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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色有些发白道:“可是昨儿你才打坏了两个元平功臣子弟,万一人家前来报复……” 贾蔷摇头道:“京畿重地,妄动兵马者死。他们不敢因为两个子弟,就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只是调些亲兵来,我就不怕了。若那两家今儿真调兵来犯,我笑都能笑死。借着林妹妹的光,我非弄死他们不可!” 说罢,哈哈笑着下了马车。 黛玉是林如海嫡女,也是目前唯一的血脉。 上回因为烧了她的车驾,连李曜堂堂一个皇子都栽倒了,惨不忍睹,吴阳侯、睢阳伯二家今天若是来寻衅,贾蔷先让人点一架马车,从此也就没这两家了…… 只可惜…… “孙贼,你这是在作死!” 贾蔷下了马车走到前列,看到数骑亲卫护卫着一人过来后,张口骂道。 姜林面沉如水,心里晦气个半死。 今日他舍了多大的脸面,简直快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才和妻子甄氏一道前来小汤山,拜会贾蔷。 谁能想到,才走了一半路,人家居然要回城了。 这算甚么? 刚拦下对面的队伍,这忘八见面就骂,偏生,他还得忍着。 按姜林的脾气,非得拉开人马狠干一场不可! 可是,他也明白了姜铎的心意。 姜家和贾蔷、林如海师徒对垒,打不打得过,赢不赢得了? 怎么都应该打得过,赢得了才是。 林、贾二人才多大点根基,能和姜家比? 就算是论圣眷,姜家也不逊于林、贾二人。 只是,姜家的处世之道并非如此。 在姜铎看来,即便打得过,也会打得两败俱伤,两家相争,尤其是对方的兴旺势头已不可阻挡时,那与其与之厮杀,不若与之结交,即便不能结交,也该消磨双方敌意,暂时避其锋芒。 姜铎近百年的人生阅历认为,从来没有长盛不衰的圣眷,更没有永远在兴头的势力。 越是隆盛的圣眷,越是兴头上风光的势力,转衰的速度,就越快。 若是能明白这一点,就该明白,与其在对手身处高位时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先低头,将对方捧到最高,最后再借上天之势将其狠狠推倒,摔个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即可搬倒对方,又能不伤及己身。 这就是姜家在元平功臣六大国公中,从最末笑到魁首的缘由。 姜林深以为然,因而将羞怒恨意悉数隐忍在心,上前抱拳强笑道:“宁侯,昨日有些误会。回家后,我家老祖宗已经教训过我了。正巧,内子听闻故人消息,就想来见见你。得闻贾家在小汤山桃园庄子里休憩,特意带着她前来相见。不想还未到,你们就要回城了……” 贾蔷冷冷的看着姜林,道:“姜林,我原以为,你就算再不是东西,可起码对你老婆还算不错。可我没想到,你会下贱到这个地步,居然将你妻子卷入到这种争斗和你的阴谋诡计中来。二姐姐甚么样的人,你这个做丈夫的,难道会不清楚?你还算不算男人?不,我不该问你,因为从今天起,你不是男人。” 姜林闻言,一张长脸陡然涨红发紫,眼中的羞愧之意和恨意交杂,双手攥紧,恨不能一挥手,带亲兵将贾蔷剁成肉酱。 可是理智和贾蔷身后聚集起的亲兵告诉他,一定要冷静。 他强吸一口气,压着怨毒之恨一字一句道:“贾蔷,你莫要将人想的太龌龊!玉嬛因为甄家事,没保住孩子,所以老祖宗才让我带着她来寻你这个故人散散心。我的确存了和贾家缓和缓和关系的心思,但绝无利用玉嬛之心。既然你如此态度,那这个故友不见也罢。” 说罢,调拨马头,带着姜家人马和一架马车迅速离去。 贾蔷眺望了稍许后,回到黛玉马车后,队伍也再次起行…… 马车内,见黛玉凝眸望着贾蔷,一时间也没话说,紫鹃忍不住问道:“侯爷,会不会真的误会人家了……” 贾蔷不客气骂道:“真是个猪脑子!