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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真拿回来了,老太太和宫里皇后妹妹,还不吃了我?算了算了,都到这节骨眼儿上,还升哪门子的官?” 尹家太夫人笑道:“果真这样想,那才是明白人。原就是后族,别人即便是官高者,也不会无故欺压你们。本本分分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莫要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脸上抹黑,便是最大的福祉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尹褚还能说甚么? 他叹息一声道:“母亲,儿子原非为了高官厚禄,功名富贵,只是,想多做点实事罢了。” 他在吏部文选清吏司郎官的位置上,已经足足坐了十年之久。 对于一个正经科甲出身,想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的尹褚而言,这种情况,近乎残忍。 尹家太夫人提醒道:“文选清吏司难道不是在做实事么?并不是官位越高,才能做实事。我虽不懂许多官场上的事,却也听说过,三品以下的官,做的才是实事。三品以上,反而务虚更多些。” 尹褚闻言笑了笑,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问向贾蔷,道:“蔷哥儿,林大人是务实,还是务虚?” 贾蔷摇头道:“不好说,眼下先生正在筹措着拾整户部部务,据说那边现在是一团乱麻。不过眼下朝廷里,仍是抱着守旧心思的人多,大老爷果真想做实事,未必是好时候。多半会被缠斗住,烦不胜烦。看看我先生就知道了,对他的攻讦,从未停止过。” 尹家太夫人忙道:“正是这个道理!” 尹褚闻言,多看了贾蔷一眼后,点点头道:“好,此事我知道了。” 说罢,起身离去。 贾蔷看着这位尹家大老爷的背影,总觉得他身上官威甚重。 但这个官威,和林如海的又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弄不明白,这位尹家大老爷,到底在想甚么。 想做实事?不像啊…… 等尹褚走后,尹家太夫人沉吟稍许后,对贾蔷道:“如今国丧期间,皇亲国戚和宗室勋贵都不准饮宴,所以今儿就不留你们用饭了。蔷儿把这生儿礼送去子瑜的院里,早些去忙你们的事。等出了国丧,再来补一顿东道。” 贾蔷闻言微笑应下,在李暄挤眉弄眼间,抱起显微镜,随尹子瑜一道前往了她的小院中。 许是心理作用,贾蔷步入尹子瑜的小院院门时,就感觉仿佛忽地一下,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嘈杂,那些阴谋算计,似乎都被落在了门外。 鸟儿的鸣叫也不烦心了,见有燕子在梁下衔着草筑巢,看在眼里也十分生动有趣。 尹子瑜正前行着,发现贾蔷驻足不前,有些不解的回头看来。 贾蔷笑着将心中疑惑说出,尹子瑜只浅浅一笑,进了中堂,等贾蔷落座后,方提笔书道:“因是总听闻我与静字相连,心中便往那处想。其实,我只是口不能言,喜欢清静,和道韵之静无关,和仙子之静,更不沾边。你莫要先入为主,日后会失望呢。” 贾蔷见之一笑,摆手道:“都说你身上有静韵,也都说的玄乎。但在我看来,你的静,是因为你耐得住孤独和寂寞,也不能说耐,你是享受这份孤独和寂寞。并且,你没有刻意脱离红尘,也没有厌弃红尘里的人和事。我运气比较好,遇到的都是好姑娘。” 尹子瑜闻言,看着贾蔷对视了稍许后,笑了笑,落笔道:“你怎会知道西洋医书上的事?” 贾蔷笑道:“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爱博览群书,所学颇杂。” 