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太太说二太太是个讲理的人,只夸人家讲理倒也罢了,非巴巴的再来句人家素来和声细气……” 众人都笑了起来,宝钗更是戏谑道:“老太太当年是被你哄了去,才以为自己喜欢你闹腾的性子。这些年总算缓了过来,明白叽叽喳喳的吵的人头疼,凤辣子就成了糊皮辣子了!” 贾蔷忽地问道:“薛蟠如何了?” 薛大头上回惹出好大祸事后,又断了胳膊,就一直在牢里待着养伤。 却也不是坏事,朝廷拔除江南九大姓,动静何其惊人。 薛蟠要在外面,难保会被牵扯进去,如今身在死牢里,别人也不好再攻讦,没啥用。 听他发问,薛姨妈忙道:“好好好,都好,劳皇上挂念那个孽障了!” 里面的弯弯绕绕李鋈早就亲上薛家讲了个明白,薛姨妈也知道好歹。 尽管薛家失去了半数家财,丰字号也失去了继续挂靠德林号,开挂一般敛财之路,甚至将来要挪移出海。 但这已是天家对薛家最大的保全了。 不然,等将来李銮上位后,薛家就是最肥的一头猪…… 当然,这话李鋈没有明说,只是点了点…… 贾蔷笑道:“薛蟠此人,其实并不坏。朕的旧友就那么几个,他为其一。只是这些年始终不见长进……罢了,只要不进京,他一般不会出事。就在外面,恣意高乐的过一生罢。” 薛姨妈喜道:“能得皇上金口玉言,是那孽障,也是薛家最大的福气!有皇上的庇护,那孽障必能平安富贵一辈子!” 宝钗却垂下眼帘,心中轻轻一叹。 只一句“不要进京”,就断绝了薛家成为大燕名门的希望…… 不过,她兄长也的确不像是能撑起名门之人,罢了…… “今儿皇上、娘娘们若不急着回宫,就去园子里再逛逛罢?” 贾母忽然提议道。 只是贾蔷等看着她已经发黑的面色,都担忧她的身子骨能不能担得起。 贾母却宽慰道:“不必担忧我老婆子,这些时日,反倒觉着精气神更好了些!” 然而众人闻言,心里却都是一沉,不约而同的生出回光返照四字来…… 贾蔷沉吟稍许后,同黛玉道:“既然如此,那就逛逛罢。今儿天气也好,打发人回宫,问问其他人愿意不愿意来?都是在园子里待过的。” 他隐约觉着,贾母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 不过,也算不上悲事,这位老太太才是真正享尽人间富贵…… 况且,因为当初对黛玉的抚育之恩,泽陂三代,人生何其圆满…… 黛玉自打发人去传告,也不到中午一会儿,大批车马就赶到了宁荣街,荣国府…… …… 第七十五章:效仿 立于大观园五间开的正门前,贾蔷打量着门上的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槅已现旧色。 一色的水磨群墙和下面白石台矶上凿成的西番草花样,也都可见斑斓。 不由心头有些感慨…… 贾母拄着拐,身旁鸳鸯搀扶着,另一侧则是已为人妇多年的琥珀,如今也成了管事媳妇了。 周围站着黛玉、四春、宝钗、宝琴、湘云、李纨、凤姐儿、可卿、二尤并紫鹃、莺儿、翠墨等诸多自贾府出去的丫鬟。 呼啦啦一大片,都是熟面容,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当年…… 贾母见贾蔷立足观望,便笑道:“芸哥儿他们连宝玉老子都劝过几遭,说将园子翻新翻新,我没让。都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老身却知道,皇上连衣也是念旧的。若是翻成新的,又怎比当年?园子里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是皇上当年亲自让人置办的,是宁国产业,为了点新,反倒将原来的舍弃了,岂非糊涂?” 贾蔷闻言笑道:“旁的不说,老太太理会家里事,是一等一的明白人。” 众人笑罢,贾蔷遂命人开门。 甫一开门,只见迎面一带翠嶂挡在前面。 