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就有很多罗荣在官场上的“孝子贤孙”,听到动静打发人来送礼,或是让内眷子侄一同来陪老太君敬香。 起初罗斌倒还担心昨夜罗荣说的那些事,害怕罗家倒了,可眼看声势越来越大,宰相门第的气派依旧兴旺,倒也将罗荣所说之事忘个干净,接受着各家子弟的恭维。 不过让罗斌有些意外的是,怎这些非富即贵的子弟们,一个个都跟着架四轮马车? 只是他也知道这些人甚么德性,一时间没多搭理…… 莫说他,便是八抬大轿里的云老太君,心里也觉得昨夜长子罗荣说的太丧了些。 形势仍旧一片大好嘛! 若果真有不对的地方,哪还有这些人来亲近? 于是,愈发心满意足的往护国寺赶去,一心认为,待她虔诚的给弥勒供上十大缸香油,再捐六百六十六两金子,为弥勒重塑金身,无论如何,佛爷也该保佑罗家度过此难了罢? 正这般想着,忽地原本平平稳稳的八抬大轿竟停了下来,前面跟着传来一阵杂乱的喧嚣声: “打!打!打!” “甚么好球攮的顽意儿!” “瞎了眼的狗砸种,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车轿,就敢直愣愣的往前冲,冲你娘个歪腿子!” “给我打!打死了爷担着!” 前面,罗斌皱起眉头,面色不悦的看着被一群家奴围住满身狼狈的男子,眼见就要到护国寺了,没想到在这出了岔子,真是晦气。 又觉得这人也是昏了头了,过往的官员看到一品诰命夫人的官牌,都早早避让开路来,偏这球攮的,骑着马一头就扎了进来,还是浑身血污,脏臭恶心之人,也不知他从哪偷来的马…… 正当被周围一群纨绔吵吵的头疼,要下命将人赶走,忽有一家仆回来,说道:“大爷,这人说他是宁国府贾家的人,让咱们赶紧滚开,不要耽搁他的大事……” “好狗肏的,宁国府贾家?就是贾蔷那……呃,贾蔷虽然惹不起,可贾家一个奴才,就敢叫老太君的八抬大轿滚开?” “对,就是贾蔷的先生林如海,论排名也还在罗相爷之后,简直岂有此理!” “罗大哥,这口气绝逼不能忍哇!” “子扬兄,你若担心坏了罗相和林相的交情,不如由小弟出头!” “罗相爷和林如海没甚交情罢?我听说,林如海专门去山东,就是为了寻罗三太爷的不是去了。三太爷如今是山东巡抚,林如海和贾蔷这对师徒,可是准备搬倒罗相爷的!” “……” 罗斌本不想多事,只想将人赶走就好,可听到家丁之言,和周围拱火的话,宰相公子的脾气也涌了上来,手一挥,厉声道:“给我打!这不知好歹的奴才,贾家没规矩礼数,罗家来替他管教!” 话音落,一群家仆朝那冲撞进来的贾家下人,拳打脚踢起来。 一众闲的蛋疼的纨绔们,高声起哄,倒也有聪明的,总觉得有些不妙,悄悄的溜之大吉。 只可惜,还未走多远,就让人给堵了回来…… 第0606章 石破天惊的一刀!! 东城外官道上,贾蔷和李暄在数十国公府亲卫和王府护卫的护从下不疾不徐的骑马东来,相互嘲讽羞辱,让周围亲卫和伴当们忍的十分辛苦。 男人之间的友谊,和女人闺蜜之间完全是两回事。 女孩子间,即便是闺蜜,说起话来仍要注意分寸,以茶言茶语较多,冷不丁越界了,就容易生气。 男人之间……友情越深,挖苦讽刺的尺度越大。 当贾蔷亲眼目睹李暄准备的四轮马车在一处外宅接了一个遍体红绸的漂亮女孩子上车后,他就开启了洪荒之力,各种吐槽。 当然,李暄也不是吃干饭的。 贾蔷和凤姐儿的事在贾家都只是隐隐相传,在外面更没甚么风声。 但贾蔷和蓉大奶奶的风流韵事,却是外面久盛不衰的豪门香艳故事。 若非贾蓉的伤是被贾珍打的,那时贾蔷还在江南,那贾蓉之死,怕都脱不了干系。 总之,李暄反击起来也很过瘾。 正当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时,贾蔷忽见前面有三四架四轮马车往回走,登时哈哈大笑道:“王爷,我看你今儿的算盘是打不响了!