尹子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含笑写道:“怪道,你和五哥能相处得来。” 等看到贾蔷呵呵一笑后,又写道:“我对西洋医书上的一些点,不是很明白,你可能与我说说?” 贾蔷笑道:“有甚么不会的,只管问我,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毕竟,前世还是学了不少生物知识的。 因为当年是把生理课当刘备文去憧憬,所以记得还比较清楚…… 尹子瑜将信将疑的看了贾蔷一眼,随后落笔书道:“医书上说,左心室泵血入体,而右心室泵血入肺,前者为大循环,后者为小循环,此何解?” 贾蔷笑道:“这个容易。你看解剖学,应当看出人的心脏,分为左右心房和左右心室,是不是?” 尹子瑜颔首,贾蔷继续道:“心室,都是往外射血的,心房,则是回收血液的。左心室射血,血液流向全身各处,滋养周身,而血液里的氧被各处吸收后,成为了废血,最后回归右心房,这就是一个大循环。而右心房将血泵入右心室,右心室再将废血射入肺部,而废血会在肺部,重新充氧,充氧罢,回到左心房,这就是一个小循环。左心房的血再压入左心室,又被射出去,滋养周身。大循环加小循环,周而复始,直到生命的尽头。” 尹子瑜是极聪明之人,但再聪明的人,也无法这样快的抽象理解一套全新的学问。 见她神色仍有不解之色,贾蔷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别急,回头我做个模型来,让你有个直观的感受,到时候一说你就明白了。还有其他的么?” 尹子瑜闻言点了点头后,迟疑了稍许,最后还是落笔书道:“何为子宫?何为卵巢?何为膀胱?” 贾蔷见之微微一震,轻吸了口气,道:“若说这个,那就说来话长了,今儿时间不大够,要不,得闲你去我那里……” 尹子瑜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晕红,她并非全然不解这三处的意义,只是知道的并不尽实。 她思虑稍许,落笔道:“等你得闲了,再来说罢。我现在就去你那边,并不便利呢。” 贾蔷笑道:“也没甚不便利的……对了,我二婶婶昨儿又受了回气,气晕倒过去了,虽很快醒了过来,可我担心会不会留下甚么隐患。要不,明儿你过去帮着瞧瞧?” 尹子瑜犹豫了稍许后,缓缓点了点头,落笔道:“也好,待我禀明太夫人和太太。” 贾蔷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他将大部分的感情都给了黛玉,还有一些在三个房里人身上。 尽管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是,他也不愿冷落这个注定要成他妻子的女孩子。 除此之外,贾蔷还觉得,就目前而言,和尹家的关系,走的再近一点,不算坏事。 从尹家走出的那位皇后,实在让他心中感到敬畏,和高深莫测。 要知道,便是林如海昨晚对她的猜测,都出现了偏差…… 她竟然,依旧要压制尹家人的官位! 猜不透,更看不明白。 见尹子瑜望来,看着她那张清秀静美的容颜,贾蔷与她轻轻微笑颔首。 姑娘本是纯粹人,可是身在后族,又有那样一个厉害的姑母,他和她之间,便注定了无法纯粹。 只盼,这姑娘能有一个好结局。 第0510章 火器营 因国丧期间,贾蔷和李暄没有在尹家多留,和尹家太夫人议定了后日尹子瑜入贾府,为凤姐儿瞧身子后,二人便告辞离去。 出了尹家门,骑在马上,贾蔷感叹道:“和田家相比,皇后娘娘之贤德,实在是……令人想不到。虽古之贤后,又有几人可比?” 李暄懒洋洋道:“这话你当着她的面去说才管用,别想让我帮你传话。不过,看起来大舅很想当大官啊。唉,一个个都是官迷,有甚么好痛快的?为了争权夺利,连亲情也不要了,又有甚么意思?” 贾蔷奇道:“此言怎说?” 李暄哼了声,瞥了贾蔷一眼后,压低声音道:“今儿你没看到,我大哥、三哥、四哥都没来?” 贾蔷还未开口,李暄警告道:“你别告诉我,你想不到他们为何不来?” 贾蔷扯了扯嘴角,为何不来? 