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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合这些人的大总管,不然,只能是一盘散沙。 高隆、商卓都非此道中人,护卫有余,统帅不足。 铁头、柱子如今都安排在聚凤岛上,他二人本就在水路上护航十来年,最擅长此道,日后便负责从江南到京城的水路周全。 二人目前正在和李福的生死之交,号称浪里白条张顺一道,不断买船寻水手,以便日后将源源不断的南货和人手运往都中。 譬如,卷宗上记录的这些人才的家眷。 可除了这几人外,贾蔷夹带里实在无人可用…… 不对,他也不是没人可用。 贾蔷忽地想到了一人,李婧!! 这位金沙帮的少帮主,在李福病重的那几年里,独自承担了莫大的压力,磨砺了几年,已经能当大任。 并且,她是他的房里人,足以信任! 不过,只她一人,显然很难镇压住这么多出身三教九流的恶人。 有家眷在,是一重保险。 打得过他们,是第二重保险。 但仅凭这两重,未必会让那些人归心。 贾蔷认为,他还是需要一个资格足够老的老江湖,让那些人心服口服,才能真正用得好他们。 念及此,他忽然“啧”了声,眼睛先是猛地一亮,随即又有些后悔的眯了眯眼。 蠢了! 先前婉拒孙姨娘婉拒的太快了,这位千手观音不正是他所需要的老江湖吗? 凭借一手无人能敌的暗器,孙姨娘在江湖中属于顶尖高手的层次。 这倒是其次,关键是她这二三十年来,一直做的事,即便是江湖绿林同道们,也无不心敬诚服,每每往孙姨娘的青楼里捐银子,多少是份心意。 虽然大多数绿林江湖都只拿“道义”二字当遮羞布,就好比朝堂上的官儿,都拿“忠孝”二字当至高信义一样,通常如同放屁。 可果真有人做到了,且一做就是二三十年,这样的人,大家终究还是敬服的。 所以,由孙姨娘来当这个头子,一定能让他们心服。 况且,除了孙姨娘,旁人来做此事,贾蔷还未必能放心。 孙姨娘无儿无女,一生心血都在那座名叫富贵楼的青楼里,收养了成百上千的弃婴、丑女。 如今由贾蔷来接济富贵楼,并给楼里的人寻找正经活计,足够她们靠自己之力谋生。 孙姨娘则忙着照顾李福,显然,后半生的生活就是和李福过了。 这样的背景,他信得过,也好掌控。 只是若这样的话…… 聚凤岛上又该怎么办? 齐家还不明白聚凤岛意味着什么,林如海也不明白,但贾蔷自己明白。 不提火锅底料和制冰的硝石会在岛上提纯,只织染的染料在此配置,就足以让这个区区三百亩方圆的小岛,价值亿万。 若无足够强大的守护力量,贾蔷根本不放心。 官面上他不担心,有林如海在,有韩半山在,甚至有薛家皇商的牌子在,扬州府衙根本没可能对聚凤岛下手。 就怕那些不走寻常路的人,所以,岛上的防卫手段一定要达到极高的水平。 孙姨娘确实走不开…… 一边是行动力量,一边是财源命脉,孰轻孰重贾蔷自己都不好说,但总得来说,没有银子,万事皆休,终究还是财源之地更重要。 “唉……” 念及此,贾蔷轻轻一叹,皱起眉头,看着不远处池沼附近的湘竹林,怔怔出神。 也不知,小婧那边如何了。 早点除去祸根,宁府那边,等到贾蓉当家,以他和贾蓉的交情,说不定还能借点力…… 不过也不好说,前身和贾蓉交情深厚,是因为在贾珍淫威之下,贾蓉不得不和他抱团。 可是等头顶上的巨石没了,贾蓉会怎样,还真不一定。 要知道,前身和秦氏…… 当然,还谈不上什么奸情,但前身风流俊俏,惯会在女人身上做戏,眉眼间单方面输情,还是有的。 秦氏当然没什么回应,除了羞涩以外,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就是。 但这个不拒绝,在当下世道来说,就已经意味着很多了。 若非如此,宁府里也传不出“养小叔子”的谣言来…… 贾蓉,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贾蔷不信,贾蓉心里会毫无芥蒂…… 不过,无论怎样,换个人执掌东府,总比贾珍那畜生强百倍。 就是不知道,是否从贾珍这不要脸的手里救了秦氏,来得及来不及…… 摇了摇头,贾蔷哂然一笑。 他似乎有些一厢情愿了,人家未必愿意让他去救。 