世上那么多被渣男欺骗的女子,都如你这般,别人说甚么就信甚么。甄玉嬛想寻故人散心,就非得来寻我?谁家少奶奶心情不好,丈夫会带着去见外男散心?你心里可感动坏了罢?” 紫鹃被骂的面红耳赤,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黛玉啐道:“你欺负她做甚么?她懂甚么,又怎知人心险恶?” 紫鹃:“……” 她有些糊涂,似乎她姑娘是在帮她说话,可那果真是在帮她说话? 黛玉“安慰”完紫鹃,又问贾蔷道:“你怎心情不好?可是因为姜家这般待甄家那姑娘?” 贾蔷缓缓摇头道:“姜家家风的名声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好,不过我特意差人去打听了番,姜家那老鬼虽然整日里骂天骂地,在儿子、孙子、儿媳、孙媳跟前都不忌口,甚么难听骂甚么,还常年叫他儿媳妇给他按摩身子骨,但实则对儿媳妇还是很客气尊重的。也曾训斥过姜林,让他好好对待甄家二姑娘。想来,应该不至于到苛虐那一步。” 黛玉奇道:“那你担心甚么?眉头都一直没舒展开。” 贾蔷闻言,缓缓舒展开眉心,重新趴回软榻,撇嘴道:“我没想到,姜家这忘八这么能忍,还能说出这样一番找回场子的话来,不简单啊。有姜家一老一小这一对成了精的忘八藏在暗地里,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不过,也不惧怕,等先生回来,看看能不能合计合计,干翻他们!” 黛玉“噗嗤”一笑,道了声:“蔷哥儿,加把劲儿!” 第0644章 子瑜妹妹,不怕不怕!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梅姨娘笑问黛玉道:“庄子上可好顽?” 黛玉便捡了几样有趣的同她说了,又道:“等姨娘身子好些了,再让他一道送了去。” 贾蔷在一旁呵呵笑道:“提前声明,不是我不愿跑腿儿,只是有身子的人真洗不得温汤。另外,霜降后,桃林都要秃了,一个桃都没得了。” 黛玉皱起精巧的鼻子来,嗔他道:“只去逛逛不成?” 贾蔷忙道:“成成成!我又想了想,还是妹妹说的在理儿!不止姨娘,连先生也一道去。他去泡泡温汤,对身子骨可是大有裨益的。嗯,是我想的不周全。” 见他连连自责,黛玉羞的不得了,啐了口道:“少作怪!也不怕姨娘笑话你!” 梅姨娘摇头笑道:“你们小儿女能这样合拍,我们只有高兴的份。” 黛玉不愿多说这些,便问贾蔷道:“你不说还有其他事么?快去罢,莫耽搁了。” 贾蔷点点头,起身与梅姨娘告辞后,留了句:“明儿我再来。”就准备离去。 黛玉忙笑道:“又来做甚么?你好生忙你的,便是不忙,在庄子上回来也不便宜。不是说爹爹后日就能回来么?那你后日来接我。” 梅姨娘在一旁听着不对,问道:“接你做甚么?” 黛玉抿嘴笑道:“没甚么,去接爹爹!” 梅姨娘:“……” 她虽有心相劝,不过因为是去接林如海,明显又是贾蔷怂恿的,她如今因有了身子,身份陡然变得敏感了些,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 黛玉、贾蔷见之,对视了眼,一起笑了笑后,贾蔷告辞离去。 …… 神京东城,东市。 新会商号。 贾蔷站在街道上,左右看了看,人群涌动。 这里和西市,大概是神京城最繁华的两处。 不过,他在看人,也有许多人在看他。 一个俊秀的不像话的少年,衣着月白素服,愈发显得清秀不凡。 然而在其身后,却跟着黑压压一众兵马司丁勇,一个个煞气惊人。 在老京城人看来,这少年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正是当下风头极盛的开国功臣宁国贾家的那位少年侯爷! 路人看这边是在看热闹,新会商号里的人也在看这边,却皆是恐惧的望来。 先前贾蔷当街斩杀罗荣之子罗斌,被打入天牢诏狱,消息传到东市时,好些人简直欢欣雀跃。 