人家都散场子了,你还在这慢悠悠的扯淡!” 李暄见之真是急了,忙打发人把那几个纨绔叫过来,问道:“怎散场子了?” 那几个年轻人一看到贾蔷,眼神就有些不对了,干笑道:“没……没甚么,家大人管得严,不敢去跑了。王爷,侯爷,您二人自去就是。” 说着就要走人。 李暄虽惫赖,可人并不傻,一看这几个鸟货的神情,就知道有事。 李暄扬起皮鞭喝道:“爷问话,你们这几个球攮的也敢打马虎眼?信不信爷今儿把马放了,让你几位给爷拉车?” 那几个纨绔顶多也不过是三四品官的子弟,或是京中巨富的子弟,哪里敢得罪李暄,因此忙道:“王爷、侯爷往前去一看就知!好像是侯爷家的奴才,骑马冲撞了罗家太夫人的车驾,如今两相正斗了起来。我们虽不肖祖辈,却也不敢掺和到这样的事里来,因此早早避开了。” 李暄闻言愕然,看向贾蔷。 贾蔷一言不发,扬起马鞭喝了声:“驾!” 李暄虽觉得可能要出事,但也没想着能出多大的事。 贾蔷和罗荣,或者说林如海和罗荣关系不睦,他是知道的。 不过在两者间如何站队,那还用想么? 更何况,这个时候他若撤走,往后和贾蔷的情分,那可就真完犊子了…… 因此,哪怕如今丁点儿都不想掺与进是非里,李暄也没往后退的余地。 他啐骂了声后,一打马身,带人赶紧跟了上去。 “打!打!” “这球攮的还敢嘴硬骂人!” “打死他!奴才冲撞罗相爷府的太夫人,还敢骂人,打死了到朝廷上打官司也打得赢!” “林如海、窦广德欺人太甚,连下面一个奴才,也敢冲撞罗相府太夫人的车驾,这不是欺人太甚么?都他娘的……哎哟!” 这位话没说完,听到后面动静回头一看,却差点没把魂儿给吓掉。 贾蔷当了不短时间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在东城清扫大街时,神京城内的衙内纨绔们没少去观光看景儿取乐。 可私下里嘲笑归嘲笑,各种看不起,但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也只能在私下里过过嘴瘾,真对上了……呵呵。 那夜林如海女儿马车被烧,这位主儿掀起何等风浪,并不是秘密。 他们敢蛊惑罗家和贾家放对,那是实在闲的蛋疼,想看热闹。 再者,认为罗家和贾家势均力敌,不会怕甚么。 可再怎样,这边正说着贾家的坏话,传说中的狠人却骑马从后面赶来,他们岂有不心惊的。 差点没从马上掉下去,一个个也闭上了嘴。 莫说他们,连罗斌见了都胆战心惊。 他也不全是草包,今日事,他自觉没有理亏。 罗家老太君云氏,正经的朝廷册封一品诰命夫人,其所乘八抬大轿都是官轿,贾家一个下人,怎敢冲撞,更遑论骂人? 等贾蔷骑马近前,看了眼云氏的官牌勒马以示尊重后,罗斌见之愈发心定,策马上前高声恶言道:“宁侯,今日我奉太夫人去护国寺敬香,你家下人不知礼数,连宁侯在官牌前都要勒马,他反倒一头冲撞上来,还恶言辱骂,今日宁侯可否与我罗家一个交代?” 贾蔷闻言脸色难看,后来李暄赶来听了,也皱了皱眉,一挥手,让一圈见礼的起来后,对贾蔷道:“这事儿……差不多就行了。谁打的人,打回来就是。再闹大了,不大占理啊。” 罗斌:“……” 贾蔷摇头道:“我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果真是贾家下人无礼在先,今儿这亏,我认了,绝不会闹大,谁打的,断一双手就好。” 李暄连连点头道:“诶!这就对了,咱和他们不同,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 罗斌:“……” 众人:“……” 他们还想说甚么,四个方才冲到前面救人的亲卫却面带怒火,眼中满是仇恨的抬着一血肉模糊快不成人形的男子前来。 