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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法上,那个转换天道献祭的阵法。 林渡皱着眉头,可惜她没见过那个阵法,不然她就能弄清楚那个阵法究竟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了。 她在乎的不是堕神眼底临湍消散的模样,而是临湍祭天这个将来的结果。 后苍能第一时间跟她商量那个,而不是藏在心里,也算是进步了。 林渡秉持着不跟傻子兜圈子的想法,单刀直入,“师兄,抛开这个不谈,你有没有想过,祭天这件事呢?” 后苍愣了一下,“你在冥界那会儿……” 林渡闭了闭眼睛,“魔气本源的封印应该快破了,而还有四年,当年那群被害的人就会大批量出生,五百年内,资源会因为来不及循环,而出现枯竭断层。” “所以必须有人献祭对吗?”后苍截断了她的话。 林渡点头又摇头,“或许有更好的办法,但我没想到。” 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危止来找人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在一处孤峰顶上,看到了这两团无比落寞的背影,光看着那两个后脑勺,都能感受到那头顶上散逸出来的幽幽的怨气,一青一白两个团子都好像在叹气。 “愁啊~”林渡叹气。 “愁啊~”后苍摇头。 “来点儿?”危止觉得好笑,林渡也就算了,后苍年纪比他还大点儿呢,怎么跟小孩儿玩儿一块儿了。 蹲着的两个人冷不丁面前多了一个酒壶,吓了一跳,格外整齐地腰部发力站起来,接着顺势一个肘击。 危止迅速后退,一瞬间移了半个山头的距离,拎着酒壶,脸上还带着笑,就是怎么看怎么不慈悲。 “难得看你们两个安安静静单独待在一起,还没有切磋。” 他声音温温和和的,听不出丝毫的怒气。 林渡看起来十分抱歉,“不好意思啊大师,不知道你来了。” 危止眉梢都没动一下,假话。 以林渡的心智和神识会察觉不出来他靠近? 也就是后苍还有点可能性。 “没关系。”危止语气平静柔和,笑容完美,“我来慰问慰问你。” 林渡十分遗憾,“我还在吃药。” “不冲突,用最好的灵果酿的,加了花蜜,一壶在云摩罗价值百万,一小瓶就能治疗一个先天不足的人。” 林渡诚恳评价,“你看起来像是个推销员。” 危止还在笑,“我不是,我是挑着最贵的拿的,当然要强调一下。” “你这个拿,”林渡揣摩了一下含义,“是不问而取吗?” 后苍迟钝地反应过来,“危止,合着你这么多年往师父这里搬东西,都是从密宗偷的啊!” 林渡感慨,看看,高情商和低情商,差别是多么的大。 第413章 后苍听不懂 等到绝峰顶上多了三个席地而坐的人,后苍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能和自己之前最讨厌的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酒。 后苍看了一眼旁边的危止,移了一下,默默坐到了另一边。 林渡可以,危止还是碍眼。 就算身世可怜也碍眼。 “说起来,你之前去过孔雀一族了?” 危止喝灵果汁,林渡喝果蜜酒,后苍喝从危止那里薅来的灵酒。 好不好喝另一说,应该也挺贵。 “我以为你会问堕神碎片一事。”林渡把寒月灵拎出来,塞给它一个铁盆。 危止垂眸,僧衣柔软麻质的宽袖落在岩石上,看起来轻飘飘的,“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后苍听不下去了,转头,谪仙的脸说出毫不客气的话,“你这佛修是不是有点没话找话,我师妹能有什么要找你……” “有。”林渡说道。 后苍:…… 他默默离林渡也远了一些。 他果然还是讨厌这两个人。 “魔气就是堕神还是神的时候酿成的三毒吧?”林渡声音平稳。 后苍手猛然一抖,灵酒全泼在了虎口上,他转头看向那两个人。 危止平静地对上林渡的视线,“是。” “你早就知道。”林渡盯着他那双过于异域化的琥珀眼。 那双眼睛天生浅淡,走势迷离,总显得不够真诚。 “我早就知道。”危止同样在看林渡,看一战之后身上气息全无,看样子应当是动不了灵力的林渡。 “三毒印也不是你顺手布下的,是你故意的。”林渡看着他,又好像是在看前世的他。 危止忍不住笑了一下,“什么东西都瞒不过你,你是怎么猜出来的,连孔雀一族的族长和如今佛门的法王都没发觉。” 林渡转过头,不再看他,心中只道,果然。 那天她封印魔气本源的时候,手腕上的红绳很烫,只是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判定。 后来那天和越琛对话,她才想起来一件事。 “何以名魔?夺慧命、坏道法功德善本,是故名为魔。”林渡背书的时候总是语速极快,“经云:诸佛从本来,常处於三毒。” “那天我忽然惊觉,从我们道家眼里,根本无法论断的事,从你们佛门那里,轻易可解。” 危止忍不住笑起来,“那些大法师念经千百年,不及你一个道家天才。” “天才在哪都是天才。”林渡淡然,“不是因为在一处,才是天才。” 后苍觉得这话不对,他在阵法上绝对不是个天才。 但他插不进去话。 危止点头,“所以我当时想收你为徒啊。” 后苍有话说,“那你想吧。” 两人没有被后苍打断话,无缝衔接,“我也是有了怀疑,所以验证了一下。” “怎么验证?” 危止却没有答话,“魔气本源内里隐藏着堕神分散的力量,而那些力量,积攒了数万年,才勉强凝结成了一片,只不过那堕神的力量无法和三毒彻底割席,所以你遇上的大多有浓郁的三毒。” “六千年前的那个残片?”林渡恍然,“难怪它说我根本不知道完整的它有多庞大,那贯穿两界的油田,是有够大的。” 想来也是可笑,上界大约是用佛骨封印了堕神,而堕神在封印里面和三毒难舍难分,腐朽衰败,像是地下腐烂的根系。 你以为那棵树风平浪静,努力在万年后的春来长出了一枝新芽,可却没想到,新芽内部也早就腐朽烂臭。 那不是新生的希望,那是衰朽的结局。 “油田?”危止不解。 “一个比喻,不重要。”林渡喝完手里的半壶酒,面色更白。 危止确定了,林渡现在动用不了灵力。 他眼底闪了闪,又问,“林渡,后悔吗?” 后苍迷茫,林渡后悔什么? “不后悔,”林渡垂眸,“只要不死,哪怕失去一切,只要能清除寄居腐朽的菟丝子,我都不后悔。” “可你为了弑神平天下,现在成了半个废人,哪怕只是暂时的。”危止提醒她。 “你也说了,是暂时的。”林渡抬起下巴,没有灵力拟化,她的灰眸在晴天下印着凛凛的银光,“我有全部重来的勇气,只要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可你在动手之前不知道,你或许有可能承受不住规则之力,就此死亡,也许堕神足够强大……” 危止还没说完,林渡已经回过头,再度对上他的眼睛,她被甜酒黏得哑了嗓子,“危止大师,无上宗林渡的计算能力,天下第一。” “包括阎野在内。” “我,天下第一。” “所以我不会算错。” “我其实那天想过,要不要再拖累我师父一下,但我算过了,我觉得,有我和师兄,足够了。” 后苍拿酒壶的手再次一抖。 “所以,您可以信我。” “那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危止看着林渡,终于决定,在离经叛道之后,重归那条他本该走的路。 林渡想了想,“我要得不多,一条命的价值,你自己算。” “那我知道了,全部身家大约不够,还要劳烦您亲自去佛门,谈一谈。”危止站起身,“你身体还有多久能好。” 林渡的目光在他手上那道浅淡的白色印痕上一闪而过。 好像在场不止她一个废人。 “魔气本源的临时封印,消耗尽之前,我会恢复。”林渡谈完了她的生意。 危止转身,“那就是一年内了,这以后,可要常来叨扰林渡真人了。” 林渡含笑,“好说。” 后苍看着危止远去,莫名觉得,那轻飘飘来的身影,好像实实在在落在了地上。 他听不懂,但他会开口问,“小师妹,你俩说啥呢?” 林渡收回目光,“危止他同意以身饲魔,永久封印魔气本源了。” 后苍愣了一下,“啊?” 他站在原地,忍不住又往前看了一眼危止离去的背影,“那……那……你们刚刚商量的事是给他送入轮回吗?” “他入不了轮回。”林渡声音平静,“但没关系,我有办法。” 当日危止送她的玉简上,记载了一个阵法。 