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见,将这话说给他听,听罢仍有牢骚话,也就不必再多说甚么了。 不知忠孝者,禽兽不如,直接发配汉藩去挖坑罢。” …… 神京西城,嘉会坊。 华亭会馆。 华亭自古便是东南极富之地,民富,则文昌。 因而又是历朝科举繁盛之地。 中试的人多了,当地巨富们便在京城号了一座会馆,专供在京的华亭士子们聚饮会谈之用。 除了华亭会馆外,京城中还有名声更盛的江西会馆,湖广会馆等。 皆是乡党云集,臧否朝政之所在。 大概是从景初末年,士林中突然流行起结社来。 或三五人,或十来个,多者则有数十人…… 他们相聚一起,如魏晋风流名士一般,谈古论今,以讽朝政。 批评谩骂的越是辛辣尖锐,名声愈显。 到了隆安、宣德二朝,朝政愈发诡秘波荡,尤其是新法实施后,士林中怨声载道,又进一步滋养了学社的壮大。 各类学社遍布江南文华之地,如云间几社、香山同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云簪社、吴门羽朋社、吴门匡社等等。 就连贾蔷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并且携宁王南巡时,都在封疆的举荐下,见了几个学社魁首,并且对其关乎民生社稷的谏言给予夸赞。 也许因为如此,此类学社愈发茁壮发展,甚至蔓延至北地京城。 华亭会馆,便是华亭应社在京城的落脚地。 昨夜一场诗会持续到深夜,今日早上大多数士子都未起来,仍在熟睡中。 唯有魁首张瑜并资深社员莫史、左齐、赵彦起身,于膳堂碰在一起。 大燕那么多学社,彼此间也有竞争攀比之意。 一场酒宴诗会下来,作为学社社魁,张瑜要负责将所作诗词都让人笔录誊抄,并最终刊印出来。 这还不算完,去岁礼部设一新报,名为《文道》。 接受天下文人投递文稿,择其优者,录入《文道》刊印天下,以兴教化。 尽管各类学社无不将朝廷骂若粪坑,可是对于《文道》,却又趋之若鹜。 无他,图名尔! 以当下信息的传播速度,除却极少数大才天下的名士才子外,绝大多数士子的名声,一生也难出府县之地。 可若是能登上《文道》,那么必然能一朝成名天下知。 无论古今还是未来,只要有名,余者如财、势甚至官位,都不会是难事。 而且,还能大大弘扬学社之名。 因此张瑜等怎会放弃这等好事? 只是,好诗难得啊…… 将昨夜新得的几十首诗词反复看了几遍,不由纷纷摇头。 勉强拿出一首来,只见诗曰: 花开莺去日,石烂水清时。不惮山川阻,空劳风雨随。 车中呼小字,桑下问柔荑。一别无杨柳,临流应赋诗。 张瑜与莫史、左齐、赵彦等观之,都觉着还是不错。 不过细读之,左齐摇头道:“此诗算得佳作,可褒贬之意太过含蓄,不够辛辣。传扬出去,难免为其他学社所奚笑。不如这样,将严子义昨晚那首……” “嘶!”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张瑜皱眉道:“子义那首,原是吃酒吃多了后,胡乱落笔,连韵都不对仗,算不得佳作……” 左齐笑道:“何须在意对韵与否?就凭他这首直白之作,根本不用上《文道》,只要送出去见了光,必然会引来莫大轰动!” 赵彦迟疑道:“太过直白了些……且子义是严家子弟,严家虽无显宦,但州府正官多达十余人。若是传出去此作,一旦朝廷震怒,恐怕……” 左齐哈哈笑道:“那位欺婶盗嫂,连太后都敢染指的昏君,昨儿不是还说,不以言获罪么?我就不信,他今儿就敢自打耳光,连一首诗都容不得。再说,果真计较起来,就说此诗写的是隆安朝、宣德朝,不就完了?” 张瑜等闻言,面色舒缓下来,眼睛渐渐明亮,莫史同张瑜道:“愧首,不如由你将此诗誊抄出来,快些的话,赶得上这期的《文道》。