看到被打成这样,罗斌也有些慌了,忙道:“他原本就带着伤……” 贾蔷脸色阴沉的厉害,目光渐渐森然,李暄还是担心他发起飙来,连罗荣他娘都一起打,干咳了声劝道:“先救人再说。” 又朝那群纨绔们喊道:“谁的马车拉过来,给爷装人!” 目光扫过去盯住一人,那人虽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可还是强挤出笑脸来,让人把马车送来,还口口声声说这是福气。 李暄点了点头,满意其乖觉,然而马车刚被赶来,却见被打的不成人形的那位贾家下人缓缓睁开了眼,看到贾蔷后,立刻激动起来,颤抖道:“侯……侯爷,小的……小的是林六……” 贾蔷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沉声道:“林六?!你不是跟在先生身边么,怎在这里?” 听闻此言,旁人则罢,李暄脑袋里就是轰的一声,心里一个念头:完了,来祸事了! 果不其然,就听林六哭声道:“侯爷,山东……山东的人都疯了,他们把赈济粮食都贪墨完了!巡抚罗士宽和布政使曹祥云、提刑按察使李嵩,还有……还有山东大营提督张梁一道,把林老爷给软禁了起来。又是放火走水,又是往茶水里投毒,还让人装成白莲教的人来刺杀……侯爷,快想法子,救救林老爷罢。侯爷,小的们共分五路回来报信儿,我是路最远的,一路上还受到了各种伏杀……若先前四人现在还没到,那必是都被杀完了。罗士宽好狠,他要造反啊!” “胡说!胡说!胡说!” 贾蔷听闻这番话后,似都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罗斌面色惨白,再想到昨晚罗荣之言,心里信了大半,面上却连连否认斥道:“我罗家世代簪缨之族,满门忠良,狗奴才还敢污蔑?” 李暄都心惊胆战道:“贾蔷,会不会……搞错了?” 贾蔷缓缓摇头,沉声道:“林六,是我亲自安排到先生跟前服侍的亲卫,错不了。”顿了顿,贾蔷转头看向李暄,道:“王爷,今儿你王府还有事,先回城罢。” 李暄闻言,反应了下后,面色有些发白,看着贾蔷道:“贾蔷,此事还是先进宫告诉父皇,你别急着乱来……” 贾蔷点点头道:“我明白……王爷先回罢,此事无论如何,你都不好参与其中。” 李暄见贾蔷眼神坚定,便道:“那好罢,不过,你小子可别莽撞……爷先进宫。” 贾蔷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李暄满腹忧心的转身离去,连马车都顾不上了,飞速往皇城打马赶去。 他一走,有不少乖觉的想趁机跟着离开这是非地。 只是他们刚一动,立刻被贾蔷带来的亲兵持刀连劈带砍打了回去,这一下,场面登时哗然喧嚣了起来。 “和我们甚么干系?” “谁家谋反找谁家的麻烦,我们就是个路人,拦我们做甚么?” “就是,还想大开杀戒怎么着?” 罗斌见贾蔷惹起众怒,心下稍松一点,对贾蔷高声道:“宁侯,就凭一个奴才的话,你还想定我们的罪不成?你的手下拿着刀做甚么,想杀人?” 贾蔷一直低垂着眼帘,缓缓开口,淡漠道:“林六一行五路出发,只他一个人闯到这里,还险些被你们打死。本侯怀疑,此中有灭口的嫌疑。所有人随本侯一道去皇城,本侯会去请旨,请皇上查明真相。” 罗斌脸色愈发难看,苍白的没一丝血色,他再蠢,也想起了昨晚罗荣的话。 罗荣花了极大的代价,忍辱负重,才将此事压了下来,只落在罗士宽一人身上。 可若是让贾蔷拉着他们招摇过市,甚至闹到皇城宫门前,那罗家岂有脱身之理? 罗斌声音尖利起来,道:“你爱去请旨自去请旨便是,和我们不相干!今儿个我要护送我家太夫人去护国寺敬香,我家老祖宗乃太后她老人家亲自颁赐金册的一品诰命夫人,你也敢拦?让开!