一个足够转圜一切留有余地的阵法。 “他那种性子,居然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后苍蹙眉,语调也没了先前的嫌弃。 林渡低头,声音很轻,“大约因为,他走了很久,还没走到希望的起点吧。” 但没关系,她林渡精于计算,早在上一世就承诺了,这一世该履行诺言了。 当然了,钱不能少。 第414章 救世主,不是只有一个人 林渡在危止走之后,就进入了看书、吃药、睡觉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在宗内像个凡人。 堕神碎片消亡,但邪魔犹存,为了生存,越发频繁地开始攻击灵修。 后苍恍然间才发现,林渡当初选择不公开封印魔气本源是对的。 一旦公开,真正罪在当代的人,是林渡。 他们不会看到魔气本源被封印之后,人造邪魔没有了后续的原料,本该在这百年间出现的魔潮会被拖延压制,减少了被污染踩踏和屠杀的城池地域,不会看到天道规则被侵蚀的速度减缓,只会看到频发的邪魔袭击人事件。 林渡那个身子骨,背不了这么重的锅。 后苍这些日子在宗内,常常能看见那道身影,在深夜提灯走下书楼的台阶,身影在周围重叠的青障之中,静默地像是中空的竹。 她一个人静默地走向禁地,书楼桌上,放着无数中州和妖族边境的邸报,那些纸张都不够平整,应当是被她一遍遍在手里看过很多遍。 那些平直的文字和林渡在地上和树影交错的身影糅杂起来,莫名就变得阴霭沉沉。 有时候他会看到危止在书楼之下等她,一手带着一卷看着破破烂烂的书籍,一手拎着一壶蜜果酒。 看着就不太正经。 后苍却也只是看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是迟钝,不是蠢,时间长了回过味来,其实那天危止问林渡后悔吗,还有个前文。 从前禁地桃林,危止曾经问过,“若是你,愿意以身殉道吗?” 那时候林渡的答案是愿意。 几个月前,林渡用半条命的代价,剿灭了堕神,几乎是抱着以身殉道的决心来的。 所以当林渡做了这一切之后,危止回来问她后悔吗? 林渡的答案是,不悔。 那时候危止说,“天塌下来由高个的顶着”,不是一句空话。 危止那时候那句话,是真的。 真正不得不顶起这片天的,是危止。 那日他在孤岛上笑着说的那句“脊梁不够硬”,也是真的。 林渡搁下了笔,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楚观梦在旁边趴着,晒着月亮,“这就是你说的只读书不动脑啊?” “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别把你自己骗了。” 白毛饼子见林渡开始收拾东西,不情不愿长出四肢,费力爬起来,“那个和尚今天来吗?来了给带酒吗?” “不知道,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从佛门来回只怕时间不短。” 林渡淡然起身,提起了琉璃灯,寒月灵顺杆子爬上去用火点了那里头的灯烛。 楚观梦这一套流程做得自然,却明显感觉林渡眼神一黯。 它沉默地缠绕上她的手,林渡这回是完全不能用灵力,全身的经脉都被那些规则之力搞得瘫痪皱缩,需要一定时间温养回来,这些灵器也需要灵力打开,她做不到。 大约是因为这样,所以她现在也需要提灯夜行。 林渡刚出门就看到了那书楼台阶下站着的人。 “今天挪什么东西来了?” 林渡走下台阶,和危止并肩前行。 “酒,还有十几瓶灵液。”危止轻轻咳嗽了一声,“顺手拎了几颗梵音雷竹,随手种绝峰之下了,避雷提气运的,好东西。” “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蚂蚁搬家。”林渡诚恳地作出了评价,“密宗没把你留下来?” “我死了对他们没好处,要死也得死在魔气本源里。”危止风轻云淡,“又不是把宗门搬空了,你没见过密宗的佛堂吧?” “满殿神佛包金裹银、堆玉砌珠,琉璃玛瑙,珍珠珊瑚,天材地宝,无所不有。” 他说得轻飘飘的,“当年我讲经之时,多少供奉留在密宗,现在也不过是一一讨回而已。” 