即便上不去,也必然会名动天下!” “好!” …… “好!” “好好好!” “好一个醒世言!!” 武英殿内,吕嘉拿着礼部呈送上来与李肃过目的文卷,看到那首《醒世言》后怒极反笑,见林如海并李肃自外入内,便大声诵道:“奸佞妄言乱圣听,君庸臣溃妖孽行。忠臣良将徒无奈,待到霹雳震九重。” 诵罢,同李肃道:“伯逊,如今你还觉着,任由此辈在士林中日日痛骂朝廷,是广开言路否?我等成了奸佞妄言也则罢了,可这群无君无父的畜生,连君父也敢毁谤!!君庸臣溃妖孽行……好胆!” 不怪吕嘉失态震怒,昨儿贾蔷才在登基大典上论述其功,要为他平反,不想今日就有人写诗将他说成是“奸佞妄言”和“妖孽”,这让代入感极深的吕嘉,焉能不怒? 李肃看了眼吕嘉摇动的卷宗,心里不悦。 他不在,吕嘉跑到他公房中乱翻几案,着实失礼。 吕嘉外表忠厚,内心却是圆滑之人,看出李肃的神情后,他压下怒火解释道:“老夫来寻伯逊有事,伯逊不在,正巧礼部的人来送《文道》卷宗,只是脸色十分古怪惶恐,老夫问了两句后,得闻竟有这样一首反诗,这才翻看过目了遍。伯逊,此等反诗若不严查,朝廷威严何在?国朝法纪何在?天家尊严何在?” 李肃沉声道:“吕相之言,仆知矣。此事待查明详实后,必然法办。吕相来此,可是有事?” 吕嘉道:“也是一类事……这二三年来,背后不断毁谤辱骂老夫者,老夫虽从未与他们计较,但对那些十分恶毒者,都摘记了下来。如今伯逊你主持此案,老夫将卷宗送来,你斟酌处置便是。” 李肃脸色又肃穆几分,深深看了眼吕嘉后,目光落在公案上,那三大卷卷宗上,缓缓颔首。 吕嘉笑呵呵的同林如海道:“彼辈无知猖獗,二年前皇上为了天下安宁,都不得不忍他们几分,老夫自然更不好发作,以免乱了大局。如今天下安宁,朝廷却不用再受这份窝囊气,也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林如海微微颔首,道:“是该清理一番了……” 吕嘉闻言愈发大喜,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李肃目光仍在那三大卷卷宗上,语气沉重道:“元辅,果真要在士林中大兴牢狱?若如此,天下震动呐。” 任何时代,任何国度,在文人阶层动刀,尤其是大规模动刀,都是捅破天的大事。 林如海思量稍许后,缓缓道:“伯逊,你且依国法而动。不过这些人,乃至背后牵扯的家族,多半是不会见血的。” 李肃闻言顿了顿后,恍然领悟道:“是要全部发配秦藩、汉藩……是了,两处藩国苦力去了不少,武勋、将士也去了不少,读书人却极少去。那边极缺读书人……原来如此。” 林如海道:“开海大业,乃是本朝立国之本。不过,也是因为这些人太过放肆。让他们去秦藩、汉藩吃些苦头后,未必不能用之。若能建得功业,坏事也会变成好事。伯逊,不必背负太多包袱,放手去办就是。” 李肃闻言,重重点头应下,目光中不再夹有担忧和动摇…… …… 坤宁宫,偏殿。 一早,黛玉接见了永城侯府、临江侯府、景川侯府、荆宁侯府、永定侯府等王侯诰命,并收苗银共十八万六千余两。 等送走诸命妇时,业已近午时。 又和尹子瑜一道,亲自过问了昨日起安济局接种痘苗的情况。 至午时三刻,方暂得喘息空隙,让御膳房送了饭。 等候了一早上的宝钗,这才引着宝琴前来见面。 黛玉正拿筷子用饭,初闻二宝前来,也未当回事。 虽然宝钗因有身子的缘故未参与此间事中,但三春姊妹、湘云等都有帮忙,时常穿梭于宫中。 在西苑时,姊妹们来见也不必通秉。 不过等黛玉听到宝琴娇羞的请安兼请罪时,抬头一看,怔了怔后,才留意到宝琴今日居然将头挽起,从姑娘头,改成了妇人头…… 一时间,嘴里香甜的饭菜都不好咽了。 