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 这两句判词,写尽可卿一生。 她是为情而活,因情而淫,最后又为淫而死。 或许在秦氏看来,她死得其所也未可知,何须人救? 至于记忆里,秦氏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那妩媚多情蕴着无限温柔的绝世风情…… 那并不属于他这样的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呸!不知羞,怎笑成这个模样?” 忽地,耳边传来了一阵笑啐声,让贾蔷从自我批评中回过神来,就见面前站着一穿着瑶红色攒心海棠服,流云鬓间插一白玉捻珠步摇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似氤氲晨露的星眸里,满满都是取笑。 贾蔷也不起身,将手中的卷宗合起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笑道:“不是说齐家那位太夫人又来了么?林姑姑怎有空闲过来?” 黛玉闻言冷笑一声,道:“齐家太夫人来了,还是带着她家三姑娘。不过这一回,那位太夫人倒没问你什么,可是她家三姑娘却总是问你。齐家老太爷似乎又变卦了,不大想送这位齐家三小姐进宫受罪了!蔷哥儿,我看她家怕是相中你了呢,你可别太得意!” 贾蔷哼了声,扬了扬眉尖道:“齐家相中我我就得意?相中我的人多了去了,还用我得意?一个个竟想美事!” “噗嗤!” 黛玉闻言绷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恼道:“愈发不知羞,厚面皮!” 见贾蔷只是呵呵一笑,也不回应,黛玉反倒没好气上前,瞪了眼跟前这个自我感觉太好的坏人,道:“蔷哥儿,我问你,小婧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她去哪了?” 贾蔷奇道:“你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她了么?没有啊,前几天她还回来了,不过沐浴更衣后又急急出去了,只是忘了跟你请安罢。这个……倒是她的不是了,回头我教训她仔细些。” “你仔细些!” 黛玉气道:“小婧再怎样也是个姑娘,你就让她成天在外面奔波操劳?她是你的房里人,你怎一点也不心疼她?” 贾蔷闻言,垂下眼帘,轻声笑道:“林姑姑,不同的人,是有的不同的向往和追求的。譬如姑祖丈,心存社稷,希望天下皆安,太平富足,他老人家愿意为了这个目标而奋斗,再苦再累也愿意。再譬如我,想要逍遥度日,想世间美好,希望世间邪恶远离我的亲人,我也愿意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小婧呢,她生于江湖间,长于江湖间。若果真让她和闺阁小姐一样,每日里穿针引线做女红服侍我,她未必快乐。她曾告诉我说,她希望她的人生,能飞跃于江河湖海间,弄潮起浪,自由自在……那我就成全她。有不少人,包括她的父亲,都劝我约束她,但我觉得,没什么比我身边的人过的快乐幸福更重要的事了。” 黛玉闻言,怔了好一阵后,喃喃道:“可是,可是小婧到底是姑娘家,又怎能总是抛头露面……” 贾蔷笑了笑,眺望着后乐轩外一尘不染的天空,道:“无非是被人说笑罢了,可谁又在乎呢?” 这话黛玉如何会信,靠近了些,看着贾蔷的眼睛,问道:“果真不在乎?” 贾蔷嘿嘿一笑道:“背后议论的,只要别被我听到,随他们嚼舌根去。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不过谁敢当面取笑,我就打掉他一嘴牙,让他以后说话都漏风。” “呸!我就知道你没好话儿!” 黛玉笑着啐了口,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却又温声劝道:“你还是别太孤傲了些,仔细不容于世,看你到时候怎么活!” 贾蔷摇头道:“所谓不容于世,其实只是不容于官场罢了。寻常百姓人家,谁理会这些?