因为他们再不必交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了! 其实对这些商号来说,那点银子真不值当甚么,关键是,背后根底深厚的他们,着实不愿被人管束着,不愿被人威逼着交出他们心中以为实不该存在的花费。 贾蔷入狱后,盛传将要坏事,要杀人偿命,所以东市一些自忖背景深厚的商号,便开始拒缴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 更有甚者,还敢对兵马司丁勇出言不逊,驱赶出门。 如今贾蔷出来了,毫发无损,当了十多年宰辅大学士的罗荣却是全族锒铛入狱。 现在贾蔷前来报复,也就没甚意外可言了。 一老人自商号门内走出,距离贾蔷七八步外被拦,就跪在地上磕头请罪道:“小的是新会商号的京城掌柜,给侯爷请安了!小的东家是……” 话没说完,贾蔷摆摆手道:“去衙门说罢,带下去,封门。” “侯爷,使不得啊!” 那身着华服的老掌柜大惊,急道:“侯爷,小的前些时日不在商号,是小老儿的儿子守着店。那该死的畜生,合该天打雷劈,竟闯下这样的大祸来。侯爷,要打要杀,您把小老儿的亲儿子拉了去,小老儿认了。可这商号,是东家的商号……” “啧啧啧!” 贾蔷看着这老头儿,惊叹道:“都说无商不奸,又道商贾重利轻义……本侯名下也有个商号,虽一直交由下面人打理,可也算一丢丢商人。一直以来,对这话很不喜欢。但今儿个,你给本侯开了眼了。你为了生意,能把亲儿子舍出去?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戏耍诓骗本侯!你可真是好胆略!” 那老掌柜的忙赔笑道:“小老儿不过是个掌柜的,是太原张家的奴几,怎敢诓骗侯爷,侯爷若不信,也可使人打听打听,但凡有一句,便是杀头小老儿也认了。” 贾蔷回头对高隆、商卓、胡夏、王遂等人笑道:“瞧见了么?甚么叫满口胡言!你们信不信他说的话?” 高隆等人自然摇头,贾蔷却哈哈笑道:“我信,其实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既然敢让咱们去查,那必是有这样的事。但是,这些真事,都是浮在表面上的。想投机,又怎能不付出代价?干下这样大的事,成了,能讨得背后之人的大欢心。果真不成,也不过付出一个儿子……多半还是小妾生的儿子。但这也是一种功劳不是?人老奸马老滑,说的就是这类。” 高隆等人纷纷冷笑。 那老掌柜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又磕头道:“侯爷真是法眼如炬,小老儿这点伎俩,逃不过您的贵眼!小老儿认罚,小老儿认罪,服了,口服心也服!” 贾蔷盯着他看了稍许,只将这老掌柜看的不自在,忽地笑了笑,道:“你若不说这番话,本侯也只当你利欲熏心,善作主张。可如今,却可断定是你东家在背后操使的此事。其实想来也是,这样大的事,又岂是你一个老奴才能做得了主的?去查查,张家可有人在刑部,或是在,武英殿。” 高隆即刻去查,未几而归,笑道:“侯爷神了,还真是,太原张家的大公子如今是刑部四川司的郎中!” 贾蔷呵了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背后一群兵马司丁勇如虎似狼的冲进商号,将伙计之流皆赶出门,封锁了大门。 “慢着!” 正当贾蔷带人要去别家,人群中传来一道喝声,未几,就见一年轻巡城御史站出来,面色发白,明显十分紧张,他上前先对贾蔷行一礼,随后昂头挺胸,大声道:“宁侯凭借一番推断就想断案,岂非太过草率?这新会商号即便有过,如今愿意补缴所谓的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还愿意多交些,便已合乎法理。他们到底犯了甚么罪,宁侯非要将人拿下入狱,还要封门?只因他们得罪了宁侯?若如此,岂非宁侯还要置于王法之上?” 贾蔷仔细看了看这年轻御史,倒也没动怒,上前几步问道:“这位大人,你哪位?” 