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口气,“不能,但危止大师能。” 她对危止的结界还是很熟悉的。 元烨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危止,可他分明能感觉出来,林渡之前是不信危止的。 他忽然有些看不懂小师叔。 林渡垂着眼眸,“咱们现在不就是在去太尉府的路上。” “人家祖坟不去了?”危止笑问。 “白天去,反正早晚要出事,那就中午去。”林渡想也不想地胡言乱语。 危止:…… 元烨恍然大悟,“好有道理。” 倪瑾萱用力点头。 密宗佛子默默地扶额闭上了眼睛。 无上宗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珍奇异兽。 马车终于行到了地方,危止默默撤了结界。 一行人下了车,被眼前的太尉府吓了一跳。 倒也不是别的,琼楼玉宇金殿见了无数,还没见过这般冷肃的高官府邸,一路过去,本该是百花盛放的季节,寻常人家府邸的花圃早就已经姹紫嫣红地开了,可谢府内依旧只有一片青色,沿路过去,花圃内也只有尚未到花期的芙蓉。 在外院还能看到小厮侍卫,到了内院竟见不到任何一个仆役的影子。 林渡将神识放了出去,结果意外地在一处本该是主院的屋内,看到了诡异的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那是一具双人棺,没有封钉。 林渡:……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到哪儿都得跟棺材打点交道? 她神识强度还不够穿透这个棺木,但危止的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是一具尸骨,女性,十六岁左右……” 林渡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恋爱脑没救了,抬走吧,真的。 “大周包容性还挺强的。”林渡合理措辞,做出了评价。 谢聿一路沉默着,直到将人带进一处极小的院落中,那屋子很奇怪,厚厚的砖石砌成高墙,上头似乎还刻着民间术士克制邪灵的字符,没有大窗户,只有几个透气孔。 元烨被训了一路的话,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不少,警惕地看了一眼谢聿,“你不会还想要把我关进去吧?” 谢聿罕见露了点笑,凉凉的,没有什么额外的含义,“道长的本事我已经见识过了,如何敢造次。” 元烨收回审视的目光,并没有继续威胁的打算。 与其说是他相信自己的兄弟,不如说是他没脸在谢聿面前耀武扬威。 他所逃避的负压重担,最终都落到了谢聿身上。 谢聿突然去世对大周没有好处,平白杀人,修士身上也会背负杀孽,更何况……从一开始,谢聿就料定了,他不会对自己动手。 “里头是国师。”谢聿和林渡同时开口。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林渡又是一副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冷漠的表情,只是谢聿莫名从那人眼中看出了点怜悯。 元烨看着谢聿亲自开了锁,刚想要进入,林渡那在外端着的冷冽声音再度响起。 “元烨,还记得我今日训诫过的话吗?” 元烨推门的手一顿,接着垂眸道,“弟子知道。” 规规矩矩地像是无比惧怕长辈的小弟子。 危止看了也感慨一句演技见长。 元烨却远没有做戏的意味,他一踏入那间屋子,就看出来了林渡为什么要那么说。 那个有点小本事,只是贪财了些的国师,如今瘦骨伶仃缩在牢笼里头,看着像是老了许多,满头斑白,门外的夕阳透了进来,让那人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眯起了眼睛看清了来人之后,并不是第一时间求救,而是下意识瑟缩起来。 只是那么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动作,元烨心中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按照原来国师的性格,在如此境地之下,看见他第一时间是喊他,求他救命,可如今却止不住地害怕。 “你做了什么?” 元烨站在了铁牢之前,声音很冷。 那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可铁牢里的老头儿却直接是一哆嗦。 青年逆光而站,面色晦暗不明,凤眼冷凝,阴影落在他的脸侧,越发显出成年后的锐利。 见老头儿哆哆嗦嗦不敢说话,元烨反倒笑了,“你怕什么?如今国师倒是不认我了?” 元烨不笑还好,一笑老头儿哆嗦得更厉害了,乱七八糟的潦草胡子尖儿都在空中晃动。 元烨:懂了,原来小师叔的笑有威慑的奇效。 还得是小师叔! 元烨就这么笑而不语,那国师已经跪在地上开始哐哐哐磕头,边磕边喊,“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也是为了大周国运啊!您失去的只是一点灵力,可是大周失去的天下啊!!” “我生是大周人,死是大周魂,不得已才出此救国之策啊!” 林渡:……这台词有点耳熟,不确定,再听听。 “是啊,你死也是大周的魂。”元烨幽幽地说道,“那就死吧。” 第194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 元烨一句话下去,那哐哐磕头的老头儿直接五体投地瘫软了下来。 他难得发狠,林渡一脸孺子可教,旁边的倪瑾萱却有些惶然。 元烨在无上宗向来是滑头之中带了些不靠谱的调调,从来没有这样气势全开的时候,若说从前的他跟他做出来的那些机关兽一样奇形怪状的不靠谱,如今气势全开的模样就实实在在像是个皇子了。 他立在那里,浑身上下缠绕着冷峻的杀意,继而轻轻俯身,声音温和,“国师大人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名门正派啊。” “你说得对,你本就是求救国之法的,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合情合理,真是为国做了好事,真真正正当得起国师一名?” 元烨语气森然,“可惜了,大周的天下是我兄弟平的,你与邪道为伍,纵容他们伤大周平民性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是为了维护天下呢?” “怎么?难不成你想说,那是代价?” “他们失去只是性命,但大周失去的可是天下?” 元烨轻笑了一声,用灵力强行将人头抬起来,直直看着那张皱成了话梅的老脸,“你这一己私欲披上了天下太平的皮,老骨头穿上了百衲衣,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你也配!” 见那国师迟迟不答话,元烨轻慢的声音骤然变得狠厉了起来,“说话啊,大周的救世主!” 那国师感觉到骤然释放的强大灵力威压,一时涕泗横流,“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原先真的只想老老实实修炼的!我想能修炼就好!谁知……谁知……” “谁知那个小宗门欺负我年纪大了,我资质平庸,只能当个普通杂役弟子,后来,后来有一日殿下的名字出现在了青云榜上,我说我认识……他们都笑我。” “那宗门实在是太苦了,我也没什么资源,我就想找殿下,找殿下至少施舍我点东西,就离开了宗门北上,结果半路却遇上了那群人,那群人问我,是不是认识殿下您?” “我说是,他们问我如何能证明,我说,我有您的生辰八字,他就问我,想不想回凡俗界,并且是风风光光地回去。” 国师一面被灵力威压压得吐血,一面哆哆嗦嗦将此前的事一股脑地吐了个干净。 “殿下,咱们的的确确是为了救国才去的仙岛,如今以您的灵气反哺龙脉,这就是救国之法啊!当时救国心切,不曾跟殿下商量,可若是殿下知晓这件事,定然也会同意的吧?难不成,您修了仙就不顾大周了?” 元烨越听心里越冷,终于彻底没了笑意,站在原地,为了装样才套上的宽袖此刻却突然被人拉了拉,少女的声音响起。 “可是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啊,你以邪道延续龙脉,就是错。凭什么是元烨的灵力和本源供养龙脉就理所当然,你却成了救世主?罔顾他人性命?” “说到底,你理所当然地看他人牺牲,不过是……”倪瑾萱有些词穷,努力想了想,“站着说话不腰疼!” 