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必信也。半山公何以教我?” 韩彬笑道:“前人故智,什邡侯雍齿也。” 雍齿是高祖刘邦最痛恨之小人,表面上二人是发小铁磁,结果雍齿却处处暗害刘邦。 帮着项羽抓刘邦老子、老婆和孩子,降而叛,叛而降。 刘邦恨不能剥其皮砸碎他的骨头,张良却劝刘邦封其为侯,以安群臣之心。 林如海自然知道这个典故,只是却苦笑道:“汉高祖之气魄胸襟,又岂是仆能比的?便是仆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蔷儿回来后,怕是要生生锤死贾雨村。对此人,他厌烦久矣。” 韩彬呵呵笑道:“贾蔷回京后,莫说贾雨村,他敢乱动一人,便是他取祸之本。从受委屈者,变成了乱法之辈。如海,这一回,算是平地起风波。我们这边,损失惨重。荆朝云怕是在家里都快笑的合不拢嘴了,取笑我等无才无德更无能!所以,再不可乱下去了。老夫也与李子升、张公瑾他们谈过,莫说不该纷争,便是争,也要有底线,也要等十年二十年后,新法大行天下后再争。往后谁再妄自出手乱大局,老夫就拿谁开刀!” 林如海笑道:“半山公先前若有这等魄力,事情也不至此。” 韩彬摇头叹息道:“皆为老夫之过,便是老夫也未想到,楚士伦生了这样一个蠢货儿子。窦广德偏执太甚,识人不明,合有此败。” 林如海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仆也就放下心中石头,往后不再顾虑许多了。莫说十年二十年,仆能做满五年,就谢天谢地喽。窦广德这争斗,实在没意趣的很。” 韩彬看了看林如海单薄的身子骨,再叹息一声道:“快回去歇息罢,可以多歇两天。有你那位孙行者弟子四处大闹天宫,给你减轻了许多负担,你也不必太撑着了。另外,你回家后,还是将五城兵马司的几个主事叫去,让他们安生些罢。外面现在热闹的不成样子,先前大骂贾蔷的那些人,如今调转过来,又开始大骂起朝廷来,我们都快成秦桧了。这样下去,不是法子……” 骂的最狠的,当然是才被京察和考成法刷下去的那些景初旧臣。 不要小瞧这些人的实力,京城真正的清流话语权,仍在他们手中。 这几日趁着窦现打林如海师徒之际,那些人浑水摸鱼带节奏,顽的是不亦乐乎。 如今翻转过来,林如海锤死窦现、楚士伦,那些人又开始翻转过来,骂起韩彬为首的新党来。 卑鄙下作,阴险狡诈令人作呕,快成了新党标配…… 这样下去,新党势必元气大伤。 听闻此言,林如海点了点头,道:“让他们噤声倒是容易,就怕有些人会骂阻塞言路。且到底能不能压的住也不好说,毕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韩彬沉声道:“如海,此事必须办到!至少东城那数万帮闲和婆子,不能再天天于市井中骂街。” 林如海颔首道:“这个倒是容易,但仆以为,堵不如疏。不让他们乱骂,却可以让他们骂罪魁祸首……半山公,不是仆小肚鸡肠,非要赶尽杀绝。只是,压制民声,不付出些代价,如何能办得到?” 韩彬嘴角抽了抽,道:“也好。” 这厚道人记起仇来,还真让人招架不住…… 从今往后,怕也没谁敢再轻易对林如海师徒下手了。 …… 凤藻宫,中殿内。 隆安帝昨晚都快过了丑时才来这边,也是倒头就睡。 这会儿起来坐在凤榻上,隆安帝面色仍不算很好。 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因为礼佛茹素,龙体原不算健壮。 又心事凝重的操劳半宿,眼下仍觉得头晕昏昏沉沉,心情烦闷。 听尹后为李晓说情,心里有些不耐和厌烦。 不是对尹后,而是李晓…… “皇上,皇儿与臣妾说了,此事他是断不知情的。昨儿个他哭成那样,实在让人不落忍……” “三皇儿在几个皇儿中,从来不张扬,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为皇上办差,皇上不也才夸过他么?” “三皇儿是臣妾一手教养大的,臣妾相信他不会那样做。