林渡嗯嗯嗯敷衍,“大师打算从密宗搬天材地宝搬到什么时候?” “搬到你觉得够了为止,再不然,你自己去讨。”危止低头看脚下两个人的影子。 琉璃灯的光辉淡薄,两人的影子也跟着摇曳晃荡,像是风中的残烛。 “他们纵容你拿那些,是因为你的身体已经不足以修复陈旧伤势吗?”林渡说完就觉得自己不该太动脑子,人不动脑子,对话的时候情商都没了。 危止见她脚步乱了一下,也跟着顿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 林渡没接话,话轻飘飘擦过他的衣袖,落到了地上。 阎野气急之下随手给他的那道剑痕,都那么长时间过去,都还有浅淡的疤痕,林渡眼力从来都好。 对于修士来说,留有疤痕,要么是古怪的致命伤,要么是自身已经没有灵力可以修复。 阎野有分寸,那只可能是后者。 危止修为还在,为了那一身的矛盾,挣命吞蛟,寻求寒月石抵销那些至寒至热的反噬,到头来,平静之时,却都没办法控制自身的灵气去修复手上的伤痕。 当初林渡不信危止能和自己五五开,现在却懂了。 这人的确从来没破过妄语戒。 “我算了个大概,材料齐全的情况下,成功率有五成。”林渡顿了顿,“但再给我一段时间,等我能动用神识之后,再算算。” 危止平和道,“不急在一时,恢复了再说。” “我给你带酒和灵液,不是催你快速恢复神识,是让你至少睡前喝了可以从容入睡,不要因为那么沉重的心思,在不得不按着凡人的作息来生活的时候,却始终辗转反侧,迟迟不得入眠的。” 他偏头,看着林渡眼下的青黑,“该歇息了,明日再说。” 林渡看着他的想要先一步离开的背影,开口说了两个字,“临湍。” 危止顿足,转过头,“怎么了?” “临湍,以身殉道。”林渡简单说了不成句的片段。 危止收了迈出一步的脚,转过身,“为什么是她?你之前问的不是后苍吗?” 林渡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她至今没有猜到的谜。 前世她也没有猜到。 “林渡。”危止伸手接过她握不稳的琉璃灯,“你既然什么都清楚,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世间并不是你只有一个人要承担那份责任。” “救世主,不是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的脊梁骨,撑不起来这一整个世界,你是中流砥柱,是领头人,可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愿意同样挺直脊背,你或许会是第一个挺直腰背的人,但不会最后一个。”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觉得,原来真有那么一个……” 他笑了笑,“不太想活,又那么想大家都能活的小疯子。” “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应当很幸运。” “若这天下当真有人能成圣,我想当是你。” 林渡一时没说话,危止提灯走在她前面。 那是她回洛泽洞府的路。 危止倏然觉得手上一烫,低下头,才发现是寒月灵点的那火被烧得飘摇出来,透过镂空的琉璃灯罩,几乎快要舔舐上他的手。 他继续向前,没有回头,却数着身后人沉稳却极轻的脚步声,抬头时却冷不丁想起年幼时他就背得纯熟的佛经中的一句话。 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第415章 我的意思是,我的世界,都给她 日子一点点过去,书楼两侧的树木总是长青。 窗边始终坐着一个人的身影,日复一日。 楚观梦看着又用没了的墨条,忍不住念叨,“那和尚什么时候再来,这一年前送的墨条都快磨秃了。” 林渡却没有功夫分心,她顾不得沾墨,一直写到墨痕干得只剩下拖拽的痕迹方才搁下了笔,倏然站起身。 桌上两侧堆满了书籍,大部分却并非中州的语言,林渡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彻底吃透了云摩罗的语言,之后反复翻阅了她让危止给她找来的大部分佛经和资料,凭借着玉简上的文字,拼拼凑凑,算出来的废纸几乎有几千张。 