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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阎野用神识扫了一眼那上头算出来的阵法排列和各自位置所该摆的东西分量,悠悠然抬手,那冻硬了的纸张被他夹在修长的双指上,动作格外优雅。 “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质疑权威的能力,很显然,你通过考验了。” 男子话锋一转,“不过,你居然花了一天的时间,有点长了,心不静吧。” 他说着,夹着那纸页的两根手指轻轻一动,林渡脚下的冰面直接缺了一块儿,噗通一声,重物落入了水中。 隔着水声,他听到了一声“我淦……唔咚咚”。 青年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放肆的笑,“心不静,就下去静一静吧。” 半个时辰之后,林渡卸了力,任由激流将自己冲到静水之中,一拳砸开冰面,自己爬了出来。 她抬手弄干自己的衣服,咽下自己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之言,颓废地坐在了冰面上。 自从筑基之后,阎野就扔给自己一本阵法入门和基础阵法四十九阵,要求不高,熟背之后会算就行,要是不会算他再亲自教。 林渡拿到书之后就笑了。 笑话,她林渡从高中分班选了理科之后,数学带附加题就没下过一百八,物理化学双A+,大学物理化学和生物化学两大挂科刺客她都能稳在19+,写实验报告也没虚过,还搞不懂这个? 哦,她还真的差点搞不懂。 俗话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到修真界也适用。 所谓阵法,根源在于五行属性能量相生相克,在不同方位摆上不同属性不同能量的东西,彼此之间形成了能量场,最终在能量场中,达到一定的特殊效果。 阵法源自天然,也能脱胎天然,为人力所改。 基础阵法有四十九种,大致可以分为方、圆、曲、直、锐五种阵型。 她花了两个月算清楚了四十九种阵法的能量牵制,从距离、重量、结阵所用的物品,到最后的阵型,接着全部记住。 还没能喘一口气儿呢,阎野就给她扔来一本上古阵法奇门十阵,还都是残阵,只有文字记载,没有阵型记录。 她算得这第一个阵法,阎野还骗她是圆阵,笑死,她看他的头挺圆的。 任谁在做实验做到一半猛然惊觉自己的导师给自己的实验方法是错的,都要崩溃骂娘的。 林渡咽下这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到点儿了,吃饭。” 阎野没意见,由她走了。 等人走了,青年抬手将那张纸认真收好,不羁却炫丽的眉眼之中闪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骄傲。 “小兔崽子真行啊,当年我可是花了七天呢。” 林渡现身在膳堂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齐了。 她一出现,摆碗的摆碗,盛饭的盛饭。 “今儿来的这么早啊,怎的呢?不是秋收忙吗?谁做的饭?” 虽说收获和种植都用法术,但也得有人施法。 真人们秋天一忙起来就忘了这群嗷嗷待哺的小崽子们,全靠墨麟和林渡两个人轮流掌勺。 林渡自认自己做饭味道都差不多,她是南方人,小炒为主,墨麟生在北方,多是炖煮,好在大家都不太挑食,什么都能炫完。 “今天是掌门做的饭。” 林渡挑起眉头,“大师姐?” 她看向后厨,“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还杀舒雁了?” 铁锅炖大鹅非大节庆不会端出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掌门真人说,一会儿有大事要宣布。” 林渡琢磨了半晌,直觉不对劲,给自己多拿了一个馒头,方便一会儿压惊。 凤朝没一会儿端着一锅炖舒雁走了出来,接着宣布了一件事,“年底有个小秘境,那小世界最高容纳的就是琴心境,所以,你们四个,刚好可以去。” 不管秘境分给各宗多少份额,无上宗从来没有什么名额争夺的事故,因为人太少了,都得去。 “小师妹,你身子弱,不如问过姜良再做打算?” 