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来说,约等于十年不化的陈年老冰,化得很慢。 危止按上去,居然迅速消融了,水滴滴答答落在井沿,很快汇聚成水流,渗进了土里。 那如玉手背上纵横的青筋,倒和那灵藤近似了。 林渡走过去找了个不值钱的储物袋,将那已经彻底失了生机的灵藤直接打包塞进去。 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那井口齐人腿的冰已经全化了。 危止收回手,那本该湿漉漉的手,却一下干了,水汽被体温蒸了个干净。 林渡:……但凡这会儿有个水银体温计戳上去都要直接爆掉。 危止定定地看了林渡一会儿,继而低头,“谢了。” “实在不行,那边有条河。” 她也很想看看真 “龙吸水”什么样儿。 “不必了。”危止顿了顿,“我回漠北待着压制妖力便是,那里寒冰之气重。” 他说着,看了一眼那口井,“这井的石头,我带走了。” 林渡忽然开口,“走归走,万一那本体察觉分身被销毁,怎么办?” 她眼里是明晃晃的你要负责。 危止想了想,抬手打了个法印,落在了林渡身上。 “只能管一次用,但也足够了。” 危止不觉得这小祖宗遇到危险之际家里人会不出来,临湍和阎野那两个应该都比他现在这副鬼样子方便。 更何况,林渡这小孩儿长了八百个心眼子,逮着路过的羊都能薅点毛,总不至于不能自保。 林渡没什么感觉,就看见眼前一道金色的法印接着消融了。 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若他当真是你怀疑的人,那这法印足够保你了。” 就是那一百多个人都来打上她一招,林渡也能好好活着。 危止说完,抬手施了个法,将那井上的石头直接拔起。 林渡脑子一抽,“你听说过一个成语吗?” “什么?” “背井离乡。” 危止收石头的手一顿。 林渡脑子甚至想好了明日修真界轶事录的标题,《震惊!妖僧危止背井离村为哪般?》。 危止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儿,这小孩儿这张嘴颠倒黑白本末倒置都很有一套。 阎野这个师父,到底是怎么教的? 林渡脑子控制不住地想到了眼前的人扛着那口井狂奔而去的样子,转头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折扇握在手心,竖着压在脸上,顺势仰头看着月亮。 “啊,你看今天晚上这个月亮……像不像你搬走的那口井?” 危止忽然就觉得那根本不算什么的石头有点沉手,利落地将那东西收走,“今日多谢你,走了。” 林渡空出的手冲他晃了晃,转身往回走,忽然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那人拎着星云剑,似乎正在思考为何自己出不了这屋子。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你,好端端的,出来干什么呢?” 林渡说着,脸上的笑还没散,黑沉沉的眼眸之中蓄积着暴风雨前的积雨云,她边往前走,手中的折扇已经换成了七把材质各异的短刃。 那七把短刃浮在林渡周身,泛着淡淡的光,并不鲜明,但很快被主人的灵力驾驭,迅疾地破空爆射出去,在空中发出几道清厉的锐鸣。 “陶显”抬手出剑,将那七个刀刃一剑扫开。 “区区稚童,不自量力。” 林渡却笑得肆意,眼眸灼然,“腾云以下,一拳而已,腾云以上,先手我也未必输啊。”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出不去。” 那七枚刀刃在被拨乱之后才真正在空中化成了七星煞,继而一道白色灵光被挥出,本是初春,空中却在一瞬间飘起近乎雪一样的雾,暂且挡住了那困在屋里的人扫出来的剑气。 林渡岿然不动,看着对方酝酿的剑意,最后一道阵纹在霜雾中缓缓成型,接着若万斤重的陨石,直落而下,砰的一声,大地都在止不住地震颤。 剑气终于突破林渡的霜雾,尚未至林渡面前,但一瞬间她已经看到眼前的空间都开始扭曲。 分明是月夜,可眼前一片漆黑,古怪的吸引和拉扯力犹如人坠入黑洞,让她浑身的血都似乎被拉扯成血雾。 林渡死死瞪大了眼睛,接着抬手祭出一道灵符,灵力灌入其中。 地品一阶灵符天罡敕,凤朝在临行前特地给她画的护身灵符。 