缓缓吞下后,觑着宝钗冷笑道:“真是好勾当!我和子瑜姐姐并姊妹们在这没黑没白的操持辛劳着,你们倒干成了好事!” 饶是知道黛玉嘴舌尖锐,心肠软善,此刻发难只是为了排揎怨气,并无恶意,可宝钗如此要体面之人,仍难免羞臊的满面通红,几难自持。 这话传出去,倒像是薛家故意在算计,送女到贾蔷床上一般…… 宝琴这会儿也羞红了脸,不过她乖觉得多,上前几步走到黛玉跟前,乖巧跪下磕头道:“皇后姐姐,我知道错了……” 黛玉见之气笑,正如宝钗所料,虽嘴上凶,可心里早就默认了宝琴进门儿,只是一时不忿罢,这会儿见她下跪磕头,没好气道:“少与我来灌迷魂汤!你这小蹄子,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行了,自去歇着罢。我和你子瑜姐姐她们忙了一早,着实没功夫再理会你这些事,便宜你了……对了,且先在延禧宫和你姐姐同住罢,去了西苑再另分院子。” 宝琴起身,笑嘻嘻的应下,却不急着走,道:“我留下来帮姐姐做事!” 宝琴本就绝色,尤其是一张脸上,几乎看不出甚么瑕疵来,便是女子都会觉着其颜色秀美。 昨夜经雨露滋润后,愈发显得娇艳俏丽。 黛玉看她一眼后,心中轻叹一声,随即却不再多言,低头用饭。 化家为天下后,贾蔷身份愈贵,身边自然少不了绝色。 如今他身边的女人,多与他一边儿大,小也小不了多少。 有些甚至比他还大几岁…… 眼下自然不显的甚么,可十年后,这些女人还能侍寝的,就很少了。 到那时,大燕愈发强盛,甚至会达到前无古人远迈秦皇汉武的地步,到那时,贾蔷又会到甚么样的尊崇地位? 女人,自然更不会少。 也不知那时,他会不会变心…… 莫名,黛玉想起贾蔷写的那阙词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 第0029章 翻船 旬日后…… 原本打算登基过后四五天就搬回西苑,却因为京城中成立了安济局,分十二组为百姓接种痘苗之事,一直耽搁到五月下旬,一切步入后正轨,天家一大家子,才重新搬回西苑。 相比于皇城高墙内的炎热憋闷,西苑两大海子碧波荡漾,绿柳成荫所带来的清凉,凉风徐徐,让众人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南海子畔,清音阁内。 凤姐儿站在月亮门下,高声笑道:“真是不比不知道,原来只盼着在皇城里住一辈子,多威风?这会儿再看看,果真还是皇上、娘娘最知道受用,西苑比那深宫里可是强出太多来!连过门风吹起来都爽利许多!” “香姨,加油!香姨,加油!” “琴姨,加油!琴姨,加油!” “吉祥姐,加油!吉祥姐,加油!” 凤姐儿话音刚落,就见堤岸边传来一阵热闹稚嫩的呼喊声。 凤姐儿并阁内诸人都起身,往西南湖堤方向看去,就见湖堤边驶出了两艘木舟,一个上面坐着香菱、小吉祥,一个上面坐着宝琴和小角儿,个个拿着桨嘴里“嘿哈”的用力划着,两边儿竟是赛起木舟来。 堤岸上,小晴岚和李铮各领着一拨兄弟,分别给两边儿加油起哄,再加上看顾他们的丫鬟、嬷嬷,还有盯着水面上的女营侍卫,当真是好不热闹! “琴儿这么大的人了,还在那顽皮!” 宝钗开口嗔责道。 黛玉笑道:“难得清闲一天,你就别约束着她了。” 她心情很是不错,安济局正在有条不紊的为京城百姓接种痘苗,除了偶尔一些低热,但很快就康复的例子外,至今无一例死亡案例发生。 天花对于当下的伤害,远非后世所能明白。 只想想有清一代,连帝王都折在此疾疫之下。 康麻子为何得此名?便是因为出过花。 而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哥哥,帝位原不该传给年幼的他,还是因为他出过花,不必再担忧夭折,才得了帝位。 