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装天真无知博师伯喜欢 临湍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林渡坐了过去,从自己的储物戒取出了个药膏,打算先给林渡的脸涂上。 就在此时,后苍从一侧桃林中走了出来,白衣上千万道血痕,目光从那盒每日都见的药膏落到林渡都快好了的脸上,冷然道,“禁制是我开的。” 临湍微微抬眉,“什么时候开的。” 后苍抿了抿唇,“那个佛修走了之后。” 这禁地桃林,除却师徒二人和凤朝之外,就只有那个佛修能进出无阻。 “为什么要开?” “他从前不来,进出无阻,万一要突然袭击您呢?佛道两门,不是同路,更何况……” 林渡歪着头,“可是师兄,佛道虽是两门,佛门亦是正路,你修无情道,怎么还对佛门有偏见呢?更何况危止大师我瞧着和师伯倒有几分相似,想来也是旧友了,师兄怎么对师长的朋友还心存芥蒂?” “要不……多抄点心经吧?大师姐就这么教我的!说对心境修行好!” 林渡疯狂发动自己的绿茶属性,转头故作骄傲地看向临湍,“是吧师伯!” “你说的对。”临湍拍了拍她的头,“危止……是我的旧识,你的心境倒是越修越走偏了,跟你小师妹说的一样,去抄写一遍怀德经吧。” 林渡小声道,“我每次都抄十遍的。” “那就十遍。”临湍看向后苍,重复道,“赶紧去吧,这副样子见人,也不怕把你小师妹吓到。” 被吓到的林渡无辜地坐在临湍旁边,自始至终都没有起身见礼。 后苍依旧站着没动,目光落在临湍手中的药膏上,“是,那弟子先退下,自行上药了。” 自行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临湍却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取了伤药,转而面向了林渡,“来我给你涂上,这么好一张脸,有伤不好看。” 林渡乖巧伸长了脖子,把脸凑过去了。 后苍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看着林渡的侧脸。 就那细得跟头发丝儿一样的伤口,眼神不好的都要看不见了,还要上药?自己的灵力养一天不就能愈合了?浪费那么好的生肌膏做什么。 这个所谓的病弱小师妹,后苍看她倒是没看出来一点可怜可爱,心机深沉地掏出那心来都能染黑一片海了。 后苍见师父是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也没了法子,只好自己默默地走了。 等确定人彻底回了屋子之后,临湍这才开口跟林渡说了点她想听的。 “危止那孩子,说来也是个冤孽。” 林渡被孩子这句称呼劈得外焦里嫩,脑子宕机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想明白危止那人怎么能和孩子这两个词联系上。 临湍看了她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对我们这些老家伙来说,千岁以下的,也还都是孩子,尤其你这个年纪的,更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林渡张了张口,愣是没想出来怎么套话,全靠本能回道,“可是师伯看着就很年轻呀,和我走出去也只是因为气度沉静十分威严。” “你今天来,大约也是想找我确定危止是否会对你此行有威胁吧?” 临湍倒也不是没听说过外界对林渡的评价,黠慧无比,属不世之才,林渡一来就直接讲明了危止和元烨那件事的关系,又在方才和后苍对话时肯定了她的朋友定然是好的,自然是想要她的一个确认。 “这事儿他没和你直言,是因为密宗佛子的身世若是传了出去,对佛门都是一个震动,并且,对现今的危止来说,依旧是一场危机。” 临湍顿了顿,目光直截,“你应当是察觉到了什么,对吗?” 林渡不否认,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孩子气得厉害,“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师伯,果然岁月给人带来了无穷的智慧。” 