雍容女子看向座中的少年,她知道林渡是修习阵法,可修习阵法之人通常遇到危险没有自保之力,从不参与对战等事宜,只有组队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林渡握着筷子,“小事。” “这哪里是小事,这秘境虽说能容纳的最高灵力也不过是琴心境大圆满,可你……” “不还有两个月嘛,”林渡笑眯眯地,“大家都是菜鸡,菜鸡互啄罢了。” 这半年她虽在研修阵法,可这具身体天赋非凡,依旧轻轻松松到了琴心境后期。 “其实我可以保护小师叔的!”倪瑾萱第一个响应。 “还有我还有我。” 林渡眼皮一跳,自己在这群孩子眼里这么弱的吗? “说到这个,前阵子瑾萱也顺利筑基了,新弟子筑基后,可到我们无上宗的藏宝阁取一样法器,开一次阁楼挺麻烦的,现在你们四个,明儿一起跟我去趟藏宝阁。” 凤朝将话说完,过去拍了拍林渡的肩膀,“有个防御法器,到时候我也放心些。” 林渡看着对面三双殷切笃定的晶亮眼眸,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在他们眼中,不会是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师叔形象吧? 第35章 表演一个摇花手 林渡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人,她看似从心所欲随遇而安,实则她可以自己摆烂,却容不得旁人说她一句不行。 躺平了,但没完全躺平,反复仰卧起坐,才更累。 人可以不想,但不能不行。 她林渡除了父母亲缘以外,只要想,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拿不下的人。 阎野就看到一贯晚上用过饭之后就会在洞府自行修炼的弟子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对面。 “怎么了?” “师父学剑,是为阵法师防身所用,那徒弟我,该作何填补短板?” 这是林渡第一次自己开口要学。 阎野觉得稀奇,稀奇到他甚至以为这会儿天上应该出的是太阳。 林渡这个弟子虽然入他门下不足一年,但他敢说一句还算了解。 这人和自己心性很像,是个游戏人间的态度,虽为冰灵根,可不见性子有多冷冰冰,反而随和得厉害。 能让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奋发图强的,阎野很想知道是哪一路的神仙。 他想着,也这么问了。 林渡回了一句话,“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阎野心说这是个什么破回答,“你以为我每日让你泡洛泽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锻炼肺腑,强身健体。 林渡脸上往日懒散的笑都不想挂了,一个人就那么落拓坐在冰面上。 “林渡,你那破冰一掌,如今腾云以下,大约无人能接。” 阎野轻轻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那难得丧气的小徒弟的头。 “你的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刀剑那种粗笨东西,你练不了了,法修那些花里胡哨的,倒也不是不能练,只是他们也得配合那花里胡哨的姿势,所以你……” 阎野顿了顿,“一招也够了。” “不过,体术也不能不练,日后等你好了总能练的,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实在想用什么防身,你找姜良要点毒粉行不行?” 林渡翻了个白眼,起身要走。 阎野忽然喊住了她,“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巧宗。” 布阵需要时间,但有一种阵,在布阵之时,就足以带有杀伤力。 林渡脚步一顿。 “只是,你那双手,够灵活吗?” 青年的声音戏谑轻慢,要不是林渡在这里还是个孩子,她真的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劲。 林渡面无表情转过身,“要不我给师父表演一个摇花手?” 阎野愣了,“花手,什么花手?” 林渡伸出一双修长的手,这具身体分明十三岁,但骨骼生得得天独厚的好,如同她上辈子一般,骨节分明,修长如竹。 那是一双适合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以供瞻仰或者白骨化之后做成标本展示的手。 