来人,护住老祖宗的车驾,敢拦的,也别顾及他甚么身份,我罗家……啊!!” 罗斌话没说完,就惨叫一声,整个人自脖颈往下,一分为二,生生被劈成了两半,心、肺、胃、肠呼啦啦散了一地,座下马都惊了,“吁隶隶”的就要惊马,却被贾蔷反手再一刀,连马首都斩落!! 这一场景,吓的无数人面无人色,作呕的不知多少。 贾蔷一扬已经卷曲的腰刀,声音凌厉咆哮道:“事涉军国要务,谋逆叛乱,敢违令者,杀无赦!!” 第0607章 杀人偿命!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正与荆朝云、何振、窦现等军机商议如何尽快筹措银子和粮食,赈济山东。 即便罗士宽、张梁等人没机会造反,可若是过百万灾民无法赈济,成为流民,又有白莲教这样的妖人在,那汉末黄巾之乱,未必不能复演。 只是,银子从何而来? 即便这半年来,抄家不断,可再多的银子,赈济两省灾民亦是捉襟见肘。 眼下国库里虽不能说跑耗子,可也只几百万两的余银,还都是有计划支出的。 内库里……也有个几十万两的存余,可几十万两才能买多少粮食? 除去损耗和运费,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就在君臣四处想辙时,荆朝云躬身道:“皇上,今日罗荣上折子,其倾尽家资,折银三十万两,愿为朝廷分解忧难。臣家不比罗家富庶,也愿出银十万两,为皇上分忧,略尽臣子本分。再者,臣腆为领班军机大学士,山东成了如今这个局面,臣万死难辞大罪!” 何振也站出来,道:“皇上,臣家亦出八万两,略尽绵薄之力。臣,亦愧然,山东这个局面,臣身为军机大学士,实在汗颜。” 窦现却作难了,但此刻也不能不表示,躬身道:“皇上,臣家……估计有银子三百两,臣亦愿捐出来。” 隆安帝闻言,摆手道:“除了罗家的,其他人的心意朕领了。可就算你们把家财都捐了,也难抵大用。朕还不至于,让臣子倾家荡产。再者你们这边都出了力,其他臣子不捐都不成。可有的臣子富裕,有的臣子清贫,到头来,凭白惹出许多官司骂名来。朕以为,还是要再想想别的办法。” 都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 皇帝也不能例外。 罗家不同,罗家是罪家,不卖这份乖,也少不得会被抄家。 可其他朝臣的银子却不好要,这事涉天家体面。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才是天理。 皇上为臣子借银子,实在有损皇威。 会让人以为,这朝廷快撑不下去了…… 隆安帝这样骄傲且雄才大略的君王,所无法接受的。 但是,不能向广大朝臣借,又该往何处筹措银子? 正苦思对策时,忽见一黄门内侍进来,禀奏道:“万岁,恪和郡王言其有十万紧急之事,求见皇上。” 隆安帝闻言,皱起眉头道:“他来做甚么?” 转过头看了戴权一眼,见其微微摇头,示意中车府没发现甚么不妥,便道:“让他等着,没甚要务,有甚么事晚上再说。” 小黄门赶紧出去,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就满面为难,胆战心惊的进来,道:“皇上,恪和郡王说,他实有十万紧急的大事要奏明皇上。” 隆安帝脸一黑,差点没把这小黄门吓死,好在得了声应允:“让他进来罢!” 小黄门忙应了声:“喏!” 说罢,匆匆出去,未几,养心殿内君臣就看到李暄满头大汗进来,一进殿门上前几乎就跪地道:“父皇,出大事了!贾蔷派去跟着林大人的亲卫从山东逃回来,说山东巡抚罗士宽勾结布政使、按察使还有山东提督张梁谋反了!他们软禁了林大人,还又是投毒又是放火,还让人装扮成白莲教的人去刺杀。贾蔷的亲卫分五路回来,只回来一个,还差点被罗家人当街打死,这会儿贾蔷快发疯了!