皇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太容易相信人,让歹人给诓骗了去……” 隆安帝头疼烦躁,听闻这番话后,冷笑道:“他太容易相信人了?朕看是皇后太容易相信人了才对。皇后莫要将这几个孽障还当小时候那般,如今大了,都起了心思,又怎么可能那样相信人?皇后若说李暄太容易相信人还则罢了,其他三个,哪个是善茬?” 尹后忙道:“皇上,臣妾的皇儿臣妾明白。李晓既然说了,此事与他不相干,不仅给臣妾说了,想来与皇上也说了,那他必不会是主谋……” 隆安帝沉声喝道:“不是主谋就可以了?朕才教诲过他,身为皇子,要有皇子该有的气量和胸怀,岂有为一女子与臣子结仇的道理?简直荒唐!他与朕答应的好好的,要沉下心来好好当差办事,还要虚心学习。如今倒好,卷入这样的丑闻大案中。他一句和他不相干就完了?这个时候你莫要护短!” 隆安帝极少与尹后说这样重的话,这会儿如此不留情面,自然让尹后满面羞愧,跪下请罪。 隆安帝本心仍是敬重尹后,叹息一声,正要搀扶起,却见戴权走来,轻声道:“主子,绣衣卫那边传来消息……” 见他欲言又止满脸为难的模样,隆安帝心里一沉。 他本意虽想敲打敲打李晓,可却未曾真想过,李晓会与此案牵扯上多大干系。 李晓没理由会这样蠢的,但他看着戴权那张脸,又隐隐觉得不妙…… 隆安帝本就烦躁的心情,看到戴权这个模样愈发着怒,厉声斥道:“到底如何?该死的奴才,连话也不会说了么?” 戴权见隆安帝发如此雷霆怒火,登时大惊,再不敢拖延,道:“主子,昨晚郑阳、张真奉旨连夜审讯,根据楚家管事交代,是奉了恪怀郡王府孙兴授意,将花家人骗至贾家城外庄子上杀害,栽赃贾蔷。另外,还要派人去荣国府,待贾蔷回京之日,王氏若不肯死,就将其勒死。郑阳等随后前去捉拿恪怀郡王府二等侍卫孙兴,不过孙兴看到绣衣卫来人后,当场自尽……” 言至此,戴权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隆安帝的脸色实在骇人。 尹后强笑劝道:“皇上,龙体要紧啊。此事多半是那二等侍卫擅作主张……” 隆安帝声音有些渗人,道:“皇后,你道那孙兴是甚么人?是朕亲自派到皇子身边护其周全的,他敢擅作主张?好手段呐,一个二等侍卫,让他生生调理成了死士!!” 一等侍卫总共九人,列正三品。 二等侍卫总共十八人,列正四品。 身上承袭勋爵的功臣子弟,若是考取功名,可直入侍卫处,担任二等侍卫。 由此可见,二等侍卫之贵。 没有李晓下令,孙兴便是撞客失心疯了,都不可能自作主张办下这等事来。 隆安帝这一回是真的心寒如冰,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到底该多蠢的皇子,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将人置之于死地?用的还是这样痴蠢的法子? 可是事到如今,又由不得他不信。 当初李晓一而再、再而三的苦求,想纳尹子瑜为侧妃而不得,如今想要置贾蔷于死地,要让他身败名裂,岂不是最好的动机? 在隆安帝看来,李晓不是不可以报仇,哪怕记恨“夺妻之恨”,也不是不行。 若是李晓经过上回教训,痛定思痛,好好收敛仇恨,等将来登上皇位,他难道没有好法子去报复? 如今这样做,不过还是为了搅黄贾蔷和尹子瑜的婚事,仍未死心罢。 为了一个哑女,就闹到这个地步,隆安帝对李晓的失望,更在李景之上。 他缓缓吐出口郁气后,神情愈发疲惫阴沉,不顾尹后相劝,起身离去…… 若是先前还有些怀疑这出戏会不会是贾蔷施展的苦肉计,到了眼前,就再不必怀疑了。 林如海、贾蔷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让孙兴给他们当他们的死士! “传旨,今日起,恪怀郡王李晓,废王爵,降辅国公,闭门读书。” …… 隆安帝去后,尹后一人静静的坐在凤榻上,垂着眼帘,不知在思索着甚么…… 第0723章 负荆请罪 布政坊,林府。 