国丧期间不能参加会宴,自然最好连祝生儿也别露面。 否则,总会让人拿去说嘴弹劾。 有志于大位者,哪有不爱惜羽毛的? 李暄觉得浑身不得劲,道:“贾蔷,要不咱们寻个地儿,钓鱼去罢?这日子也忒难打发了……” 贾蔷笑骂道:“你可拉倒罢!这个光景去钓鱼,皇上知道了,能把咱们吊到养心殿外的佛塔上,你信不信?” 李暄闻言打了个寒战,干笑了两声,道:“那还是算了……” 顿了顿,他忽又道:“对了,爷想到了一个好顽的地方!前儿神机三大营都换了主将,白虎、朱雀和烛龙三营,咱们去神机营顽罢?就去朱雀营!我早就想去了,可那些球攮的元平功臣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不让我进去顽!上回子药遗失案,好家伙三大营主将都给撤了,如今朱雀营的主将是赵破虏,以前是内侍卫,再早些,我父皇还在潜邸时,就跟在王府里了,和我熟的很!走走走,咱们去顽……不,咱们去看看武备!” 贾蔷闻言,登时心动了,道:“神机营怕是不好进罢?” 见他动了心,李暄愈发眉飞色舞道:“怎不好进?咱们就说去观摩观摩,赵破虏还不给这个面子?进去随便转转,然后借两杆鸟铳去打鸟!贾蔷,比一比,今儿看谁打的鸟多?不对,你压根儿就不会,嘎嘎嘎!贾蔷,今儿爷好好教教你,男人,就该顽鸟铳!” 贾蔷懒得理他的嘚瑟,不过确实想去见识见识,道:“少吹大话!说不定我天赋异禀,天生就是神枪手!” 李暄直乐道:“那还等甚么,走罢!就在海甸牙子那边,快走快走!” 贾蔷也不多言,调转马头,一道往西门外打马而去。 …… 三大神机营实际上在一座火器营城内,南北长约四公里,东西长约两公里。 是一个独立的区域,带有城墙和门。 大燕对火器管制之严厉,不下于贾蔷前世,甚至犹有过之。 毕竟,前世私藏火器,也不至于诛九族…… 不是神机营的人,根本不允许进入。 一个皇子王爷,和一个国公府的武侯前来,也不可能随意进入。 待禀明身份后,立刻有人往营城内通报,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见一身着二品武将官服的男子匆匆赶来。 李暄和贾蔷有求于人,自然没大剌剌的站着,让来者见礼。 李暄先一步拦住赵破虏,满脸温和的笑容,道:“赵老将军,得闻将军执掌朱雀营,小王可是高兴坏了。老将军还记得当年在王府时,老将军还教过小王骑马么?” 赵破虏看起来便不是一个多言的人,此刻看着李暄满脸浮夸的亲近笑容,也是无可奈何,抽了抽嘴角道:“王爷……当初以末将为马,骑的很好。” “哈哈哈!” 贾蔷闻言,放声大笑起来。 李暄面子上挂不住了,转头就要抓打贾蔷。 贾蔷如今也不怎么把他当王爷了,两人就当着赵破虏的面交起手来。 李暄拳脚功夫稀松,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看着是势均力敌,实则吃了大亏。 最后还是在赵破虏的相劝下借着梯子下台阶,放狠话道:“今儿看在老将军的面上,爷先饶你不死,改明儿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贾蔷对他比划了根小拇指,这做派,看得赵破虏眼皮直跳。 赵破虏劝住了李暄后,问道:“王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李暄摆摆手道:“没甚大事,就是贾蔷是个土包子,连鸟铳也没见过,本王来带他开开眼!” “这……” 赵破虏头疼不已,小声道:“王爷,这营城规矩,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啊。” 贾蔷道:“赵将军,我听说西洋诸国,早已舍弃了刀剑,全部改用西洋火器,不知是真是假?” 赵破虏摇头道:“此事,本将未曾听说过。不过,火器虽利,可受天气影响严重。火炮倒也罢了,鸟铳的话,不下雨水还行,若下雨水,那就和烧火棍差不多。说到底,还是要靠真刀真枪的干才行!” 贾蔷闻言,眉尖轻轻一挑,道:“本侯听说,西洋出了一种燧发枪,不必点火绳,靠燧石就能发射,便是雨天也能使用。” 