临湍也不管她这样示好的话,拍了拍她的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算我不告诉你,你大约也猜出来了什么,你应当心中有数,什么能说出去,什么不能说出去,你猜到哪种程度了?” 林渡眨眨眼睛,下意识垂眸摩挲了一下中指,“楼姓是从前婆娑国的皇室姓,而佛子炼化蛟龙以成金身,是修真界都知道的事,元烨身上和龙脉串联的咒印和阵法,我想或许,危止大师,也是为了在凡俗界寻得压制真龙的龙气之法吧。” 小孩儿说得飞快,但临湍依旧听清了,从第一句说出来开始,她就知道了外界传言甚至有些低估林渡了。 她的敏锐程度远超临湍想象,只是那日的一个楼字,林渡就能联系到这么多,无限接近于真相,只是无法填充细节。 难怪小小年纪就能破邪魔大阵。 “对,”临湍很痛快地承认了,“危止是前朝遗孤,而我,是他的姑姑,不过自我远走中州之后,已经从皇室里除名了。” 林渡瞪大了眼睛,居然是……姑侄。 中州第一,和佛门佛子,这皇室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林渡有点想和自己一样出身草根没爹没妈的老父亲阎野了。 “其实,当年我和危止,是两代人走出的两步不同的棋而已。” “危止身上,我不知道究竟埋的是什么后路,但我只知道,他的的确确是天生佛骨,诞生那一日就象征着婆娑注定国灭,被佛门取代。” 临湍笑了笑,“你也不用担心他会对你们凡俗界之旅造有什么阻碍,他这人,看似纵情肆意,四处挑衅,实则……从未破戒。” “他跟我讲过,这次和你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具体的,若他想说,自会跟你说,今日你来都来了,凡俗界和我们灵界之间封印也该加固了,我教你些封印和咒印的加固和消解之法。” 林渡闻言立刻正襟危坐,将危止和龙暂时抛到了脑后,一双眼睛漆黑真诚,“师伯能教我就最好不过了!” 第185章 这次去凡俗界,我们只办三件事 林渡出行,最忙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天芮峰的师徒两个,林渡自己肯定会偷懒,瑾萱虽然会煎药但到底没学过药理。 照理来说,夏天无是该跟林渡去的,偏偏墨麟身子骨没好,近期又有许多人上门求医,姜良离不开她这个唯一的嘴替,加上那日溯平生幻境,她心境隐隐有松解之相,不适宜去没有灵气的凡俗界。 夏天无和姜良两个人商量了半日,才给林渡准备了一桌的药。 林渡被喊过来拿的时候看着那一桌垒成了山的药恨不得掉头就跑,被夏天无一句话喊得又像是被捏了后脖颈的猫站住了。 “您这是给我准备了多少的药,我一年都吃不完吧?” 林渡梗着脖子站在姜良面前,“什么好人能在赶路的时候还天天三瓶药液一颗丹药啊!” 她就说为什么这几天烧的柴火这么多,整个天芮峰都烟熏火燎冒青烟的,敢情冒的是她林渡未来一年的青烟。 那眼前垒的药瓶塔都有五层高了,她林渡就算在凡俗界没有银子,只怕靠卖药瓶都能开个杂货铺了。 “我只是去一趟凡俗界而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姜良看了一眼自家徒弟,夏天无自动开始尽职尽责成为社恐师父的传话筒,“一则是你一年内不能动用灵力,师父觉得你定然不愿意在宗内闲着,只怕会一年都待在外面不回来。” 林渡转头看向窗外,“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圆啊。”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倪瑾萱看的人间暗面太少,她总要带这个赤子之心的小孩儿见识见识。 夏天无也不管她故意岔开话题,“二则,你要去的是凡俗界,凡俗界毫无灵气,对你的身体没有益处……” 她说到这里语气却含混了些,目光落在林渡偏过去的侧脸上。 林渡嫌头发影响练功,常年冠以道髻,头发梳得规整利落,也能叫人一眼看见那后脑勺上丝丝缕缕的白发。 凡俗界没有灵气,林渡这用天材地宝吊着命的身体,会衰败得比旁人更快。 林渡这些年也看了不少医书,自然知道夏天无的未尽之语,闻言只是笑,“命中有时终须有,不管这个,倒是二师侄,我走之后,你炼丹生了闷气,炉子记得找晏青修,我教过他了,好几个阵法我都提前刻下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认命把桌上的药液都收进储物戒中,无视了夏天无犀利的目光,一溜烟地下了山。 “她真能按时吃药吗?平时每次一到吃药就磨磨蹭蹭口中说什么要做心理建设。”姜良对此表示担忧。 夏天无觉得小师叔大概还是惜命的,但也不确定,“我会嘱咐瑾萱,盯好她小师叔,服药的时辰都给她写好了。” 全宗门都知道倪瑾萱就是小师叔的向阳花,为了林渡的性命,瑾萱定然会仔细盯好的。 临行那天,晏青和墨麟兄弟两个都一脸幽怨,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师叔去凡俗界不带他们。 “墨麟别想了,骨头没好之前别乱跑,天无可是为着你才留在宗门里的,至于晏青……”林渡语气森森,“我记得你在秘境破阵之时一脚没稳,落在了冰面上。” 晏青后退一步,草率了,没想到小师叔记性这么好。 加练这事儿是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加练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悄悄加练,然后惊艳所有人。 林渡揣着一大包的药带着两个小师侄上了路,“这次去凡俗界,我们只办三件事。” “这头一件,就是断了元烨身上的尘缘,你修鲁班书,的确与凡俗界该彻底断了。” “第二件,是我要寻一位故人,我答应过,这辈子他娶媳妇的钱,我出。” “第三件事,修真界有修士回流大周,需要处理了,等回来的时候就把两界之间的封印加固了。” 林渡未曾和元烨直言,是因为若是现在告诉元烨,没有切实证据,并不好。 元烨这个人平日里看似懵懂懒散,可林渡看得清楚,他太擅长藏拙了,而这种藏拙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如同晏青骨子里的傲气,认为自己不管什么都可以做好一样,元烨天生给自己的预设就好像是中庸和活着就好。 三人刚出宗门外,林渡就看见了懒洋洋躺在云海竹筏里的和尚。 那和尚一身海青僧袍,斗笠遮面挡光,悠闲自在得不像是在天上,像是在海里。 林渡沉默了一瞬间,有点想直接绕开他。 危止却自己坐起来了,斗笠向上一扶,露出大半张脸,睡眼惺忪,声调懒洋洋的,“走吧。” 林渡抿了抿唇,带着身后傻眼的两个师侄,“快来,见过危止大师。” 两个小孩儿有样学样,危止只是笑着摆手,“此次同行,我与你们临湍师祖是旧识,也算你们半个长辈,不必与我如此客套。” 林渡看了他一眼,这和尚怎么当着她的师侄的面倒也有了点长辈风范,怎么和自己就什么都敢说呢。 危止可不管林渡的腹诽,又好端端坐了下去,一艘竹筏和一艘灵舟并行,竟稳稳一步不落。 林渡缩回船舱之内,满心以为能歇会儿,耳边就传来了危止的声音,“看那孩子还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你还没告诉他?” 林渡按着太阳穴,哼哼了一声,“你不是说不会在我宗外等,怎么还等着了?” “怕你提前偷跑。”危止坦然道,“你对我有戒备。” “我不信你,可我信临湍师伯。”林渡比他更坦然。 两个人隔着一层竹帘和涌动的风对上眼睛,危止无奈一笑,只好退了一步,“中州大比的事我只是换了个题库中的几题而已,妖族也换了一两题啊,我们不过是凑个热闹,谁能想到是真的动手,此前你师门的人也来我们的盛会上捣过乱,都是礼尚往来而已。” “阵法之事,我也是在你发觉的时候才知道的。” “文福那日留下的傀儡我看过,”林渡顿了顿,“和秘境之中的做法相同,多谢您的消息和提点。” 出家人不打诳语,看来是真的。 虽然是道谢,语气干巴巴的,危止也不恼,“灵船还要走上大半日,你歇着吧,我是你长辈,护上你们一护,没什么问题。” 世人对他多有戒备,危止早就习惯了。 中州修士多提防,妖修更是对他格外戒备乃至仇视,邪魔自是不必提,林渡本能地防备他并不介意,毕竟当初最开始,林渡并不怕他,可爱得厉害。 只可惜,人总会长大,无知无畏的小儿也终究会渐渐明白人世间根深蒂固的芥蒂与偏见。 第855章 大周要是亡了可怎么好? 林渡不好入定修炼,很多时候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大半天的路程她几乎都是睡过去的,也就中间被倪瑾萱喊起来喝了一回药。 