父皇,快派人去看看罢。不然……” 听闻这番话,隆安帝脑子里嗡的一声,其他几位军机也无不脸色难看之极。 隆安帝喝道:“贾蔷的亲卫,怎会差点让罗家人当街打死?” 李暄忙道:“父皇,儿臣和贾蔷昨日听说有人在护国寺附近,用四轮马车赛车。儿臣和贾蔷担心会出意外,就决定今儿去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别胡作非为。结果还没到护国寺,半道上就看到罗家一群下人围着一人在打,最后才认出来,这人竟是贾蔷派去山东,伺候在林大人身边的亲卫。罗家人说这亲卫冲撞了他家的车轿,快把人打死了……父皇,儿臣方才劝了贾蔷,让他别冲动,让他带人来见父皇,父皇自会给他主持公道。可儿臣怕他脾性上来,把事闹大捅破天,父皇还是赶紧派人去看看罢!” 何振大声道:“皇上,臣建议,即刻将人全部看管起来,绝不允许有半点风声流传出去。不然山东方面狗急跳墙,不反也要反了!” 荆朝云也沉声道:“确实不宜流传开来,即便赵国公能保证山东大营不会乱,可若让天下得知,山东的人之祸还要大于天灾,数以万计的百姓是因为罗士宽等人而死,那势必会让朝廷威望扫地,连皇上的圣名都要受到牵连。如今只山东一省有白莲妖人起事,可若朝廷德望大失,白莲教必然势大,说不得,其他各省心怀野心之辈,也会趁机闹事。罗士宽等蠢獠死不足惜,待山东赈灾安民之后,诛其满门以谢百姓都是应有之义。但现在,还当以大局为重!” 窦现亦缓缓道:“若天下人皆不信朝廷,于新政不利。罗士宽、张梁等人,合该千刀万剐。但眼下,仍以安民为重。” 隆安帝闻言,拿定主意,沉声道:“传旨:绣衣卫指挥使魏永即刻前往护国寺,将诸人马全部看管起来,不允许与外人接触。”顿了顿又对李暄道:“带贾蔷来见朕。” 李暄忙应道:“是!”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步履匆忙。 然而还未出门,却见方才的小黄门儿又急匆匆进来,禀道:“启禀皇上,绣衣卫指挥使魏永紧急求见!” 隆安帝闻言,心底一沉,道:“宣!” 小黄门应下后赶紧出门,尖声道:“宣绣衣卫指挥使魏永觐见。” 李暄心里也感觉到不大妙,在殿门口顿住脚。 魏永急步进来,路过李暄都没理会,至殿内跪地满头大汗道:“皇上,宁国府世袭一等侯贾蔷,今日与罗相之子罗斌于护国寺外发生冲突。据传,罗家人截杀了贾家自山东回来的亲卫,好似与林大人有关。宁侯贾蔷要带所有人回城入皇城,求皇上公断,而罗斌不答应,结果,就被贾蔷一刀斩杀!眼下,贾蔷带着罗斌的人头,和罗家太夫人云氏,还有诸多官员巨贾子弟,正进城往皇城而来。 另外,如今城里到处盛传,山东巡抚罗士宽、布政使曹祥云、提刑按察使李嵩,还有……还有山东大营提督张梁,相互勾结,侵吞数百万两银子购买的赈济粮食,因害怕钦差大人林如海彻查,便软禁杀害了钦差林如海,如今狗急跳墙,在山东勾结白莲教,起兵造反了!” 隆安帝闻言惊怒,朝廷本就沦落到要四处化缘赈济山东的地步,如今再闹出这样一摊子事来,谁还会把银子拿出来喂狗? 何振更怒,厉声咆哮道:“混账!!莫说宰辅之子,便是一寻常百姓,贾蔷就凭一奴仆之言,就敢当街杀人?他以为他是谁?无法无天!!需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窦现虽知道贾蔷是林如海弟子,也知道他心忧林如海,可发生这样的事,也是他绝对不允许的,他沉声道:“皇上,当即刻抓捕贾蔷,严禁造谣生事者!” 李暄听不下去了,回头道:“何大人,窦大人,你们讲不讲理?山东的事有没有?罗士宽那群球攮的有没有害林大人?这些本王不知道,也不说,你们自己有良心公断。