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林渡若有所思,看来这个不是。 “下一个。”元烨高声吆喝。 林渡查了整整半个月,最后还真找出了玩忽职守属官,因醉忘事,所以没去照看那个凶兽的封印。 等找出来这个罪魁祸首,天帝身边的天师几乎是立时赶到,来调和两部的关系了。 这场清扫就此中断。 林渡没能查到一个有邪魔气存在的,但也知道见好就收,带着人离开了。 谁知监察结束的第二日,那被查出来落罪的属官就出事了。 天将到三元九府门口的时候,里头晏青正在给林渡看要记入档案的功过簿。 “灵微道君,你可知道,那天罪属官死了,且是内伤。”火德星君踏入府衙之内,“我们初步怀疑,道君您有一定的嫌疑。” 晏青猛然站了起来,“不是?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这不是纯诬蔑吗?!” 林渡心中落定,果然。 幕后之人,要出手定然直接针对上她判定功过的公平性。 “证据?当然有,证据就是那属官在死前没有和任何人有过纠纷,除了进入浮生幻境评判功过,可出来之后,就五内俱焚,死了。” “我们怀疑,灵微道君手中的浮生扇,被做了手脚,有失公允。” 火德星君公事公办的态度,“道君,有什么要辩驳的,就随我去一趟吧。” “不是,这简直是危言耸听!”晏青愤然拍案,“你们这是妄断!” “兹事体大,这事儿且由天帝亲自定夺,是不是妄断,到时候就知道了。”火德星君提着剑,虎视眈眈。 林渡闻言从容起身,淡然道,“走了。” 晏青张了张嘴,伸出手想要阻拦,却不知道说什么。 督财府,中大元帅听到了这事,想了想,招来招财童子,“去,上圣地天找元灵去,不,直接找道祖去,看见道祖的仙鹤,就直接扒着不松手,道祖就一定会出来了。” 招财童子听着常常给它糖的灵微道君有难,一溜烟就跑了,嘴里念叨着,“抓仙鹤,抓仙鹤。” 第459章 做师父的别太双标了 玉清宫人这回里里外外都是天兵和仙官,却都神色各异。 火德星君人高马大地跟在灵微道君身侧,本该是押解,却因为当事人十分配合,所以显得那清瘦文官格外自在,镇定得像是领兵而来的人。 苍青色的衣摆划过金殿的玉阶,云雾蒸腾之间,那张三年来早已让天宫熟悉的脸上,神色依旧是每日的那副样子,笑得淡薄,眉眼沉凝,手中的沉铁折扇压着银灰腰封,一时说不清楚是那上头的流纹还是折扇泛着冷光。 偶尔玉京山独有的玉佩随着人拾阶的动作撞上铁扇,发出一声碎玉之响,比那身天兵甲胄碰撞沉闷的声响更显得剔透纯粹。 这样的仙官,如果忽略那宽袖之下的缚仙索的话,任谁看都不会觉得她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的人。 林渡一路进了玉清宫之内,行了礼,站在殿中,等着审判。 天帝看见她这镇定自若的样子,就知道今日有的头疼了。 平心而论,林渡这样的聪明人就算要杀一个人,也不会做得这般粗糙。 只可惜,到底年轻气盛,惹急了人,一头扎进了那个陷阱里。 “灵微,你可知罪?”天帝说完,轻轻假咳了一声。 若是林渡认了,他也能保她个失手之罪。 若是不认,那后头可真有的搞了。 满殿虎视眈眈中,林渡执扇拱手,“灵微有罪。” 天帝见林渡接了自己暗示的话茬,心里一松。 可惜松早了。 “灵微罪一,没有事先公开浮生扇评判功过降下罪福的原理和规则,也没有讲清楚,不是我选择了先天灵宝,而是先天灵宝选择了我,我是执行者,而非判定者,真正降下罪福的,是世界规则,真正三十六重天上的世界本源。” “浮生幻境的规则,就是整个三界的规则,如今灵微让世界规则被审判和质疑,是灵微之罪。” 满殿寂静无声,只有林渡的声音在金殿内流淌。 一司危部属官开口质问道,“那也不能证明你这个执行者没有在创造幻境的时候做手脚,若是你拟化幻境的时候,故意偷天换日,篡改了呢?” 林渡抬眼,并未回复,“灵微罪二,没有经验,所以没有历来功过对应罪福大小的记载,让诸位受判定之人心生怀疑,总觉得自己罚得重了,旁人罚得轻了,我的福少了,旁人的多了,便认为评判者有失偏颇。” “灵微罪三,虽为道祖亲传,却一心钻研旁的,没学到道祖改换天地,随意动摇世界规则,控制规则幻境的能力,有辱师门。” 