这是危止头一回看到林渡苦大仇深的一面,喝个药像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一样,一口闷药喝出了壮士断腕的悲壮。 “喝完了喝完了。”林渡低头咬了颗橘子糖,应付完倪瑾萱,又把自己团进船舱里,闭上了眼睛。 灵舟行至交界处,慢慢下降至海上。 海上风浪极大,但苍离为了自家小师妹睡得安稳,灵舟看似简朴,却实实在在稳当得厉害。 元烨落在海上之时就惆怅了起来,嘴巴还咧着,眼睛已经不笑了。 “喂,你想什么呢?”瑾萱发现了他的异状,元烨平日里笑得总是很欠揍,很少笑得这般艰难,太难看了。 “没,”元烨下意识回了一句没,但对上瑾萱那双天真的眼睛很快松懈了下来,笑了笑,“没事,有点……近乡情怯。” 只怕回去之后,沧海桑田,下山之后,早已不知人间日月了。 瑾萱不解,“那是你的家乡啊,回家不应该开心吗?” 元烨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非要带着倪瑾萱,她的性子就不适合跟他去应付皇家那群人,轻轻松松哪怕一个小太监都能把她骗得什么都没了。 他坐在船头,两只手玩着一把古怪的九连环,“不是的。” 倪瑾萱对皇室几乎一无所知,元烨想了想,打算直接跟她讲明,也好让她不至于见谁都是好人,谁说的都是真话。 “我走之前,大周内忧外患,外有西夏虎视眈眈,内有冗官愚民和年老多疑的帝王,”元烨自嘲地一笑,“我父皇那人没什么本事,若是做个盛世的守成之君倒也勉强,只可惜他接手的时候大周已经开始败了。” “说不定,我走之前老子还是皇帝,回去的时候老子就不是了。” 倪瑾萱听得似懂非懂,“那,一个王朝,皇帝这么重要吗?一个人就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兴亡?” 元烨想了想,“因为民间的皇帝就像是我们的天道,天道定的规矩,我们就要遵守,皇帝定的规矩,天下人都要遵守。” “那样大的权力,居然只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吗?天道可是强大且公平的呀,之前晏青说,你也有资格做皇帝?” “是啊,”元烨垂眸,手上的九连环叮当作响,“我也有资格做皇帝,可就像你说的,那样大的权力,一个会做错事,甚至弱小偏颇的人,怎么能坐得稳呢?” 不过是,海上行舟,风浪滔天,民生颠簸。 “我自认坐不上那个位置,也不能力挽狂澜。”元烨笑了笑,“为了那个位置,人人自危,人人掩饰,人人争抢,那可不是咱们饭桌上的最后一块肉,抢不过也就笑一笑。” “抢不过,是要死人的,所以这次我回去,不管究竟日月是否转移,我的身份大抵都是尴尬的。” 元烨对上瑾萱黑亮担忧的视线,认真又戏谑,“你们会被视为我的同党,或许有很多人讨好你,或许又有很多人敌视你,反正你也听不明白,就只当是小师叔带你看的戏,他们说的话,都是唱戏,可不能当真。” 倪瑾萱瞪大了眼睛,“诶你这人真讨厌,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你又不是小师叔!” 林渡其实并没有在睡,只是被药苦得说不出话,不好冷着脸对瑾萱,自己回船舱装睡了,听到前面的话,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更喜欢那个小龙人了。”危止的声音又在林渡耳旁响起。 林渡用神识回他,“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我更喜欢元烨的?” 危止想了想,“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更信任或者放松。” “你处处护着那个小女娃,在另一个医修面前体贴乖巧,对着墨麟和那个晏家人也算极好的同门情谊,但都不够随便,对元烨,你说话之前没有思量,有点像是不怕说错话。” 林渡笑了,“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怕说错话?” “因为他够聪明,至少在人情世故上,够聪明。”危止摩挲着手上的佛珠,“至少和你一样,是俗世磨砺出来的人,你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影响他太多,但其余几人,性子都还没有彻底成型,尤其是你看得最紧的那个小姑娘。” 