这不是林渡第一次只根据文字来绘制阵法。 她两辈子,算过数不清的阵法,阎野给她布置的许多奇诡残阵,却都没有那个玉简上不过一百四十九字的阵法,让她反复推演这么长时间。 那不是道门的阵法。 那是佛门的。 那阵的名字,直接按照文字,可以被翻译为灭度。 灭三惑,度生死。 后来在现世,人们管那两个字,叫做涅槃,也有种说法叫做,圆寂。 “我算完了。” 她起身的一刹那,那积压的,散乱的草稿被那一阵风卷起,飘到空中。 林渡伸手一把抓住,“走,去找危止。” 还在百无聊赖的毛团陡然起身,瞪大了眼睛,“你终于要去找他啦?家里的酒都喝得只剩下三罐子了。” “那是因为你偷喝,我每天睡前就喝一杯,你喝一盆,他快把密宗的酒窖都搬空了。”林渡随手用灵力将东西复位,开始认真整理阵石。 称重、切割、塑形,分门别类,单独放置。 楚观梦评价,“这是我见过你最精准的一次。” “我也不想的,但他给得实在太多了。”林渡回应得很真诚,“这个错不得,人命就一条,我自己无所谓,那可是大客户。” 楚观梦用神识扫了一下林渡的储物戒,认真感慨,“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和尚这一年来陆陆续续搬过来的东西都快占一半了,还没算已经用掉的和放在宗门里的稀奇古怪的灵植。” 林渡确认东西准备完毕,前去拎保镖一道出门。 云摩罗密宗所在的城池,地域和中州定九城对比并不算大,可一踏入那其中,便觉得人烟阜盛。 后苍抱着胳膊跟在林渡身后,絮絮叨叨,“你这刚好了几天啊,非要来云摩罗做什么?” “友情提醒,我好了三个月了。”林渡开口。 “恕我直言,你因为天天进书楼读书,恢复不好,郁气淤结,生生又延缓了一个月才被准许可以动用神识,一能动用神识就一直算算算。”后苍语速极快,“有这样养病的人吗?” “有啊,我啊。”林渡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目光落在朝圣者的背影。 那是一家子老小,年迈的妇人带着两个小姑娘,腰间围着灰扑扑围裙,妇人三步一叩拜,虔诚匍匐,满头尘埃,两个小姑娘拖着木车走在后头,上头堆积捆绑放置着他们的全部家财。 想来一路前往密宗所在的中心地带朝圣,那小小的木板车就是她们的家。 小姑娘转头看见了两个和周遭服饰格格不入的两人,黝黑的眼珠盯着他们,在林渡微笑的时候也咧开嘴,回了一个微笑,面容黑黄油亮,牙齿雪白。 而在这一家人的前面,还有零星几个苦行僧,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赤着脚,跪拜朝圣。 云摩罗的苦行僧,常常会选择密宗为终点,八大宗门,一一朝圣。 “你说,他们求什么?”林渡忽然开口问道。 后苍愣了一下,“苦修,就是他们的修行,炼体,炼心?” 后苍等林渡收回视线,方才问道,“为什么非要来这里?” “因为危止十天都没出现,而封印开了。”林渡看向了远处高地上的密宗所在之处,白色佛塔林立,周遭簇拥着密密麻麻的小屋,高地错落,格外壮观。 有钟声恰在这时响起。 后苍了然,魔气封印开了,而那个一年来几乎隔几天就会出现在宗门内的佛修没来。 那里头的意味不言而喻——危止被扣下了。 两人到了密宗之前,出示了无上宗的令牌,那看门的佛修赶忙向上通报。 那苦行僧恰在此时到达了高山之上,佛门之前。 有人问他,“此番苦修,所求何为?” 那人行了个佛礼,缓缓开嗓,声音嘶哑,“阿弥陀佛,愿你平安康乐。” 林渡恰好被迎到此处,一瞬间看向了那苦行僧。 那人眼眸黑亮,看到林渡的装扮之后,又行了一礼。 林渡抬手,回了个道礼。 后苍忽然说不清什么心情,他落后了一步,看着林渡的身影和那苦行僧的身影交错,一个还在向上,一个已经到达终点。 他恍然间回头,又看了一眼山脚下的密密麻麻匍匐的众生。 他耳边忽然响起林渡曾经说过的那两句话。 “我愿意的。” “我不后悔。” 他心中震动一片,恍然间想起初见时,临湍看向自己的那一抹眼神。 曾经他以为是独有的怜爱,现在再想起来,一如刚刚苦行僧和林渡垂眸看向众生的眼神。 平静,厚重,广博如海。 后苍忽然低头,那压在心底的,沉甸甸的东西,化为了眨眼之间的水汽。