接连三段话下来,一殿人心浮动。 这三罪,又有哪个真的是罪呢? 看似在陈述自己的罪过,实则每一个都是旁人之故。 分明那人声音是沉稳清正的,但每一个字儿都透着讥讽,如同钢刀,反射出过于凛冽的寒意,叫人不敢直视。 “此身虽正,若外物以为此身倾斜,要么是我的罪过,要么,是太阳的罪过,让众人看了我的影子,就觉得我这人也是歪斜的。” “天日昭昭,乾坤郎朗,连我这个第一个进入浮生扇的人也不能验证自身的清白,依旧觉得我有不正杀人之罪,那三官大帝和三元九府,也都会因此蒙羞,所以……” 林渡倏然开扇,“请诸位,与我一同看回放吧?天帝,请。” 她不等众人反应,就将扇子扔给了天帝,天帝下意识用神力接住,激发的一瞬间,一道凛冽的风卷就将众人裹挟进了幻境。 众人在幻境中面面相觑,天帝忍不住问道,“灵微,你这是。” “诸位大约有所不知,浮生扇会记下每个人经历过的幻境,当然,或许你们也知道,只是不敢想而已。” 谁想将过往暴露公开社死呢? “这里就是他最开始的诞生地,诸位可以看到,诶,他从小勤勉,家世不凡,乐于助人,好强善战。” “这里,诶,他飞升啦,从天兵做起,一路升职到属官,也因为喝酒多次误事。” 林渡淡然带着众人走,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各位,前方就是他醉酒误事的时间点,也是他受天罚的地方。” 但见火光炙烈,林渡随手扔了根木头进去,“这是我路上随手捡的灵桑短枝,友情提醒,这是情景复现,只是没有了那个人,但阵法纹丝不动,早在火德星君来请我的时候,我就没动过了,手上的缚仙索你们也看见了,没有仙力可以用,神识可做不到改变阵法内某处的能量大小。” 木头进去之后,表皮过了许久才慢慢焦黑。 等到火焰完全烧光了,那木头也就只是被烧掉了表皮,熏黑了些,可见天罚并不严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刚想说什么,林渡抬手,“对,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要说,虽然这个浮生幻境我没有做手脚,但反正是先天灵宝在我手上,万一是我在他进去前后在外做了什么手脚呢。” “或者是我回去之后就改掉了幻境的东西呢,诶,这就要看另一个回放了。” 林渡说着,看了一眼天帝。 天帝:…… 他沉默地配合,带着众人出了幻境,谁让林渡现在被束缚了仙力呢。 “禀天帝,三元九府仙官苍晏与元逍求见,说是,前来送,母带?哦不对,贝母带。” 天帝无奈,灵微这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呗,“传传传。” 晏青抬手,“此为当日全部进入浮生幻境评判功过之人的卷宗。” 元烨拎着一串记忆贝母,“此为当日刚开始查验到我们一府人离去的全部影像以及本府内的全部影像,沿途亦有记录。” 林渡又看了一眼天帝。 天帝认命,“让十二相师都来查看,看当日有无任何不妥。” 天帝直属的十二相师还没看完所有存储影像的记忆贝母,一只仙鹤就进入了玉清宫内。 仙鹤飞得略有些沉重,盖因身上还死死趴着个招财童子,连翅膀都难以施展齐全,所以来得有些晚了。 仙鹤转头寻找那童子口中受了大冤屈的灵微道君。 好得很。 当事人正懒洋洋坐在旁边,那前面的金案上还摆着上贡给天帝的各样仙果和点心,林渡吃一个摸一个放进衣袖里,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反正安逸得很。 仙鹤已经想好了出去的时候怎么叨这小童子的屁股了。 谁知仙鹤后头还跟着一个扶桑帝君,他进来,率先开口道,“我听说司危府出事了,前来一看,其实想要验证灵微是否改换了天道规则,只要用神镜一观便知,若有违乱天机之举,八观镜自然能窥得。” 几乎是一瞬间,林渡抬眸,看向了扶桑帝君。 扶桑帝君看向了林渡,温和笑道,“孩子莫怕,我知道你没做,只是这事儿来得蹊跷,不得不自证。” 