林渡摩挲着中指,“你就是天天这么到处看这个热闹?这样揣摩人心?” “也不是,”危止站起身,凡俗界和灵界的结界之处已经到了,他抬手结印,竹筏和灵舟轻巧地没入空中禁制之中,再冒出到海上,已经没有了灵气所在。 林渡不适应地皱了皱眉头。 “我只是好奇,你总像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一样,有种孤注一掷的绝望感,可绷太紧的弦总是不好的,你别逼自己太狠了。” 危止一面带着长辈的语气教训林渡,一面偏头看着下面被灵力吸引到灵船附近的几只的大鱼,轻轻释放了一下身上的气息,那群大鱼立刻吓得潜入水中,游得远远的。 “真的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也是你吧,”林渡嘴上就没饶过人,“佛门你不回,妖界视你为天敌,你又不屑与邪魔为伍,想来想去,就喜欢中州修士们讨厌你又干不掉你的样子,天天在中州溜达。” 危止端坐竹筏上,僧衣被海风吹得鼓动,“你说得对。” 幼时辩经从未败过的人轻飘飘在林渡面前认了输。 “其实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林渡出言弥补,“想那么多难怪没头发。” 危止:…… 头发他想有就有,命可不是。 眼看快靠岸,林渡也就不再装睡,凑到前面问了个问题。 “你身上还有钱吗?能在大周用的钱?” 还在伤感之中的忧郁青年眼睛一下瞪大了,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有。” “金银也得先兑换了钱才能用吧?”林渡忽然觉得他们最关键的没有准备。 “对……而且大周在我走之前,货币杂乱,国库空虚……我走了这几年,也不知道钱引现在能不能用了。” 两个人对望一眼,沧桑望天,看来还是得先回宫再做打算。 “那……你身上还有能印证自己是皇子的东西吗?万一他们不认你怎么办?” 林渡发出了致命一问,毕竟进宗之时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如今抽条了虽说五官还是那个样子,脸可瘦下去了。 “这个还是有的!”元烨掏出一个明黄诏书,“就是……万一我老子死了,或者直接大周亡了,可怎么好?” 倪瑾萱也瞪大了眼睛,“大周要是亡了……那我们怎么办?” 这是个好问题。 元烨越想越惊恐,从凡俗界到修真界他没钱被迫洗盘子,不会回去之后还要被迫洗盘子还债吧? 林渡扶额忍笑,危止无奈地答道,“你身上还有龙气在,说明你的皇室气数未尽,你大可放心。” 一帮人漏夜上了岸,好在大周无宵禁,元烨顺手拉了个看着明显也是富商的走客询问,“如今年号是什么?” 那人疑惑地看了眼前分明一身华服的几人,就连那个僧人都看着高挑清瘦,气质出尘,瞧着身上料子宫里的人也难比上。 不过到底凡人天然对有灵气之物心生好感,那人按下心中疑惑,还是回道,“如今是熙和三年啊。” 元烨脸色一白,嘴角的笑僵了僵,“是嘛,我随大师入深山清修多年,未上山的时候,还是景宣二十年元月呢。” 倪瑾萱听得一怔,难怪元烨从来不喊她名字,居然是因为她的名字年号同音。 那人稀罕地看了元烨一眼,“原是这样,不过那位太上皇还在呢,三年前退位让贤啦。” 元烨想了想,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金锁,“这是我从前家中为我幼时打造的玩意儿,还请大哥与我细说,当今是哪一位登基啊?” “嗐,好说好说。”那路人摸索了一下那金锁,左右看了一眼,凑近低声道,“继位的,是从前的成王。” “四年前,谢太尉不明不白地被革职,之后啊,据说也是出家修行,结果一年后就带兵包围了皇城,和成王一道清君侧,斩了那迷惑君王的国师老道!成王登基继位,谢太尉就又回了朝廷。” 元烨听得脸色越来越白,最后连笑都快绷不住了,客气地送走了人之后,一脸恍惚地看着林渡,“小师叔……” 为什么是从前只喜欢种地的二叔成了皇帝?为什么儿时的伴读会成了逼宫造反的谢太尉?为什么国师从修真界又回到了凡俗界?还被人草草了结了性命? 林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你二叔继位,总好过大周亡了,你如今是我们无上宗的人,凡俗界的皇帝,伤不了你。” “那我们还要回宫吗?”