可想而知,这个时代对天花的恐惧。 虽然也有人痘,可人痘风险还是大了许多。 一般兴许没事,可一旦出事就几乎必死无疑,通常还是死一家,毕竟传染性强。 所以人痘的推广艰难…… 如今皇后、皇贵妃得天赐痘苗,可免人痘致死之恐怖,又免费为百姓们接种,以免除出花之苦,可想而知,黛玉并尹子瑜在民间的声望高到了何等地步。 再加上以皇子为先,消除民间恐惧一事传出,黛玉贤后之望,已是远远超出尹后当初的贤德名望了。 没人不愿听好听的,更何况这等名望不止黛玉一人受益,还能荫及太子,所以这几天,她的心情极好。 听黛玉说好话,宝钗没好气道:“都道她是我妹妹,却不知家里最宠她的反倒是你!还有小八,也只觉着你好,我凶。好人都叫你当了,尽由我来做坏人!” 打小一起长大的姊妹间,说话自然不去顾虑那么些。 当然,最主要的是黛玉素来不让姊妹们以大礼对她,更珍惜打小的这份情意。 黛玉指着宝钗同姊妹们笑道:“听听,甚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代她疼着琴儿和小八,她倒派我的不是!罢了罢了,改明儿本宫就叫琴丫头见天来跟前立规矩,再将小八养成个小花子。若人道为何如此?你们可与我作证,是宝丫头非要我如此……” 话没说完,姊妹们已经笑倒一片。 “哈哈哈!把小八养成小花子?那可难了,小八那张脸最是喜庆,圆嘟嘟白嫩嫩的,怎么扮也不像是花子呀!” 迎春切实的考虑可行性,让宝钗差点呕血。 姊妹们愈发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小八成了小花子后的模样。 好在湘云体恤宝钗,忙笑道:“快看她们赛舟,香菱还是气力大,划的最快!” 黛玉冷笑一声,横她一眼,却也没再刺她。 坐在角落里的可卿见之心中感叹,在外臣命妇前端庄贤德的皇后娘娘,唯有在一起长大的姊妹跟前,才会这般自在随心。 也难怪,待这些个不同…… 相比起来,她还有尤氏、尤三姐等,始终要差一等。 “哎哟哟!哈哈哈!哎哟哟……香菱船翻了!” 忽地,惜春跳脚惊笑起来,大声道。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来到窗前看了起来,李纨最是担忧,道:“可别出事了,了不得。” 姊妹们在窗前遥望,就看到湖里扑腾着两个脑瓜。 倒是不怎么担忧,当初在海边待了那么久,旁的没学会,在贾蔷强力建议下,倒是都学会了浮水。 大海中尚且能游个十来步,在平静的湖水里,怎么也不至于淹死…… 果然,遥遥还能听到香菱和小吉祥尖锐的笑叫声。 至于岸上,早就闹开了锅。 若非一群丫鬟、嬷嬷们上前抱住,这些小家伙们早就扑腾到水里去“救人”了…… 饶是如此,这会儿小晴岚带着几个虎头虎脑的皇子,还在丫鬟、嬷嬷怀里挣扎乱跳,想下水去…… 李纨同黛玉道:“还是在海子边岸上石栏罢……这么些孩子,果真一个不留神,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黛玉摇头笑道:“那么大的水泊,全上石栏得耗费多少?再者,皇子们眼下还小,甚么时候都短不了人。再大些,也该学会浮水了,不当紧。”顿了顿又道:“大嫂子,皇上一直都在说,不可使皇子们过于娇气。在家多吃些苦,以后出去就少吃些。果真一味溺爱着养,将来难顶大事,是要吃大亏的。” 点了句后,就在探春、湘云、惜春等催促下,一道出了清音阁,往海子边看热闹去了。 …… “哈哈哈……哎哟哟,哈哈哈……” 堤岸边,宝琴已经笑软在地,在她身旁围着老大李铮、老二李铆、老五李钧等皇子。 