天帝对着道祖的仙鹤还是很尊重的,并未先答允扶桑,“鹤道人,不知道祖有何吩咐。” “道祖有言,灵微生得琉璃心,是多年间唯一一个转修道统还能飞升的人,若生暗心,行坏事,琉璃自然蒙尘,蒙尘则修行止,想要验证,一探便知。” 林渡倏然抬眼,天帝也跟着愣了一下,“琉璃心啊,琉璃心好啊。” “你这孩子,你早说,那不就都结了。”他转头看向了林渡,“世上古往今来修成琉璃心者能有几个,这都不必再验了。” 林渡淡淡将目光移到了天帝身上,“没人跟我说琉璃心还有这好处啊,万一说了,他们还要我掏心呢?我还得自己把心掏出来给他们看看?” 天帝:……也不用说得那么血淋淋的。 他温声道,“火德,解开她的缚仙索,那司危府属官的死亡不关灵微的事。” 缚仙索解开的一瞬间,仙鹤招来一道清气。 不过瞬息之间,就没入了林渡的体内。 林渡站起来,向鹤道人行礼道了谢,转头看向扶桑帝君,“多谢帝君仗义出手。” 她的银色瞳仁倒映着暖色的神光,“帝君的八观镜,想来也极少拿出来?却为了灵微拿出来了,实在是感激不尽。” 元烨敏锐地察觉到,林渡这会儿每一个字都像是沁了朔风一般,怎么听咬字都带了无尽的讥讽和威胁。 这不对劲。 他看向了那个帝君,以他们这种小仙官的地位,根本见不到什么帝君和四御。 小师叔上来这一千多年,居然都能和一个帝君针锋相对了? 还得是小师叔啊! 十二相师此刻也开了口,“回禀天帝,未曾发觉灵微道君做过任何手脚,尤其从司危府出去之后,就一直在……吃和看仙官写账本,没看见动用仙力的痕迹。” 那话里的意思,就差指着林渡说懒散了。 天帝笑眯眯的,“原来是一场错怪,火德,你给人家灵微赔个礼,再查查,灵微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林渡站在殿内,“且慢。” 现在,就轮到她了。 “天帝觉得,这监控法器还好用吗?” 天帝愣了一下,“还……还挺好的?” “灵微以为,应当全天宫推广,至少在各府门前、关键场地中,各府自备一份,天帝您随时可调取,若布置好,此后冤假错案,也少了许多,您觉得呢?” 天帝闻言敛眸,“这法器,只可记录,不可修改?” “自然。”林渡笑起来,“即便被摧毁,还能记录下最后一幕哦,最终的母带,灵微觉得,都交给天帝直属的泰玄省储存,比较好。” 天帝点头,“既如此,我觉得很好,各府自愿吧,我们玉清宫和泰玄省反正是要的,不过这东西的制作?” “我们两位仙官做了很多哦。”林渡笑起来,“反正天帝会拨公款的,对吧?” 林渡一瞬间感受到了有些激烈的情绪,抬起眼,扫视了一圈,最后重新落到天帝身上。 “灵微道君,你这,搞这么大动作,大家会不适应吧。”一星君终于开口。 “当公平秩序被随意质疑,做手脚、有偏私,成为常态,您不觉得这就是根本上出问题了吗?” “就好像根深蒂固的树看似枝繁叶茂,其实内里根系早就满是漆黑的蛀洞,再不重新翻土除虫,更新更肥沃的土壤,树终于会被蛀空,外表依旧华丽,却在狂风之下一吹就倒。” 林渡转头,看向扶桑帝君,“您说对吗?” 扶桑帝君微微颔首,“我认同。” 林渡跟着点头致意,“我不希望每一次的事都不了了之,火德星君若是查不了,本君的浮生扇,亦可以一个一个排查,三元九府,欢迎各位前来领取赐福。” 天帝轻轻咳嗽了一声,“灵微啊,今日你受苦了,回去早点歇着吧。” 林渡含笑应声,招呼晏青和元烨,“灵微先告辞。” 扶桑和鹤道人先走,紧接着就是身为道君的林渡。 晏青和元烨跟着林渡,在一众星官之前踏出了玉清宫。 在外围观的众仙见林渡一身清白的进去,一身清白的出来,就知道林渡没有嫌疑,各自等着随机抓一个出来的相熟仙官询问内里发生的东西。 金殿内,只剩下了天帝和几个相师。 “你们看,灵微这一次,是不是故意的?” 几个相师不解,“故意什么?故意布置好监控?但那个,对天帝管理的确有利。” 天帝摇头,“故意走进这个陷阱的。” 他就说为什么一直都能坐得住的灵微,偏偏等到这个凶兽破除封印就一下子坐不住了。 他分明记得,灵微的性子,很是耐得住。 这一次太急了,像是一下子就甩出了所有的招,带着不顾一切的架势。 