前厅内,忠伯引着东城兵马司副指挥胡夏入内。 胡夏一进门,在门口处就跪下磕头见礼。 见他这般乖觉,忠伯都笑了笑,道:“往前些说话,相爷操劳一宿,这会儿哪有心力大老远的看你说话?” 胡夏忙赔笑上前,他是市井里厮混出来的,最知道轻重,也不在林如海跟前卖弄胡说,只是赔笑上前。 林如海看了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叫你来,是让你约束手下人,不要再肆意谩骂了。” 听闻此言,胡夏脸上一滞,随即赔笑道:“相爷,不是小的们在骂,小的们没人敢骂,都是市井里的骚婆子们在骂……” 林如海笑骂道:“你少与老夫弄鬼。” 忠伯提醒道:“相爷乃侯爷尊长,不要打马虎眼。不然相爷大度不与怪罪,侯爷回来也不饶你。” 胡夏闻言忙道:“相爷,不是小的不管,只是……先前那些人把侯爷还有相爷您骂的那么难听,这会儿也该好好报仇了!相爷,小的虽没读过书,可也听说过一句话,叫若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 林如海摆手道:“该报的仇都报了,即便继续骂,也只能骂罪有应得之人,不要牵连无辜。不然,你们就不是在帮蔷儿,是在给他招祸,明白了么?” 胡夏一张脸都纠结起来了,道:“相爷,小的们知道那窦现匹夫该骂,楚家那个王八贼羔子也该骂,可是还有不少人,先前都骂的起劲,这会儿就放过了?恪怀郡王呢……” 林如海沉下脸来,喝道:“骂两个还不够?再骂下去,一个个都成了死仇。” 胡夏恍然,忙道:“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这就回去安排,这就回去安排……” 林如海点点头,脸色缓和过来,提醒道:“树大招风,不仅是蔷儿,连你们也一般。这次事罢,你们一定要谨言慎行,莫要让人抓住尾巴,不然,那些人报复起来,必会让你们痛不欲生。若是无状,老夫和蔷儿可护得你们不受人凭白欺负。可果真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老夫和贾蔷都难为你们张目。所以,切忌得意忘形,明白了?” 胡夏磕头道:“小的记牢了,回头也给衙门里的人都说说。相爷放心,跟着侯爷后,小的们才算真正做起了人,从前活的连狗也不如,所以断不会给他老人家招灾惹祸的。” 他老人家…… 林如海也不与他计较甚么,摆摆手道:“去罢。” 忠伯引着胡夏出去,到门口后说道:“若是宁侯未归前有人难为你们,可以打发人来说一声。” 胡夏闻言大喜过望,要掏门包给忠伯,被忠伯叫人打了出去…… 忠伯笑骂几句回前厅后,见林如海面色不好,劝道:“老爷,快回里面歇息去罢。” 林如海捏了捏眉心,叹息一声道:“这个蔷儿啊,真是胆大包天!” 忠伯自然明白林如海在说甚么,虽然青隼已经交了出去,可他手里还是留了三五人听用的。 听闻林如海之言后,他也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弄险了,不过应该也是事起突然,才没和相爷说。” 林如海无奈笑了笑,点头道:“他也知道,若是同我说了,必不会允他的。再者,突知此事,我与窦广德在养心殿内对峙,若是预先知道了,也难演出那份震怒,总会有些心虚。皇上和半山公他们,未必看不出来。正是因为不知道,初闻时才会那样愤怒。 就算这样,皇上心中都起了份疑心……” 忠伯闻言唬了一跳,道:“皇上怎会生疑心?” 林如海神色有些怅然,道:“自古而今,又有哪位天子不多疑?再者,蔷儿麾下那些人将事情安排的太周到了些,周到的有些过了头。再加上,那只灵犬又是得自贾家,未免太巧合了些……不过,也只一问罢,毕竟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 忠伯笑道:“老爷,您又是如何知道,这是侯爷布下的局呢?” 