随后那双手掌根交叠,十根指头看着有些放松,继而疯狂摇转了起来。 阎野:…… 什么鬼东西上了他小徒弟的身,他就说今天不对劲! 林渡还没忘了问一句,“够快吗?不够快我还能更快。” 阎野捂住了额头。 林渡收了手,年纪大的还是骚不过年纪轻的。 她正儿八经将那双手并排伸在了跟前,攥成了拳头,接着吹了一口气,十根手指极为听话地从一侧开始次第展开,接着又一个个归位,听话得厉害。 的确够灵活。 阎野这才收了想要除魔卫道的手,“给我点时间,我让人锻造个法器与你。” 林渡乖乖道谢,全然没有刚才故意捣乱的样子。 阎野有些无奈,第一次收弟子,没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别人家弟子是不是跟林渡一样欠儿登得厉害。 林渡转身离开的时候,阎野忽然又问,“是谁说你体弱无能吗?” “没有。”林渡没有回头,声音如同簌簌落下的薄雪,“只是我不想真到那一步的时候无能为力。” 阵法师甚至不比游戏里的脆皮法师,他们耗费大量的计算和心血,最后布出来阵法,或是用于器物的打造,总归是前期准备,绝不是个适合对战和野外谋生的职业。 千万年来都是如此,但阎野不信那个邪。 如今林渡更不信这个邪。 她在十大上古残阵中,选的第一个,是个杀阵。 宗门藏宝阁在尘封许久之后,终于再度重见天日。 之所以难开,是因为一共二十一道阵法,每道阵法开启的方式都不一样,但藏宝阁里头,隐藏着最大的宝藏。 林渡在听到凤朝抱怨的时候想到了那魔尊偷的宗门至宝。 …… 什么好人家宗门至宝是从放药材的库房里偷出来的?那能是个锤子宗门至宝。 这藏宝楼二十一道阵法是摆设不成? 林渡扫了一眼,前面十一个她还能猜出来阵法大致是什么,后面十道她压根感觉不出来。 剧情中无上宗到底是怎么败落的? 哦,是人都被魔族噶没了,剩下为数不多的大能还有一个献祭天道去了。 林渡心里暗暗吐槽着剧情,这个家没了我迟早得散。 “到了。”凤朝忽然出声。 四个少年同时仰头看向眼前这九层的高塔。 那无疑是一个宝塔,塔身用琉璃构件砌筑,琉璃砖上雕有各色符文和花鸟走兽鱼虫等,在深秋的阳光下流光溢彩,辉耀无比。 人站在其下,便觉有无穷的磅礴灵力压得人不敢直视,若是时间长了甚至能看到在琉璃瓦上游走的金龙飞凤和猛虎。 青山之下,方知人与自然之差,宝塔之前,方知人与仙灵之距。 “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这宝塔里头是我们宗门历代弟子自各地收获所得的灵宝,因为对自己没有用所以都捐献给宗门,留待后人。这就是我们的大宗的底蕴。” “这宝塔已设下禁制,你们一人只能选择一件,进去之后闭眼感应,宝物亦会择主。” 修真界的器具由劣到好可以划分为法器、灵器、法宝、灵宝,其中各自分为天地玄黄四品。 而最为稀有的是上古灵宝,亦有传说中的上界遗落的仙器,在下界也大多是蒙尘的残骸。 以凤朝所言,能有资格进宗门藏宝楼的,都至少是最高级的灵宝。 无上宗,是真富户。 第24章 是它主动勾引我的 四人同时走进了宝塔之内。 几乎是一瞬间,先前还在身边的三道气息就不见了。 林渡瞬间了悟,他们四个人踏入的是不同空间。 这种宝塔之内是各种复杂的阵法叠加得来的,自然不会让进来的人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宝物有灵,自行择主。 林渡感受不到自己在哪层,只好看着眼前的景象。 诡异的是,外面分明是琉璃砖石铸就的塔,如今看来反而好像另外嵌套的。 朱砂墙,青铁柱,当中八件灵宝分列于八卦之位,上面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 林渡将神识扩散了出去,一一接近,接连三个都把她的神识弹开了。 如果灵宝能说话,大概是这样的,“谢谢亲,婉拒了哈。” 直到第四个,神识才隐隐有了回应。 林渡又去试了试第五个,也有回应,灵宝跟小钩子一般,勾了勾她的神识。 接着是第六个,第七个,林渡觉得自己怪像渣男的,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 八个里面五个都有回应,第五个尤其主动,她去试探别的东西的时候,那灵宝的气息还拦了一拦,恨不得挥舞着小手绢儿喊一声客官别走。 林渡很快就知道它为什么能这样拦着自己了。 那是一根线,或者说,并不只是一根线。 