明明动作越多,越容易被人找茬钻空子出问题。 林渡像是故意借这个机会,放出浮生幻境的一切关键信息,顺带铺上一个监管全天宫的预告。 天帝见相师不语,笑着摇了摇头,“罢了,你们不敢说。” 不敢说,林渡连他都敢算计进去,包括他每一个容许的底线。 林渡一路走,走着走着,取出一包被包着的点心,扔给元烨,“带回去给瑾萱和天无,别偷吃。” 元烨接住之后愣了一下,“啊?那小师叔你呢?” 林渡笑起来,恣意无比,“我啊,去找我爹。” 她一路走向了司命府。 阎野早有预料,“受委屈了?要我帮忙?” 林渡摇头,吐出了三个字,“八观镜。” 阎野皱眉,“啊?” 林渡利索地坐下了,“扶桑帝君的八观镜,为什么会在洞明界的古神墓中出现?又被你和文福看到了?” 阎野匪夷所思地断言,“不可能!只有无主灵物,才会自行遗落,跟你的浮生扇一样……” 林渡往椅背后面一靠,不说话了。 阎野渐渐止住了脸上的表情,“你怀疑洞明界的事有扶桑帝君的插手?” 林渡不说话,开始寻摸阎野地盘里的贡果。 “差不多得了!”阎野看她乱摸索,“你们三元九府没有?” “不够吃,”林渡回答得很诚恳,“我们三元九府都是年轻人。” “你能不能说正事。”阎野委屈自己坐在客座上,“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和辅佐天帝的四御之一对峙。” 林渡抬眼,“为什么不能?” “你凭什么能?”阎野真是服了这个心比天大的小兔崽子,“那是帝君!那要是天帝,你是不是还得上去刚一刚?” 林渡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能?” 阎野气得发冠都在抖,“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本事这么大,果然是成了道祖亲传,我这个师父算是比不上你了,你要不还是自立门户……” 他话还没说完,林渡就站起了身,“我既成仙,为的可不是老老实实当一个天宫天官,混一个福寿绵长的。” “我这个人,这条命,没有第二次,我走的就是荆棘丛生的路,和苦难阴谋同行,平静一生才叫枉度此生。” “那你也不能区区一个道君就去挑战一个帝君,旁人见了帝君,无不俯首恭听,你能不能先徐徐图之,你的脑子呢?进阶太快,狂妄过头了,以为自己能大战帝君了?”阎野不明白林渡的反骨怎么进了天宫还没能折损一点,甚至越来越不掩饰了。 不说道君和帝君的差距,就是道君和元君,都有极大的差距。 “我向你折腰,是因为你是我亲师父,旁人再叫我折腰,我虽伏首,脊骨却不该弯。” “无论天帝、帝君,都不能教我俯首称臣,我的步步谋算,我的成长飞升,都是叫我顶天立地,为度众生,我管他什么位置?” “我是你教出来的阵修,是洞明界的阵道魁首,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阵修杀人,靠的是脑子,不靠硬实力。” 阎野按了按眉心,苍色眼眸中流露出说服不了的疲倦,“这么说你还想捅破天了?” “如果捅破天能让世界多一束光,那也挺好。” 林渡执扇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心,“若是你,你肯定提着剑就去了,可若是我,你就会想,为什么不能保稳一点呢?” “阎野,做师父的别太双标了。” 阎野回了一个字,“滚!” 林渡转头就走,走出去三步,停住了脚,恰好阎野响起一声,“回来。” 她倒退几步,看向了阎野。 “让我想想。”阎野粗声道,“八观镜,不是看天机吗?可洞明界的天机,他为什么要提前透露?” 两个白发仙官坐在窗内,对着沉思。 “所以当初你看到的,是洞明界毁掉的未来。”林渡认真思考着,“等一下,你说那个古神墓,最后的八观镜,你们没拿出来?” 这合理吗?宗门都那么穷了,连个先天灵宝都不知道拿回来? 阎野沉默片刻,“我一剑劈碎了。”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双目无神,一个茫然,一个盲人。 “那你力气挺大啊。”