林如海笑骂道:“这还不是显然的?蔷儿最在意家人,又怎会让人这样轻易就能勾结到内宅中人,还弄出这样的名堂来?他十分厌恶王氏和贾赦,必派了人手严密看管着。没有他的点头,那些人哪里做到这一步?就算明面上,他为了保护玉儿她们,将大半人手带走,可暗地里埋伏的那些,也不是等闲能对付得了的。这一点,他骗得了世人,骗不过我。” 忠伯笑道:“也只老爷看得破罢。侯爷真的是了得,我随老爷这么多年,也见了不少年轻俊杰,可能和侯爷比的,一个都没有!” 林如海呵呵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是未可知的事。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尤其不能当面夸。这一回,他做的并不算稳妥。” 若是贾蔷事先与他合计,那么林如海就算允了,也断不会让他将恪怀郡王也牵扯进来。 将一位皇子牵连在内,意味立刻就变了,而是后面的反噬太大。 先前已经掀翻过二皇子李曜了,这回再牵扯进来三皇子李晓,贾蔷往后在隆安帝心中的形象,怕会生些变化…… 当然,他并不知道,贾蔷的计划中,从未有恪怀郡王那一份。 贾蔷只是搭了个戏台,只想斩个“翁同龢”,没想到有人借台唱戏,将李晓也给拉了进来…… 正当忠伯还想说甚么,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云板,忠伯忙出去,未几而归,老脸肃穆道:“老爷,宫里传旨,削了恪怀郡王的爵位,贬为辅国公,幽禁在家闭门读书。” 林如海闻言,面色骤变。 这里面,到底还有甚么他不知道的事? 难道李晓果真出了手?他怎会如此愚蠢!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又见一门子在门口传话道:“老爷,兴隆街的贾雨村来了,还背负着荆棘,跪在外面请罪呢。” …… 扬州府,前盐院衙门。 西路院,西厢。 当初改造的暖气,这会儿又顶了大用。 月亮洞窗前,贾蔷只穿了身单薄儒裳,坐在藤椅上轻轻摇着。 手边摆一矮几,上设一砂壶,两只小盏。 比起美酒来,贾蔷还是更钟爱于香茗。 黛玉亦不过着一件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秀美大方,她坐在床榻边看着贾蔷笑道:“你那么多事,怎有功夫在这吃茶?” 贾蔷呵呵一笑,瞥了眼不远处时刻盯着他的紫鹃,二百五似的,好像在防色狼…… 黛玉噗嗤一笑,啐道:“你又横紫鹃做甚么?” 贾蔷哼哼了声,道:“早晚让她知道厉害!好似我能将她家小姐给吃了似的,夜里睡着了是不是也要睁一只眼睡?” 说着,还做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模样来。 黛玉笑的从床榻捡起一方枕巾,朝贾蔷丢去,道:“就是要防着你这吃货,那样能吃,甚么都吃的下,可不得仔细着?” 贾蔷干笑了声,然后正经道:“今儿要去凤凰岛见些人,宝琴也要去见见她老子娘。小婧往后许是就住那边了,你一道去坐坐?” 黛玉抿嘴浅笑,嗔了他一眼,道:“我就不去了,不然小婧她爹娘必是要说好话的。我不耐烦这些,你自去凤凰岛就是。如今又是冬日里,那岛近水,凉森森的,四顾萧条,寒水自碧,她们也不必去了。昨儿都疯了一宿,这会儿还有赖床的。你好生自去,忙完今儿个,明儿就去苏州了。”顿了顿,似是迟疑了下后,黛玉又道:“你可以带秦氏、香菱她们去逛逛,她们是爱瞧热闹的。” 贾蔷闻言,求生欲大增,奇道:“香菱还在睡懒觉罢?她和小吉祥几个爱顽,秦氏怎么也爱热闹?不对罢……” 黛玉还未说话,紫鹃在一旁闷笑了声。 见贾蔷挑起眉尖,面无表情的看向紫鹃,黛玉忙道:“紫鹃去看看,香菱那几个小蹄子睡醒了没?昨儿疯的那样晚,催了几遭才肯睡。” 紫鹃也有些害怕贾蔷这个表情,知道方才不该笑,便赔笑起身离去。 