那年轻御史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多些,多半是听闻过贾蔷这个少年权贵的盖世凶名,连宰相公子侯伯世子都敢说杀就杀,说打残就打残,何况他一个寒门出身毫无背景根底的小小七品御史? 看到贾蔷一步步近前,这年轻御史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双腿不由自主的想往后退,心里却拼死制止,耳朵里嗡嗡作响,豆大的汗从额头上滑落,压根儿就没听到贾蔷说甚么,颤着嘴唇声音腔调都变了,大声道了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国法乃社稷之本,不可乱逆也!” 贾蔷看了他稍许,见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便“嗯嗯”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转过头来,对周围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百姓,和东市的一些门铺掌柜伙计大声道:“有没有家在东城的爷们儿?” “有……” “有,我就是……” 贾蔷点点头,道:“本侯执掌兵马司以来,东城各商铺门面,都按月收取卫生银子和火禁银子,所得之资,全都用来清扫维持东城的干净,和火禁两项。本侯以祖宗的荣耀起誓,没有一文钱落到本侯的腰包里私贪了。这大半年过去了,诸位在东城住着,可觉得比原先好?” 叫好声轰然而起,都中百姓原本就好凑热闹。 眼下有这样的“斗官”热闹,岂不比“斗鸡”“斗狗”更好看? 那御史见贾蔷一呼百应,简直是民心所向,面色愈发颓败难看。 因为他自忖论裹挟民意之能,他很不是对手。 贾蔷笑了笑,大声道:“能得父老的认可,本侯也高兴了。不过本侯今儿有一宗更高兴的事,那就是原以为朝廷上除了军机处林相外,再没几个好官,多是贪着民脂民膏不干人事,不为民做主的昏官庸官。欸?没想到,今儿居然还见着了一个好官!虽然我不知道他叫甚么,但是,他看到不合法理的事,敢站出来制止呵斥,这说明甚么?” “说明他是个好官呗!” 京城百姓天生都会捧哏,众人哄笑。 贾蔷也笑,他大声道:“说明你们用民脂民膏养的这个官,对得起他的良心!而且,本侯觉得他说的也对。太原张家人在背后算计我,我自去寻太原张家的麻烦就是,却不该用兵马司指挥使的权力来办他家。这样做,就是公器私用,假公济私,是逆乱了朝廷法度。这位御史,是在纠正本侯犯错。咱们东城有这样一个青天老爷,你们高兴不高兴?” 人均武英殿地下大学士的京城爷们今儿实在是过足了瘾,纷纷大声道:“高兴!这位御史老爷,莫非是包青天包龙图转世?” 贾蔷哈哈笑道:“说不准还真是!即便不是,咱们也希望他能够一辈子保持这样的清正无畏之本色,莫要被那些官场腐臭给污染带坏了。希望,他能成为咱们大燕的包龙图!来,咱们给这位青天老爷行个礼,敬一敬。” 说罢,引着诸兵马司丁勇和数百上千的百姓,与那已经激动的颤栗起来的年轻御史,鞠躬作揖。 然后对高隆道:“去,把人放了,门打开,只重罚一笔银子就是。张家的算计,我回头自去寻场子便是。其他家,也依次照办。” 说罢又问那年轻御史道:“敢问这位御史,姓甚名谁?” 那御史已经懵懵然了,下意识报出名号道:“在下,在下石岩……” 贾蔷点点头道:“好,本侯希望,你能永保石山磐岩之坚硬本色,告辞!”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尹家太夫人看着堂下坐着满面笑容的贾蔷,笑道:“今儿怎么这样高兴?” 贾蔷嘿的一乐,道:“我发现,从对手身上学习他们的优点,格外的快乐。” 尹家太夫人也乐了,道:“你同我说说看,如何个学习法?” 