青年凤眼寂灭的寒霜慢慢融化,继而笑了笑,不再和那国师说话,转头看向了林渡,“小师叔?” “带上他,走,还要他指出作案现场。”林渡顿了顿,看到了元烨心底的犹疑,还是不顾有谢聿在场,开口指点。 “元烨,古往今来,没有一个王朝是能延续不断的,王朝从兴盛到衰败,再努力也不过二三百年而已,资源只要一直在向上集中,向同一拨人集中,而底层人口越来越多,田地资源越来越少,总会走到衰败这一天的,这是社会规律。” “仙凡有别,我们正道自当拨乱反正,不得插手改变自然轨迹。更何况,一个国家的兴盛,更在于人事,而不是天命。” 修真界尚且有大修士不断反哺天道众生,可封建皇室和世家可不会向民众反哺,大周如今冗官杂税,国库空虚,边疆十室九空,已现衰败之相,若没有明君清官变革求新,只能一路走向衰败,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谢聿一直站在门外,听到这里才意外地看了一眼当中那道青色身影。 “元烨,捆了人,带走。” “小师叔,我来吧!”倪瑾萱自告奋勇。 “那也行。”林渡声音柔和了些,“轻些,仔细手疼。” 谢聿刚想问为什么是仔细手疼,以及这笼子的铁锁钥匙还没拿到,下一瞬间,那位站在元烨身旁的仙子生生扯开了几乎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铁索,轻轻松松将那民间大师的符文撕了。 黄符如废纸一般落在女子的脚下,接着那人莲步轻移,轻轻松松在想要闯出去的国师面前,掏出了个绳索,金光一闪,就将人捆得结结实实,很有质感。 国师如同一条咸鱼一般被捆了起来,虚虚吊在空中。 谢聿:……元烨真的跟的是正经仙门吗? “谢太尉,在下就先带着师侄们走了。”林渡说完,看了一眼危止。 危止会意借了点灵力,四个人加一条垂死的咸鱼融入晚霞之中,飞速地向龙脉和陵墓飞去。 谢聿在四人走之前,喊了一声元烨。 “你放心,等我回来。”元烨升向空中之时说道,“我说话算话的谢清予!” 倪瑾萱不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元烨顿了顿,没有直说因为他们老元家一再怀疑功臣之家,逼得谢侯府不得不一再退让韬光养晦,但他当年眼见再无良将,为了大周,还是求了自己的好兄弟谢聿答应上前线,害得人家未婚妻没了,父兄也没了的事。 “他之前给了我他未婚妻的生辰八字,我在马车上做了一张追魂符。” “若是魂魄在此界,就算转世也会自动点燃,但那个追魂符却始终注入不了灵力,说明他的未婚妻,的确没有转世迹象。” “他的未婚妻的魂魄,的的确确不在此处。” 林渡意外地抬眼,接着忽然就想到了那年元烨在书楼中提到在大周时候的伴读也会像她那样握笔。 她曾经猜测过,谢聿的那个“小师傅”,是穿越的,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就是谢聿的未婚妻。 穿越身死之后,魂归何处呢? 林渡忽然有些恍惚,危止察觉到了她一瞬间的低落,“怎么了?” 林渡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在想,或许那谢聿的未婚妻,是异世之魂,您知道,若是异世之魂,怎么才能够到另一个世界吗?” 危止愣了一下,“一般每界都有天道管束,不同界的魂除非力量突破天道限制,也就是飞升,是不会脱离那一界的。” 林渡若有所思,“就没有其他可能了吗?毕竟那具尸骨你说是凡人尸骨?” 危止微微蹙眉,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出一份思量,“或许有一种解释,就是强大的力量在突破两界的时候会造成乱流,有可能裹挟一些恰好达成条件正要离体的魂魄离开,但这种机缘太少,超越天道还在此界的力量,真的存在吗?” 林渡也跟着皱眉,若有所思,“是吗?” “那若是异世之魂,占据身体,不会被天道发觉吗?” 危止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身体不过躯壳而已,不过灵肉相合才是自然所造,只要符合天道。” 林渡小声吐槽,“天道这东西这么从心吗?它认可的就是自然的?” 危止含笑,“差不多,怎么?你是异世之魂?” 林渡胆大包天,不闪不避,“在下青云榜天赋第一,是天道认可,您觉得我是吗?” 