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错认了。 苍生啊…… 苍离原本也是临湍捡到的孤儿,被取名为苍离。 苍离,苍生如离离草木,繁盛生机。 而他自己,后苍,后土苍生,后土承载苍生。 原来……不是苍离后来的弟子,是后土承载的苍生。 后苍从前只当临湍是因为他质疑之时才搬出的解释,其实不是。 临湍原来早就告诉他了。 她从未偏爱,她向来兼爱。 可他从前总是深恨如此,拼命占据她的目光,如今却莫名只觉得圣人当如此。 “师兄?”林渡回头,喊醒了后苍。 后苍抬头,对上林渡关切又狐疑的眼神,“嗷,我看地形呢。” 万一要劫狱呢,高地看个逃跑路线图。 林渡招招手,后苍大跨步走到了她身旁,“昂?” “师兄你放心,他们现在把我们恭恭敬敬请进去,一会儿还会恭恭敬敬地送上大礼,请我们去放危止。” 林渡用神识传音这般说道。 后苍瞪大眼睛,“昂???” 果不其然,密宗佛修将他们请进去之后,林渡开门见山,“我有办法说服危止以身饲魔。” 来待客的法师端茶的手微微颤抖,“啊?” 不是无上宗的修士怎么知道的?他们无上宗的人业务范围这么广的吗? “嗯。”林渡目光平和坚定。 “那,施主您有什么办法?”法师小心问道。 “劝人,我是专业的,虽然论道会我一场没参加,但我真的很能说。” 法师不信,法师觉得无上宗的人是来砸场子的。 林渡开口道,“你信不信无所谓,但您还有别的法子吗?你能强行绑着他去吗?他已成金身,曾经是重霄榜第三,只要他拼命,鱼死网破,那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佛子。” 她气定神闲坐在座位上,字字句句落在乌木明堂之内,“他孑然一身,你们不知他牵挂为何,软肋为何,利益无从下手,道义无法动摇。” “但,如今,我来了。” “只有一个我,你们可以不相信,但你们也只能相信。” 这一番话,别说在场的法师和佛修,就连后苍都听愣了。 他怎么没看出来,林渡还捏着危止的软肋,是危止最后的牵挂呢? 那法师默然良久,将茶放到了林渡手边的桌上。 “你说得对,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却也不知道他所求为何。” “那可是天生的佛骨啊,生而知之,经书诵念一遍他便能记住,千万经书,过目不忘,七岁字字珠玑,讲释佛意,八宗辩经,独他为尊。” “谁也没想到他后来会成了你们口中的妖僧,会吞龙修金身,会烧了自己的禅房,出宗游历,无人能抓到。” “他好像没有什么不懂的,可偏偏就不懂,他的宿命,佛修的奥义,大慈大悲永度众生,你说他解释得清晰,为什么自己不懂?” 法师说完,苦笑一声,“如果师兄是佛子,他理应早就懂,该度众生离苦海,可偏偏他却不懂,不懂的,那还是佛子吗?” 林渡垂眸,“您听过一句话吗?慷他人之慨,于人为不情,于己甚无谓乎?” 法师摇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若我有佛骨,自当以身饲恶鬼。” 林渡笑了,“所以你不懂。” 她站起身,视线沉沉压着对方,“危止,本为楼危止,楼氏皇族想要国家危机止息,你们佛门也想要世界危机止息,可都寄希望于一人之上。” “您当真觉得,一人度得了众生吗?” 林渡笑了笑,“你们觉得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当真在情理之中吗?众生皆有执念,若您没有,如今也成了佛,他不过是佛子,而不是佛,为何不应当有执念?” “为执念所困,未能全然开悟,不得往生净土,不是大智慧,又如何是佛子?”法师双手合十,垂眸回道。 林渡摇头,“所以还是那个根本的问题,他就是你们所有人期盼着的那个,跳下魔气本源,彻底封印邪魔之气的人,你们都只能寄希望于他度众生,我能让他放下执念。” “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该接受生来的使命的。” “他的执念,根本不是他的使命,是有没有自主选择权的问题。” “不是他该,他要,而是他愿意。” 