元烨有些发愣,“我怕二叔以为我是回来和他争抢皇位的。” 她眼珠一转,笑道,“我们不光要回宫,还要风风光光声势浩大地落在你那皇帝二叔面前。” 第857章 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眼神 “你说,凡俗界话本里的仙人,都是什么样的?” 月黑风高,几个衣着光鲜的青年聚在略显荒凉的城外小路上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元烨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要问这个,想了想,答道,“小师叔你收了匪气的话,不要笑,不要穿窄袖,最好衣袍飘飘的,大概就那样。” 林渡想了想,有点难度,但不多。 她打量了一旁的元烨,“那你自己好生收拾收拾,打扮打扮。” 元烨:…… “有没有可能,我没小师叔你这张脸,还有那个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眼神。” 林渡冷笑了一声。 元烨后退了一步,“啊,换衣服换衣服,找个破庙换衣服。” 他就知道,小师叔装不成仙人,这样子倒像是要把鬼下油锅的活阎王。 危止拉下斗笠笑,林渡无差别攻击道,“斗笠是遮不住你上扬的嘴角的,别装了。” 佛修就扬起脸大大方方地笑话她。 林渡扯了扯嘴角,恨不得龇牙以表威慑。 危止一边笑一边指了指一处,“那里有个破道观,我们走吧。” 到了地方林渡倒是一愣,“这道观……” 道观很大,后头还有不少院落,看着废弃没几年,依稀还能看出从前的繁盛迹象,那墙上漆都还是鲜亮的,只是里头已经结满了蛛网,一片厚厚的灰。 分明是夏日,这道观毫无人气,萧瑟阴冷至极。 元烨和瑾萱都算是道门人,见了不免凄凉。 林渡脑子一转就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国师都被清君侧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道观被抛弃也是寻常事。 她闷头打了个清洁诀,“走吧,先休整休整。” 说休整,不过是元烨把那一身看着就像是皇子的衣服换下来了,另换了一身和自家师父差不多的广袖道袍。 倪瑾萱这些年个子倒是没怎么长,一张看着就讨喜的脸,像是传统认知里菩萨身旁的金童玉女。 林渡也没强求,自己把平日里的练功服换下来,顺手揪了五师兄的一个拂尘出来,往左胳膊上一甩,“像样了吗?” 太像样了,元烨打眼一看,还以为宗门里那个老是逃避做饭的五师叔来了,就差了点胡子。 危止看了一会儿,竟也配合这几个人的装腔作势,“要不我换个袈裟?” 林渡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说她的计划里没有他。 但危止就懂了,开口提醒,“听说那个谢太尉可是佛寺带发修行。” 林渡:是这谢太尉没品位! 但很快林渡忽然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元烨,“佛寺屯田屯兵?否则为什么一年之后突然带兵包围?” 元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异动,“可那是……光明磊落的谢聿,他怎么会……”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更何况昔日好友。”林渡出声提醒,“不要留恋昨日。” 倪瑾萱难得对元烨发了些许善心,塞给他一颗林渡专属的糖。 “别苦着脸啦!” 元烨低头,看到手心里油纸里的橘子糖,沾了糖粉,不软不硬,只是用菜刀切成了不规整的方块,比宫里的粗糙许多,但他依旧将糖塞进嘴里,没一会儿皱起了眉头,粘牙。 小师叔那么挑的一个人,怎么没挑过这个糖,生生从进宗门第一年吃到现在。 林渡浑然不在意,转头跟危止商量,“那谢聿未必敬畏佛祖,你去了也不管用,你要跟着我们也行,元烨是我的师侄,你有你的所求,但我要保他此后修行无碍。” 危止含笑答允,“好。” 林渡这才转过身到了元烨跟前,上前一个暴栗,“咱们这次回宫,主打一个仙人降世,高格调,糖都吃了,怎么还揪着一张脸,走吧,我算了算,辰时就挺好。” 