往前一望,见白石峻嶒,或如鬼怪,或如猛兽,纵横拱立。上面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其中微露羊肠小径。 却比当年,苍翠了许多,亦清幽了许多…… 抬头望去,只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上书“曲径通幽处”一言。 字迹,亦见风霜色。 贾蔷笑道:“上回来园子时,直接入了大观楼,倒忽略了诸多美景。遥想当初为了迎大姑姑回家省亲,真是好生热闹了番。” 元春闻言,俏脸登时飞红,近些年来唯有锦榻之上,才得闻“大姑姑”之称…… 好在贾蔷未有多言,说罢引着众人进入石洞来。 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中。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之港,兽面衔吐,桥上有亭…… “沁芳亭啊……” 却是黛玉浅笑叹道。 宝钗亦笑道:“记得莺儿那时,就爱在此处打络子。因折了柳,还和管事婆子拌过口角。” 莺儿在后面笑道:“回头叫姑娘知道后,可将我教训惨了!” 贾母笑道:“贵妃打小稳重大方。” 宝钗还没来得及自谦,黛玉就冷笑一声道:“那是,心里藏了那么些事,压也压的稳些。”又道:“今儿没有贵妃,连我也如从前一样称呼,她岂能贵妃?” 姊妹们大笑,宝钗气的在她香腮上拧了下。 一辈子也过不去了! 过了沁芳亭,抬头就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 黛玉笑道:“请老太太、姨妈和姊妹们进去坐坐,吃盅茶可好?” 众人笑道:“到林妹妹的地方了。” 众人笑着进了潇湘馆的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 上面小小三间房舍,一明两暗,众人入内,黛玉惊笑道:“哎哟,竟和旧日里一般,丝毫不变呢!” 贾母笑道:“日日都有丫头来打扫着,虽然娘娘们不会再回来落脚,可到底是过去的住处。我让二太太和宝玉家的心里都要有数,这里,就是贾家最大的福地。她们也算明白,不敢怠惰。” 听罢,不等黛玉等感慨甚么,贾蔷忽然奇道:“老太太,贾政媳妇和宝玉媳妇呢?也是奇了,不提这一园子的皇后皇妃们在,便是你老和姨太太进来游园,她们不进来伺候,就敢如此托大?” 贾母闻言,面色有些怅然,神情沉默。 贾蔷见此,面色忽地一僵,一旁李纨、凤姐儿、可卿、尤氏等神情也泛起尴尬。 探春、湘云“噗嗤”一笑,随即黛玉等也无不冷笑出声。 贾蔷:卧槽! …… 兵部衙门。 尚书堂,宁安伯贾芸和兵部尚书并左右两位侍郎谈笑风生…… 贾芸肩着内务府大臣的差事,一个他,一个薛家二房家主薛蝌,是内务府德林号的常务主事人。 直接面向贾蔷,是真正简在帝心的重臣。 因此兵部尚书孙乃成虽位高权重,却不会在贾芸面前摆谱。 只一个贾芸,其实也未必就能让兵部三大主官同时出面作陪。 可贾家那群姑奶奶们,实在太可怕了,国朝上下甭管是国老也好、国侯也罢,谁敢招惹贾家? 自天家以降,大燕第一名门,贾家当之无愧。 天家皇子数十,一半都是贾家的外甥,这还怎么弄? 毫无道理可言! 万幸,贾家姑奶奶们虽然厉害,可男丁不多,真正能顶力的,也就一个贾芸,将来或许还有一个贾兰。 两人又都是老实本分忠厚的性子,朝廷内外,这才容得下贾家…… “孙部堂高义,还劳动车驾司的大车,助我一臂之力,将武库里的铁运往两湖,并让各省武备库将储存铁拿出来,解了内务府的燃眉之急呐。” 贾芸如今已不再年少,成了颌下蓄须的中年男子,这些年为了德林号的事,天南海北数万里间奔波不停,眼界和手段不俗,也从不倨傲。 孙乃成笑道:“宁安伯过誉了,都是为了圣上,为了朝廷公事,兵部不过做了该做之事。” 