法师终于辩无可辩,“林渡真人当真能言善辩,只是不知,真人前来,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吗?” 林渡终于笑了起来,“大师,为苍生自然不假,可天下没有免费的说客。” 法师忍不住说道,“施主,此为佛门净地。” “佛门净地,我不讲钱,讲缘分。”林渡顺其自然地接过去。 “我和危止的缘分,有多重,那斩断这些缘分,就该砸下多重的东西,不是吗?” “毕竟我办事收钱,是为了不和你们牵扯上因果。”林渡眉目清正,看起来很有说服力。 法师这才明白,的确。 负责替人超生向来都容易缠绕因果,因此收费不菲,收费算作一场交易的了结。 后苍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合着林渡是来要钱的。 林渡终于见到了危止。 还没进禅房,林渡就察觉到了强大的禁制。 密宗还是怕他的。 没人不怕没有牵挂弱点的疯子。 疯子毫无顾忌,最能豁得出去。 危止端正坐在蒲团上,身旁一位身穿赤色袈裟的人,对着危止,正在念诵着什么,身后一黄色僧衣的佛修敲着木鱼,跟着低声诵经。 那人穿着玉色袈裟坐在当中,瘦削挺拔,垂着眼眸,巍然不动,如同悬崖凌霜之花,和这暖色世界格格不入。 “危止。”林渡的声音打破了诵念声,突兀极了。 危止抬眼,看向了林渡,屋外的阳光没入屋中,将那双琥珀琉璃的眼睛照得透亮。 佛子先前七日都没有抬起的手,慢慢抬起,双手合并在胸前,微微颔首,“林渡真人。” 那一刹那,密宗住持倏然看见,微尘顺着光束,尽数落在了佛子玉色僧袍上,清静不在。 而那光束的来路上,站着一个青衣人,白发灰眸,若苍山覆雪,分明是道门的修士,却又带着满身的禅意。 “我答应你们。”危止开口,“我答应你们,以身封印魔气本源。” 住持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得危止继续开口说道,“但我有一个要求。” “这些年来,密宗因我,香火鼎盛,捐献的财物,蜂拥的信徒,不计其数。” “我为你们讲经,念诵,超度,度了一回又一回,一人又一人。” “现在我还要去度众生。” 他说得和缓,像是雪山上流淌下来的水,平静地淌过岩石,几乎没有声息,却在其他几人心间,激荡起一场江潮。 “可我还有一执愿未了。” “那执念唯系于一人,今唯有以物断念。” “还请住持,将我的全部遗物,包括我禅房内的全部七珍,还有自幼时起,养的那一池鲤鱼和释莲花,以及屋后的那一片我从小维护的树林,都给她。” “我的意思是,我曾经拥有过的世界,都给她。” 住持愣了一下,当即道,“好。” 住持身后的佛修也愣了,这禅房内的东西品质可谓奇绝,甚至有佛门其余七家赠送之物,数量也不少,释莲花可是宗门内的圣物,常在其畔,开悟也池子也是顶级的灵池,后头树林也都是格外稀奇的异花草木还有千年万年的各类树木,极有灵性,盛产天品灵植。 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但住持已经答应了,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 后苍看到这里,彻底明白了。 林渡和危止搁这里对着演呢,两头吃呗,一个说钱断因果,一个说以物断念,真就厉害啊,有理有据的。 他感慨,人还得是会说话啊。 小师妹一定是知道自己宗门为了救边境之人,海量的灵符、丹药和防御法器不要钱地往外发,自己宗门的内库材料肉眼可见地消耗空了不少,这才来佛门捞一笔。 不愧是小师妹! 危止站起身,在住持紧跟的时候,忽然开口,第一次单独面对这个名义上的师父和养父问了个问题。 “住持,当年幼时我问您,为何旁人都说我生来就是来度人的,所以我就要替他们完成未完的课业,背他们过河,替他们挡灾,您说我宿命如此,不应心生嗔念,叫我抄经百遍,我想要学功夫,您坚决不让,还罚了我许多手板。” “如今,您还这么认为吗?” 住持抬眸,双手合十,“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 危止定定看着他念完,转过头,看向了林渡,“既然如此,我再没有问题了。” 第415章 有钱能使我推磨 危止坚持要看着林渡带走东西,方才愿意动身。 