赤色的丝线之上,细细看过去密密麻麻刻着金色和墨色两种符文印记,而这根线,林渡泡了大半年的书楼,看了许多杂书,居然看不出它的材质。 林渡看了一眼最后那一个和自己灵魂共鸣也很强的折扇。 一时有些犹豫。 “太渣了,太渣了。”林渡轻轻碎碎念着,左右摇摆不定。 就在她想要伸出手去拿起那扇子端详一番的时候,那丝线猛然动了,跟游鱼一般猛然绕上了她的手腕,而就在这时,她的手也恰恰握上那把扇子的扇柄。 电光石火之间,林渡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感受到了一股空间之力,她达成了条件,被藏宝楼给吐出来了。 不过一瞬间,她就与等在外头的凤朝面面相觑。 林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折扇,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里绕着一个赤金密织红绳。 她瞳孔猛然颤抖起来,不确定,再看看。 这东西什么时候绕上来的? 林渡抬头,再度看了一眼掌门师姐,接着虚弱地举起两边的手,做投降状,“大师姐,我说是它主动勾引我的,你信吗?” 好一个渣男发言,林渡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信。 谁知凤朝点点头,“我信。” “我其实还没选好它就把我弹出来了我可以还……”林渡刚想继续解释,语速飞快,等脑子反应过来凤朝说什么之后,“嗯?” 凤朝笑了,“你不必惊慌,虽说藏宝楼设下了禁制,一人只能拿一个。” “但是你手上那副扇子,只能算半个先天灵宝,它残缺的不是本身,是缺配套能发挥它真正能力的物件。” “而你腕上那个,我依稀有点印象,藏宝阁录记载,此物分明气息是仙器,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大约是个仙器的残骸,或许只是一把剑的剑穗,或许是什么捆扎之物。” “所以半个灵宝,一个残骸,倒也不算你违规。” 林渡嗷了一声,“意思我捡俩破烂儿呗?” 她说着,看了一眼手中的折扇,不等凤朝安慰她,就迅速把折扇扣在红绳上,握着折扇的手顺势捂住了两件灵物。 “孩子还小,你们当没听见哈。” 凤朝:……好赖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呗? 林渡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捡的是破烂儿,她就是嘴油,习惯性调侃。 从小别人眼里的破烂儿,在她眼里都是宝贝。 她十一岁就会把别人不要的玩具熊安静洗干净,用针线缝好,还会给他们做衣服,后来是坏了胳膊腿儿的玩具汽车,不亮的小夜灯,她都能修好。 林渡没有人给她买这些玩具,所以就学会了自己修补这些破烂儿,让他们变成自己的宝贝。 凤朝看着眼前垂眸拿着东西的小师妹,她今日穿着淡烟青的窄袖长衫,因为天天沉迷计算画图,怕墨迹沾染,所以还带了皮质的护腕,寻常体修的劲装打扮落在她身上却依旧拓落不羁。 整个人挺拔纤薄,如同远山雾霭,垂着眼眸的时候眼下有浅淡的乌青,或许只是羽睫打下的阴翳,谁也不清楚。 她一贯是那样的,好像游离在人事之外,冷眼看着人间,疏冷又倦怠,咧开嘴开玩笑的时候眼神也是散漫的。 林渡抬眼冲凤朝笑笑,“其实算我占便宜,往后我给宗门多搜罗些好宝贝进藏宝楼。” 凤朝只当她年少爱玩笑。 另外三个人陆续出来了,倪瑾萱手上握着个玲珑长鞭,卷着挂在腰间,走起来还有铃铛碎响; 晏青拎着一把玄铁大刀,神情复杂,他一贯书生打扮,就是为了看起来斯文些,不曾想到会和这把刀最亲近; 元烨倒是很快乐,他笑吟吟地提溜着一把二胡形态的东西。 林渡眉头一跳,不确定地再问了一遍,“你这是……” “奚琴啊。”元烨眨眨眼睛,“这居然也是件地品灵宝诶。” 元烨能进无上宗,是因为除了他灵根优质以外,还是皇族后裔,身上有龙气庇护。 现在这个皇族,拿着把二胡,乐得全然没有一个皇室中人的模样。 林渡忽然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不靠谱了,她拍了拍元烨的肩膀,“你是懂琴的。” 元烨不光懂,还想当场给小师叔表演一个。 林渡抬手,“婉拒了哈。” 她怕这孩子把自己给送走。 一帮得了宝贝的孩子乐颠颠地回去自己玩儿了。 林渡也是那得了宝贝的孩子,还是两个宝贝。 她回到了洛泽,阎野依旧和往常一样坐在洛泽上,林渡来一次,他才动一次。 