而香菱已经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回来,站在那一点不像是“战败”之人,反而得意洋洋的站在那。 身边围着以小晴岚这个大姐为首,老三铄、老四李锋为大将,小八李鋈为“押粮官”的另一军团。 个个都学着香菱,仿佛虽败犹荣。 看着这一伙子的模样,宝琴愈发笑的喘不过气来。 李铮也是满脸无语的看着自家傻姐姐带着一群傻弟弟,跟着一个傻姨娘在那傻乐…… “铮哥儿,你在傻里傻气的叹甚么气?是后悔站错队了么?” 香菱经小晴岚提醒后,叉腰竖眉的瞪眼问道。 最让她生气的是,她儿子居然站在另一边,这会儿正往后躲?! 甚么意思,老娘给你丢人了? 小兔崽子才多大? 正当香菱要化身大恶魔发难,李铮等却高兴起来,因为看见救苦救难的救兵们来了。 “给母后请安!” 三岁的小不点儿领着一群两岁的弟弟上前见礼,别提有多萌了。 黛玉等纷纷露出笑脸来,探春更是一步上前,将李铮抱起,道:“就敢皇后娘娘请安,不给我们请安?” 李铮的确早慧聪明,看着探春抿了抿嘴,严肃道:“三姑姑,我还不能叫你母妃,父皇还没有和你成亲……” 探春一张脸瞬间大红,若非心智坚定,差点就将这熊孩子给丢出去。 她俊眼修眉皆竖起,警告身旁姊妹们不许笑,然后将李铮放在地上,随即朝地上啐了口,咬牙道:“哪个要和你父皇成……谁教你的?” 李铮不解探春为何生气,摸了摸脑瓜小声道:“没谁教……三姑姑,我自己瞧出来的。” 此言杀伤力更强…… 探春一跺脚,扭身就要走。 却被黛玉一把拉住,笑道:“这会儿走反倒没意思了,孩子话你也较真儿?” 说罢,回头就看到眉开眼笑的香菱抱着小晴岚还在得意。 黛玉没好气道:“好好的,怎就翻船了?” 香菱笑道:“只怪小吉祥,气力太小。我划一边儿,她划一边儿。结果我这边划的正经,她却跟不上趟了……就完蛋了!” 小吉祥在背后委屈道:“奶奶力气那样大,我跟了半茬,肠子都差点哕出来,最后还赖我……” 小晴岚这会儿自信:“要是香姨选我做伴当,我肯定行!” 小吉祥冲小晴岚做了个鬼脸,小晴岚还之。 宝钗有些看不下去了,她不好去训斥香菱,就看着宝琴斥道:“这么多孩子都看着,你们只管胡闹。赶明儿他们偷偷的跑来学你们,出了事皆是你二人今日之过!” 气氛冷却下来,小晴岚也从香菱怀里滑落下来。 宝琴低着头不敢多言,这时就见小八李鋈堆着一张笑脸,冲宝钗道:“娘,水里,危险,不顽的!” 小晴岚多聪明,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小八说的对。水里危险,我们知道的,才不会去呢。” 宝钗有些怄气,同黛玉道:“我如今愈发成坏人了!”说着连眼圈都隐隐有些红了,和以往大气从容的做派很是不同。 黛玉体谅笑道:“你如今有身子,原就容易动怒,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理会那么些做甚么,该生气就生气好了。左右等熬过这一段,也就好了。走,去静谷寻子瑜姐姐去。近来她才是真正受累的,我们去探望探望。” 说罢,浩浩荡荡一群天家女人,往皇贵妃尹子瑜住处行去。 …… 勤政殿。 贾蔷面色淡淡的听着李肃承奏清理民间学社之事,目光却看了眼林如海。 出乎他的意料,这一次李肃在清理学社乱象过程中,一反往日对读书种子的偏袒庇护,而是下了狠手。 京畿之地,整整二十六个大大小小的学社,被彻底解散,并且查抄。 但凡查抄出有诋毁圣恭、诽谤朝廷大政,乃至以恶毒之言咒骂朝廷重臣者,一律从严治罪。 短短半月时间,判定罪名者多达八十四人。 又有因诋毁咒骂天子株连族人者,如华亭严家,因严子义一首诗,阖族入罪,悉数判罚秦藩、汉藩,还是分散开来入刑。 