元烨面目狰狞,他刚在一脸苦大仇深地——舔上牙膛和牙根粘着的糖,平白挨了小师叔一个暴栗,舌头一咬,眼泪水儿都要兜不住了。 倪瑾萱难得不向着林渡,“小师叔,他哭了!要不你让他先一个人哭一哭再走?” 元烨:……这点体贴不要也罢。 林渡垂眸闷笑,“趁天黑,赶紧飞。” 日头一点点上来,三月的天,整个京城本该是烟雨朦胧的灰霾天,可今日早朝上着完出来,竟出了太阳。 灿阳破云而出,皇宫之上一串仙鹤掠过青天,早朝上的官员刚刚听得要退朝的消息,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凑到那大太监身旁,哆哆嗦嗦说了一声,“太庙,太庙出事了!” “太庙突然金光大绽,有祥云罩顶,一路过来,那花都放了,还有仙鹤盘旋!是真仙鹤!” 下头站在最前头的青年耳力极好,闻言微微抬脸,半面黥字,一双深黑的眼底透出了些思量。 皇帝老成持重,等散了朝,这才冷着脸,“摆驾太庙。” 天上的林渡在嗑瓜子,瓜子火大,师兄不让她嗑,对身体不好,她也就到了外头可以偷摸嗑几下。 四个人躲在云层里,林渡一手抓着瓜子磕着一面看着这个四四方方庄严肃穆的皇宫,和记忆里的故宫不一样,但朱墙彩绘,檐椽高耸,曲尺连廊,是好看。 危止看了一眼她兜着的一小把瓜子已经快都成了瓜子皮,正想要再掏一把,赶紧拦了一拦,“别吃了。” 林渡瞪大眼睛,满眼写着你为什么管我? “你五脏六腑先天不足,发育不全,无上宗的灵食无一不是灵界最纯粹的灵物所制,可这瓜子是你外面买的,吃多了小心生病。” 林渡表示不信,“我怎么可能那么脆弱!” 危止不语,定定地瞧着她,一张脸上写了几个大字,“你就是。” 林渡不带夏天无的最大原因就是不想被死亡凝视,现在好了,身边却多了个打着长辈名义实则分明是同辈分的臭佛修! 怎一个惨字了得。 林渡窸窸窣窣又磕了几颗,忽然神识里眼见一对明黄仪仗远远过来,只好把自己刚刚升腾起来的反骨压了下去,随手一把瓜子壳碾为了齑粉,纷纷扬扬洒落下去。 下头乌泱泱跪下的小太监扑了一头的灰也茫然不知。 林渡站起来,摆了摆不甚熟悉的宽袖,拎出个拂尘在三个人身上都扫了一遍,这才装模作样捏了诀让祥云散开,摆出一副看人看狗都一视同仁的眼神,搭着拂尘,睥睨着太庙与这人间的皇帝。 她忽然有点想点首歌。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第858章 你师侄没你演戏有天分 太庙之上,霞光满天,仙鹤盘绕,云端立着四人,当中一位一身广袖宽袍苍衣道袍,银冠宝珠拂尘搭手,冷清出尘,身后两人一人暗金银绣,通身气派,一人羽衣霓裳,宛若三月云霞。 这三人身旁还立着个和尚,一身青绦玉色袈裟。 阳光落在云端,四个人的衣着闪亮无比,波光粼粼,闪得皇帝睁不开眼睛。 身后的大太监眯着眼睛心中暗道,娘呀,青天白日的,老元家祖坟就冒青烟了。 皇帝心里想的和自己的太监南辕北辙,娘呀,青天白日的,老元家的太庙就要被劈了吗? 老元家坏事没少做,可好事也干的不少啊。 于是他诚惶诚恐道,“不知几位……仙人降临我大周,有何贵干?” 云端上传来一道无悲无喜的清冷女音,“我带我师兄爱徒前来,如今他即将脱胎成仙,在此之前,总要断了尘缘,他始终放不下大周民生,我便带他来最后看一眼。” 这话听得皇帝云里雾里的,一张老脸眉心下意识皱起,然后就听到了云端上传来一个有点熟悉但低沉了许多的男声。 “二叔,是我,我回来看看。” 一声二叔把元祈给叫蒙了,他仰头眯着老眼定睛一看,还是没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是元烨,视线晃来晃去,对着那个霓裳羽衣的人影喊了一声,“元烨?” “二叔!”元烨深情呼唤。 “元烨!”皇帝确定了,他那个侄子就喜欢穿闪闪发光的戏服,欢欢喜喜地往前走了几步。 云端的一人冲了下来。 “二叔!”一个穿着银色道袍人高马大的青年落在了皇帝面前,凤眼含泪,双手托住了这位二叔的胳膊。 元祈愣了一下,接着也反手握住了侄子的手,“你瘦了!也长高了,国师当真带你去海上仙岛去了?” 看看这变化大的,袍子都穿得这么素净,果然是要当神仙的人了。 不过还好还好,至少不是出家当和尚了。 林渡还在云端,正在和危止传音,“太庙没问题?” “没有。”危止回道。 林渡收回神识,她也没发现,危止也没发现,说明大概真的没问题。 “回头去他们的祖坟看看。”林渡决定了。 