腾云境修士全力的一击星噬剑气,重重撞上被激发的天罡敕上,瞬间磅礴神秘如黑洞般的力量被压至地下,只溅起一点尘土。 就在林渡激发灵符之时,七星煞阵已经朝陶显落下。 那是林渡在学完阵法基础之后,算的第一个上古残阵。 如今掌握这阵法的,天底下只有两个人。 七星煞,以煞镇煞。 地下的早在林渡几次出门的时候已经布下,只差这七点关窍。 这是林渡留给陶显的最后一条活路。 也是留给那邪物的第一条死路。 七方皆是煞,唯有一个生门,但那个生门,在阵法师身上。 林渡活着,生门不开,林渡死,生门毁。 是个绝杀阵。 林渡手中的灵符慢慢化为灰烬,她抬眼,黑沉沉的眼底印出一片血雾。 血雾之中,有无数的剑光,饶是亿万星河流转,也终究会有一天湮灭于沉沉黑匣子一般的宇宙之中。 剑光灼亮,也始终穿不透七星煞的黑雾。 唯有阵外之人,可以清晰看到七处流转的暗星阵纹。 煞气一旦压过了生气,就再也不会让生气反扑了,虽说林渡如今境界不够,阵法的杀伤效果没那么强,但对付一个腾云境足够了。 林渡忽然垂眸,拎起了弟子令牌,“二师侄,还顶得住吗?” “只来了七八个白袍人,顶得住是顶得住,就是……可能动静有点大。” 无上宗的弟子,哪个出手不是惊天动地? 十八道玄火流星垂直落于村外,接着接连爆出十八朵赤火滚出的蘑菇云,那灵力对撞的余波扩散开来,方才还被寒冰之力冻得宛若寒冬的小屋门口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灼烧的热浪。 林渡忽然觉得侧额有点烫,箍着的网巾应声坠下来,碎发一瞬间被热浪烧得卷曲。 她抬手扯下网巾,发现半边的系带被烧断了。 林渡转头笑了一声,“难怪二师侄不喜欢出手。” 第102章 如今我算见到真的活阎王了 林渡将那网巾扔了,火风越发烈,额前脑后的碎发被吹得往一处飘,还带了点卷曲,借着那火光,她又成了当年那个乱糟糟的黄毛杂乱小孩儿了。 她无奈一笑,往嘴里塞了两颗丹药,一颗复灵,一颗补气。 夜还长,但黎明已经不远了。 林渡抬手开了生门,将早就只剩一口气的人捞出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随意蹲下身子,“你现在是谁?” 陶显眨了眨眼睛,身上看着没什么伤,但身上的煞气早在里头翻腾,浑身上下的弟子服早就成了深赭色,皮肉下宛若砂纸剌着血肉。 “小……小道长……” 林渡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你别怨我,你控制不了自己,你要杀我,我只能杀你。” 此间因果,不算妄杀。 陶显苦笑了一声,他就知道,林渡虽然爱开玩笑,但很多时候,说的都不是玩笑。 就像林渡逼问邵绯的模样,和白日堂屋逼问他一模一样。 他是个庸人,灵根还算好,虽不如无上宗的那帮逆天玩意,却也能在大宗门当个亲传弟子。 很多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分明只是在闭关修炼,一睁眼,体内都有些不对,像是……刚出过门,鞋底有不属于自己去过地方的泥印。 他以为自己有些病症,比如游魂症,甚至或许是失魂症,飞星派资源分配都是要靠自己争取,他不敢叫人瞧出端倪,所以对着师父更加战战兢兢,办事更加勤勤恳恳,生怕有一天被发现。 但那大多是在他闭关的时候,可他没想到,今日到了这里,自己居然也犯了那般病症。 他竭力张了张口,喉头滚出一点腥甜,躺在地上,歪过了头,过了一会儿,方才又开口,“其实今日那村妇说的,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我想不起来,也不敢想。” “你说多荒谬呢,我怎么会……和这样的东西,这样可怕的东西,牵扯上……” 他当了一辈子的老实人,甚至所求不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过得好一点,找个道侣,过些安生日子,直到寿命终结的那一天。 什么飞升,什么大能,他都没有想过。 他只想,好生活着,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林渡垂眸看着他,轻轻开口,“你被人抹除过记忆,还种下了分神烙印。” “原来不是我有病,那我就放心了……”他轻轻咳了一声,那已经用不上多大的力气,倒像是滚出来一口生气,接着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疼。 “不是你。”林渡垂眸,“但业障在你身上。” 陶显瞳孔微微放大,“是哪个龟孙害我!” 他又想到能在自己身上下这种咒术的,只怕自己也打不过,自己窝囊了一辈子,到头来连罪魁祸首也不能亲自斩除,又泄了一口气。 “我就想,攒点家底,找个道侣,过好这一辈子,小道长,怎么过个安生日子……这么难呢?” 林渡眼睫轻颤,良久,她说,“抱歉,我没有办法……让你想起从前的事。” 陶显的神魂已经受损,就算阎野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让他想起来从前的事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我亲自送你下冥界。” 林渡顿了顿,“我的师父修命道,我总能找到你的转世,届时送你一份机缘。” “第二个,等我杀了主魂,主魂灭,没有旁的牵扯的话,分魂烙印会失去控制,你自己养好身体后慢慢消解分魂。” 陶显现在反倒没了什么小心赔笑的老实气,有什么说什么,笑了一下,“如今我算见到真的活阎王了。” 林渡说的那些话意思很简单,活不活看他自己,人她都是要杀的。 陶显忽然有些明白了,“小道长,你留我亲眼看到那背后之人死,届时,再劳烦你送我一程吧。” “飞星派大抵是不会养我这个废人了,小道长,你入道才几年?从前没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也算个好苗子,可真等见到你了,我才知道普通良才和天才区别有多大。” 陶显费力地说完一大长串话,“您能沟通冥府的时候和他们说说,让我下辈子投个和你一样的好胎吗?” “好胎不一定是好胎,”林渡顿了顿,“但确实会有一样跟我相同。” 陶显眼中闪过了一丝希冀,“是什么?” “神魂受损的人,先天会有不足。”林渡说道。 陶显:……他就多余问那句话。 “那你等着吧。”林渡翻找出来一颗还元丹,暂且吊着陶显的命,将浑身早就失去控制的人靠在了门口,顺手还用灵力替他盘了个腿,看着倒像是受了伤在打坐调息。 林渡走了,陶显就那么在门口装模作样调息,实则只有丹药强行替他续着元气。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跟前,“你还好吗?” 陶显下意识回答,“区区致命伤……” 人都死到临头了,总要装一装的。 墨麟抱着剑棍,垂眸睨他,“致命伤?谁干的?” 陶显心说还能是谁,但他没说话。 他知道这事儿怪不得林渡,今儿晚上他俩之中必须得死一个。 墨麟听到了村口的打斗动静,拎着剑棍就走。 “诶不是,墨麟道长,你不是不能动用灵力?” 墨麟没回头,脚步沉稳,先前林渡走之前,给他留了个防御阵盘,让他别出来。 可送出去的传音符迟迟没有回音,小师叔没有太多自保之力,夏天无虽然功法猛烈,但不算杀招,若是遇上专门的凶徒,被耗到力竭之后又该如何? 村子里自始至终没人敢出来,恨不得把门窗都锁死,只恐波及了他们。 “不是!您别……” 陶显拦不住,转头在心里骂了一句,无上宗都是什么神人。 一个中了蛊毒的人还能义无反顾抱着剑去送死。 夏天无看着眼前的十几道白色身影,神色依旧冷清,唯有火光映入那双终年冷清的眼睛里,显出了一份凛然的烈性。 方才林渡走之前,用神识传了一句话给她。 “阵被破,白袍人定然会来,二师侄,此处只有一条路能通,能守就守,不能守,带墨麟走。” 夏天无知道林渡要做什么,阵法她不会破,但小师叔要她守村,她就能守。 “就是你破了这村子的阵?” 夏天无管他什么,抬手就要继续开打。 一道声音懒洋洋地横插进来,“可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们都不过是路人。” 夏天无意外地回头,林渡那身青衣在火光映衬之下成了暗淡的黑,额前的碎发胡乱蓬在脸侧,嘴角噙着点似是而非的笑。 “你们说什么阵破了?一个村子,能有什么阵?” 林渡装傻,白袍人却不信,“少废话,阵已被破,今日村中人都得死!” 第103章 到我身后来 林渡看眼前人不信,笑道,“阵我是不知道,但今日村里有个和尚来过,看着他们村子井好看,所以就把井偷走了。” 她这么说着,灵力已经一点点蓄积到了手中折扇上。 