赵破虏摇头道:“宁侯说的是自生火铳罢?这种火铳大燕也有,只是兵仗局做不出来。就算造得出来,可造一柄自生火铳的工,做六七把鸟铳都富余。朝廷也没那么多银子,造出那么多自生火铳来。除了历次铁网山打围,皇上会用这种自生火铳外,其余时候基本上看不见。” 李暄听了不耐烦,道:“老将军,本王好歹是个王爷,贾蔷也是武侯,观摩观摩大燕的火器营都不行?这又不是细柳营,再说,这火器营都多少年没出动过了,你瞎担心甚么?” 赵破虏闻言迟疑稍许后,点了点头道:“也罢,正巧今日轮训,王爷和宁侯进来看看罢。” 他并不是没有原则,只是早有听闻这二人的名声和圣眷。 放二人入内或许会被隆安帝训斥一番,不过训斥罢也就完事了。 可若不放,得罪这样年轻的两人,万一两人生出恨意来,那才后患无穷。 李暄和贾蔷得闻此言后,登时高兴起来,也不带亲卫,就随赵破虏进了火器营城,直接前往朱雀营的校场。 “王爷、宁侯,朱雀营一共两千八百人,以队为作战标准。每队五十七人,队长,副各一人,火器军五十五人。其中,内旗枪三人、牌五人、长刀十人、药桶四人、神机枪三十三人。 遇敌,牌居前,五刀居左,五刀居右,神机枪十一人放枪中,十一人转枪后,十一人装药,隔一人放一枪,先放六枪,余五枪备敌进退。前放者即转空枪于中,中转饱枪于前,再转空枪于后,装药更佚而放,次第而转。 擅动乱放者,队长诛之,装药转枪怠慢不如法者,队副诛之。如此,则枪不绝声,对无坚阵。” 赵破虏一边讲说,一边庆幸这两天好好做了番准备,总算背下了这番话,原是准备应对天子垂询的,没想到先在这试了试。 李暄和贾蔷随赵破虏站在点将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校场上正在出操的士兵。 当然不可能实弹演练,大燕没那么富。 只是一直练着队列,填装都是在做假动作…… 李暄早就不耐烦了,左右看了圈儿后,忍不住对赵破虏道:“老将军,也别光让我们看着,寻两杆鸟铳来,我们去打几只鸟雀?” 赵破虏心中早有料想,此时李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不奇怪,思量稍许,他提出一个要求,道:“只能在北林子那边打,断不可出城。不然,末将担待不起责任。还有,鸟铳万万不可对准人。” 李暄自无不可,然后一边对贾蔷挤眉弄眼,一边一迭声催促赵破虏快去寻火器来。 也没用一盏茶功夫,赵破虏将二人引至一片空地前,空地后是一片树林。 有亲兵取来三杆鸟铳,和两包子药。 赵破虏亲自示范道:“这鸟铳用起来并不难,先倒药,再装药,将子药从铳口倒入铳膛,压火,用随枪的仗将膛内子药压实压紧,装弹,再装门药,然后将火门盖盖上,装火绳……好,准备活计差不多了。 等想射击的时候,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瞄准扣动扳机就能发射!” 贾蔷拿起一杆火铳,看到枪上有一金属弯钩,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枪上,并可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一燃烧的火绳,燃烧的速度很慢。 想要发射时,可用手将金属弯钩往火门里推压,使火绳点燃黑火药,便可射击! 他按照赵破虏示范的操作来了一遍后,旋转弯钩,用火绳点燃了子药,然后对准林子边停落的一只雀鸟,扣动了扳机…… “轰!” “嘎嘎嘎,哈哈哈哈!!” 看着笼罩在一片烟雾和子药燃气中的贾蔷,憋着坏一直等看热闹的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 他就等着看贾蔷出丑呢! 至于鸟,自然连根鸟毛都没打中…… 贾蔷倒退两步,挥了挥衣袖,将硝烟气挥散开来后,看着李暄道:“你来你来你来!我倒瞧瞧,你能打中甚么!” 