林 专门掀人棺材板 渡,从不知缺德为何物。 危止点头,“的确很有可能,明日去吧,你师侄没你演戏有天分,现在有点夸张了。” 光打雷不下雨,叔侄两个把对方背拍了又拍,口中都是痛哭之声,眼泪水儿还没昨儿吃糖咬了舌头掉得多。 林渡战术闭眼,“不中用了。” 叔侄两个一脉相承的差演技,看了都倒胃口。 老元家的祖坟要是能冒青烟,那也是人给炸出来的。 倪瑾萱拽了拽林渡的衣袖,看着地上叔慈子孝的画面,小声询问,“元烨不是说皇帝很危险吗?” 林渡叹了口气,“所以说你看不明白呢。” 下头皇帝已经含泪在问了,“听那仙子说,你是来断尘缘的,打算住多久啊?再最后看一眼我们大周?如今边关太平了,西夏被谢聿那小子打服了,日子好过了,你多看看,看看好啊,还爱听戏吗?仙岛上有戏听吗?” 林渡实时翻译给倪瑾萱,“这是在试探元烨打不打算留下来,是不是来抢他皇位的,什么时候走。” 倪瑾萱瞪大了眼睛,“是这样吗?” 元烨答道,“没戏,不过祖宗保佑,我在仙岛上锯木头,因为木头锯得好,师父说我吃苦耐劳,所以愿意带我修炼。” “锯木头好啊,锯木头好啊。”元祈搂着元烨的肩膀,“不过你这样,上头的仙长不会介意吧?” “那是我师叔,”元烨顿了顿,“都是我挂念亲人失态了,无事。之后师叔断了我的尘缘,往后我就再也记不起从前的事了,我那师叔,虽说人生得冷淡了些,在仙岛上人人都怕她了些,但可是仙岛上的天赋第一,未来的仙尊。” 林渡继续翻译,“元烨的意思是我很厉害,别惹,他没什么本事,刚被师父看上,并且会走,走了之后也记不得人间的事,不会和他抢皇位。” 元祈听了心中感慨,“苦了你了!” “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元烨托着皇叔的胳膊,“天下太平就好。” 林渡闭上了眼睛,不想翻译了。 危止若有所思,“这话是谁教的?” “我。”林渡懒洋洋地横他一眼,“怎么啦?我们道门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危止不说话了,只是笑,“没什么,觉得这句话挺好。” 林渡嗯了一声,那当然了,伟人的名言。 一群人被请到了一座宫殿内部,元烨拉着元祈的手,眼圈儿通红,“皇叔。” 元祈眼圈同样通红,“烨儿啊,你还有什么需要,我让人陪你逛逛。” “我要钱。”元烨干脆利落,“仙岛上不用钱,我想带我小师妹去人间逛逛,尽一尽地主之谊。” “好说好说。”元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找个礼官陪你逛。” “清予他如今怎么样了?我小时候伴读他老替我受过,我想再见见他。”元烨虽然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惦记起自己这个伴读,但他也想见一见他,便开口道。 “好说好说。”元祈一口答应,接着说要处理政务出了门,一路回了殿中方才放下了嘴角,脸上一片凝重。 早有一紫袍青年等在门口,见了他就要行礼,“皇上。” “元烨回来了,还带着得道的高人,那老道居然真的把元烨送到仙岛去了,你都看见了?” “是,没有任何银线和手脚,应当是真的。”谢聿起身垂首。 “世上居然真的有神仙,”皇帝皱了皱眉,“他想见一见你,你也替我去,试探试探。” 青年拱手,“臣,遵旨。” 紫袍青年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在宫禁内出入无阻,一路侍从见了皆凝气屏息,战战兢兢。 宫殿之内,元烨看着桌上的茶点,正和瑾萱介绍着,林渡目光灼灼,奈何旁边危止满脸写着三个大字“你不能”。 门外忽然传来了行礼声,“见过太尉大人!” 元烨给瑾萱解说的笑脸一顿,仰头看去,一人逆光而来,身上重重煞气,眉眼冷肃,俊朗的脸上偏偏被两个黥字破坏了那份俊气,显得有些阴沉邪肆,步步稳重,恰似人间煞神。 他恍惚间想起从前和谢聿一同逃课翻墙去街上游玩,去那些店里淘古书古物和各样玩具,淘到了好的揣进怀里,又一同去酒楼吃上一顿好的,蹴鞠投壶,就没有谢小世子赢不了的。 元烨喊他的表字,“谢清予,你来啦。”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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