林渡深深感慨了一下,想起来苍离确实跟他说过这么一句,她以为是夸张修辞,着重精神状态,没想到是真实描述,主打物理状态。 “那这是不是说明,你看到的八观镜,和如今扶桑帝君手中的八观镜,有一个是假的?” 阎野点头,“嗯。” “我觉得你的是假的,毕竟八观镜怎么能让你区区一个小修士随便就劈碎了。”林渡觉得不对。 阎野皱眉,“不能啊,我接受的古神传承,是正经古神传承啊,那不是……北极大帝的天道传承,我上来也验过了,的确是司天道的,不然我也不能进司命府……” 他忽然缓缓抬头,神识落在了林渡身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神是假的?” 林渡点头,满意地笑了,“有可能,非常有可能。” 她并不怀疑阎野的判断,虽然这个师父有那么点不会教人,但脑子是跟她一样好使的。 阎野心就凉了半截,“但这位,可是……资历最悠久的帝君了啊。” 林渡摇头,“他今天能拿出八观镜,证明了一件事,要么,他笃定我不能翻身,要么,他根本不知道洞明界的事,你选哪个?” 阎野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滚去修炼,我要探查探查,回头再议。” 林渡起身,捂着脑门走了。 第二天,天宫就传出了灵微道君和镇野真君师徒不和,分道扬镳甚至大打出手的事儿,传得有鼻子有眼,据说灵微道君现在额头上还有一块瘀青呢。 俩文官打架,打成这样得是多严重的争执啊! 第450章 跟着小师叔走!保住大家的铁饭碗! 林渡见完阎野之后,回到了圣弟子天静坐了许久,方才动身前往玉京山。 元灵在路上遇到她,有些稀奇,“今天道祖并不讲道。” 林渡颔首,“我知道的。” “那你?”元灵在玉京山下驻足,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是为你被污蔑之事而来?” 林渡摇头,“有一惑,不得解,特来询问。” 元灵看着这个同门师妹的模样,雍容的脸上显出一份怜意,“若是为了世道和人心,倒是不值得有此问,仙界众人,和人间最大的区别,是人人都已经有了自成一套的处世体系。” “修炼到了仙的所有事物,要达成仙的境界,定然已经有了自己完整对世界的观念,有时候他们不是不知道对错,只是世界不是只有对错的。” 元灵拍了拍她的肩膀,“且把这条路当做是你的修行吧。” “即便那分明是错的吗?”林渡开口问道,“如果陈旧的系统和观念到如今已经不再适用,仅仅因为表面上的和平和美丽,就不忍受变革带来的阵痛吗?” “所以他们修为会停,一生也仅止于此。”元灵淡然道,“常人都只当成仙就是终点,可成仙不过是最不值一提的门槛,此后每一个境界和进步,都如同天堑,这就是天宫许多人数万年也不得进阶的原因,他们永远停止了醒悟和反思,所以永远不会进步。” “分明你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进阶机遇,但他们却都视你为大敌。” 元灵有一双很通透和蔼的眼睛,她扫过林渡的脸,“而你,我的孩子,你从一开始,就远远超过他们了,因为你很年轻,也永远不会停止思考,会愿意摒弃从前学到的一切,重塑你的所学,融会贯通,所以你一直是你,又每天都是更进一步的你。” 她向前一步,抬手,轻轻抚过林渡的额头。 “修行一道,没有终点,道法自然,莫要强求他们跟上你的脚步。” 林渡只觉得额上一片清凉,再抬头,元灵已经走了,只剩下一点霞光。 她站在原地良久,还是走上了玉京山。 林渡两个世界里受过的教育,不容许自己一人独善其身。 玉京山只能徒步,不能飞行,每一步都有本源清气涤荡其身,威压促使着人不断反思自身。 林渡一步步地上前,终于登上了最后一步阶梯。 她走到殿前,俯身行礼,“灵微,拜见道祖。” “还有惑吗?”