李暄都不用自己装填,早有人替他装填好,子药没有放许多,他哼哼一笑后,竟是半蹲式的持枪,瞄准稍许后,用火绳将火门处的子药点燃,扣动扳机…… “砰!” 一阵烟雾中,对面同样连根鸟毛也没打下来。 “哈哈哈!” 这回,轮到贾蔷大笑起来! “球攮的,手有点生!” 李暄气呼呼的站起身来,让人赶紧装药,又觉得打鸟确实有些超出水准了,便让赵破虏去给他寻些大公鸡来,好瞄一些。 赵破虏无法,只能去准备。 贾蔷也觉得有趣,用这个时代的原始鸟铳,尝试着打枪的快感。 等他瞎猫碰到死耗子,一枪撂倒一只惊叫的公鸡时,真是高兴坏了。 李暄见之,简直如同受了奇耻大辱,恨不得端起鸟铳,能打出一片子弹。 这时两人已经换了三茬鸟铳了,赵破虏可不敢让他们一直用一只枪打一下午。 果真炸了膛,不管伤了哪一个,他都要倒大霉。 等到李暄也干翻一只公鸡时,天色都暗了下来,过了瘾的二人刚准备告辞,却见烛龙营主将奋威将军王世忠领了一宫人过来。 看到此人,李暄和贾蔷都微微变了面色,心里道了声坏菜。 连贾蔷都认得此人,正是隆安帝的信重太监之一,熊公公。 果不其然,就见熊公公面无表情道:“陛下有旨,宣李暄、贾蔷,即刻进宫觐见!” …… 第0511章 无故之仇 养心殿前的皇庭内,挂白灯笼已经点起。 贾蔷和李暄两个倒霉蛋,却跪在庭院当中,任来往的宗室王公、文武大臣们观赏。 对李暄,朝野上下的看法基本统一。 惫赖皇子,因年岁最小,因此颇得隆安帝和尹皇后的偏宠。 与大位绝缘,但一世富贵闲王是跑不了了。 至于贾蔷…… 不同人的看法,差异很大。 有人以为他是二愣子,仗着祖上的余荫,闹大时每回回都要请祖宗神位叩阙。 也不知贾源、贾演、贾代善三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他们死后,结果神位成了贾家子弟发动死亡进攻的神兵利器,会是怎样的感受…… 这样想的人,是看不起贾蔷的。 但也有人以为,贾蔷心狠手辣,小小年纪行事,丝毫不顾后果,因此十分危险。 想想上一回只因林如海爱女的马车被焚毁了,贾蔷就先围赵国公府,再围雄武候府,最后甚至围上了皇子府。 这样的做派,既疯狂也凶险,合该早早圈困起来。 再有一些人,则认为贾蔷十分阴险,用一份方子,连坑了东盛赵家和瑞祥宋家。 东盛赵家且不去说,瑞祥宋家是真惨! 被坑去三十万两银子的方子钱不说,因涉嫌坑骗国舅爷,拿国舅爷当刀,利用哄骗田傅,惹得太后凤颜震怒,勒令宋家兑现承诺,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给国舅爷。 因为此事,都察院还有六科言官们都快疯了,一个个疯狂弹劾起田傅来。 可太后自太上皇驾崩以后,似乎性情大变,田傅跑到九华宫寿萱殿哭诉,田家被骂惨了,他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结果太后反倒愈发执拗,非逼宋家低头拿钱不可。 宋家没法子,只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给田傅。 偷鸡不成蚀把米,宋家之惨,让其世交旧友们,对贾蔷的看法,愈发恶劣。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认为,贾蔷这样的人,能在朝堂上立足,成为大害。 因为他一无功名,二也无军功,能走到今日,全凭佞幸之路。 所以,对于他和李暄搅和在一起,倒是都认为人以群分。 “贾蔷,怎么样,火器营好顽罢?” 李暄小声说道。 贾蔷跪的膝盖扎疼,见这厮居然还笑的出来,纳罕道:“王爷跪着,膝盖不疼?” “嘎嘎!” 李暄闻言,高兴的压低声音笑的欢实,伸手悄悄的将蟒袍前摆往前面拉扯了下,居然在膝盖处露出一层厚厚的“护膝”…… 肏恁娘! 贾蔷脸都黑了,咬牙道:“你甚么时候弄的?” 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整个人都笑的一抽一抽的,道:“陆丰随时都备着的,趁着出恭时悄悄绑上了。贾蔷,你有我聪明?” “……” 贾蔷忍痛,不理此人。 