平民百姓家里的女子,哪个不抛头露面做饭洗衣?至于不容于官场……我巴不得不进去呢。无官无爵,一身轻松,活的不知道有多好! 你看看宝琴那丫头,比咱们还小,可去过的地方,却比咱们加起来都多。若是当了官,哪里还能乱跑?身上有了爵位,每月初一大朝时,也得按时点卯,不然就是罪过。所以权贵大都被拘在京里,哪里也不敢乱跑,空有一个尊贵的名头,实际上只是被圈禁起来的可怜人罢。 等着罢,三五年后,等姑祖丈度过了难关,一展胸怀抱负后,我就带着香菱和小婧她们四处逛逛。 去看看春日夏风,秋叶冬雪。去见见南水北山,东麓西岭。 林姑姑,你想不想一起去?” 黛玉闻言,心头一颤,垂下眼帘,轻声道:“你们自去就是了,我去不去,又有什么要紧……” 贾蔷呵呵一笑,道:“当然要紧了,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怎及林姑姑你展颜一笑来得好看?你若不去,山河也将失色几分呢。” “……” …… 第0218章 嫁妆 “蔷儿,你作死!再浑说这样的话,仔细我去告诉爹爹!” 黛玉一张脸晕红似夕阳余晖,自觉脸颊滚烫,眼眸更是抬也不敢抬起,虽是威胁警告,可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似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想走,可一时连走路的气力仿佛也被吓尽了。 贾蔷见之,呵呵笑道:“当着姑祖丈的面我也敢说,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林姑姑本来就好看,还不让人夸了?” 黛玉又气又羞,咬牙道:“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再不理你了。” 贾蔷无奈,点头道:“好好好,日后我再不说林姑姑好看,只说你生的丑,是个大丑鬼……哎哟!” 脑袋上挨了下,再看黛玉阴沉的脸,这才是真生气了。 贾蔷哈哈笑道:“不提这些了,是我的不是……” 黛玉仔细瞧了他一会儿,见他果然老实了,心里放松了些,瞪了贾蔷一眼后,重新落座,瞥见贾蔷悠然自得的模样,又有些气,问道:“你外面的事,可都忙完了没有?我听爹爹和姨娘说,托你的福,扬州盐政进展的顺利,咱们或许会早一些回京。你若是忙不完,可别落下了。” 贾蔷倒没所谓,笑道:“忙不完就暂且留在这里继续忙呗,书已经在雕版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能成册。其他的,就看聚凤岛何时完工,我上去转两日,把人手安排妥当,该调试的器具调试好了,也就没多少事了。迟也迟不了多少天……你回去估计还是得住回国公府,姑祖丈陛见完毕,天子多半要赐宅。新宅收拾少说也要半个月光景,老太太也不会放你回去,你和姊妹们好好顽就是了。” 黛玉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呢,回去后准备做甚么?” 贾蔷乐呵呵道:“西斜街那边的会馆估计也拾掇的差不多了,回去估计要忙一阵,书坊的话,都中也要建起来。其他的,主要还是读书。另外,宫里赐宅后,姑祖丈自然没功夫理会,多半我还要帮姨娘张罗一下。姑祖丈住中堂,林姑姑你住西路院,那我估计就要住东路院了……” 黛玉方才沉静下来的面色,听闻此言后绷不住笑了起来,啐道:“我家还是你家,帮姨娘拾整一番,倒把家也落下了?” 贾蔷“啧”了声,双手环于头下,靠着椅背笑道:“贾珍那王八蛋,把我爹娘留给我的宅子都收回去了,无家可归啊。如今蒙姑祖丈不嫌弃,收我当记名弟子,算了,厚着面皮投靠几年罢。等考中举人功名,有了游学资格后,就出去逛喽。先游遍大燕,北至草原,西至大漠,东至滨海,南至观音山……” “你且等等,南至观音山,是什么名堂?” 黛玉不解的叫住问道。 贾蔷“嫌弃”的看她一眼,道:“林姑姑也算博览群书的,怎就没听过南海观世音菩萨么?往南走到头,自然就是观音菩萨的道场啊。” 黛玉一张俏脸差点凝固,随即咬牙道:“那你前面的话就不通的很,往西不该到大漠,你该去西天,往西天取经去才是!