一道旷古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 林渡直起身,“您曾经告诉弟子,且走我自己的道,元灵师姐教导弟子的,弟子都懂,如今置身风波中,不愿独善其身,此番上山,一路思索,明晰自身,却也只剩下了一句话,纵使粉身碎骨,也要再为天地立心。” “你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道祖的声音旷古悠远,“曾经有个星君,飞上了三十六重天,在天地本源的加持下锻造了一个灵宝,但凡有本源加持的宝物,会远远超过打造者所求的东西,所以她驾驭不了它。” “而灵宝择主,择的是能使用它的人,灵微,你要知道,它选择你,是因为你的琉璃心。” “而你,是世间第一个,靠着自己感悟,从肉体凡胎修成琉璃心的人。” “琉璃易碎,但碎裂之后,淬炼重生的,才是真正的琉璃心,灵微,你能走到这一步,前无古人,世所罕见,天时地利人和,锻造了万中无一的你。” “你最珍贵的,是你的精神和心性,观微而洞真,渡人亦自渡,唯你而已。” “若你准备好了,可上三十六重天,此绳,名为缚心。” 林渡没有片刻犹豫,俯身,三礼九叩,“弟子听训。” 她转身,看了一眼天,最后却下了玉京山,没有再向上。 楚观梦初时不解,“这三十六重天可不是谁都能上的,道祖给你机会你怎么还不上去?” 林渡下山的时候脚步却不比上山的时候轻快,沉默良久,在楚观梦急了的时候,方才开口,“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楚观梦就这么被绕过去了。 盛宴再次见到了林渡,依旧是那副样子,“哟呵,怎么又来了,还是那一桌?” 林渡看了一眼楚观梦,“嗯,一桌。” 她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听着周围的动静。 天宫和仙城还是有些区别的,天宫之外,讨论天宫的人也极少,更多的,是念叨着去哪里修行更好,最近仙城的洞府造价,还有各族各处封地的闲事,比试、定情、生意,小小一桩事,都能激烈地谈论许久。 又是发现了哪些散仙兵解转世了,遗留的洞府里挖出了什么好东西,又是散修没能度过命劫,还有哪一处发现了一个新的小世界,又有谁成了小世界的主人。 林渡一面看楚观梦吃饭,一面听着散仙们的絮语。 “诶,不过说到底,天宫那帮人,真有什么事儿,不一定有我们能打呢。” “可不是,也没见怎么操练,天天就在天宫里待着,除了稳定,还能有我们自由快活?” 林渡从储物戒取出了最后一壶酒,趁着楚观梦正在埋头苦吃,仰头直接就着那白玉坛子灌了下去。 放了三年,蜜还是那个蜜,怎么喝也不是烈的。 “不过啊,说起来,稳定也挺好的,你还记得那个谁吗?就是那个老喜欢到处逍遥的道人,前阵子听说死了,尸骨无存,还是他路上捡到的一只灵兽一路逃到仙城门口,才被人发现了。” “被什么凶兽生吞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散仙的命不值钱,常有的事。” “早知道就不飞升,在过了天劫之后散了修为,一直待着也挺好,这么一想,难怪有些人明明修为到了,就是不愿意飞升,人没老死,心先老了。” “这叫不思进取!嘿!” 林渡听到这里,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楚观梦也炫完了。 她站起身,面容依旧平静,淡然走向前,衣带生风,有浅淡的酒气,像是醉了的冬雪。 盛宴忽然喊住了她,“有个事儿,我想求你帮忙,今儿的账你不用结了。” 林渡转头笑道,“一顿饭,就贿赂我了?” 盛宴笑了笑,“二狗前日带着一个散修去林子里猎杀妖兽,谁知道一直没回来,你们天宫,有什么办法吗?” 林渡点头,“告诉我名字,我去司命府看看。” 盛宴这才放心,“多谢你。” 林渡睨她一眼,“跟我客气?” 盛宴身上掩盖不住的沉重,“二狗可是……天狗,你知道的,他很强,一般不可能有什么凶兽能杀了他,但我用蓍草占卜出来的卦象……很奇怪,几乎可以算作占卜失败了。” 林渡挑眉,转头思量片刻,“知道了。” 盛宴一路送林渡到门口,林渡忽然转头看她,“我记得,你是,烛龙刀法的传人?有烛龙血脉?” 盛宴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渡应了一声,“好。” 