李暄却忍不了,小声道:“你可想好了一会儿怎么说了没?我只说是你想去,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准备。” 贾蔷奇道:“多咱是我想去的?” 李暄得意道:“那总不能说是我想去的罢?再说,父皇面前你还敢抢先答话不成?若是咱们两个反目成仇,相互撕扯,那就更惨了,多半还会挨板子,再继续跪俩时辰……好了好了好了,开个顽笑,你都要翻脸的样子。爷就说爷非拉你去的,行了罢?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识逗。对了,先前你给赵破虏说,西洋已经有那种叫甚么枪来着的火器?不怕风雨的那个?” 贾蔷道:“燧发枪,就是大燕的自生火铳。” 李暄闻言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你瞧好了,今儿这回,爷扛了!记着欠我一大人情,记着了啊!” 贾蔷正准备回一句“我记个锤子”,却见一黄门内侍出来,让二人起身,隆安帝传召。 贾蔷有些艰难的起身,再看一旁,李暄这小狗肏的,居然也有样学样,一脸痛苦的站起来,动作浮夸的一批,还对贾蔷挤眉弄眼,明显是在捉弄他。 贾蔷无法理解,这王爷怎么跟散养的二哈一样欢实…… 入了养心殿后,两人又乖乖的跪下。 御案后,隆安帝看着连跪下去时疼痛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的二人,有些无言以对,总有一个是假的吧。 殿下左侧,是宝郡王李景、恪怀郡王李晓和恪荣郡王李时,三人也纷纷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两个,心思各异。 殿下右侧,则是领班军机大臣荆朝云、吏部尚书张骥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 隆安帝没有理会二人,而是对荆朝云和颜悦色道:“荆爱卿,京察一事,还是由你和两位爱卿盯着。至于韩彬、张谷、窦现、左骧、李晗等人,才出京半年光景,怎好就急急招回京来?这等大事,容不得朝令夕改。 朕再说一次,在朕这里,他们是可用之臣,而爱卿等人,亦是国朝栋梁。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多人也等着朕,造谣说朕会血洗先帝老臣。朕就想告诉那些想看朝廷笑话的人,他们纯属痴心妄想!哪一次清洗老臣,不是内耗啊?损失的,都是国朝的气运!这等事,朕绝不为之。 当然,你们是好的,尤其是荆爱卿,德行操守,当得起百官之表率!但不可否认,也有些臣子,实在不像。莫说为臣,便是连做人都不配。 你们都是老臣了,不用朕多说,你们自己也清楚,那些人是谁,都是甚么成色。 所以这次京察,你们要扎扎实实的做下去,不要怕得罪人,更不要怕那些人背后有甚么后台,朕就是你们的后台!” 荆朝云、张骥、赵东山三人闻言,纷纷躬身领命,而后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告退了。 等三位朝廷巨擘走后,隆安帝凝眸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注视了片刻后,方问李景、李晓、李时三人道:“你们怎么看?” 李景面相酷似隆安帝,连冷静的性情也像,他沉声道:“借景初旧臣之手,来清洗景初旧臣里的败类,也可让荆朝云等自掘根基,父皇英明。” 李晓则皱眉道:“儿臣以为,父皇此策,可大大削减景初旧臣的势力,打击他们肆无忌惮的气焰。” 李时面带微笑,道:“儿臣以为,父皇所言,便是所为,亦是圣心所在。景初旧臣难道就不是父皇的臣子?只要剔除景初旧臣里昏聩贪腐之辈,其余的,亦是国朝精锐之臣。有他们在,再等韩彬、李晗等名臣归来,那便是真正众正盈朝、满朝大贤之时。儿臣为父皇贺!” 