危止收回了眼神,直视前方,避而不谈,“龙脉到了。” 林渡拍了拍元烨的肩膀,“要挖你祖坟了。” 元烨龇牙咧嘴,“挖!今天我就要做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第195章 自己的祖坟自己挖 “大周把陵墓修在龙脉之上的只有一人。” 元烨垂眸看着那绵延的青山,从云端,恰好能看出整个龙脉的脊梁,那些山峦,骨骼分明,构架出了一截一截脊骨。 “祭坛设在哪儿?” 元烨转头看着那人,开口询问道,“我的耐心真的很有限。” 那老道却实在没有什么自觉,只一味说记不清了,不是他置办的。 元烨笑了一声,拎着那绳结的一端,就直接将人扔下了云端。 一声杀猪般的吼叫在高空中响起。 “啊啊啊啊!殿下!!!” “殿下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元烨拍了拍倪瑾萱的胳膊,她会意放出灵力鞭子,将人重新勾了回来。 好险捡了一条命的人重新被拉上云端,要不是没吃上什么东西,都快吐出来了,一张老脸上涕泗横流,心脏都像是要被颠出来了。 “我说,呕……我说,殿下,殿下饶命,他们说,说是要吊住龙的中脉。” 林渡脸上八风不动,心里忍不住感慨,谢聿大约把人关了三四年,什么锐气和急智都磋磨没了,那些先前在元烨记忆里的人模人样,仙风道骨,如今都成了褪色后被潮湿和虫蚁啃噬的破烂衣衫。 那群邪魔把阵法祭坛设在龙脉的中脉之上,脊梁的最中心。 元烨沉默地看着那人指出来的点,忽然觉得自己后背脊梁有点疼,比瑾萱拿自己撞破石门的时候还要疼。 “走吧。” 林渡拍了拍他的背。 “其实,”危止忽然开口,“强行给龙脉注入灵气,看似将龙救了回来,但你看,中脉活了,龙爪却已经萎缩。” “这龙,老了,失了利爪的龙,是撕咬不了那些想要蚕食它的猎物的。” 佛修的声音一向是温柔缱绻的,带着怜爱众生的淡薄味道,可这会儿听着,怎么都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在灵界,真龙的寿命有万年,几百岁也不过就是个幼崽,可凡俗界的龙脉,如你小师叔所说,不会超过三百年的。” 林渡偏头看了危止一眼。 危止莫名其妙从林渡的眼中看出了明晃晃的嘲笑,甚至不用她开口,就知道她在嘲笑什么。 “幼~崽~” 危止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多余说那句话。 林渡笑完了,转头就掏出了自己崭新的宝贝阵盘。 苍离为了小师妹画的图纸,紧赶慢赶花了十天做出来的阵盘,在连衡派的阵盘基础上进一步做了些改动,更适合林渡这种脑子转得比阵盘还快的体质。 林渡很快精准找到了那处。 “纵深九十丈,感觉是个陵墓的中心?” 危止感受了一下,“是地宫中心。” 她站在龙脉之上,沉吟着看了元烨一眼,“龙脉不好直接炸,走陵墓里吧。” 元烨后退一步,“真要开陵墓啊?” “她不想炸龙脉,是因为不想浪费你的灵力。”危止尽职尽责地帮林渡翻译,“因为你的灵力,至少让大周能再延续几十年。” 元烨十分感动,接着看了一眼小师叔,她立于青山之巅,广袖被风吹得飘逸广阔,很有高人风范,完全看不出来是要马上掏人家陵墓的样子。 “有守陵的军队。”元烨提醒。 “那就让他们睡一觉。”林渡开始掏药粉。 危止看了一眼那个药粉,“你们无上宗……” 是正经宗门吗? “哦不是,这不是宗门传承,是尸王传承。”林渡理不直气也壮,“问题不大,不伤身的,只是暂时封住他们的感知而已。” 危止看着她的药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罕见地露出了嫌弃的眼神,“据我所知,无上宗的灵土地,大约长不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材。” 林渡理不直气也壮,“我有钱啊?” 不然她灵石都花到哪里去了?虽然能吃,但恩格尔系数她还是需要控制的。 无上宗最大的花销除了吃,就是购买原材料。 她说完,将药粉递给他,“劳烦大师了。” 有事大师无事你谁,危止彻底把林渡看明白了,他认命接了过来,将那药粉化为了一阵清风。 这里是开国皇帝的陵墓,有五百士兵驻守于此。 一时这五百人,有的正在站岗有的正在操练,有的正在做饭,却都无知无觉地立在了原地,五感尽失,如同一具具生动的俑人,如同时间一瞬间静止了一般。 