每一回皆是如此,林渡甚至怀疑,他不是坐等飞升,而是本就该化于无边冰雪之间。 要是自己,那绝对不会在一个地方待这么久,什么也不做,甚至动也不动。 “得了什么好宝贝?”阎野睁开了眼睛。 林渡觉得这人他睁不睁眼睛似乎也没什么所谓,但他那双眼睛的确很好看,灰瞳白睫,像是荒原上的无情无欲的野狼。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了阎野一句话,“师父,你不会是无情道吧?” 第25章 一把折扇,如何杀人? “无情道?”阎野睫毛一颤,“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林渡说不上来,因为阎野合该跟着洛泽一样,生于冰雪,化于冰雪。 冰雪是有情的吗? 她也没太想追根究底,这念头就是这么忽然冒出来的。 “随便问问。” 阎野垂眸,将落在小徒弟身上的神识收了回来,“不是,我并非无情道。” 这修真大道三千,根据个人专精的东西,可以分为剑修、刀修、体修,器修,阵修等等,这个早在入道之时就能选择。 但真正决定你能否在大道上走到飞升那一步的,是修士在经历许多,或许第三候,或许第五侯甚至第七候,才选择的道统。 比如……太上忘情,甚至无情,抑或刑杀、欢喜诸如此类修士所感悟出的,天道规则之一。 那甚至不是自己的选择,或许是天道规则选择的你。 阎野不知道小徒弟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他极为负责任地告诉她,“我修的,是命。” 林渡愣了一下,“命?” 阎野点头,“命。” 阎野一生精于计算,算出他此生唯一的师徒缘是春日逢寒,林泉渡水。 于是有了林渡。 林渡歪着头想了想,她这个手握剧本的女人,大约之后也会踏上修命的道路。 “那师父就没算到,你的徒弟,大约是活不长的?” 阎野伸手,精准无误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再说这话,就自己跳进洛泽里洗一洗脑子。” “旁人我不知道,我和姜良,要你活,你就必须活着。” 林渡日日用功计算,怕头发扰了自己,所以日常都勒着束发网巾,这会儿隔着网巾那么一弹,隔着黑色密织的网纱,也能瞧出上头的红痕。 第二日林渡从入定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额上的青紫。 这老东西,下手实在狠。 先背书,后去用早膳,早膳过后顺着就去书楼计算那阵法残片,接着回到洛泽摆完阵法给阎野检验,再自觉破开厚冰进洛泽洗脑子,用完晚膳之后回洞府入定修炼,这就是林渡的一天。 如同高中或是考研的生活一样,日复一日,平凡朴素,习惯了好像也没有多累。 林渡觉得修真界缺点冰美式和烟,很快她找到了冰美式的替代品。 洛泽周围有冰山,并非雪山,而是冰山。 冰面之下,有茶树,阎野听过她抱怨为什么没有冰茶,于是亲自采摘,用古法炮制,给她制成了茶叶,用洛泽之上的悬瀑口的灵水泡开,浸泡一晚出来的冰茶水,色泽淡绿,入口微苦,茶香清冽,格外沁人心脾。 而这茶叶本身,是棵三千岁的茶王母株,以天然冰雪覆盖,集钟灵毓秀之地的馥郁灵气,积累了几百年,得出来的那么一斤茶叶,是天然化解心魔,益神清心的珍品,若是放到市面上,一百灵晶也不一定买的了三两。 林渡只觉得喝了茶之后算得更快了,心道果然要提升学习效率还得是冰的咖啡因提神。 这日她只花了半天的时间算完了最后一个残阵,也不急着去找阎野,干脆拿出那把扇子把玩。 那道只会在吃饭的时间催她的声音忽然再度响起,“那扇子,缺个东西,但也并非全然无用。” 林渡一怔,“前辈?” 她甚至不知道守着书楼的究竟是谁,就连阎野似乎都不甚清楚。 “会打神识烙印吗?” 林渡当然会,这等小法术,她都是自己看书学的。 她将神识放出来,接着将扇子全面包裹,接着等待灵宝的软化和接纳。 “那是一件天品灵宝,不过,现在只能算上半个天品灵宝。”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原先浮在表面的神识忽然一荡,如同陷入了深不见的黑洞之中。 林渡抬手结印,将自己的神识拓印于这件灵宝之上。 那从未打开过的折扇表面的暗淡银灰之色此刻如同高温下逐渐熔化的金属,显出一种软化的金属光泽。 林渡在这一刻,知道了这把灵宝的名字。 浮生。 而这的确不是完整的灵宝,因为它还有个共生的灵物,梦笔。 梦笔绘浮生。 