住持身后的佛修忍不住开口,“且不说其他,就是那池子和树林,这一时之间来去搬运也要耗好大一番功夫吧。” 林渡闻言,面色不变,“这事儿就不劳烦操禅师心了,我自有办法,不会耽误时间。” 危止指了指方向,“那里。” 他转身,“到那里,都是你的了。” 林渡抬手,一道浑厚的灵力倾泻而出。 佛修猝不及防,抬手阻击,顺势喝问道,“林渡!你想干什么?就这么急不可待吗?” 后苍手中显出灵剑,看向那人,“谁给你的胆子,对无上宗的真人不敬?” 一时剑拔弩张,气氛陡然僵持。 无数武僧涌出,可危止却抬脚向前,轻飘飘打破了那一层对抗僵持的透明墙,“不必惊慌,我最后再看看,也带她看看。” 那佛修想要开口阻拦,却被住持拦下。 “去召集宗内众人,通知其余七宗,可以启程了。” 危止抬脚走在前面,林渡跟了过去。 “你在这里动手,他们会觉得你是在挑衅净地威严,带来杀伐之气。” “我只是想……” “布阵。”危止声音很轻,“你的短刃,是特制的,比一步步放阵石快。” “但还是请你陪我走一段路好了。”他此刻反倒恢复了初见时候的语调,轻快散漫愉悦。 林渡轻轻叹了一口气,“住持身后那人,佛是未成,三毒倒是不远了。” 危止忽然指向一棵树,“我曾经在这树下偷懒睡觉,当时还小,做功课到深夜,又要早起,所以很困。” “后来住持来了,我告诉他我在树下悟道,他们都信了,觉得是佛子在树下入定悟道也不奇怪。” 林渡看向那棵树,枝繁叶茂,菩提如玉。 她一路走,一面扔下阵石,危止会在她短暂放缓步伐的地方,说些事,看起来像是他在领她看过去的回忆。 两人走得不快不慢,可也没花太长时间。 “释莲花蜜其实不是花蜜,荷花出不了蜜,那是荷花上凝结的灵液与藕粉花汁莲子加了别的蜂蜜调和所得。”他声音轻快,“宗内除了我每年都可以做,其他人都做不了,因为这是佛门圣物,可我是佛子,所以我能随便动。” 林渡静静听着,“佛子这个名头,于你而言,也不全是坏事。” “就像莲花酿不出蜜,可总能混合出别的甜。” 危止看着那莲花,“是啊,人生总不能全然是苦的,调和起来,也能是一味甜药。” 林渡落下最后一块阵石,手中祭出浮生扇,灵力贯彻而下。 这时候身后的远远围着的佛修们才明白林渡这是要干什么。 银色阵纹在林渡翻滚汹涌的灵力之下迅速成型,“起。” 下一瞬间,寒月小世界里,楚观梦眼前出现一大片林子,再一扫还有一大片池子和一个木屋。 它狐疑地看了一眼那池子里慌乱逃窜的锦鲤,“能……吃吗?我现在就变成灵猫。” 林渡的声音通过神识烙印无情地传了出来,“不能,你是狼是狗是猫都不行。” 楚观梦遗憾地坐回去,转过头,生胖气。 那一片树林和屋子在阵纹出现的那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徒留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法师旋即想起有关林渡的传闻。 阎野的唯一弟子,被专精阵法的连横派掌门和阵道天才晋芮亲口承认的沧海遗珠。 林渡从未去过阵法师联盟,证明过她的等级,可这一瞬间,所有人都被这轻而易举凭空移走一大片地的空间阵法所震撼。 除了掌握空间规则的高阶修士,很少有人能这么轻而易举在短时间内移走这些东西而没有任何漏洞。 林渡平常地就像做完了一件随手的事,在许多震撼的目光中,站定,看向危止,“尾款我亲自来收了,剩下的,交给我。” 她是专业的。 危止点头,“我自然信你。” 自云摩罗往魔界去,灵舰上多了许多人。 林渡和后苍都在客舱之内,危止身旁依旧坐着住持和那个佛修,周围还有层层叠叠的佛修围绕,让在场为数不多有头发的两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后苍正在用神识偷偷和林渡交流,“我有个问题。” “你问。” “那个,危止的执念是什么?我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呢?” 危止字字句句说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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