林渡非常贴心地过去把人家灶火灭了。 睡觉不要玩火,会出事的。 “殿下,这陵墓石门已锁,是开不了的,若是强行炸了陵墓,必定会……”那国师这会儿脚落了地,这才反应了过来。 元烨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理会,抬脚走向了陵墓地宫原本被封死的石门,“背后有重物关卡,是自来石。” 这东西只有少数工匠知道,从不会在书中记载,是从内自己反锁的石门。 这机关术的确精巧,工匠需要特制的拐钉钥匙,可对于元烨来说,早就不算什么了。 青年从容打开了石门,接着用灵力封住了那想要触发的机关,在一道雀跃的惊叹声中,十分得意地将人护在身后,声音还带着点戏谑,“这里的机关可不是一拳就能解决的了,小师叔就算了,你可别乱碰。” 林渡走路的动作一顿,收回了想要提醒元烨前面有东西的想法。 这是个斜坡,地下埋着感应,漫长的甬道深处隐约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元烨瞳孔一颤,运起了灵力,迎面一个巨大的石球滚滚而来。 那石球极大,刚刚好能卡住整个甬道自如在里头翻滚,并且在不断加速冲向几人。 元烨沉默了片刻,打算套个机关兽或者爆炸符应对一下,被倪瑾萱一手拽到身后,“闪开,我来。” 灵力爆发,巨石成了碎石。 元烨沉默地扫开自己身上飞溅的石屑。 “还装吗?”林渡从容地背着手用拂尘扒拉出一条人过的道,“还不如瑾萱聪明反应快呢,她可不需要人保护。” 元烨刚刚膨胀起来的自信心被轻易击碎,嗷了一声,游魂一般跟在他们身后。 谁知下一瞬间,他就被林渡推到了前面,手上还塞了个琉璃灯,“机关术新弟子之中你第一,好歹也是咱们宗门未来的脊梁,去吧,自己的祖坟自己挖。” 元烨:…… 倪瑾萱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烨空得要命的心忽然有点酸涩鼓胀,他走到面前,絮絮叨叨,“小师叔,你见过能带着自家师门的人来挖尘世间的祖坟吗?” “今天就见到了。”林渡声音带笑。 他们一路前行,元烨手中的琉璃灯的火苗跟着他们的步伐一晃一晃,火舌不断飘移,却在黑暗之中格外明亮温暖。 大抵至暗时刻的光,无论多么微末,都是亮的。 第195章 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元烨倒也真应了林渡所说,机关术当真靠得住,一路有惊无险,途经了许多过洞、天井和小龛,也未曾经见到真的墓室。 一直到主墓室之前,眼前方才豁然开朗。 长明灯依旧耀目,帝后宝座金碧辉煌,前设供桌琉璃五供,但整个墓室内却透着说不出的空旷诡异,九个盘龙柱拔地而起,细看却并非初时建造的,有明显后来的痕迹,新得离谱,石柱之上的龙纹僵硬地绕着柱子正缓慢地游移,如浮雕壁虎般诡异。 大周的陵墓并没有那么豪华,规模也不大,但这主墓室之内,底下纵横交错着泛着金光的阵纹,琉璃五供之内似乎各自放着什么东西,看得并不太分明,无端显得有些不容冒犯,不可亲近,让人心生威严。 琉璃灯罩之内,火焰忽然蹿腾起来,从微弱变成了耀目的灵光。 “灵气。”倪瑾萱脱口而出,将手头捆得结结实实一路拖行过来的老头扔在了一旁。 林渡站在元烨身后,卡在危止身前。 她开口,“所以,危止大师,你想要取的,是什么?” 她缓缓转头,对上了危止沉沉的目光,金色光芒给她的侧脸蒙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却不曾带走她的犀利与疏冷。 危止轻笑,声音落在林渡的耳膜里,像是小钩子一般。 “何必这么护犊子,他们取走了我的龙血和龙鳞,还不让我拿?龙全身都是宝,很珍贵的。” 林渡大脑的发动机就被这么一句话闹得轰鸣起来。 什么叫……他的龙鳞? “你主动把秘密送给我,我总要把把柄送到你手上,你才能安心,是不是?” 危止垂下眼眸,羽睫深重,像是夜露落松枝,沉重又灵巧。 林渡收回探究的视线,“什么人能取了你这般珍贵的东西?就是我那师兄也没那本事吧?你可是天下第三。” 危止抬眼看着那琉璃器具中的东西,“那可说来话长了。” “长话短说谢谢。”林渡不依不饶。 危止:……小崽子就是不好糊弄! 