眼见白袍人直接动手,一刀回旋镖都要打到她脸上了,林渡叹了口气,再抬眼黑眸雾霭沉沉,“不信,就让印仲自己过来,我亲自跟他说。” 她声音不大,除了对自己人,她对于外人的态度都是能听见就听见,听不见拉倒的态度。 都是修士,除非是个天残,总不能耳背到这个地步。 白袍人对视一眼,杀机一触即发。 “小师叔,你来做什么,他们都是腾云境修士,阵破了他们是来屠村的!”夏天无有些急,抬手挡了那回旋镖。 林渡笑吟吟地,“还能为什么,我能放你一个人守村?” 她的扇子指了指眼前密密麻麻的白袍人,“方才二师侄你说七八个而已,那你就对付那七八个,剩下的,交给我。” 狂妄到了极致。 全然没有当日在船上颤巍巍吐血的样子。 只要印仲本人不来,她就还能狂。 “小师叔……”夏天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林渡在村中安心待着。 “我说,你八个,我十个,刚好。” 林渡说着,掏出了一大把灵符,接着不要钱一般,用浮生扇扫到了白袍人前。 惹谁不好,你惹我这个氪金玩家啊。 无上宗别的不行,那祖上够富。 她犹嫌不够,喊了一句,“给诸位提前烧点黄纸了。” 几十张灵符一起被甩出去,多为黄符赤字,漫天飞卷的样子,还真有点祭奠亡者的时候烧黄纸的意思。 夏天无忙着对战,听到这么一句,心道能不能杀死人不好说,但小师叔光靠这张嘴,大约能把人气死。 黄符大多品阶不高,但仗不住量大,且有些稀奇古怪。 有人抬手抵挡,却发现那不过是个水龙符,但叠上了雷符之后当即阴云密布,水龙与雷翻滚成了小型雷雨; 有人眼前被一堆火星流雨接连盖上,沉沉浮浮,晃得人眼前生疼,连白袍都被灼烧出一块块黑洞; 有人被泰山符压得没入地下半尺;有人被符纸招来的蝙蝠劈头盖脸沾了一身…… 不致死,甚至伤害性不大,但格外扰人。 村口一时间热闹得像是个菜市场,一地鸡毛。 林渡在这工夫之内顺势扔出去一把短刃,那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一共四十九把,那是阎野为她预估的最大阵法,亦是林渡的控制极限。 而借助三面环山一面有水的地形,这村口是聚气的出风口,她或许真能布出超出她自身极限的一个大阵。 一人横起一刀,正朝林渡面门而来,另有一人烦躁于这小孩儿的捣乱,一道磅礴的杀招带着朔风将至。 而此刻那四十九片刃还有小半不曾连缀好,林渡需要专心驱使,没办法分出精神来抵挡。 林渡心道自己这个脆皮法师果然还是需要个抗伤害的辅助的。 刀气和朔风裹挟着巨大的灵力,就快挨到林渡衣袍之时,一道金色法印忽然显现在她的身躯之上,但听得铮然一声响,巨大的反冲力将那两道灵力碾为齑粉。 林渡嚯了一声,最后一刃落在村口一棵树上,一直如墨竹般直立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在一侧巨大的爆炸声映衬之下,一场格外森冷的寒雪自青袍少年周围以狂暴之势疾驰出去,如同玉山崩雪,带着不容错辨的杀意。 数十人齐齐一怔。 旁边那帮人在应付烈得骨头都快化了的异火,这边倒是遇上了能把人骨头冻脆了的寒冰。 好一个冰火两重天,偏偏那寒雪冲撞出来,边缘擦过异火,居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消融。 林渡只是个琴心境大圆满的修士,除却一个天品冰灵根,没有任何特殊。 但这场寒雪格外冻人,即便是腾云境的修士,也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着衣袍上攀附的冰霜,连出招都慢了好几息。 借着这场寒潮的掩盖,无人注意,纵横交错的阵纹在迅速连缀成型。 林渡轻轻合拢浮生扇,身形一晃,挺直的背佝偻下来,吐出一口血来。 她毫不在乎地擦掉,唇角露出了个诡异的弧度,直起身看着那七八道向自己席卷过来的杀招,打了个响指。 下一瞬间,空间剧变,汹涌的杀招突兀地被截断。 青山震荡,水湾激沸,山鸟惊起,走兽四散。 山河之灵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风水,而斫龙煞水阵,借山水之灵,引天地之势,无论是人鬼妖魔,都不能抗衡。 那是林渡算的最后一个上古阵法,传闻是远古一位上神拿来捍卫自己陵墓的强悍大阵。 当初这道阵法,林渡花了将近九天,期间还被迫拉下脸请教了一次阎野。 