林渡伸手握住扇柄,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 里头依旧光可鉴人,这折扇材质并非寻常竹木,而是复合的熔金,扇柄上有刚硬的斜角突起,除此之外不见任何的雕刻。 不管是扇骨还是扇面都是工整的四方尖锐冷硬形状,打开的一瞬间,宛若贝雕珠光一般浮光溢彩,隐约还能窥见林渡本人支离破碎的面容。 接着那扇面底色化为苍青,上头慢慢结起了冰霜,清晰可见上头各色雪花的生长过程,晶莹剔透。 林渡先是一怔,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为何名为浮生。 她收起扇子,觉得这东西也就能装个逼了,谁知下一瞬间,书楼的人开口道,“这亦是一件杀人利器。” “一把折扇,如何杀人?” “既知生平,即能杀人。” 林渡愣了一瞬间,“幻阵?” 这一回,没人回答她。 林渡也不在意,握着扇子起身,走出了书楼。 接着,向扇柄灌入灵力。 向前一扫。 无事发生。 林渡一哂,摇了摇头,她在做什么仙侠美梦呢。 果然菜鸡拿了灵宝还是菜鸡。 她刚要转身回书楼,忽然听到了结冰的声音。 细细碎碎,但对于五感灵敏的修士来说,格外清晰。 林渡猛然回头,发现书楼石阶两侧的苍青雪松在一寸寸结满冰霜,而石阶之上,也在慢慢爬上冰白之色。 而枝头的一只尚未反应过来的鸟,细小的爪子已经被连着冻在了树枝上,而那冰霜还在向上攀爬。 林渡想要赶紧解开,一时不得法,动了动打在灵宝之内的神识,沟通了半天,那急得张开翅膀却也飞行不了的鸟已经被冻到了脖颈处。 “诶不是,我没想今天就杀生啊,鸟兄你等等我啊,我这就来救你。” 林渡试了试,合上了折扇,再度灌入灵力,遥遥指向那一枝的方向。 一道灵力化为细小的冰刀,一刀切下了那枝干,连鸟带树枝,邦得一声落到了地面之上,远看活像一只被串好了的冰糖烤雀儿。 林渡:…… “算了,后厨加餐。” 第25章 无上宗没几个脑回路对劲的 “今儿还有烤雀儿呢?小师叔,冬日烤雀儿最好了,好吃诶。” 元烨从那天林渡主动跟他说话之后,对她也敢主动提话头了。 林渡昂了一声,“偶尔也来点新菜,好吃就行。” “这雀儿哪儿来的?咱们宗门灵气足,养得雀儿也灵,我之前练剑的时候都没能打中,飞得贼拉快。” 墨麟夹起一只雀儿,咬了一口,小师叔好像格外喜欢甜咸口儿,但别说,还怪好吃的。 林渡沉吟片刻,“哦,天太冷了,雀儿自己冻结实了,从树上掉下来了。” 墨麟先哦了一声,又咬了一口,这雀儿炸得酥脆,连骨头都能嚼碎直接吞,“确实天冷了。” 十一月了,无上宗又是北地高山,虽然还没下过雪,但已经结了霜。 “但是……今年是个暖冬吧?”夏天无开口。 林渡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是啊,暖冬,可能是南边儿飞来的雀儿吧,不太适应,就啪的一下,冻死了。” “那也是。”夏天无被说服了。 “对了,天无,你上次炼的几个一扔就炸的废丹还在吗?给我整点呗?我到时候去秘境,当天雷子扔着玩儿。” 林渡看向夏天无,眼神真诚。 夏天无默然了一瞬,“小师叔,那是火绒丹。” 火绒丹,名中带火,实际是极为温和的丹药,能够滋阴补肾。 林渡十分歉疚,“对不住,我没有说你不……” “我的意思是,炼坏的火绒丹爆炸威力不够,要不换成炼坏的炙龙丹?那个劲儿大。” 夏天无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只有眼角的朱砂痣格外艳丽,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大表情,就好像在说今年是个暖冬一样。 林渡放心了,原本以为伤害了二师侄的自尊心,但很显然——无上宗的弟子,没几个脑回路对劲的。 林渡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好到她快忘了来无上宗的目的。 直到前往秘境当日,她在中州那数百名弟子之中,遇上了自己完成的第一个副本的女主人公,杜芍。 那个想要济世救人的杜芍。 杜芍也一眼看到了林渡,倒不是刻意寻找的缘故,是因为无上宗的人到哪儿都显眼,而那四个之中,林渡通身的气质,又太过引人入胜。 小孩儿早就不是初见时一身潦草青袍的黄毛细竹竿了,她看起来过得很好,好到焕然一新,除了那依旧过度苍白的皮肤,还有不管锦绣衣袍还是粗麻布衣,都如同远山薄雪的气韵。 任何人一看到那孩子,心里都会无端浮现一点怜惜和想要靠近的念头——她看起来好像太单薄孤独了。 