贾蔷就将他和姜家爷孙这两天的恩怨说了遍,说至今早时道:“我着实没想到,姜家能做到这一步。打小常听学里夫子教诲,要抬头做人,挺直脊梁做人。可今儿我才发现,其实有的时候,尤其是对于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学会低头远比抬头难的多。 体面二字,桎梏了多少英雄豪杰? 姜家到底憋着甚么坏,我不知道,但肯定没藏好心。可他们却想着法儿来求和,还是在姜家势力远大于贾家时! 这一点就实在难得,也太见水平了。他们知道现在干不掉我和我先生,所以就先化解敌意,多半是等着我们势头转败时再动手。许多人没事瞎捉摸时或许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可真遇到事时,能做到这一步的,万中无一。之前我也做不到! 我厌恶姜家爷孙,可佩服他们这样的面皮和这样的手段,所以今儿尝试着学习了番,结果……很是快乐!哈哈哈!” “这孩子!” 尹家太夫人为他在尹家自如的表现而高兴,看向一旁的大太太秦氏和二太太孙氏。 孙氏也高兴,笑道:“你是怎么学着的?这不就是笑面虎么……” 贾蔷便又将东市上的事说了遍,最后道:“我和姜铎姜林那样的人肯定不同,他们是包藏祸心,我是确实起了钦佩意,所以对他低头,为他扬名,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下去,成为大燕的包龙图!” 尹家太夫人笑道:“好啊!蔷儿还是很有想法的,可见经历了这些事,也是有好处的。” 秦氏取笑道:“甚么好处?我倒瞧着还是顽皮的很。要不昨儿初晴那丫头怎么跑来哭诉?” 孙氏闻言,想起昨儿之事也嗔怪道:“蔷儿和小五儿昨儿是怎么回事?忒不着调了些!王妃昨儿从宫里出来,又来寻老太太告状来了。” 贾蔷打了个哈哈,道:“我是真没法子,身上有重孝来着。再说,也送了重礼来着。主要是王爷,确实忒不像了,要好好批评。” 秦氏笑道:“难为你和小五儿一模一样,他推你,你倒好,推他身上!怪道宫里皇后娘娘都为你们头疼!” 尹家太夫人没再多说甚么,笑道:“今儿过来,是来看看子瑜?” 贾蔷笑道:“主要是来谢谢老太太,当日能允郡主去瞧我。原是我不省心,让老太太挂念了。另外,园子里的秋桃熟了,摘了些送来。还有十坛桃花酒,十坛果酿,味道都还行,送来给老太太们尝尝。” 尹家太夫人闻言,面上笑容微微一敛,同贾蔷道:“有心了……”顿了顿又道:“蔷儿,子瑜和你的亲事,是宫里皇后娘娘亲自指的,所以即便你落难了,子瑜要去看你,我也是支持的。难不成就因为你看着要落败了,尹家就要改变主意?这不是尹家的家风,也断不是尹家做人的规矩和做派。但是,并不是说我就赞成你那样的行径,那很是不好! 我只是个妇人,不懂外面的大事,只是你们的长辈。做长辈的,有的希望儿孙能成器,能为官做宰,但尹家却从来没这样的念头。我们只希望你们能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过活。 所以便是我,知道那日你办的事,也很不高兴。若不是正好遇着白莲教灭门衍圣公府,山东的火着实包藏不住,这回你是要吃大亏的! 大老爷着恼之下,甚至说出了重新考虑婚事的气话。 虽如此,但这件事上,你不能生有怨气,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贾蔷点点头道:“明白。老太太的话我信,也愿意听。您能让郡主在那样的情况下去诏狱给我疗伤,可见是真拿我当晚辈疼。对我好的人,拿我当亲人待的人,我也必尊重孝敬。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滴水之恩,也必涌泉相报。尽管我知道,老太太并不图我甚么回报,只要对郡主好。但这份心意和恩情,我牢记在心。” 孙氏笑道:“这孩子,话怎说的这样直白!” 尹家太夫人却高兴,笑道:“说的直白些好,自家娘俩儿,说话就该明明白白,若和那些官老爷一样,一件事说出八百花样来,云山雾绕的,听也听不明白。