好什么,盛宴不知道。 林渡刚踏入司命府,一个小童子就拦住了她,脆声说道,“真君说,若是有个长得像我亲生的白毛来找我,千万别让她进来,烦。” 林渡歪头看那小童子一会儿,取出了一把从仙城里带回来的糖。 仙城集市上有许多各个大小世界的特产,像是飞升之后的散仙们的一个挂念。 小童子看了一眼,小声道,“不行的,我在上差呢。” “我不是他亲生的。”林渡将糖塞给小孩儿,“这个是给你下差之后吃的,招财最喜欢这个糖了。” 小童子愣了一下,手里就多了一把糖,林渡转身就走,直接去找了阎野的上级,九天司命。 九天司命还是第一次和灵微道君正面相碰,差点以为这位是向上一次司危府那般,开始拿他们司命府开刀了。 但林渡态度良好,“此番来,是想请司命道君看一看天狗的性命。” 这世上只有一个天狗,九天司命愣了一下,“天狗?” “哦对,天狗,我想起来了。”九天司命一拍脑门,“它是又回天界了,我想起来了,怎么,它出事了?” 林渡点头,“所以得找找,天狗虽然莽撞,但死了也不算小事。” 九天司命急忙去找阎野。 阎野得令的时候对上了高坐在其上自家孽徒的目光,一阵头疼。 “天狗没死,至少命簿上没有显示。” 林渡掏出了浮生扇,九天司命立时喝道,“再查!” 阎野:……早知道还不如把这小崽子请进去关门再打。 他忍气吞声地说道,“确实还没死,或许可以找司星辰的斗部看看,再卜算卜算。” 林渡轻轻叹了一口气,“天狗食日啊。” 阎野一凛。 扶桑帝君,本为扶桑木,上有十日。 天狗食日虽然只是吸收日月精华,但其实还有一个天赋,从不畏惧真正的太阳之力,有他在,可克制扶桑本身的神威。 而且,这东西对扶桑的力量应当是十分的敏感。 扶桑肯定有问题,天狗在这个时候失踪就太蹊跷了。 难怪林渡会亲自来,且直接找了九天司命,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让背后之人不敢有动作。 林渡随即转身去了雷部神霄府。 墨麟跟在真君身后,对上了林渡的视线。 雷部自然也是管巡查仙界的,闻言也迅速答允了寻找。 林渡给了墨麟一个眼神,转头又去了趟无上宗在仙界的地盘。 无上宗的地盘还混着洞明界别的宗门的人,大部分都不在里头,有也是为了在洞府内静修,所以还算清净。 墨麟随后下值赶到,发现林渡和一帮人已经坐了满桌,正在吵吵嚷嚷地说着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林渡抱着胳膊,“上界的魔气本源在我院子之下镇压着,当初我们洞明界有堕神碎片泄露,上界也有,初步判断是万年之前的时间,也差不多能对上,上面先出问题,重新封印,所以有一部分漏到了下面。” 五个人齐齐露出了虽然惊讶但仔细一想又很合理的表情。 “上界的这所谓的堕神碎片,更多的是当年的堕神的是神力和三毒结合衍生的意识产物。”林渡顿了顿,“堕神碎片本质上不是堕神,是一种新衍生出的东西,邪魔也是信徒们死去后,被三毒熏染困住的魂魄,失去人类或者原本本体的意识之后诞生的。” 五个人瞪大了眼睛,晏青奋笔疾书,默默消化这个概念,不敢打断小师叔的长篇大论。 “所以我的怀疑是,仙界还有堕神碎片潜伏,只是他们隐藏得更加隐蔽,我们的任务就是揪出这些东西,顺便重新肃清天宫的秩序。” 五个人同时挺直了腰背,眼睛亮了。 “当然这很危险,我更想要保全你们,比如直接把你们都踢出三元九府,在无上宗当个散仙挺好的。” 林渡扫了一眼五个人顿时憋不住要开口的脸,“但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愿意。” 五个人同时用力点头。 “所以我想还是和你们一起吧,毕竟我们六个可是无上宗平均飞升年龄最早的一组,一起救过世,肃清过邪魔,杀过堕神。” 林渡笑起来,“而且,除了你们,也没有我能相信的人了。” 人还是自己从小带大的用着放心,也不用磨合。 “好耶!”倪瑾萱率先站起来,“我就说嘛,小师叔可不能不要我们!” “就是就是,这太平静的生活我还是不习惯,逍遥归逍遥啊,那人嘛,也得追寻一点刺激不是,要不我只能在仙城里坐着卖艺了。” 