兵部左侍郎王泽瑞笑道:“如今朝廷大政方向改了,虽还不到刀兵入库之时,但削减本土兵力,已成了上下共识。正逢盛世,对于寻常州县,官府衙役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情况,驻军守备非必须之制。裁撤下来的兵备,可直接派往藩土、外省,一举两得。” 贾芸附和道:“正是此理,汉藩、唐藩还有秦藩,都是重中之重,安南省、暹罗省、吕宋省、东瀛省、新罗省,哪一处都缺人,多少都不够往里填的。所以,才愈发要尽快建设好铁路,方能极大加快对民生的改善。唯有民生大大改善,百姓才能多繁衍生育。” 兵部右侍郎彭琦说道:“宁安伯,在下对铁路这一事务,着实了解的有限。过往从未听说过,也想不出到底有甚么玄奇……当然,眼下各处传言颇多,可都夸成神仙了。这铁路火车,果真就成了木牛流马了?” 不止他,其实孙乃成和王泽瑞也是一知半解,当下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处于想象中。 只因这是至圣天子所推崇的,所以人们才没有道理的跟风追随,视若神器…… 贾芸笑着解释道:“彭大人上回也是去了西山煤田的,当见过火车?” 彭琦道:“见过是见过,可终究不过是修条路。这十多年来,大燕何曾断过修路?南上北下的路,都不算差啊。百万计的藩民修了这么多年,打开天辟地以来,官道也没这样好过。果真有必要再……不是,我的意思是,铁路修通后,果真有那么大的效应?如今水路畅通啊。就是这么点好奇……” 说着,彭琦脑门见汗,心里颇有些懊悔,言多必失。 好在,贾芸好似未听出甚么,只呵呵笑着解释道:“咱们大燕疆域实在太广博了,彭大人,我且不说商货运输,每快一天意味着多大的利润,就说运兵……正常行军,一万大军从京城出发南下至粤州,怕是要走二三个月。可有了火车呢?最多,不超过十天!而且这个时间,一定会越来越快!彭大人也是军中老人,当知其中利害。” 孙乃成在一旁大笑道:“若果真如此,铁路便是大燕江山的万世之基啊!好,好!宁安伯放心,兵部一定竭尽全力,要人给人,要铁给铁,一定助太子和宁安伯,将铁路给铺稳妥了!” 贾芸拱手笑道:“那就多谢孙部堂了!其实不仅用在军事上,等铁路修通畅后,南方的各式稻米、水果、海味,都将会大批量的送入北地千家万户。而北地的牛羊,也会让南方百姓解解馋。民生提高了,百姓就能多生养孩子。丁口繁盛了,藩土和外省那些足以将养十倍大燕之民的土地,就有人去耕作了。 如今都道盛世已极,其实眼下才到哪?不过刚刚开始罢了,吃不起肉的百姓还多的是!总有一天,大口吃肉不再是权贵巨贾们的特权。” …… 兵部衙门外,看着贾芸打马离去,孙乃成神情微妙,左侍郎王泽瑞更是啧啧叹道:“这位宁安伯在京的时日不多,京中各处对其了解不深。如今看来,贾家还是出了位英才的。可惜了,只能在内务府打熬,否则以此心性,便是换一身紫袍,也未尝不能。” 孙乃成微笑道:“子言啊,凭他的身份,还在意一身紫袍?” 王泽瑞哑然失笑道:“也是,方才这位伯爷对部堂和我等,不也是在教诲么?” 彭琦微微皱眉道:“王大人,宁安伯看着还是宽厚之人。” 王泽瑞摆手道:“彭大人莫要误会,本官没有说他不厚道。若是我王家也如贾家那般,大半个后宫都出自王家,本官怕是比他还厚道。敢不厚道么? 只是,凡天下事,皆要讲平衡。可天子的后宫中,却极不平衡。彭大人,你觉得这是好事?” 彭琦愈发觉得莫名其妙,道:“天子后宫人数虽不广,只区区二十余人,但皇子之数却是冠绝古今。平衡不平衡又有甚么相干? 王大人,莫怪本官多嘴,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本官提醒一言:涉及天子家事,王大人最好莫要多言自误,否则……” 王泽瑞哈哈笑道:“彭大人多虑了,本官又非老寿星嫌命长,敢于此事上置喙。