有些话说不透彻,就容易生出误会来。蔷儿是个好的,就该这样!听说,你先生快要回来了?” 贾蔷点头笑道:“大概后天到,我去码头上迎迎。” 尹家太夫人赞道:“林相爷这一回,可是立下了安邦定国之勋!便是咱们妇道人家,也明白若是山东遭了那白莲邪教的荼毒,那可是要出大事的。连堂堂衍圣公府都遭了灭门,多亏林相爷啊!宫里皇后娘娘也常说,皇上极盼望着林相爷能回京。没林相在,皇上心里都不踏实。” 孙氏闻言心里有些不大自在,同样是岳父老子,林家那位都快成天人了,再看看尹家这位……啧,提不成! 贾蔷笑了笑,道:“等先生回来后,多半是要来府上坐坐,谢谢老夫人的。那日梅姨娘差点遇险,多亏郡主去布政坊出手相救,以妙手回春之术,将梅姨娘给安稳住了。我先生膝下无子,若此次梅姨娘能生下一子,便天大的喜事。即便生一女儿,也多一条血脉,同样是天大的喜事。他老人家直接谢郡主不大妥当,必是要谢老夫人的。” 尹家太夫人忙摆手道:“这叫甚么话,原是子瑜该做的。莫说林相家,换个旁人家里,有这样的事,她能救的,也一定去救。医者仁心,原是本分,何须劳林相登门?舟车劳苦,便是皇上也不忍他多操劳,你做弟子的,合该好生相劝……”顿了顿,却又笑道:“倒是等林相得闲了,我可往林家去坐坐,你这孝期过了大半了,两家也该商议商议合计合计大婚之事。林家必是要前一天的,尹家隔三天还是五天?总不好一起办罢!还有一事,我们要派人去你们府上丈量丈量屋子大小,也该使人打柜子家俬了。” 古人为何将女儿说成赔钱货?是因为嫁女儿当真很赔钱。 尤其是体面些的人家,女儿出阁前,都是要到男方家里测量屋子大小,然后好打造家具。 另外还有被褥、各式家俬古董,该配套的都得陪嫁。 且嫁妆不仅爹娘父母出,还有舅家亦要陪送许多。 这事关出阁女儿在夫家能否硬气,能否站直腰身说话,也事关娘家的脸面。 贾蔷明白这个风俗,因此笑的很开心,道:“随时都可派人去量,对了,老太太也别张罗紫檀的了,紫檀太靡费,黄花梨的就成。” 尹家太夫人:“……” 孙氏:“……” 秦氏啐笑道:“呸!黄花梨比紫檀便宜几分?大红酸枝的难道就不成?” 贾蔷呵呵笑道:“如今车行日进斗金,小五哥没拿回来银子?大太太可别小气!” “坏了事了!” 秦氏同尹家太夫人笑道:“从前就一个王爷见天觉着外祖母家的东西好,整天不是要这个,就是拿走那个!如今又多了一个,往后两人碰着,可别打仗!” 尹家太夫人跟着笑了好一会儿,同贾蔷道:“去罢,到后面寻子瑜去罢。如今她得了些西洋番鬼的医书,愈发不爱出门了。她和你们会馆那个叫薇薇安的洋婆子相熟,还让人从那里拉回来不少西洋物什,那洋婆子说都是你为她准备的,她谁也不让看。你到底送的她甚么宝贝?” 贾蔷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心道了声不好。 那些原是他准备给尹子瑜每年过生日送的“惊喜”,早早预备好,免得甚么时候海路不通。 谁知道薇薇安那洋婆子,怎么和尹子瑜成了朋友,还将他出卖了个底儿朝天! 贾蔷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尹家太夫人等人后,便急去了后院。 幸亏他没有提前连生日祝福都写好,不然就尴尬了…… 刚走到尹子瑜小院,贾蔷就看到她的丫头南烛从屋里出来,面色隐隐苍白,眼中还带有恐惧,见贾蔷过来也是明显一惊,神魂不守的样子,忙想往里面去报信儿。 不过看到贾蔷已经近前,只好躬身问安。 贾蔷看她两眼,问道:“瞧见甚么了,唬成这样?” 南烛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又想到了甚么,只往里指了指,让贾蔷自己去看。 贾蔷掀起珠帘入内,外间没人,又去里间,便在碧莎橱内,看到静韵如画中人一般的尹子瑜,正在端详着一副挂在墙壁上的骷髅,如同在欣赏一副绝世名画…… 似感觉到有人进来,侧眸看来,见是贾蔷,便浅浅一笑,朱颜绝世。 