饶是你人多势众,也走不出这道阵法。 以她现在的境界和神识力量,十个人杀是杀不了,困还是困得住的。 林渡出了一口气,接着抬手按了按额头,神识用得太超标了,现在疼得厉害,身上因为动用了大量暴动的灵力,现在也有些岌岌可危。 她胡乱找出一颗凝碧丹和一颗金乌玄元丹,再度塞进了口中。 接着踉跄走到了生门,村口的那棵树前,顺着树干就滑了下去。 实在没力气了。 老脆皮了,蓝条直接耗空,血量只剩十点。 就是现在印仲亲自来了,她都跑不了,只能喊阎野。 但她猜印仲不敢来,也不能来,一个苟且偷生好不容易有了新身份的人,他要来才是真的暴露,所以才派这群白袍人来屠村销毁一切证据。 七师姐像是迷了路,但是如果十几个腾云境喊阎野也不太划算,高阶修士闭关大部分是需要潜心参悟,走之前阎野那个样子必定是有了什么感触,单纯喊他问一句话也就算了,耽搁时间太长万一那感觉就没了呢? 若非必要,她是不想喊阎野的。 杀人就要背因果,天劫就要多几重责问,阎野还是早点顺利飞升的好,多看见他一天都烦。 她仰头靠着树干,懒洋洋地偏头一看,一口丹药噎在喉咙里,唇上的笑也没了。 墨麟他怎么来了??? 还真是个傻柱子不成? 不光是林渡支棱不起来了,夏天无也快到了强弩之末。 夏天无对付的白袍人已经有四五个横尸地上,或者已经不能叫尸体了,叫炭。 但此刻夏天无灵力消耗巨大,已经接连服了几个复灵丹。 她看了一眼林渡,在心中思忖着逃跑的路线,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来的人。 高大劲瘦的男子自村口缓缓走出,那把比寻常剑长出许多,状似长棍的刀被他双手拿着。 上头缠着的赤金纹路,此刻在火光映衬之下,上头的金纹流光溢彩,像是活了。 灵力冲撞将他的袍底也吹得微微鼓动,男子眉目俊朗坚毅,在夏天无错愕的喊声中,走到了她身旁,右手发力蓄势,剑格缓缓移动。 “你疯了?你不能动用灵力。” “我知道,我不动。” 墨麟声音沉稳,“到我身后来,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藏锋剑,从来不是为了藏,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剑锋出鞘,力破鬼魅,锋锐傲世。 几十年每日的挥剑,每一次的出招,挥出的剑气都不是墨麟一招的真正实力,至少有五成,在剑鞘之中蓄养。 那些灵力和剑气,藏了许多年,不是为了什么争第一第二,对于墨麟的道来说,是为了诛杀邪魔,护佑世人。 就算此刻不能动用灵力,那些年蓄养的剑气,也足够了。 墨麟右手陡然发力,拔出了长剑,天地之间风云变动。 一剑挥出,成百上千道惊雷在村口炸开,林渡顺手牵动阵法,将那剑气引入阵中。 无数道雷光将山前照得恍若白昼,震慑妖邪的浩然剑气在村口爆发扩散,将那些人爆发出的杀招直接击得粉碎,犀利刚烈的剑气刺入十几人的身躯,带着神霄玄雷的寂灭之力,将人直接洞穿。 远处的凤凰城中,有人夜闻惊雷,翻了个身,哄着身边被惊醒的小孩儿,“春雷响,万物长。” 春雷响,万物长,邪祟灭。 第104章 一杀二埋三送入地府 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那雨丝连绵如山间岚雾,人间都弥漫着细密的白烟,落在身上也轻若无物。 林渡还靠着树瘫坐着,抬手撤了大阵,最后一人应声而倒,她终于勉强喘了口气,幽幽地笑,“真怂啊,印仲真人。” 身上的锦袍落雨不湿,只是沾染着细密的水珠子,远看倒是给袍子多了些光润。 沉铁般的扇子随手晃去一点雨丝,林渡懒洋洋指挥着两个师侄,“先看看人死透了没,没死的拎过来我探探,死透了的看看神门穴位置有没有疤,再不然看看尸身是不是那破木头。” 即便此刻林渡的声音不过比往日声音更加懒散,可透过雨幕传到两人耳朵里倒显得有些气若游丝。 墨麟吓了一跳,“小师叔?你没事吧!师妹!小师叔她好像不行了!!” 林渡:……谢谢,我很好,真的。 她被迫站起身来,摆摆手表示自己无恙。 这具身体虽然破破烂烂的,但能活。 林渡现在神识乏得厉害,实在不愿意起身,但她实在害怕大师侄又怕她快不行了。 她走入雨幕之中,身上的细水珠随着她的步伐一点点滚动至土地里。 林渡随手挑了最近的一具尸体,扒开了手腕。 神门穴处一道疤痕。 她闭了闭眼睛,吐出了一口浊气。 夏天无想要去给林渡搭脉,却看见林渡慢慢向那几具已经快烧成了炭的焦尸走去。 