不过就是想提醒一下,圣上乃万古难遇的圣君,自不必担忧后宫失衡,外戚坐大。可到了太子,乃至后继之君,此例是否能开呢?” 彭琦仍是不解,看向孙乃成,孙乃成呵呵摆手笑道:“子言不过有感而发罢。不过,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邃庵公家里,虽然二子不显,并未做官,却于血脉繁衍一道成就不少。韩家第三代,有不少千金,听说常往宫里请安,太子似乎有纳韩家女为侧妃之意……” 彭琦闻言愕然,还有这种事?! 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韩邃庵能做出这等事来! 韩家家风之清正,有口皆碑! 王泽瑞意味深长道:“听说韩家女进宫,不过是为了帮助太子妃接手安济坊的事,也是经过皇后娘娘点头的。可太子,未尝没有效仿圣天子之心。” 圣天子指着贾家一家的羊毛猛薅,难道太子就指着韩家的来薅? 若果真如此,的确非好事…… 效仿圣天子,也不是这样效仿的! …… 第七十六章:史太君寿终归地府 连兵部衙门三大高官都能八卦的事,天家又岂能不知? 蘅芜苑内,贾母身子骨有些遭不住了,暂歇一阵。 宝钗引着诸姊妹看蘅芜苑的山水香草,黛玉则于游廊下一处,担忧的同贾蔷说了此事。 贾蔷又怎会将这等事放在心上,他轻声笑道:“太子的事,我们不必一直盯着。他今年都十九了,并且也很有自己的主见,他知道如何去处理臣子和舆情带来的挑战。并且,无论结果怎样,你也都无需上心。细枝末节的小事而已,哪怕再摔一跤,只要能爬起来,还知道向前走,就是好的。” 黛玉明悟过来,缓缓颔首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太多人一直在盯着他,等着给他挑错,让他效仿圣君……若咱们再一直管教着,有些小错就敲打一番,銮儿怕愈发苦恼……咦,你是不是早就明白这些,所以一直在做好人,倒叫我来唱黑脸?” 贾蔷笑道:“我何曾只会做好人,叫你扮黑脸来着?” 黛玉嗔视道:“还说没有!上回皇儿说错话,我听说长乐那丫头事后都后怕的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狠狠一通训斥。论对銮儿的疼爱,数那丫头最急。我也恼他待手足刻薄,重重罚了他。怎到你这里,倒是叫了他来,陪你钓了一下午的鱼,说笑了好久? 不过,我听韩丫头说,本来那段时日銮儿连一晚上整觉都睡不安稳,有时成宿成宿的不睡,睡下了也不过一会儿就醒来。她还说……她还说……” 贾蔷呵呵笑道:“她还说甚么?” 黛玉垂下眼帘,似不愿让贾蔷看到她眸中心疼的神色,低声道:“她还说,有一次还听到銮儿在锦被内抽泣的声音……” 贾蔷顿了顿,笑道:“这很正常,虽说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但压力大到极点,恐惧到极点时,哭出来反倒是好事。哭有甚么丢人的,朕也哭过。” 黛玉又抬起眼帘来,看向贾蔷的目光暖的比阳光还温煦,声音也如水一般,道:“韩丫头之所以同我说这些,是为了感恩。她说,太子那天同父皇钓了一天鱼回来后,东宫终于又能听到太子的笑声了,连脚步都轻快许多。那天天没黑就睡下了,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来,精神极好。韩丫头说,她是个嘴拙的,且皇上在她心中,恍若天神一般,所以不敢在你面前多说半句。可是,她还是想告诉我们,她心里充满了感激。都道天家父子无亲情,可是她在天家,却看到了世上最好的父亲。她说,皇上是世上最伟大的爹爹。 蔷儿,我也谢谢你。” 古往今来,何曾见过一任天子,能如此宠溺疼爱太子的? 便是寻常高门中,也没有哪个父亲,会这样对待儿子…… 这样的男人,莫说天子,便是乞丐,她也会爱之如命! 