隆安帝闻言,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最后目光扫过一直低着头的李暄和贾蔷,问道:“李暄、贾蔷,你们两个怎么看?” “啊?” 陡然被点名,两人一时不查,抬头疑惑的看向隆安帝。 隆安帝见之大怒,厉声斥道:一个皇子郡王,一个国朝武侯,国丧期间,胡作非为!谁让你们跑去火器营拿鸟铳打鸟的?两个废物,鸟打不着,就让人去抓百姓家的鸡供你们取乐?荒唐,混账!” 终于得知了二人的勾当,李景、李晓和李时三人,一个个都觉得有些牙疼。 恪怀郡王李晓最先开口,劝道:“父皇还请息怒,龙体要紧。至于五弟……贾蔷,你怎好带王爷做这等事?” 贾蔷扯了扯嘴角,看向李晓道:“王爷怎知,是臣带去的?” 他自忖没得罪过这位三皇子,但他回忆了番,好像二人打第一次初见面时,这位三皇子李晓,对他就不怎么待见。 这人该不是有毛病罢? 而见贾蔷居然还敢顶嘴,李晓皱眉道:“五弟虽贪顽,但多年来还未去过火器营。即便不是你带的,今日事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多半因你而起。你还敢抵赖?” “三哥,你别错怪好人。今儿还真是弟弟想去火器营见识见识,这才叫上贾蔷一道去的……” 李暄忙替贾蔷分辩道。 李晓问道:“你今儿为何想去火器营了?” 李暄干咳两声,笑道:“是这么回事,今儿去那,是因为正经事。我听贾蔷说……” 话没说完,就听李晓冷笑一声,道:“还说不是因为他?” 李暄闻言一滞,有些傻眼儿,他也发现,怎么这个三哥会和贾蔷不对付? 为了甚么? 贾蔷目光淡淡的扫过李晓后,对隆安帝道:“皇上,的确是因为臣的一席话,恪和郡王才会和臣去了火器营城,观摩火器,并试验了一下午……” 隆安帝扬起眉尖,提醒道:“当着朕的面,有些话你想明白了再说,不然,治你一个欺君大罪,让你后悔莫及。” 贾蔷摇头道:“臣岂敢欺君?今日臣也对赵破虏赵将军说过这番话。臣说,臣听闻西洋火器已经远远超过大燕,他们发明了一种新式火器,根本不用担心雪雨天的影响,火器一样可以发射。而且,精准度更高。另外,西夷的火炮,更是射的比大燕的火炮远,射的准,炮弹也重。他们还将火炮装到了海船上,靠着船坚炮利,和燧发枪的犀利,已经灭国无数。 这些事,皇上若是不信,也可让人去南省广州那边打听打听,就能打听得到。臣将这些事同恪和郡王和赵将军都说过,只是一时还想不出甚么好法子来。赵将军说,兵仗局的工匠,虽也能仿制出自生火铳,但代价太高,国库支撑不起。臣和王爷觉得扫兴,原还想着立一大功,谁知甚么也没办成,这才借了两只火铳,打了几枪……” 隆安帝闻言,又看向李暄道:“果真如此?” 李暄连连点头,道:“父皇,今儿贾蔷还送了子瑜表妹一个火眼金睛……” “显微镜!” 听了贾蔷提醒后,李暄忙道:“对对,就是显微镜。那顽意儿跟火眼金睛差不离儿,也是西洋来的,水里有丁点小东西,那显微镜都能看出来……”忽地,李暄惊疑了声,道:“贾蔷,那显微镜是不是连毒也能查出来?你何不……” 贾蔷忙摆手道:“王爷,那些下毒的毒,通常都是溶于水中的,这种水溶性的毒,用显微镜是查不出来的,除非是那种倍数非常高的,但目前连西夷也没有。” 这种浑水,打死他都不敢掺和。 且说出此言后,他明显感觉到,殿内方才凝重之极的气氛舒缓了许多。 隆安帝问贾蔷道:“你准备去兵仗局、武备院做事?” 不然操这份心做甚么? 贾蔷忙摇头道:“皇上面前臣不敢说虚言,臣去寻那样的燧发枪,虽本心也是为了朝廷和皇上分忧,但也存下了用鸟铳打鸟的心思。再者,臣对兵仗局和武备院的事一窍不通,还是别去捣乱了。” 他不无失望,甚至已经透露天机了,但他不知为何,李家这些爷俩,看起来没一个当正经事来看…… 隆安帝闻言哼了声,顿了顿道:“原本朕还准备狠狠责罚你们二人,不过如今既然另有隐情,那就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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