晏青目光坚定,“这个铁饭碗我怎么也得保下来!但凡让小师叔你有一点不满意,那就是我的失职!” 墨麟抱着胳膊,用最严肃的脸说出了最软弱的语气,“我也想调任。” 夏天无温和又坚定地拒绝,“你不行,你得在神霄府待着,雷部卷宗齐全,必要的时候,你能直接带人过来。” 雷部的战斗力比其他所有司危府都要高,并且直接隶属长生帝君,必要的时候,那还是能摇人的。 “那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晏青兴奋提笔。 林渡摇头,“计划嘛,要先等一个人。” “谁啊?”元烨认真想了想,“我师父好像出去溜达了,凤朝掌门死活不想干活了,五师叔在天医部自闭,那也不能指望吧……难不成!是阎野师叔祖?” 林渡摇头,“危止。” 元烨:啊? “等他找到一个足以让我爆发的证据。”林渡摩挲着浮生扇,“顺便,也给我自己一个时间。” 倪瑾萱不解,“什么时间?修炼?布阵?” 林渡看着眼前神色各异,却总是亲切的脸,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修炼,还要想一些事情。” “因为有些舍不得。”她轻轻摸了摸倪瑾萱的头,像很久之前那样。 倪瑾萱嗅到了一点浅淡的未散的酒气。 “好了,”林渡站起身,伸出手,握拳向前,“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揪出堕神碎片!”墨麟率先开口,声音坚定得一听就是雷部的人。 “肃清天宫!”晏青积极响应。 “拯救世界!”倪瑾萱兴奋地高喊。 “跟着小师叔走!保住大家的铁饭碗!”元烨嘿嘿一笑。 “注意安全。”夏天无补充道。 六个人碰上拳头,骨骼坚硬,却都笑了起来。 林渡回到圣弟子天府邸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的防御阵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她条件反射祭出了浮生扇,楚观梦也跳出来,化为巨型白虎,咆哮了一声。 宝树之下,一个瘫坐的人影映入林渡的眼帘。 林渡皱起眉头,浓烈的邪魔气带着古怪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风都是潮热的,“开阳?” 开阳坐在树下,满身血腥,湛蓝锦绣星袍褶皱破碎,他艰难地看向林渡,声音嘶哑,“我,我没想到,最后,居然要跑到我最讨厌的人的洞府,才能苟且偷生一刻。” 楚观梦喉咙里发出低吼,林渡看了一眼自己的阵法。 难怪,开阳的阵法造诣极高,能安全进入她的防御阵,还能把防御功能开着,足以说明了一些东西。 “林渡……”开阳手上拿着一把断了半截的剑,胸口短促地起伏,已经有了濒死之相。 林渡蓄力走了过去,察觉到了开阳身上生机的飞速流失,终于还是蹲下身,“别废话,赶紧说重点。” 开阳笑了一声,鲜血从喉咙里溢出来,让他说话越发艰难,瞳孔濒临涣散,“对……不起……给你添大麻烦了。” “我没法说……但你那么聪明,能猜到吧。” 林渡眉头紧锁,即刻拿起自己的弟子令牌试图找夏天无和姜良,“禁语咒?” 看来开阳是说不出这事儿的真相了。 开阳慢慢举起自己的断剑,“只可怜,我的……童子了。” “墨麟说得对……我大概,真的错了……” 原来没有一个人的命,是可以随便死的。 他哽出最后一点鲜血,缓缓阖上了眼睛。 另一道声音出现在了防御阵外。 “在下摇光,前来抓捕逆犯,烦请道君开门。” 林渡垂眸,手落到了开阳身上,腕上有刺骨的灼痛。 “三毒印?”林渡低声喃喃,“怎么可能?” 开阳身上之前没有三毒。 “灵微道君!灵微道君!”摇光的声音更加急促,“敢问道君,逆犯开阳是否逃入您的府邸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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