林渡察觉到了一道格外慈爱的视线,这种慈爱太不寻常,因而她毫无意外地抓到了那个视线的主人,杜芍。 她当年也是这么看自己家逐渐圆润的猫的。 林渡本来是有猫的。 她曾经捡到了一只被遗弃的已经开始发病的折耳,她花了几万也没能留住那猫多久。 捡来的时候那猫背上一把骨头,老是瘫坐着。 林渡知道,那只猫很疼,她只能尽可能地花钱延缓她的病情,终于那背上的肉一点点厚了起来,不再一摸一把骨头,会躺在她怀里呼噜呼噜。 那时候她就是这么看猫的。 现在杜芍也是这么看自己的。 林渡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她想,那猫是来短暂治愈她那无望的人生的。 如今她或许,也是来治她们那不该无望的人生的。 林渡就遥遥冲杜芍一笑,却不知道多少人因为那一笑愣了神。 那笑不是她往日挂着的散漫不羁没什么含义的笑,疏冷之人只是微微一笑,便如同春日消融的冰雪,一瞬间就嗅到了春水的味道。 不光是杜芍愣了一下,倪瑾萱也看痴了。 约莫几息之后,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问句,“无上宗那个青袍弟子是谁?” 今日的秘境用林渡的话说叫菜鸡互啄,各宗各派来的都是琴心境和凤初境的修士,其中小一部分便是今年入门的新弟子。 林渡转头打了个响指,倪瑾萱才恍然醒过神来。 她算了算时间,“还有一刻钟秘境就开了,这秘境的地图你们都拿好了,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喊我。” 三个弟子看着眼前的小师叔,又彼此看了一眼,觉得小师叔这句话大约是说反了。 虽说她的修为是他们四个里头最高的,可她身体孱弱,没有自保之力,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据说林渡身上那件苍青松鹤纹白狐裘是凤朝特地从宗门库房找出来的法衣,上头刻有玄品二阶的防御阵法。 但三人没有反驳林渡,都乖巧点头,打算在进秘境之后第一时间找到小师叔。 他们宗门弟子令牌设有感应阵法,能够找到附近的同门。 林渡看出来了他们不信她了,但也没点破。 其实当个病秧子挺不错的,至少,她到来的那一刻,清晰地听到了人群中正有人大言不惭地吹逼。 “青云榜天赋第一?我今儿倒要看看,这天赋第一有多能耐,能不能在我剑下走过十招。” “也不知道这天赋第一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真能拿得动刀?” 林渡听见了,也只是笑了一声。 这些人还真猜对了,她林渡确实提不动刀。 至于能不能在人剑下走过十招,那就要看他能不能挥得出十招了。 为表尊重,林渡表示可以不动用浮生扇。 所以当有人凑上来自报姓名,接着问林渡是谁的时候,三个弟子同时挡在了林渡身前,“你找小师叔有何事?” “没事儿,就是想瞻仰一下,天赋第一的风姿。” 来者是个剑修,看着已有二三十岁,已经是琴心境大圆满,放在中州也算青年英才,也是这次来的修士里面的翘楚。 他扫了一眼无上宗的四个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背着玄铁大刀的晏青身上,虎目灼灼,跃跃欲试。 林渡眼睫一动,她筑基之后算是脱胎换骨,人也拔高了不少,十三岁本就是女生窜高的黄金时期,两相叠加,她已经窜到和十七岁的晏青还差不多高了,所以三个人挡在她面前,也没真能挡住她。 她抬手,一道气劲轻轻拨开了挡在身前的元烨和倪瑾萱,接着平静地看向面前的健壮青年,“在下林渡,无上宗第九十九代亲传弟子,青云榜天赋第一,阁下在寻我?” 第27章 小师叔,你怎么还涨价了? 那道声线清越,如冬日青松落雪,一开口原本热闹得跟集市一般的人群竟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那青年愣了几息,目光僵硬地从晏青身上移到林渡身上,接着又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目光在四个人身上扫来扫去。 “就你叫林渡?” 林渡点头,“如假包换。” 青年觉得不对,就那么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人看,恨不得跟X光似的看到林渡的骨头,任谁被这么看都会有些愠怒。 那人却又开了口,语调懒洋洋的。 “看完了吗?再看,收费,一人二十块灵石。” 