临下看着林渡,“难不成,古神传承也没教给你些应对的法子?” 沉铁折扇在林渡手上轻巧掉了个个儿,仙人抬眼,语调轻缓,“原来开阳星君也知道,那是邪魔气啊。” “所以我府邸所在的地方附近,就是堕神的葬身之地?” 开阳皱着眉头,“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用意。” 林渡抱着胳膊,“什么用意,特地让我在魔气本源上感受邪魔气?” “你可能还没有明白一件事。”开阳人高马大站在三元府的门槛上,“邪魔气有多恐怖,你夜里难道听不到嘶吼和哀怨之声?” “你当真觉得,那只是后土的尸体?只是腐朽的三毒?你觉得你那点自以为是的小民正义就可以让三界太平了?” “我告诉你,后土体内的三毒是三界怨怼所集,洪水天灾地震荒年,一年年累积出来的三毒,更是死后不得超生的魂魄腐朽时所生的怨恨!” “而后土,后土就是那个,万恶之源。” “当年多少后土麾下的天官葬送了性命,皆是因为她空有仁善之心,迟迟不肯销毁那群拒绝入轮回的魂魄,以身养魂,导致三毒反噬,邪魔诞生,她不该死吗?” “你以为你们洞明界生出的魔胎是什么?那是枉死后裹挟着香火愿力拒入轮回的怨魂,非人非鬼,泥胎塑身,祈愿于社中,见时斑斓绮丽,栩栩若生,实则以吞噬血肉魂魄为生。” “从前冥界在这上头出了大纰漏,就是因为后土的纵容,冥界没有受天宫统领。” “整个天宫最该死最该魂飞魄散的就是她!偏偏她没有死!还进入了轮回之中,漏过了我们斗部生死审查。” 开阳盯着林渡,含着浓重的威胁,“别被伪善者利用了还不自知,别让我抓到你真的做了什么。” 他不是傻子,最后那场大雪里,他分明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虽然不知道林渡究竟做了什么,但她最好别干什么重塑泥菩萨的祸事。 “开阳!不得无礼!”一道声音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开阳神色一僵,转过头,看向了那一团神光中的人影,声气立马弱了,“帝君。” 林渡忽然笑道,“正好,帝君做个见证,既然开阳星君质疑我行得不端,那我敢进入浮生幻境,让梦笔评定功过,降下罪福,开阳星君,你敢吗?” 她倏然打开扇子,抬眉看向开阳,带了点挑衅。 开阳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影,三元府中突兀地闹出了点动静,一个破木架子砸在了扶桑帝君之前,恰好挡住了开阳的视线。 危止十分抱歉地走了出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接歪了,挡了一下,没砸到帝君吧。” 他十分诚恳,成功打乱了开阳的思绪。 “看来开阳星君是不敢,毕竟这活了近万年,难说。”林渡啧啧摇头,转身就要跨入三元府内院,转头跟那玄英笑道,“我就说吧,咱们这冷衙门,之所以灰大,就是没人敢进来,生怕暴露了一生中的愧疚之事。” 玄英嘴角一抽,年轻人果然想当然,还用激将法,都活了成千上万岁了,谁能被激中…… “可以!我有何不敢!” 开阳一脚踏入了三元府的门槛之内。 玄英:……啊? 林渡敛下眸中的暗光,勾唇一笑,“请。” 还得提前做好群众工作啊,群众说什么来着?哦,开阳星君,生性刚勇固执,虽受教导多年,沉淀下来了,也只在表面,内心一点儿没改。 第455章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三元府中,开阳头一回觉得这三元九府门庭冷落也不是一件好事。 就比如,他在这儿坐了半天了,连杯茶水都没有。 他的童子跑来跑去,被太一星君支使着忙得满头大汗,而那么个灵宝也就随便悬在空中,连一点装饰的架子都没有,有的桌子摇摇欲坠,灵蛛被清扫的法力吓得满地逃窜,甚至爬到了他的法袍上。 更不提那陈旧的,许久没有打开导致古怪的封闭气味。 破庙至少还能漏点风呢,就林渡现在管的这个三元九府,比破庙还不如! 就那么一个仙官,看起来也不是有眼色的,全程和他无交流,还不如林渡呢! 开阳现在就是有点无聊,甚至想打个瞌睡。 但他不能,他要盯着,看进入浮生幻境的林渡,究竟能判出个什么来。 “诶,让一让,脚抬起来,这没个眼力见儿呢。” 楚观梦大摇大摆地指使小童子擦地,顺便把坐得八风不动的人也骂了一遍。 开阳忍气吞声,抬起了脚。 “你们赶紧收拾,我再找些人来见证,别一会儿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林渡年纪小,经历的事情少,但他就不信,林渡真的没有一点过失。 到时候三元九府新官,是要以身作则领罪呢,还是当做无事发生呢。 浮生扇面之上只有漫漫飞雪,看不见丝毫变幻,叫他盯得眼睛疼。 天宫大部分人都只听过浮生扇,只是浮生扇早在三元九府寥落之时就已经下落不明了,人们只当这种上古灵宝不会再出世,谁能想到灵微道君给人家带回来了。 不是说浮生幻境会追溯一个人的一生,评判功过,降下罪责吗?怎么林渡进去之后,只能看到数不尽的雪呢? 开阳看着看着,终于看到了那上头的浮现的字迹,生逢小寒,父母冻毙于荒野,生性体弱,寿短,多病。 他不自觉怔了片刻,下界上来的人啊…… 雪依旧是无尽的,零星几句话就概括了这人的童年,靠着帮百家做事混饭吃长大,性良善,不为恶,无功亦无过。 漫天大雪渐渐变得缓慢,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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