可罗家人把贾蔷的亲卫往死里打,都不成人形了,多半是活不了了,却是本王亲眼所见!对了,人家亲卫为了回来报信,一路赶回时还被人各种追杀伏杀,九死一生……你们不说抓坏人,倒抓贾蔷?是哪个在造谣生事?山东有坏人,是在造谣么?都说你窦大人公正无私,是当代包拯,本王看你就是个狗……” “给朕住口!” 隆安帝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一个个胆大包天,这里也是你放肆的地方?再敢无礼,朕圈了你!还不给朕滚!” 李暄满脸不服气,狠狠瞪了窦现等人一眼后,转头就要走,却听窦现一字一句道:“王爷,贾蔷杀人,纵情有可原,眼下也只能先法办他!和山东黎庶相比,别说贾蔷,就是林如海,也只能受此委屈!再者,他贾蔷当街杀人,果真委屈?” 李暄连连点头道:“对对对,贾蔷不委屈,罗士宽委屈,罗荣、张梁委屈!窦大人,你他娘的真是个好官!你最委屈!” 说罢,在隆安帝咆哮声中出了养心殿后,直往凤藻宫而去。 等李暄走后,窦现沉默稍许后,同隆安帝道:“皇上,先押入天牢罢。且等山东事了,再作惩处。” 窦现之意,还是等林如海回来后再说。 难得他能退一步…… 荆朝云顿了顿,亦缓缓点头道:“林大人,正在乱风暴雨中,这个时候,不宜大动干戈。” 何振本想说林如海要安抚,那罗荣呢? 可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必自讨没趣…… 绣衣卫指挥使魏永得旨意后,即刻出宫,前去拿人! 在皇城门外登闻鼓前,贾蔷重重敲响了五下后,终于被魏永亲自锁拿,打入天牢。 然而军机处死命想要压制的事,却是彻底压制不住了。 贾蔷用一个宰相公子的人头,再加上他自己和登闻鼓声,彻底引爆了山东的惊天丑闻! 朝廷花费上千万两银子,购买的无数粮食,被罗士宽等人瓜分卖给了烧锅庄子,山东数百万灾民,大多数只能吃得上糠麸,仍有百万人,连糠麸都吃不上,饿殍盈野,易子相食! 当初军机大学士林如海奉旨南下,视察赈济情况,结果被罗士宽等人软禁,下毒、放火、刺杀,各种加害,让林如海在山东寸步难行。 白莲妖人蛊惑百姓,已占据十数县之地,山东糜烂一片! 而罗士宽为罗荣亲叔父,叔侄二人想谋害林如海的消息,更是愈演愈烈! 一时间,林如海生死未卜,贾蔷身陷天牢。 曾经炙手可热的一对师徒,似都到了末日…… 而这些消息传到贾家,有些人伤心落泪,担忧心碎。 也有些人,却是欣喜若狂! 第0608章 贪婪者的狂欢 布政坊,林府。 清竹园内。 黛玉面色惨白,如遭雷击般,怔怔的站在几前,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婧。 林如海失陷山东乱局,生死不知,即便是活着,也危在旦夕。 贾蔷暴怒之下,失手杀人,杀的还是宰相公子,如今被打入天牢,等待问罪。 原本好好的天,怎忽然就塌了? 看着黛玉摇了摇身子,眼中晶莹的泪珠儿滴滴落下,整个人被一股悲韵笼罩,李婧苦笑了声,虽先前已经将紫鹃、雪雁支开了,她还是小心的左右看了圈,又回头打开门观察了一二,待发现没人后,才关好门回过身来,道:“爷还是心疼姑娘,说姑娘若是实在难受,此计就不要瞒姑娘了。” 黛玉闻言一怔,缓缓的回过神来,看着李婧轻声道:“这话……甚么意思?” 李婧看她说话间都忍着悲痛,便不再犹豫,小声道:“姑娘面上一定要保持悲伤痛苦,可心里却不必如此,此实是林老爷和侯爷定下的一计,是为了救山东百万灾民,不得已为之!” 黛玉听不大明白,可她知道重点,急问道:“我爹爹,可还安好?蔷哥儿他……不是入了天牢了么?” 李婧笑道:“姑娘放心罢,林老爷那边……我们爷早先就安排妥当了,花费了多少银子砸下去,林老爷身边稳如泰山,绝不会有丝毫危险。