林渡盯着看了一会儿,接着徒手拆了人一条烧得焦黑的断肢。 目睹这一幕的夏天无:……很好,很有力气,看来没大碍。 那断肢被林渡折断的时候发出一声类似于灶房烧的柴火被随手折断扔进锅炉里的声响。 林渡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尸体,轻轻叹了一句,“可惜了,雷击阴木,不值钱。” 只有四个是兰句界出来的柳躯阴鬼。 一帮人将尸体验完,搜罗出了随身带着的东西等着之后慢慢查询身份。 十四个神门穴带有疤痕的被好好摆放在一边,接着由林渡找好一块好风水地,三个人同时掏出了铁锹。 无上宗的规矩,一杀二埋三送入地府。 雨水将黄土打得潮湿,但三人闷头挖坑,丝毫不顾这些。 麻婆婆无声地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忽然看了一眼那在屋檐下阖目养神,实则只剩了一口气吊着命的人。 她看了一会儿,问他,“你想活吗?” 陶显睁开了眼睛,愣了一下,“谁不想活呢?” 麻婆婆答,“无上宗的那帮傻柱子。” 若是有人告诉他们死能换来河清海晏天下太平,那帮傻柱子定然会甘心赴死,无一例外。 这话陶显没法接。 他真没看出来那帮人会这么傻。 毕竟无上宗的哪个不是奔着飞升和成为一方大能去的。 邪魔是杀不完的,要不正派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了一会儿,决定举个例子证伪,“我觉得林小道长她不是那种人。” 麻婆婆没反驳也没认同,转而说起她来的目的,“我可以将你转化为活尸。” “和你院子里那两个女娃娃一样?”陶显下意识想到了自己脸上两抹红晕还带着甜腻的瘆人的笑去开门的样子,顿时一阵恶寒,打了个激灵。 “你修为还在,若化为高级尸傀,神志还在,大约和我一般,之后修行有限制,也要堕入六道之外,再不入轮回。” 陶显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却是那院子里的尸傀难不成也不能入轮回了? 麻婆婆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那姑娘已经不能入轮回了。” “什么意思。”陶显悚然一惊。 “她不是正常死亡,魂魄被吞了,只剩下些本能意识。”麻婆婆淡淡道。 “月神还吞魂魄?这不是邪魔吗?”陶显情绪激动,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麻婆婆伸了一指头卡在了喉咙上,又把那口活气咽回去了。 “邪修食人精血,妖魔才吃人魂魄。” 陶显:无所谓,反正邪魔不分家,都是缺德玩意。 天已经泛着淡淡的青色,卯时已经过了。 “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麻婆婆忽然问道。 陶显摇摇头。 “我带你去。” 她变出一辆木质四轮车,隔空将陶显搬上去,也不见她怎么施法,那车子就自动跟着她走了。 雨幕里有三道忙碌的身影,他们道门中人对于下葬还是虔诚的,并没有不靠谱地用灵力直接炸出来一个大坑,而是老老实实地挖地。 土坑旁边,横着十四具尸体,忽略身上破败的白袍和致命伤,那一致的银质面具倒是显得整整齐齐,雨水清洗着尸体上的血污,一地泥泞。 这场面未免有些诡异,但偏偏三个人都做得娴熟。 无上宗近年来唯一一个追杀令,是白袍银面人。 不论因果,就地斩杀。 陶显:……真就离谱。 原来传闻无上宗管杀管埋是真的,他还以为就是句戏言。 林渡察觉到了人的到来,看坑挖的差不多了,用了点灵力飞跃了上去,接着抬手掀开了十四个人的面具。 几乎是一瞬间,陶显刚准备戏谑嘲讽的笑脸就僵了下来,紧接着本就灰败的脸更显得惊恐,颤巍巍地吐出一口气,眼睛一翻,眼看就要过去。 麻婆婆:…… 她拍了人胸口一下,将人又给打活了。 陶显长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接着就是一声怒骂,“二师弟!三师弟!小四小五,小八,还有……还有我们峰的内门弟子……” 得了,林渡埋人的动作一顿,收了铁锹,招呼人上来,“埋不成了。” 墨麟愣了一下,接着生生用平日的弹跳力跳出了深坑。 “你们峰怎么都是腾云境?” 