贾蔷“啧”了声,眼中飞起一抹坏笑来,道:“既然如此,那晚上咱们……” 未等他说完,黛玉俏脸刚刚飞红,就听蘅芜苑内传来一声惊呼:“老太太!!” 黛玉面色骤变,贾蔷也微微扬了扬眉尖,就见鸳鸯面色霜白的从上房跑出来,至跟前后双眼噙泪道:“皇上、娘娘,老太太……老太太说,她快不行了!” 贾蔷和变了面色的黛玉一边往上房行去,一边听鸳鸯道:“老太太方才醒来后,看着就不太对。转头就笑着同我们说,大限到了,老国公来接她了……” 偏这时,李春雨不知从哪钻出来,“噗通”一下跪在贾蔷、黛玉跟前,连连磕头道:“万岁爷、娘娘,去不得,去不得啊!” 眼见贾蔷目光低沉下来,李春雨忙道:“万岁爷,不是奴婢狗胆包天,敢拦圣驾。只是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臣民有这样大的福分,担得起天子送行。万岁爷,今儿您送走了荣国太夫人,明儿不仅奴婢的脑袋要落地,连贾家都要背上天大的罪过!皇后娘娘也……” 贾蔷简直不可思议道:“有朕在,谁还能砍你的脑袋?” 李春雨苦着脸道:“林国丈回京后,必先斩奴婢脑袋。万岁爷,真真见不得!” 尽管世道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对死人的理解,始终没变。 晦气,邪祟,不吉利,大不敬…… 害怕被一波带走…… 这等事,涉及根本,的确不是李春雨,甚至不是黛玉能担得起的。 所以经过李春雨提醒后,连黛玉和汇集过来的宝钗、李纨、凤姐儿等都坚决不许贾蔷入内。 虽然她们都挂念贾母,可是和天子龙体相比,任何事都是无足轻重的,甚至包括她们自己…… 贾蔷看着一家子“小迷信”,也是哭笑不得,虽不怎么信那些,却没必要让家人为他担忧,便颔首道:“宫里有事,朕先回去了。” 又对黛玉道:“若有甚么遗愿,只要不很过分,都可答应她。” 黛玉含泪谢恩罢,贾蔷先行离去…… …… “我这一辈子,没甚好说的,在福窝儿里泡到老……” 对于贾蔷未至,贾母自是有些失望,但也知足了,她知道,贾家还没那么大的福气,能有皇后和诸多皇妃在这,都已经福气过了些,只是黛玉劝不走,也没法子,只能交代后事。 此时一直未敢露面的贾政、傅氏、宝玉两口子、老四贾琪甚至赵姨娘也到了,赵姨娘刚进门就嗷了起来,被探春给喝住了…… 黛玉温声劝道:“老太太且安心养着,今儿不过游顽的狠了,累着了,太医稍会儿就到,不必放在心上。” 贾政忙道:“老太太,皇后娘娘贵人贵语,说了老太太无事,就一定无事的。” 贾母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对于这个幼子……唉。 她不看贾政,而是同黛玉道:“娘娘,待老身走后,娘娘万不必念着我这老婆子的丁点好,就再给贾家再赐甚么恩赏。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多些恩赏,他们的命格担不住。如今一切都极好了,好到老身常常怀疑是一场虚幻的美梦。 有时想想,家里若非出了一位真龙天子,贾家的命运又会如何?怕是会十分悲惨罢。 如今不拘如何,哪怕今后的情分淡了,贾家总无抄家之忧,这就足够了。 我还有些家底儿,一些是当初嫁到贾家来时,从史家保龄侯府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当了一辈子的荣国夫人积攒下的。 前些年虽用了些,但这些年托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的福,凡年节只宫里赏赐下来的就不知多少,更别提各家送来的寿礼,如今积攒的,竟比早年间还多。 这些梯己,我已经分好了,统共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分成四份,一份给宝玉家的,一份给环哥儿,一份给琪哥儿,还有一份是给兰小子的。