等出了门,黛玉才啐贾蔷道:“你唬她做甚么?” 贾蔷嘿嘿笑道:“不给她个厉害的不成,历来成事的多是丫鬟当红娘。可也有坏事的丫头,不得不防啊。” 黛玉摇头道:“紫鹃不是搬弄是非的,平日里都是她照顾我。再说,果真她就算说了甚么,又如何能说的动我?你带着香菱、小吉祥她们一道去,那边水鸟有许多,倒也有几分好顽的。秦氏虽不是贪顽的,但你没瞧着,她出来后,看窗外的景儿可以一看看一天。她不比我们,许是打小就养在深闺中,未见过外面的光景。昨儿个她看二十四桥,好似要融化在瘦西湖里一样。秦氏的眼神,看着让人心疼……” 论形容颜色,秦氏当然极好。但若果真只是生的好,却也不会让黛玉多看一眼。 家里颜色好的女孩子多的是,香菱、晴雯都是极好的,更不用说宝琴,根本就像是画里出来的女孩子一般。 但这么多女孩子里,独可卿那双眼睛里的神情,最让黛玉留意。 昨晚,可卿眼睛里那份对美好的向往憧憬,着实让黛玉心生怜意。 她也知道,她这种想法和做法,在许多人看来贤惠的有些过了头。 可他喜欢,日后又注定是一家人,又何必非要闹的如同防贼一样? 若是那样,想来他也是不喜的。 然而黛玉越是这样,贾蔷心中对她的疼爱和敬意就越多三分。 他上前,将黛玉轻轻拥到怀里,温声道:“我必是十世积福,方在今世得遇于你。” 黛玉将螓首倚在他肩头,轻轻啐了口,道:“就会油嘴滑舌,不过家里人已经不少了,你仔细着些,家里屋不够就不好了。” 贾蔷嘿嘿一笑,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梢,柔声道:“今年下江南,明年去塞北逛逛,如何?” 黛玉声音轻微,道:“怎到处跑?” 贾蔷道:“总要带你一道踏遍南水北山,走遍东麓西岭。和你度过每一个四季春秋,观遍沧山泱水,方不负你我在这世间过一生。” 黛玉闻言,沉浸了许久后,缓缓疑惑道:“你该不是寻思着,正好带上秦氏一起?” “……” 贾蔷脸一黑,咬牙道:“今儿不收拾收拾你,岂非愈发促狭?看吻!” 说罢,在黛玉惊笑声中,亲了上去…… “嘤!” 第072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神京,布政坊。 林府大门前,贾雨村背着荆棘条跪在那里,面红耳赤,拢在袖子里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最初跪在此处时,尚能自如。 甚至前来的家人长随,还会给路边人解释,他家老爷因听信奸贼谣传,误信妖言,痛苦一宿之后,上书弹劾了恩相和宁侯。 如今得知中了歹人毒计,悔恨难当,因而前来负荆请罪。 听闻这等话,原就好热闹的行人岂有不爱看的? 这是戏台上才能见着的,说书先生的话本儿里才有过的故事。 路人们寻思着,一会儿说不得还能见见当朝相爷,见证一段佳话! 贾雨村是个极精明之人,也颇有魄力。 他不是没考虑过上书的后果,可昨天下午时,案情分明已经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连贾家至亲忠靖侯史鼎都站了出来控诉,若说史鼎出面时贾雨村还有些迟疑,那么当贾赦也露面发声了,他就再没有任何犹豫,果断上书。 在他看来,到了这个地步,哪怕贾蔷有一千张嘴,也万万说不清的,即便他立刻回京辩解。 可谁能想到,都到这样的绝地了,却因一条狗出了差池…… 一夜之间,处境天翻地覆。 贾雨村悔恨的差点没拿头撞墙,他今日早上再上书又该多好! 那样的话,就会因为知道了变化,不会走岔这一步。 一步错,满盘皆输呐! 好在,贾雨村聪明绝顶,于死路中看破一条生机。 他认为,眼下终归是新政要紧,这一次弹劾贾蔷、林如海者又何止他一人? 成百上千!! 便是户部衙门内,尚书虽未上折子,可左侍郎却上了。 其余的四五品官员也不在少数。 户部如此,其他五部自然更不用提了。 因为追缴亏空,这师徒二人得罪了不知多少人,那些人这次能袖手旁观,都是圣人心肠。 林如海为了维护大局,不可能清算每一个人,他也不敢。 