林渡数了一下,从腾云境初期到腾云境大圆满,就是没有晖阳境的。 “他们上不去,神府有损,元婴难成,没法进阶到晖阳境。”夏天无也翻身上来,声音冷淡。 陶显抿了抿唇,忽然低下了头。 他是个庸人,但不是蠢人。 很多东西他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敢猜。 那是他朝朝暮暮相处的师弟师妹,如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每个人的手上都有疤痕,早在他自己被人一语道破疤痕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从前他还开过玩笑,师尊收的弟子,手上大多有疤痕,定然是夜观星象,算过命了,只和这样的人有缘。 他茫然地抬眼看着林渡,“林小道长,你最聪明,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从前,也许也穿过这一身白袍。” 林渡眼睫轻眨,“那不是你。” “陶显,那不是你。” 陶显一只手痛苦地握住了四轮车的把手,手上青筋毕露,眼中血红,面目愈发痛苦狰狞,字字挤出喉咙。 “他怎么敢!!!” “我们是他的弟子!!他亲自养了我们几百年,他怎么敢!!!” “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一点都没有吗?” 他红着眼睛看着林渡,“我的命不值钱,三师弟其实……其实已经有了心上人,才打算今年和师父请命。” “老二还想要练好剑法,见识一下墨麟道长的藏锋剑出鞘,小四小五本该在等我回去请他们下山吃顿好的……” “小道长……” “小道长……我恨啊……” “我这个师兄,没用啊……” 墨麟忽然握着剑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陶显的肩膀,顿了良久,“至少你二师弟在死前愿望达成了。” 林渡抬手按了按抽疼的太阳穴,真是会安慰人啊,这个棒槌。 第105章 埋了吧 一声惊呼打破了僵局。 “不好了!月光藤没了!月光藤没了!月神的赐福不在了!” 紧接着响起了哭天喊地的声响。 陶显浑身发抖,胸口起伏,却在听到声音之后嗤笑出了声,接着含泪骂了句,“没了好,没了好啊。” 林渡忽然问道,“这些里面,就没有生面孔吗?” “倒也有,”陶显勉强忍住了情绪,“有几个不太眼熟。” 林渡一一记下,打算回头找找线索。 修士寿命漫长,几百年可以发展的产业和退路可太多了。 她将灵藤交给了麻婆婆,“婆婆,一个藤可以有几个分身?” “多了主体力量会被削弱,一般都是两个。” 麻婆婆收了那灵藤,直接手中燃起了幽蓝鬼火,将那储物袋连同里头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林渡欲言又止,那储物袋,也有几百块灵石呢! “那些村民体内的种子呢?” “我可以研制杀死那东西的药,年龄大些的扎根太深,拔除不掉,年轻的还有救。” “还请麻婆婆……”林渡顿了顿,“救救他们。” 麻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打算什么时候杀了他。” 林渡坦然对上老人的眼睛,“墨麟拔除蛊毒之后。” 麻婆婆早知道她机灵,只有一笑。 “我有最后一个疑问,请婆婆告知。” “男子被种下种子抽取生机,灵根好的被带走,女子全部被留下繁育后代,那些被选为新娘的女子又是什么道理?” “妖食魂魄,以滋养阴魂,当日我给了他新的肉身,受伤阴魂我却没有办法医治。” “那两位姑娘,都是阴时所生,阴气尤为重。” 林渡若有所思,她道为什么都有了新的身躯,不需要吃血肉维系了,那人却依旧要作恶,原来是阴魂有损。 “所以那东西,最初只是想要阴时出生的姑娘的阴魂?” “不错,生机这东西,自然也是好物,但按理来说……这等捷径,修真岁月漫长,冒进才是大忌。” “灵藤种子能控制人生育吗?”林渡又问。 “不能,但冬日里,灵藤种子会停止生长,被种下种子的男子在冬日里,反而阳气最佳。” 林渡倏然领悟到了什么,“所以……被迫一个接一个生的,有一半原因不是因为灵藤的控制?” 身后哭喊声越来越近,麻婆婆定定看了一眼林渡,“我说过,你惹大麻烦了,世上最麻烦的不是得罪一个强者,而是得罪一群愚民。” “邪魔不会觉得这是麻烦,唯有你们这帮傻柱子怕。” 