这般罪名者,有十三人,背后就是十三个家族。 全部合计起来,怕有上千人。 这还只是在京畿之地,南边儿也展开了严厉打击取缔学社的行动。 南省那边才是大头,以这个力度真正严查下去,拉扯出过万人都不足为奇。 李肃有这个魄力? 贾蔷知道,必是林如海与他通了气,让李肃知道了这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 贾蔷微微皱了皱眉,不过沉吟稍许,终究将一些话按了下去,林如海的体面,他还是要给的。 待李肃承奏罢,贾蔷点头道:“就该如此。给他们接种完痘苗后,直接派船送往秦藩、汉藩,打散开来,进行劳动改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 整日里游手好闲仗着读了些书取得功名,就无所事事只会骂天骂地的人,不让他们充分感受劳作之苦,又怎能改掉臭毛病? 如今新朝新气象,除了罪大恶极者,大燕少行杀戮之事。这些人一万个里只要有几百个能改造好,那么对秦藩、汉藩的治理发展,都将有莫大的助益! 所以此案,务必要一查到底,彻底改变彼辈文贼,以功名身相聚,插手诉讼扰乱官府行政,督抚亦为之所忌恨的局面。” 李肃闻言,缓缓点头道:“皇上之意,臣明白了,必会亲自督促严查此案,务使士林中不再以学社为由头,行结党营私之祸患。” 贾蔷面色好看了些,道:“还行,知道彼辈所行为祸患之行,可见并不迷糊……” 眼见李肃面色一白,林如海出列道:“皇上,李大人所忧者,也不无道理。此案过后,好处自然是整肃风气,维持各地安定,但对于想真正谏言地方施政,想告知朝廷当地民风者,会造成阻碍,引发他们的担忧。时日一场,便容易形成言路阻塞。” 贾蔷道:“那就专门设一渠道来解决此事……在私下里结社妄言,扰乱世道者治罪。御史台联合绣衣卫并设一司衙,每年进行采风天下,公开接受百姓投书监察官府施政。任何事,任何言论,只要有证据,都将彻查。譬如扬州府的百姓,认为他们的父母官搜刮酷烈,交税繁多,巡案御史可立刻要求绣衣卫查证,查证属实,立刻将证据上交,从严查办。 当然,具体还有很多分类,这些要朝廷多考虑论证一番,再推行天下。” 林如海等应下并颂圣一番,绣衣卫代表皇权,与御史台一同巡查天下,也能加强中枢权威。 此番论罢,林如海又提一事:“皇上,韩琮自小琉球上书朝廷,言其自小琉球观此二三年朝廷和世道的变化,觉过往之迷途而知返,想趁着身子骨还硬朗些,重回朝廷,为社稷,为皇上再做些事。” 贾蔷闻言皱起眉头来,目光触及下方,见诸臣面色多有微妙,他沉吟稍许,问林如海道:“先生以为如何?” 林如海缓缓道:“韩邃庵之才,在臣之上,臣以为,他若果真认可当下大政,愿意重回朝廷,于社稷而言,是件好事。” …… 第0030章 信个屁! “韩琮想回来,可以。但要先去秦藩待三年,之后再往汉藩待两年。让他看看朕开辟出的疆土,到底有益于大燕亿万黎庶否!” 贾蔷说出这番话后,明显能看到除林如海外诸军机并六部尚书松了口气。 韩琮的资历太深,在士林中的名望太著,尤其是有吕嘉“珠玉在前”,愈发显得二韩在品格上的可贵。 一旦韩琮回朝站稳了脚跟,除了林如海外,谁能压制得住? 林如海是打定主意三年后要走人的,他走之后,无论李肃还是曹叡等,都无法与韩琮抗衡。 且韩琮一旦回来,朝局势必激化。 首先,他就不可能和吕嘉尿到一个壶里去…… 其次,曹叡、李肃、刘潮、周正等,怕也难入韩琮之眼…… 林如海自然也明白这些,虽还有些话想说,却也不好当着李肃、吕嘉等人的面说,不然当真要起风波了。 贾蔷折回上个议题,道:“要让百姓说话,为的是让百姓受了委屈冤屈,有个能做主的地方。譬如朝廷推行新法各省打黑除恶,以保证老百姓生活安宁不受欺负,此政已经进行三年有余,成效还是有的。