元烨刚想回头求助小师叔,就看见林渡一脸诡异的震撼,身后的危止大师垂着眼眸看着小师叔的头顶,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无奈。 他心头一梗,“小……小师叔……难不成,很难吗?我是不是,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哦,那倒没有。”林渡神色恢复如常。 身后的危止也给了鼓励的眼神,只可惜那眼神在一张还没有收回无奈笑意的脸上,总是阴阳怪气的。 元烨:谢谢,更害怕了。 林渡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咒我会解,只是,需要你配合一点。” “阵由我来破吧。”危止也跟着走上前,“可能会有点危险。” “阵咒需要同时解,临湍教过你了?” “嗯。”林渡干正事的时候还是靠谱的,她拉过元烨的手腕,轻轻用灵力划开取了点血,直接在他手心开始描绘咒文。 “嘶,小师叔……” “不要说话,我会分心。”林渡的神识极度集中,拉过元烨的手,将那血符文覆盖于阵心。 另一侧,危止毫无阻碍地踏入阵纹之中,巨大的灵力流如龙一般咆哮起来,电光落在玉色僧袍上,滋啦啦地乱流。 降魔杵泛着金光浮现在他身前,嗡鸣作响,不断震颤,继而重重垂落扎入刚刚被血色咒印覆盖的阵心。 林渡飞速地结印,神识倾泻而出,压制着暴动的阵法。 元烨闷哼一声,只觉得有什么要从他的魂魄和脊梁上剥离开来,像是有人徒手生生撕开他的血肉,灵力也在飞速被什么席卷剥夺,丹田和经脉都空乏的厉害,一道冰凉的灵力倏然灌入他的经脉。 林渡声音冷淡似冬日寒霜,“忍一忍,阵法反噬会抽你的灵力,我会先封住你的灵脉。” 那冰冷的灵力在他脉中游走一圈,接着如同霜冻一般,封住了灵力走势。 九根柱子不断震颤,龙纹剥裂,危止在狂暴的灵力乱流中依旧从容,走向了供桌。 五个各样的琉璃瓶中当中的两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气息,疯狂躁动起来,接着喀嚓一声,碎裂开来。 精血融入危止的额心,鳞片却没有重新回归他的身体,只是安静待在危止的手心。 危止淡淡看了一眼另外三瓶里头的东西,嫌弃地皱了皱眉,将那凡间水土直接扬到了地上,又将那生辰八字融了。 九根龙柱彻底崩裂,大殿之内长明灯一瞬间尽数灭了。 元烨终于控制不住哀叫出声,“小师叔,疼疼疼,我骨髓不会被抽走了吧?” “骨髓没抽走,把你脑髓抽走了。”林渡冷冷地回道,最后一道法印带着凌厉的威势,将元烨神魂和中脉与阵法之间的联系彻底剥离。 元烨惊恐地捂住了脑子,“不至于吧!” “确实不至于。”林渡收回了灵力,解了封脉之术,接着塞给他一颗复灵丹,“解了,但是,本源有点受创,龙气反噬,略有虚亏,回去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就行。” “还有就是之后你修行就没有龙气助益了,不过问题不大,你好歹也是灵根纯度将近满分的天才。” 元烨痛得趴在地上真成了个小王八,闻言有气无力地问道,“喝点?” 林渡往自己嘴里塞了颗今天要吃的丹药,十分温和地补充道,“是啊,和你大师兄小师叔一样,喝亿点就好了。” 元烨:嘴里的丹药一下子就苦了起来。 大地一阵震颤,龙的哀鸣传入几人的耳膜。 林渡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走,龙脉要震了,地宫只怕有些甬道会受影响。” 她还没忘了扫尾,“国师呢?” 倪瑾萱刚刚才把人从乱石堆里拖出来,“小师叔……他刚刚被电了一下,然后又被这个石柱子砸中了……我刚救出来就断气了。” 林渡:……算了,都是报应,天道是懂报应的。 元烨一时还没能起来,结果直接被他口中的小矮子扛了起来,一路向门口狂奔而去。 林渡和危止一个开路一个断后,这回倒是没有再谁也不信谁了。 已经是深夜了,巨大的闪电却撕开了深浓的黑夜,将陵寝照得亮如白昼。 “让我下来,我来开门。”眼看一路碎石掉落,元烨被颠得差点把白日吃的东西吐出来。 倪瑾萱听完立刻将元烨扔了出去。 “诶不是……也不是这个下来法。” 好在林渡还有良知地托了一把,元烨连滚带爬到了门口,开了石门,四个人鱼贯而出,又将石门彻底关死。 “呼~好险,差点就要和我祖爷爷长眠于此……”元烨一面说着一面转头,恰好一道紫雷划亮了空中,将面前五百精兵的武器照得雪亮无比。 “嗬……”元烨把话咽了回去,差点直挺挺往回倒,“不是,小师叔你这药是不是不到家啊……” “打雷声太大了,加上我们进去时间很长了,药效也会代谢的。”林渡无奈地扶住了他。 元烨虚弱地对着面前的将士说道,“我说我只是想念祖爷爷来看看你们信吗?” 带头的将领皮肤黝黑,眉眼犀利,拔出了长刀,“擅闯地宫!杀!” 元烨:救命啊啊啊啊!!!!这要怎么演才能圆过去! 林渡沉默地思考自己能不能再用别的办法糊弄过去的时候,忽然一道灵力拔地而起。 一众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道电光在他们面前炸裂开来,直接将地劈了一个极大的口子。 而就是这么一道雷之后,那方才还在门口的四道身影,居然诡异地消失了。 云端之中,雨落如注,雷响八方。 “危止。” “嗯?” “小龙人是你才对吧?” “……被天道承认了不起?” “嘿,就是了不起。” 大雨倾盆,有人静静站在远处,兜帽边缘不断有雨珠落下,再顺着银质面具滚落下去,一声叹息微不可察地淹没在了黑夜雷雨中。 第850章 什么冥场面没见过 雷声阵阵,浇散了京城的夜市,也将勾栏瓦舍里的唱曲儿淹没了。 夜晚的太尉府就更阴森了,尤其是元烨被林渡扔进主院,找了一圈儿没找到自家兄弟,结果兄弟自己从一个棺材里坐起来,外头刚好一个雷打下来,将只穿着白色中衣的谢太尉照得更是苍白冷肃,如同恶鬼。 元烨差点吓得厥过去。 修道之人是不怕鬼,可仗不住这氛围确实吓人啊。 “谢二!你你你怎么睡在棺材里?小时候你可没这种癖好啊!” 元烨一口气没上来,加之身体又虚,缓缓就要栽倒。 这一天实在是太过惊心动魄了,他想当个躺平的万年龟缓一缓。 谢聿极为轻巧地扶住了他,神色自然,仿佛一点没觉得自己奇怪,“怎么大半夜的过来了?” 元烨被这轻飘飘的语气吓得心肝儿颤,“你……为什么睡棺材里?” 谢聿回头看了一眼棺材,目光温柔,“和夫人共枕而眠而已,去外间说话,别吵到她了。” 元烨现在就想原地晕过去,可惜谢聿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生生将他拖了出去。 元烨现在就是后悔,后悔之中透着绝望。 谢聿这厮分明就是疯了啊!他为什么要来找个这个脑子已经坏掉的疯子! 哦,小师叔要他来拖住谢聿的。 林渡此刻正在谢聿的外院的一个明显锁住却靠近书房的小屋子内。 “怎么他们邪魔是捅了补天石的老巢了?” 林渡捏着那块只有鹅卵石大小的石头皱着眉头,“有口井还不够?” “很小,倒像是那口井的缺口,算上阵法加成,的确能蒙蔽天机。”危止站在她身侧看了一眼,“这倒也能解释为什么那帮阴魂来凡俗界夺舍却没被天道察觉。” “传闻谢太尉将国师府掘地三尺,一把火烧了还不够,还将里头所有有嫌疑的东西都清除了,在原地址上镇压了一座新庙。”林渡垂眸若有所思,“看来背后也有人指点。” “凡俗界亦有能人异士,倒也不稀奇。”危止觉得林渡再想下去小脑瓜子都得想破了,打断了她的深究。 林渡再翻了翻,都是些修真界的普通材料和书籍、功法,大部分都不配进无上宗的书楼垫桌角的那种,符咒灵水之中的灵韵也已经消散,但为了安全,她还是将这些全部毁去。 “你怎么想?”危止问的是谢聿的处置。 林渡垂眸,“我们是正道,谢聿这人扶持大周,命格极贵,我们灵界之人不能杀他。” 危止嗯了一声,他不觉得林渡会这么轻易放过谢聿。 “谢聿有错,不过今日之事也方便了我们把这群邪魔一锅端了。” 从一开始林渡就已有了预料,“看元烨自己吧,那是他的修行,若有不当,我再出言提醒便是。” 世界从不是非黑即白的,人需要为自己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功德累积,杀孽也会累积。 “去书房看看,这些东西都不中用了,补天石你还要吗?”林渡确认一切都不会流传出去之后,随手将几本留下来的册子收入了储物戒中。 危止云淡风轻带她重新走出了屋子,将锁恢复好余光看到林渡往兜里揣的动作,声音很镇定,“你拿着吧。” 两个人进入了书房之内,却被那满屋的红线牵挂的铃铛吓得动作都轻了。 林渡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发出了感慨,“大周包容性真强啊。” 满屋房梁之上拉扯着纵横的红线,上头挂满了各色的铃铛,四面挂着不少工笔画,大多是芙蓉松竹花鸟,透着诡谲的美感。 