当中一帮人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小师叔,你怎么还涨价了?” 林渡微微一笑,“哦,因为天赋第一,双倍收费。” 等她上了重霄榜,她一个人收一百。 林渡她是懂报价的。 青年愣了,他看着眼前瘦削得过分的竹竿儿,那小脸儿白得跟纸一样,被一圈白狐狸毛围着,感觉自己一拳头下去能把他打吐血,或许声音稍微大点,人可能都受不住,一时说不出话。 他抬手挠了挠头,两根粗黑的眉毛纠结了起来,“你怎么能是林渡呢?” “林渡怎么能是这样的呢。” 林渡笑了,“那你觉得,林渡应该是什么样子?” 不光是那剑修,所有人都一脸复杂地看着林渡,青云榜天赋第一,怎么能是个病恹恹的人呢? 就算脸再好看,可看着就是薄命的样子啊。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天下第一好的天赋呢? 落在林渡身上的目光一时格外五彩斑斓,有人惋惜,有人质疑,有人不屑。 “原来天赋第一,居然是个病秧子。”有人讥笑出声。 “莫不是天道弄错了?” “天道能出错?” 天道错不了,错的只能是林渡。 “真是白瞎了。” “大失所望。”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众人都以为天赋第一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居然是个明显天生不足的病秧子,甚至隔着几尺的距离都能闻到她身上常年用药散出来的淡淡苦药气味。 倪瑾萱皱起了眉头,插着腰大声道,“我说你们瞧不起谁?我们小师叔入道两月筑基,你们能吗?” 林渡笑了一声,在别人回嘴之前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别听。” 她早就料到了,凡事挂个第一的,总会有人不服不是吗? 尤其在发现,原来这个第一也不过如此的时候。 从小到大,尤其做了自媒体之后,她听过许许多多难听的话,这点在她耳朵里只会让她有点想笑,但是倪瑾萱这孩子心性恪纯,不适合听这些。 林渡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叫她听到的好。 倪瑾萱只觉得自己两边耳朵倏然沾染上一团冷玉,那双手没什么温度,甚至有点冷硬,但她就无端心情好了起来。 剑修看着林渡,“你能打架吗?” 林渡甚至没有掀起眼皮看他,“你觉得我能吗?” 好的,等着向着天赋第一讨教的人都停下了蠢蠢欲动的心。 欺负一个病秧子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就算这个病秧子是天赋第一。 林渡笑着看这即将落到自己面前的干戈悄然化解,收回了捂在倪瑾萱耳朵上的手,那双手又垂落到了厚重狐裘之下,半垂着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戾气。 她可是个,被系统派来,斩断偏缘的炮灰。 准确来说,现在的林渡的性质,算个恶毒反派。 林渡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 她烦得要死。 林渡越烦的时候,脸上的笑就越真。 所以倪瑾萱一看那张笑脸,心里的气就都消了,她说,“小师叔你也等着瞧,等从秘境出来,咱们无上宗所取出来的灵物,定然是第一名。” 大抵是中州人的天性,总爱排个排行出来,像是这种被前人发现并且定期定点打开的秘境,尤其被宗门打下烙印给弟子历练的,也会按照收获给人排名,顺便判断这秘境要再养多少年才能再度打开。 林渡应和道,“那是自然。” 无上宗这次带他们来顺便被请来坐镇的是雎渊真人,他被请至大堂。 里头人已经坐满了,但他一进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雎渊倒是规规矩矩拱手致礼,这才到当中的座位坐下。 一旁济世宗的真人闲话道,“这回你们宗门那个林渡来了吗?” 雎渊点头,“来了。” 林渡两个字一提起,私下都竖起了耳朵。 “嗷,她身体还好?”君迁可是听去收徒大典的人说了,那林渡天生不足,身体孱弱,也不知道这些年玩儿命一般在外头搜刮资源的无上宗能不能养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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