只是为了救山东百姓,不得不和爷施此苦肉计。至于我们爷,苦头自然少不了,不过也没甚么。林老爷待他如亲子,处处维护他,如今林老爷需要帮助,吃些苦头又值当甚么?总之,绝不会有甚么要紧危险就是。” 黛玉闻言,心里踏实了些,不解道:“若如此,那先前小婧姐姐你为何要唬我?” 李婧收敛面色,神情肃穆道:“因为此事干系重大,绝不能有丝毫破绽纰漏!在外面,姑娘若是露面时,必要如方才那般,痛不欲生才好。即便在家里,也不能有丝毫笑脸。原本真相不该告诉姑娘,姑娘还要持金册进宫,寻皇后求情。可是爷实在太疼姑娘了,不忍让你果真受此煎熬磨难,所以就让我把实情告诉你。” 黛玉闻言,不无自责道:“那……那我现在也可以持金册进宫……” “千万不要!” 李婧郑重道:“姑娘若是不知实情,进宫自然有大助益。可如今姑娘心里知道实情,进宫势必让人看出破绽来。爷说,宫里那位皇后娘娘,乃是人精中的人精,便有丝毫不对,也能查出不妥。此事事关重大,姑娘不必冒此风险。” 黛玉闻言,沉默了稍许,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若是贾蔷不让李婧告诉她,她自然备受痛苦煎熬,说不得还会大病一场,卧床不起。 可贾蔷让李婧告诉了她,她心里也不好受,宁愿可以帮贾蔷和林如海一些。 李婧看出黛玉心思,笑道:“姑娘不必愧疚甚么,这原是外面爷们儿之间的勾心斗角和算计,让姑娘牵扯进去,才是不妥呢。其实只要姑娘在家待安稳了,不让人看出破绽来,就有极大的帮助!而且,时日不会太久……” 黛玉闻言,缓缓点头,道:“我知道了,打今晚起,我就让人闭门谢客,一个人在家流泪便是。可还有事没有?” 李婧迟疑了下,还是道:“贾家那边,许有些不对。有人想趁爷不在家时,替爷管家。另外,也想接手西斜街那边的会馆……” 黛玉闻言都震惊了,愤怒道:“蔷哥儿才入天牢,他们想做甚么?是哪个的主意?” 李婧苦笑道:“大房、二房都有人起这份心思……” 话音刚落,就看到黛玉板正起小脸来,不见一丝笑意,行到书桌条几前,提笔写下了一行字,交给了李婧。 李婧问道:“甚么?” 黛玉咬牙恨道:“没甚么,就是告诉那些人,不是他们的东西,惦记不得!莫说蔷哥儿和我爹爹都没甚么,便是有甚么,你肚子里也有蔷哥儿的骨肉,他的东西,谁也拿不走一分!” 李婧闻言身子一震,跟着就落下泪来,看着黛玉,颤了颤嘴唇说不出话来,却是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头! …… 荣国府,荣庆堂上。 贾母面色凄慌疲惫的坐着,身后鸳鸯亦是难掩惊忧悲痛。 堂下,贾家姊妹们一个未至,但宝玉今日是在的。 除了宝玉外,贾环、贾兰甚至连大房从来不让见人的贾琮都露了面。 更让人惊奇的是,连受伤多时难下床榻的贾赦,今日都坐在一张轮椅上来了。 贾赦须发白了大半,看起来比一年前老了许多,但倨傲的神情依旧未变。 他右手翘着兰花指,轻轻捋着白须,缓缓道:“那天打雷劈的不孝畜生竟敢当街杀人,杀的还是宰相公子,难道不是轻狂傲慢,撞客了般?他自以为有如海在,就能恣意妄为,没想到如海如今都困在了山东,生死不知,多半不保,他这回下了天牢大狱,怕也难再出来。就是出来,也成了废人一个。族长这个位置,岂能还由他来坐?我贾家一门双国公,怎能由一如此狂悖之畜生为族长?二老爷,你以为如何?我听说,此畜生对你也不敬过?” 贾政沉吟不语,似在酝酿措辞,倒是上面的王夫人淡漠道:“何止是二位老爷,便是老太太同我们,又何曾被人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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