另一半,是给皇后娘娘和自贾家出去的诸位娘娘们的,已经写好名讳了,都有。 虽然知道你们不缺,可到底是这么些年的情分,若不嫌弃,就收了去,拿着赏人也好。” 黛玉终于还是落下泪来,劝道:“老太太,何必如此?都留给宝玉、琪哥儿、兰哥儿他们罢,有我们在,贾家不会有事的。” 谁都明白,贾母这是用最后的心血,在为贾家积福德。 贾母吃力的伸出手来,拍了拍黛玉的手,道:“我知道,但也要让他们知道,天家和贾家的香火情,就这么些了,用尽了,就没了。过去一味的宠着宝玉,临了才有些后悔。不过宝玉还算好的,至少不惹祸事。果真一味娇惯着贾家,早晚必是要出来个轻狂的,累的贾家阖家遭难。到那时,才悔之不及。所以今儿我要走,就提前将这情分定好,贾家子孙若是哪个以为能倚仗着作威作福,便是自寻死路。 我知足了,贾家也要知足。玉儿啊,不必多挂念贾家,照顾好你自己,打小啊,你身子就弱。如今虽好了,可也要仔细照顾周全……” 黛玉、宝钗等闻言无不大惊,未想贾母到了,竟生出如此大智慧来。 贾政、宝玉等自磕头不休,这时贾芸、贾菌等也得讯赶来,请了懿旨后入内磕头悲泣。 贾母还想说甚么,只是眼前却越来越看不真切,气力也越来越不足了。 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她老眼中流露着留恋和怜爱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宝玉身上…… “宝玉、宝玉……” “莫贪凉,莫贪凉……” “老祖宗!!” 宝玉眼看着贾母眼中最后一抹光彩逝去,心中如刀割火烧一般剧痛,嘶声裂肺的哭喊出声。 庇佑了他一辈子的荣国太夫人,史老太君,去了…… 贾家的镇族老祖宗,终于不能再庇佑这一族之兴旺了…… 黛玉、四春、李纨、凤姐儿、湘云、鸳鸯等和贾母密切相关之人,无不痛哭流泪。 那些出身于贾府丫鬟的皇妃,也纷纷抹泪悲泣。 除了偏爱宝玉些,其他方面,当真做的不算差了,至少在后宅过日子方面,当得起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受其恩惠者,不知凡几,尤其是鸳鸯,以皇妃身份,此刻跪地,哭成了泪人…… 好在到底还是有明事的,薛姨妈一边抹泪一边劝黛玉道:“皇后娘娘不必如此悲伤,太夫人今年已是高寿,又得无尽福祉,必当得起喜丧。娘娘身份实在贵重,不好在丧地多留,况且,贾家也需要准备丧事,让二太太和宝玉媳妇去准备罢……” 黛玉闻言,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最后又看了贾母一眼后,方引着一众皇妃,怀着无尽感伤,最后一次,从大观园中离去…… …… 第七十七章:华夏衣冠南下 朱朝街,丰安坊。 自贾家出来,贾蔷让人去宫里接了尹子瑜和尹后,一并来此探望尹家太夫人。 皇十三子李铎和皇十八子李锴将是第一波开国皇子,李铎开国后,尹家将集体奔赴相助。 这并不是件坏事,但贾蔷心里,还是存了亏欠之意…… 尹家,萱慈堂。 尹家太夫人车氏,早几年前就被贾蔷赐下一品诰命的封诰,和贾母相比,尹家太夫人显然更得养生之秘,分明年岁相近,可看起来,却精神的太多,也硬朗的太多。 “其实朕并不想让尹家出海,留在京里又如何?五哥足以撑起尹家门户,他又是个稳重的,无论是朕,还是后继之君,都会保得尹家无忧。老太太春秋已高,理应安享晚年,何必出海?便是她们非要闹着出海,有朕在,有子瑜在,老太太也必会享尽荣华富贵,颐养天年。” 对于尹家这位太夫人,贾蔷心中是有敬意的,这位老太太已经不只是明理那样简单了,睿智的让人钦佩。 贾蔷自忖,换他在这个位置上,绝做不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才想报答一二。 