林渡垂眸,“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麻婆婆抚掌转头,“你看吧,我就说,她也是个傻柱子。” 一样米养不出两样人。 陶显居然诡异地认同了麻婆婆的话。 那群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林渡忽然抬手,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些破碎的白袍尽数卷走了,接着飞快地握着扇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态度。 “都是他们几个外乡人作祟!” “我们村子日后可怎么办啊!” “没了月神守护,我们都会死的!” “他们是邪魔,一定是邪魔!” 一群人顺着车辙印找到了他们,手上拿着各样的农具,村长手里还拿着个诡异的法器。 “看啊!他们,真的是他们!他们杀了这么多人!” “他们是邪道!!!” “月神一定是觉得我们收留妖邪,所以才愤而离去了。” “杀了他们,献祭给月神,月神是不是就会息怒了。” “看他们仙风道骨,不想居然是豺狼虎豹!” 无上宗一直以来都是正道第一宗,竟也有被打为邪魔的那一天。 几块石头扔向了无上宗三人,好在三人都能顺利躲过去。 林渡抬手再度按着被吵得生疼的头,接着抬脚走到了众人面前,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众人。 打头的是村长,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眸,还有那张苍白到额角青筋都显露无遗的脸,居然下意识退了一步。 林渡忍着神识的空乏疲倦,开了口,“村长来得正好,来看看,这尸体是否是你村子里走出的人。” 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像是全然无视了那些激愤绝望的村民,仿佛那些“妖邪”还有些混乱的脏字不是在骂他们。 村长下意识跟着她的指向,看向了那一排尸体。 忽然村长瞳孔一缩,看着那当中最年轻的人,“哥!!!” 墨麟刚想拦住那帮想要上手的村民,闻言手一顿,一双大眼珠子都吓得晃了晃。 让他惊讶的并非因为那村长的一声哥,而是小师叔为什么连这个都能算到,又为什么要将事情揭开。 忽然有个老头儿模样的也惊呼了一声,“那不是,那不是那年被带走的那个!我记得他的脸” 林渡眨了眨眼睛,果然啊。 她缓缓露出个笑,接着随手拎出了银质面具,“你们觉得,我们是妖邪吗?” 那早就被雨冲刷干净的银质面具遮在了林渡的脸上,接着她歪了头,露出小半张脸,语调森森,“真是,放肆啊。” 众村民齐齐一怔。 “那不是……那不是月神使者的面具吗?” 墨麟的大眼睛明明白白显出了一丝惊叹,合着刚才林渡连白袍和面具都捡走了是为了这个。 林渡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开口,“我饲养了你们五百年,如今缘分已到,化身前来,那些走出去的孩子死去之后我也将他们带回,准他们魂归故土,往后你们好自为之。” 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墨麟和夏天无,“埋了吧。”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是谁率先跪下,接着很快一个接一个地都扑通跪下。 “月神恕罪,月神恕罪。” “求月神继续赐福我村。” 林渡垂眸看着那一群黑压压的后脑勺,轻笑一声,接着语调却陡然拔高,怒意磅礴,“这些年我饲养着你们,你们却实在让我失望,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如何算得上虔诚的信徒,不过都是些……米虫罢了。” 灵力威压倾泻而出,众人抖若筛糠。 云纹靴子停在了犹豫
相关推荐:
火影之最强白眼
双凤求凰
失身酒
我在末世养男宠
仙道空间
清冷仙尊时刻准备跑路
小寡妇的第二春
未婚妻和乡下表弟
爸与(H)
假戏真做后他火葬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