架子上的长弓和长刀在暗夜里沉沉掩盖着锋芒,林渡驻足在刀架之前,看着眼前这把刀。 “怎么了?”危止发现林渡挪不动步了。 “难怪。”林渡若有所思地收回手,“这把刀所用材料是陨铁和血煞石,可以存住煞气。” “谢聿是将门出身,这刀浴血如此之多,所存的煞气极重,对付国师那般的三脚猫没什么问题,就是那几个夺舍了凡人的肉体凡胎,就是他们阴魂离体,也不敢近谢聿的身,一刀下去那些阴魂至少要养上十几年。” “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在凡间?凡间哪儿来的血煞石。” “这点倒也不难理解,从前凡俗界和灵界的封印没有那么强烈,或许是前人流传下来的。”危止看了一眼那刀,“这东西,你要带走吗?” 林渡想了想,“算了,晏青估计嫌弃这刀血腥气太重。” 她取出一个驱煞符,符纸刚刚贴上去,很快就燃烧了起来。 “你真放心让元烨这个状态去找谢聿?”危止问道。 “瑾萱在旁边看着呢。”林渡收回手,“这是他必须走的路。” 两个人连夜将整个谢府和灵界有关的东西彻底抹除之后,又扩大了搜索,将原先的国师府原址也重新翻了一遍。 这边两个人在雨夜奔波劳碌,那边元烨却被谢聿请到了一间客房之内。 “国师的布置,我父皇不可能不知道吧?” “是。”谢聿已经披上了外袍,“你要见那位吗?” 元烨沉默片刻,“最后看一眼吧,再看最后一眼,从此以后我走我的成仙道,他走他的奈何桥。” 谢聿一开始还想拍一拍元烨的肩膀以示安慰,听到这里,默默收回了手。 这元烨进的真的是正经仙门吗? “先不说我的事,说你的事。”元烨这会儿有点虚,靠在椅背上,端着热茶瘫软着,像只鼠饼。 “你的未婚妻的魂魄不在此界。” 谢聿端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了元烨。 元烨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堂堂无上宗亲传弟子,什么冥场面没见过。 这是他自己的兄弟!虽然不理解,但他尊重!只要他不耽误了家国大事,都好说。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可以用秘法将你的魂魄刻下咒印,你的魂魄会被她的魂魄吸引牵连,你死后魂魄出窍就能去找她。” “但这样的话,你的魂魄就再也入不了轮回,并且不是百分百成功,你的魂魄会在时空乱流里不断漂流,不断被消磨,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并且,你需要舍弃一切声名利禄,苦修至生命终结,不断向天道祈愿,告知天道你的想法,以你的功德和气运,以及不入轮回为代价,反复叩请天道,看天道是否愿意成全你们的重逢。” “你要想好了,这种办法,一世过后,魂魄即散,而且以你身上的功德,下一次投胎,应是极好的命。” 谢聿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将茶盏放到了桌上,断然道,“我愿意。” 那张在暗夜里无论怎么看都带着绕不开的阴沉和诡谲的脸,死寂灰败的眼中终于有了点光芒,“什么都可以。” 他花了八年完成了父兄遗愿,此后余生,都可以只为赎罪而活。 元烨叹了一口气,“行吧。” 小师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脑到了晚期那是无药可救的!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人都见棺材了,还愿意和棺材睡在一起,他能说什么? 尊重,锁死吧。 第198章 自己给自己养歪了 新皇上位三年,国师没了,求仙之风被遏制了不少,一切都很太平。 直到昨日刚下早朝就有人来告诉他太庙有祥云盘旋,好不容易搞清楚了是仙门中人带侄子回家看看,今儿不是大朝,皇帝刚刚舒舒服服坐在书房里批折子,大太监就又神情惶恐地跑了过来。 皇帝莫名觉得这消息估计也不太好。 “皇陵急报,说是昨夜大雷雨,劈得皇陵上头的山都焦黑冒烟了。” 真 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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