只是这些年来,每每想重赏尹家二房时,总是被挡了回来。 如今尹家更要举家出海,这愈发让贾蔷生出歉疚之心…… 尹家太夫人见贾蔷如此作态,不由笑了起来。 尹后、尹子瑜还有尹浩妻乔氏也纷纷笑着。 尹家太夫人道:“皇上莫要担心老身,更不必觉着,尹家吃了甚么亏。大房干下那些混账事,如今在小琉球都过的很好。换了别人,怕是连骨头也都化了。” 尹家大房尹褚当初和贾蔷不对付,甚至想除掉贾蔷,虽然尹褚已经身死,可两个儿子脑筋也不太通透…… 贾蔷没下死手,只是丢去小琉球种地。 后来因为尹子瑜之故,赏无可赏,又得知那边也识时务了,就放开了些。 虽仍不能为官,但日子也过成了望族…… 贾蔷摆手道:“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尹后在一旁抿嘴笑道:“我听说,小十三的封国常年鲜花绽放?” 贾蔷点了点头,道:“虽处于非洲大陆,有些地方很是潮热,其封国上有一座举世无双的大湖,如海洋一般广阔,临近之处,气候冬季温暖,夏日清爽,终年鲜花盛开。那个地方,便是只靠打渔畜牧,都能活的很好。若是能迁两百万丁口上去,最多五十年,可得数千万民,甚至更多。小十八那边也差不离儿,都是极好的地方。不过,年轻人过去可以,老太太年事已高,何必奔波?那里现在还一片荒凉,没建设好呢……” 尹家太夫人笑道:“既然皇上都如此赞誉,可见彼处是个福地!至于暂时荒凉些也不当紧,老身虽年迈了些,心却不老,倒想亲眼看着那些孩子们,将一个肥沃的地方,建成一处好地方!” 贾蔷闻言,知其主意不会更改,便苦笑道:“罢了,既然太夫人有此心,朕也不好强拦着。不过,朕也不能让老太太空手去。久病床前无孝子,若是空手去,指不定有不开眼的说闲话。朕送老太太一条铁路,一座府邸,再叫移民司,调拨十万汉家民户一并前往。有此十万百姓在,虽不能立刻繁荣一国,却能繁荣一城。” 尹家太夫人常常关注移民事,岂能不知这份大礼有多厚重,惊喜过望之下,就要拜下见礼,贾蔷忙拦下。 其实这份大礼,也不只是给尹家太夫人的。 诸皇子开海建封国,他明着是说绝不会再参与,但也不可能让他们就那样去折腾。 十万民户,一条铁路,足以让诸皇子们在非洲大陆上,以最短的时间立足。 终究还是个当爹的,心软了…… 尹子瑜侧眸看着贾蔷,悄悄抿嘴浅笑。 正这时,李春雨猫一样轻盈入内,上禀了贾母的丧音…… 贾蔷“啧”了声,神情有些怅然。 尹家太夫人、尹后和子瑜都看向了他,对于贾蔷的身世,普天之下九成九的人以为,他真是李燕皇族义忠亲王的儿子,但尹家这三个女人,却心知肚明,他是贾家的子孙。 而贾蔷当初能承爵宁国府,便是因为贾母之功劳。 尽管,贾母当时是受了宫里元春的指点,好由贾蔷这位“太上皇良臣”做隆安天子劈开旧党和元平功臣的尖刀…… 但那又如何?那可是世袭爵位,贾家最珍贵的家业! 且,世上何曾有绝对纯粹之人? 或许有,林家待贾蔷就十分纯粹,这也是贾蔷至今仍称林如海为“先生”,对黛玉之宠爱冠绝万古,从他近乎无底线的溺爱太子,就可以看得出。 任谁都知道,天子如何厚爱太子,只因其子凭母贵…… 但尹家太夫人亲自发过话,尹家不能嫉妒,盖因连她都清楚的知道,林家父女二人对贾蔷的好,几乎是毫无保留的。 其他人做不到这一步,就不要去嫉妒,便是嫉妒了也无用,反倒有害! 对于威胁到贾蔷核心底线的人,下场会有多惨,早在当年黛玉遇袭,贾蔷几乎带兵屠了赵国公和雄武候府时,尹家太夫人就见识的明明白白。 说起来,尹家和贾母更类似些…… 尹家和尹后,最初是相中了贾蔷背后站着的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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