这个时候,林如海就要做出表率来了。 做好了,威望进一步升高,加上山东功劳,绝对有了可以和半山公韩彬平起平坐的资格。 贾雨村相信,他能想到的,林如海一定能想到。 而只要摆平了林如海,贾蔷纵然是大闹天宫翻江倒海的孙行者,也不能将他如何。 这个想法,绝对不能说错。 甚至连韩彬都建议林如海如此作为,以安定人心。 只是贾雨村没想到,他这一跪,就足足跪了一个时辰,两膝钻心的疼,面色惨白,心中那份得意早不见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里出了错。 即便林如海不配合他演这场戏,也不该如此折辱他。 让其他上书弹劾的人,又该如何自处?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不少人都是其他各家派来探风向的眼线。 许多人也闹不清楚,如此折辱一个兵部尚书,林如海是不是太托大了些? 然而就在贾雨村准备放弃时,忽地却见户部左侍郎赵子严匆匆赶来,面色凝重羞愧。 他诧异的看了眼还在负荆请罪的贾雨村,随后却被门子给迎了进去。 贾雨村见之,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 失算了!! 算计不成,反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又大悔,方才应该早些离去,还能将林如海一军,让世人看见其傲慢无情。 即便随后赵子严再来,也只能算是找补。 可这会儿再走,就落了下乘…… 贾雨村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又大恨林如海诡诈老辣,心深似海,端的可怖可恨。 他现在却是想走也不能了,兵部尚书要有足够的威望才能坐得稳。 这会儿如落水狗一样离去,干脆今晚就写乞骸骨的折子算了。 必要等一个话,才算圆一丝体面。 又煎熬了足足半个时辰后,贾雨村都快昏厥过去时,林府大门才再度打开,出来的,是赵子严。 赵子严居高临下的看着贾雨村,冷笑道:“哎哟,贾大人怎还跪在这?你这可真是白跪了,相爷身子骨不好,昨儿晚上熬了一宿,出了那样大的事,他老人家连睡都未睡片刻,你又不是不知道相爷的身子骨向来不好。今儿回来后,就一直昏睡不醒,府上太医瞧了几回才缓和过来,也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呢。他老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在这……” 听闻此言,贾雨村面色铁青,问道:“那赵大人怎会来此?赵大人不也上了折子么?” 赵子严惭愧道:“是,在下听信妄言,以为宁侯果真干下那等事,激愤之下上了折子,还弹劾了林相爷教徒无方。只是今儿一早,真相才传来没多久,恩相写的信也到了,告诫我不要受这等小事影响,更说我胸中自有浩然正气,不因他为上官就忌讳不敢言。惭愧,实在惭愧啊,听信了小人之言。 不过,贾大人弹劾的却不是这么回事。听说当初贾大人犯了事,连官也丢了。是林大人爱惜你人才难得,才举荐你复出,还上任金陵知府那样的上州肥缺。后来更是将你调入京城,官拜三品。这等大恩,你纵然不报,也别落井下石啊。 你将宁侯弹劾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种,誓要杀之。还把恩相弹劾成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独~夫,祸国殃民,不除则天下不宁。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脸跪在这。 别跪了,恩相虽还未醒,本官就代他老人家送你一个字:‘滚’!! 