但朝局几经变化,难免许多地方又松懈下来,阳奉阴违,或者干脆就是黑白勾结,捕良善而隐黑恶。 这种事有没有?一定有! 所以朝廷言官御史们不能总是风闻言事,要不怕苦累,要放下身段去各处暗查,听听百姓诉苦的声音。 大燕如今共有一千五百余县,要尽快组成巡查组,轮番暗查,每年不定时去查! 绣衣卫会负责他们的安危周全,一路上的衣食住行,皆由朝廷拨付。 总之,要深入民间,切实的听闻民声,解民之难,救民之苦,除民之害! 这是极重要的事,也要当成朝廷当务之急的大事来办。 朕当然知道很难,若不难,哪一朝不想这样办? 便是昏君暴君桀纣之君,也想要江山社稷强盛繁荣罢? 可为甚么不这样办,无非艰难二字。 但朕还年轻,就喜欢办艰难的事。 也望卿等勤勉,勿失朕望。 所谓的盛世,不是一小部分人富贵了,百姓仍水深火热,连最起码做人的尊严都没有。 百姓吃的饱、有衣穿,只要坚持开海就能解决,毕竟,解决了土地兼并之困厄,这些都不是难事。 但如何让他们少受些委屈冤屈,少受些欺负,就看你们的了。” …… 百官背着沉沉的压力退去后,林如海得赐落座,缓缓道:“此事看似只关乎御史台和绣衣卫,实则朝廷各部几无一能置身事外。便是外面各省府州县,也都将紧张起来。皇上,不可操之过急啊。”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放心,当然不会操之过急。果真想大规模的行动,不知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和人力。 眼下朝廷甚么都没准备好,尤其是缺银子,所以难以全面推开。 但姿态也摆出来,也要挑几个官贼勾结戕害百姓的典型出来,下狠手严惩之,以警示天下。 而朝廷也要开始准备起了,因为缺钱的日子不会太久……早早晚晚,这些惠民之政都要推行下去。” 林如海闻言笑道:“皇上有此爱民之心,实乃社稷之幸也。” 贾蔷谦逊一句后,问道:“先生,韩琮怎么回事?不在小琉球养老等死,怎会又想着出山?” 林如海收敛起笑容来,道:“皇上,其实就开海带来的变化而言,京畿之地远不如小琉球那样明显。小琉球,尤其是安平城附近,工坊林立,百姓无论男女,皆可入工坊做工,所得工酬颇丰!老有所养,幼有所学,便是病了,也有工坊负责延医问药。古之大同治世,也不过如此罢?若目睹这般盛世还能无动于衷,二韩也就不是二韩了。” 贾蔷沉吟稍许道:“韩琮或许会这般,但韩彬……多半心里还藏着怨恨。先生,我也知道韩琮大才,可是越是如此,一旦重新掌权,想要为祸,那此祸非小。秦藩、汉藩同样重要,他果真有重新为社稷出力之心,去此二处,将藩国之混乱局势理清了,也算伟功一件。正好,齐筠也能跟着好生学习几年。 并且,眼下朝廷局势总体平稳,如今弟子最需要的,就是平稳。只要平稳不乱,发展上五年,哪怕三年,到那时也不需再怕哪个了……” 林如海对此自然没有异议,笑着劝道:“皇上以后还是莫要再自称弟子了,当自称‘朕’……” 贾蔷笑了笑,道:“先生,我最担心的,其实不在外面。哪怕眼下就和西夷开战,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但仍有把握使得江山不乱,顶多耽搁上十年发展光景。 弟子最怕的,其实是自身,是己心。 坐在这个位置,诱惑实在太大。大到有时候弟子自己都害怕,怕我难以自持。 张张嘴,就能主宰亿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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