是了,小婧会武艺,能打能斗还能翻跟头,便是孙行者。傻香菱只听你的话,任劳任怨,可不就是沙悟净?你还缺个猪八戒,就可去西天取真经了!”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刚不就在邀请林姑姑你吗?” 黛玉先是一滞,随即勃然大怒,满面通红,站起身来伸向贾蔷,道:“我把你这烂了嘴的,就知道你又在编排我,今儿我再不能饶你。” 贾蔷哈哈笑着,左支右挡的躲避黛玉要撕他嘴的小手,一边还要防备黛玉突然摔倒在他身上的狗血剧情发生。 他当然无所谓,可黛玉这样的面皮,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怕要半个月不会见他了。 故意挨了几下求饶后,黛玉这才气喘吁吁的放过他。 本来没那样容易,不过,看到有人从西院月亮门那里过来,她才作罢的。 往后退了几步后,对面色讶然的贾蔷没好气道:“还不收拾一下,来人了。” 贾蔷觉得怪怪的,回头看去,就见梅姨娘已过竹桥,笑吟吟的走来,忙站起身来,顺便整理了番衣襟前的皱褶…… 却不知,梅姨娘过来后,看着二人的神情,以及黛玉俏脸上尚未平息的晕红,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圈,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步伐也越来越慢。 黛玉何其聪慧,怎看不出梅姨娘的迟疑和担忧,瞪了贾蔷一眼后,上前告状道:“姨娘,蔷哥儿又欺负我了,这次一定要同爹爹说……” 梅姨娘心里唬了跳,面上不动声色笑问道:“他怎又欺负你了?你可是他姑姑,他敢不恭敬?” 黛玉哼了声,将先前之事说了遍,最后咬牙道:“蔷哥儿也是想瞎了心,他自己才是猪悟能呢,每次用饭都盆吃,还要再添三回饭!” 梅姨娘闻言心道原来如此,她就说,虽这一双小儿女平日里亲近一些,但都是心高气傲守礼之人,断不会乱了礼数。 这会儿知道了原委,对贾蔷嗔笑道:“不许再欺负你姑姑!”又道:“前面来了客,是你琏二叔和江南刘提督家的公子还有江苏巡抚家的二公子来了,老爷身子骨不便待客,让你去代他见见。” 贾蔷闻言,眉尖轻扬,道:“琏二倒能折腾,江南提督刘琦是先荣国旧部,他结交往来也就罢了。江南巡抚赵栋,和贾家有什么关系?” 梅姨娘笑道:“你们贾家的事,你倒来问我?老爷说了,这两家似是被半山公敲打的狠了,让你看着办就是。” 贾蔷哑然失笑,拍了拍额头道:“糊涂了,也罢,我去看看他们。” 黛玉却有些不放心的模样,看着他道:“他们若是无礼,你一人莫要和他们起冲突,可以去寻我爹爹做主。” 贾蔷简直纳闷:“林姑姑到底哪里觉得,我会受欺负?” 黛玉被说破心思,“呸”了声啐道:“谁觉得你会受欺负了?便是受了欺负,也是活该!” 贾蔷哈哈一笑,道:“能和琏二顽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厉害人物?” 有一言却没说出口,其实和贾琏顽在一起很简单,只要有个漂亮老婆就好。 …… 神京城,宁国府。 贾敬自城外道观回来后,看着儿子的尸体,再看着依旧昏迷不醒,多半要成废人的孙子,这修道几十年的老道,非但没有醒悟过来,反而以为这是上天助他斩断红尘中的牵绊,彻底大彻大悟,投入修行大道。 每日里和府上的道士们一起诵经做法,只待送灵之后,就立刻出城,准备虔心修练,飞升仙界。 至于这份家业,贾蓉不死,自有他继承。 贾蓉若死,则托付贾母、贾赦、贾政并族中族老,选一可靠子弟承嗣便是。 这荒唐之言,着实让阖族上下都动荡起来。 每日里,不知多少贾族族人,想尽一切办法孝敬贾母、贾赦等人。 贾赦乐在其中,贾政烦不胜烦,贾母除了初时见了一二回后,往后就再不见了。 这几日过的心中郁郁,气色不好的贾母,今日却难得露出了笑脸。 荣庆堂上,王熙凤将一色色礼物摆好,对贾母笑道:“瞧瞧,这外孙女到底没白疼,给你送回年礼来了!” 贾母早先已经看过书信了,笑道:“如今也算经历过一遭事了,可见是长大了,好啊。” 王熙凤气笑道:“比她琏二哥哥还强些,林妹妹都知道往家里送些节礼,琏儿倒连封信也没有。” 