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即便是弹劾,你都没弹劾到点上,就为了撇清干系,所以就如此恶毒。 与你这样的狗东西同朝为官同殿为臣,本官羞耻之!” 贾雨村闻言面色骤然惨白,他原本相貌堂堂,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怎么看都是上等官相,是个有正气的官。 可谁想,竟做出这样的事来。 当着众多围观群众,让赵子严将其一身遮羞皮扒的干干净净。 贾雨村再无颜停留,由下人搀扶着踉跄而去。 在一片起哄笑骂声中,赵子严道:“林相爷说了,他不是不能容人,这次上书之人,大部分都是被蒙蔽的,便是他老人家在旁边观之,也会上书一本,这无可厚非。但有的人可以谅解,有的人却不能。林相爷托本官给诸位带个道恼,他老人家说他自身修行不足,虽尝试了几回,终究还是原谅不得如此反叛小人。所以,让诸位失望了。” “这算甚么失望?大丈夫当世,原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那忘八忒不是东西,林相爷若是果真原谅了他,那要么是圣人,要么是傻子……不不,我自然不是说林相爷是傻子,林相爷不是没宽恕那狗东西么,可见林相爷是好汉,不是傻子!” 在一阵哄笑声中,赵子严乘官轿离去。 …… 皇城,武英殿。 韩彬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来了,一醒来,就听见录事官说起了布政坊林家门前之事。 未几,李晗、张谷、左骧齐至,显然也是听说了此事。 不过,四人聚集后,一开始谁都没说甚么话,面色皆有些复杂微妙。 原本都以为,林如海会上演一出“将相和”的美谈好戏,使其威望再上一重楼。 这也是韩彬先前已经默许过的事…… 但谁也没想到,林如海竟没这样做。 眼下这么干,虽也算化解了不少人的担忧,甚至还会让一些真性情之人感到钦佩。 但毫无疑问,真性情之人,在官场上只是少数。 大多数人看到的,仍是林如海如何手段凌厉的羞辱贾雨村。 他们即便面上轻松,心里仍忌惮这样的手段落在他们身上。 林如海不可能想不到这一茬,但他仍是出手了,说明他根本不想要这份威望,也不想和韩彬平齐…… “窦广德糊涂!” 张谷忽然叹息一声。 左骧也埋怨了句:“不说旁的,只看林如海那身子骨,还能坚持几年?非得这个时候斗!枉做小人!” 李晗摇头道:“窦广德绝非纯粹为了打压,他是真心觉着放任贾蔷会造大祸。半山公提醒他几回,大燕这艘船,偏不了向,拐不到海外去,他都不信。也算是为其志向而败,败得其所罢。只是,贾雨村怎么办?刚上任的兵部尚书,搞成这个样子,哪里还能坐镇得了兵部?” 韩彬摆手道:“原本也未想让此人真正掌权,经历此事,愈发可见此獠之真面目。不过,兵部尚书毕竟为从一品大员,不可能说上就上,说下就下。如此要位,岂能儿戏?让他先养病罢,等风头过后再说。左右子升你兼着兵部,多费些心思。 此事到此为止,不管如何,新政大行天下,民安国强前,再不许内斗。谁再出手,莫要怪老夫不念旧日情分。此话,先前老夫已经同林如海说过。” 三人起身领受后,左骧又百思不得其解道:“半山公,此案中实在有颇多蹊跷,如今更是连恪怀郡王身边的二等侍卫都牵扯进来了。难道真的是三皇子所为?不应该啊!” 张谷亦道:“不将背后弄鬼之人揪出,寝食难安。” 韩彬摇头道:“魑魅魍魉之计,能乱得一时,乱不得一世。只要我等不自乱阵脚,那些阴谋诡计,终究影响不得大局。见不得光的人,也早晚会被扒出来。只是眼下,唯有让人严密盯着,等其再次出手露头。不然,朝廷实不好大张旗鼓的去缉拿问罪,新政要紧。 而且,能让一位二等侍卫当死士的,又能有几人?此案太过敏感,让绣衣卫去查罢。不管是谁,皇上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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