贾蔷上前轻声笑道:“子瑜妹妹你不怕这个?” 尹子瑜微微摇了摇头,又随手在一旁桌几上的纸笺上落笔书道:“百年之后,你我皆白骨。” 贾蔷见之灵机一动,隐隐又想到,明年尹子瑜过生儿时,该送甚么礼物给她了。 就是不知道子瑜妹妹,大体老师怕不怕? …… 第0645章 以毒攻毒 “大体老师,那是甚么?” 中堂桌几上,尹子瑜落笔问道。 贾蔷笑道:“和你挂着的那具差不离儿,不过身上的肌肉、脏器还在……” 尹子瑜:“……” 这是贾蔷第一回看到尹子瑜生气,只见她原本秀气的眉心渐渐蹙起,薄唇轻轻抿起,目光显然在问一句话: 你在想甚么呢? 贾蔷见之哈哈大笑起来,道:“开个顽笑!只这个,让老太太、太太看到都要扒了我的皮!对了,你怎么和薇薇安联系到的?” 尹子瑜浅浅一笑,落笔书道:“写信。”顿了顿,又落笔问道:“你都存在那里做甚么?” 贾蔷笑道:“想时不时给你一个小礼物,小惊喜嘛。” 尹子瑜眉眼间蕴着笑意,落笔书道:“我以为,那是未来十年的生日礼呢。” 贾蔷干笑两声,道:“怎么可能?” 尹子瑜忍笑,没有再说甚么。 贾蔷问道:“这几日就忙着读书?” 尹子瑜轻轻颔首,却落笔书道:“并不忙。”后又补了句:“听说,你很忙?” 贾蔷笑道:“也还好……外面那些事,你想听不想听?总觉着你有一颗如湖水般静谧的心,在那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自由自在,不负烦忧。所以,有点不忍打搅你的宁静。” 尹子瑜摇了摇头,落笔写道:“你不是说过,我是入世的静,非出世的静么?我不愿知道所有的繁华,但可以听听你的繁忙。” 贾蔷见之又笑了笑,随后将这几日的事,捡有趣的大致说了遍。 包括那些纷争算计,也包括桃园里的顽乐。 尹子瑜听罢,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写道:“你还会唱戏?” 贾蔷问道:“你想听?” 尹子瑜点了点头,明眸静静的望着贾蔷。 贾蔷“咳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后,开口唱道:“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噗!!” 却是门外侍立的南烛一口喷笑出来,继而养的无法自已,拼命想控制住,却又忍不住,十分痛苦。 贾蔷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看着门外,继续唱道:“清早起来什么镜子照,梳一个油头什么花儿香?脸上擦地是什么花粉,口点的胭脂,是什么花红!” 南烛便彻底崩溃了,一张脸扭曲着瞪了贾蔷一眼后,扭身就跑! 再留下去艰难忍着,尿都要憋出来了…… 南烛走后,贾蔷得意的眉尖轻轻一扬,转过眸来,却看到一双清明澄净的眼睛目光有些古怪的看着他。 贾蔷笑了笑,道:“并非故意欺负她,只是觉着两个人说话自在些,旁边老站着一人,有些别扭。” 尹子瑜落笔道:“若是不喜,何不直言?” 贾蔷摇头道:“还是要照顾她的自尊心,笑着走总比哭着走好。” 尹子瑜有些讶然的看了贾蔷一眼,缓缓颔首。 贾蔷笑眯眯道:“我与你唱个小曲儿?” 尹子瑜抿嘴笑了笑,就见贾蔷将椅背反过来,双臂趴在上面,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尹子瑜轻声哼唱道: “起初不经意的你,和少年不经世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唱至此,就见尹子瑜清明静韵的眼中,忽地坠落两滴泪珠。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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