贾母宽容些,笑道:“信上不也连了他的名儿?” 王熙凤好笑道:“他的名儿只是点了点,蔷儿才是正经写了又写。谁能想到,蔷儿有这份造化,让姑丈收成了弟子。姑丈是探花郎,教出来的弟子还能有差?咱们家说不得也要出个探花郎了。” 贾母“呸”了声,笑骂道:“净想美事,他也有这份造化?”随即又点了点凤姐儿道:“你莫以为琏儿去了南边,只知道偷鸡摸狗,真正做事的还是他,蔷哥儿才多大点,他能做什么?” 外面的事贾母不清楚也不愿理会,可后宅女人家的事,她真是精道到了极致,一眼就看出王熙凤心里对贾琏在南面毫无作为感到羞恼气愤,她那样刚强的人,结果黛玉来信里,只点了个名,说是年礼一起送的,再无其他。 贾母心里也明白,贾琏必是在南面高乐的不知家在哪了,不过她还是要帮这个大孙子说话。 只是她也有想不到之处,她只以为凤姐儿在恼贾琏不争气,却想不到,王熙凤其实更恼贾琏在南边白走一遭,原预料的好处一点没得到,却成日里顽花弄柳,在黛玉信里只在落款出现了回,到头来人情都没落着。 不过既然贾母点了她,她自然不会再露痕迹,不然惹得老太太不喜,那才得不偿失,因而岔开话题笑道:“老太太,如今姑丈那边后宅里也没个正经当家太太,姑丈回京后必是要高升的,到时候,少不得许多高门要往那边说亲呢。” 贾母闻言,面色一沉,不过随即又舒缓开来,叹息道:“玉儿她娘没了好几年了,你姑丈能一直没再续弦,便是咱们家也说不出什么来。林家祖上也是列侯出身,他又是探花郎,那样清贵。老国公在的时候,最相中这个姑爷了。你姑母无福,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当老鳏夫吧?说亲,就说亲去罢。” 王熙凤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笑道:“原不该我这个当晚辈的多嘴,只是说亲自然该说亲,可姑母大人留下的嫁妆,咱们是不是要帮林妹妹守好了?我听说,当年老祖宗和国公爷给姑母大人置办的嫁妆,便是宫里的金枝玉叶都未必及得上。果真有新人上门了,那……以后少不得有麻烦事。” 贾母闻言眉头一皱,想呵斥,可又想了想,似乎也有道理…… …… 第0219章 撕破面皮 神京城,宁国府。 宁安堂。 陡然丧夫成为新寡的尤氏,终究病倒了。 躺在病榻上,已经一日不近水米。 贾珍骤然暴毙,对尤氏来说,的确残酷。 她不过一寒门出身的小家女子,能嫁给贾珍为续弦,成为诰命夫人,国公府的女主子。 不管贾珍如何胡闹,如何不给她脸,可对尤氏来说,贾珍依旧是改变她命运之人。 只要贾珍在,她身上的尊荣就不会少。 可如今贾珍暴毙,不管接下来承爵的人是谁,贾蓉或是别个,她这样出身卑寒的老太太,一生又无所出,是没人放在眼里的。 西府老太太能够享尽富贵,那是因为她为贾家诞下二子一女,承爵人就是她的亲子,且她本身还是保龄侯史家的大小姐,何等尊贵! 尤氏和史老太君完全是两回事,一旦新的承嗣人定下来,即便是贾蓉,都不会孝敬她。 莫说贾蓉,君不见连小惜春,都不曾拿她当正经嫂子对待…… 可想而知,往后她的日子会变成怎样。 极大的可能,是在一座小小佛庵内,伴随青灯古佛苦熬一生。 这对今岁才二十五六的尤氏来说,何其残忍! 母早亡,父已死,如今虽有尤老娘在,可这尤老娘却是她爹的续弦,带着两个女儿改嫁进门,和尤氏半点血亲也无。 又无儿无女,连个兄弟手足也无。 世上孤零零一人,岂非孤魂野鬼? 在这等情形下,苦熬了几天的尤氏,如何还扛得住,病倒在床。 “太太,用些粥吧……” 秦氏身为儿媳,婆婆病倒,她不得不在病榻前尽孝。 端着一碗粥,幽幽弱弱地劝道。 尤氏此刻一听这声音,就觉得脑仁疼,恨得她双手紧紧攥起,就怕自己忍不住,一把抓花那张脸。 贱人! 不知羞耻的贱人! 若非是她,府里又怎会出现这样的祸事? 只是,眼下阖府皆是族人在,着实不敢折腾。 但若不出这口气,尤氏怕她还未病死,就先活活怄死。 因此每日里,不是打发秦氏亲自去给贾蓉擦洗,端屎倒尿,就是让秦氏日夜在她跟前站规矩。 短短几天功夫里,秦氏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双腿双脚却肿的吓人。 然而即便如此,秦氏也不曾道过一声苦,除了憔悴之极的脸上,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里,凄苦哀怨之色一天深过一天…… 她好似在用这种法子,为自己赎罪。 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太太,用些粥吧……” “啪!!” …… 盐院衙门,东路院。 前厅。 贾蔷进来时,贾琏忙和其他两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年轻人站起来。 不过等看到只有贾蔷一人入内后,贾琏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其他两人衙内子弟,脸色也阴沉下来。 他二人又非代表他们自己前来,一人持着江南提督的名帖,一人持着江苏总督的名帖。 除却两江总督外,此二人就代表着江南地界上最高的文武官员。 可是即便如此,林如海居然连面都不露,只打发一个孺子前来见面! 岂有此理! “蔷哥儿,姑丈大人呢?你出来做甚么?” 贾琏果然又不一样了,在船上被贾蔷硬顶了几回,又被烤肉所诱,和气了一阵。 如今换了地盘,沉浸在江南的花花世界里,又整日里被人各种恭维,再想让他如困在船上时那样,却已是不能了。 这倒也符合世家子弟见风使舵的本性…… 贾蔷淡淡看了他一眼后,对两外二人拱手道:“家师大病初愈,都中奉天子命前来的太医有过医嘱,暂见不得外客,还望二位包涵。” 此二人,一为江南提督刘祥之子刘琦,一为江苏巡抚赵栋之子赵阳。 在江南地界,几乎都是可以平趟的得意公子。 不管去哪里,都会被奉为上宾,大礼相待。 何曾受过这等怠慢? 刘祥因贾蔷是贾家人,尚能暂且忍耐,可赵阳却勃然大怒,沉声道:“两江总督至,就能见得。我等前来,就见不得了?这京里的太医,莫非也看碟下菜?” 贾蔷微微皱眉道:“半山公前来,是奉旨前来,先生即便拖着病体,也要应承皇命。不知阁下有何大事?若亦是奉旨前来,在下即刻进去通秉。” “你……” 赵阳语滞之下,心中愈怒。 这些年他父巡抚江南,除了甄家之外,他所过之处,何人敢这样同他说话。 如今一个比他年岁还年轻的少年,竟敢如此无礼。 赵阳沉声道:“有旨无旨,也非你一介白身所能理会。” 说罢,不再看贾蔷,选择无视他,转头直接看向贾琏道:“子明兄,贵家虽是诗礼传家的鼎盛之族,但看来也并非人人皆知礼字。” 贾琏闻言,皱眉看向贾蔷,喝道:“还不快去请姑丈大人前来?元仲兄和景召兄是奉了刘提督和赵巡抚之命前来,你在这胡闹甚么?” 贾蔷冷冷的看着贾琏,道:“你高祖是以从龙之勋爵拜国公,你祖父同样是以赫赫武功得封国公,你爹虽然不类先祖,却也是一等将军爵,到了你这辈,却是连祖宗以何传家都忘了,成了诗礼传家了么?京城世勋之族,何时可以结交外省封疆了?你若想作死,自己寻个没人的地方随你怎么死,但是不要往盐院衙门带。” 言罢,又看向瞠目结舌看着他的赵阳,冷笑一声道:“太上皇面前,我尚且有开口的位份,你好大的威风,巡抚公子的派头用惯了,来我盐院衙门撒野?回家问问你爹,他敢不敢如此放肆!” 不是他狷狂,只是来时已经得知,赵阳之父赵栋乃是景初朝臣的中坚,也是军机大臣罗荣的儿女亲家。 不过,赵家还和金陵贾族关系密切。 自宁荣二公后,贾族共分二十房,八房在京,十二房在金陵老家。 贾琏通过刘提督家的三爷,前往金陵秦淮河上潇洒,结识了刘家大衙内刘祥,继而又认识了赵阳。 如今刘家和赵家过的不大顺心,所以想通过贾琏,来拜访一下林如海。 韩彬正位两江总督,作为总管江苏、江西、安徽三省军政的最高官员,看刘家和赵家不顺眼,敲打起来,这两家自然难过的痛快。 而韩彬到江南后,当天晚上就急着连夜赶往扬州,来见林如海,且还将盐政这样的第一流肥差继续托付给林如海,此事并非秘密。 林如海在韩彬面前有这么大的体面,如果能替两家在韩彬那分说两句,刘家和赵家也能松口气…… 却不曾想,以贾琏荣国承嗣人的身份,居然在盐院衙门说不上话,甚至不能直接去见林如海。 一直未开口的刘祥这时打起圆场来,堆笑道:“这位世兄,想来便是太上皇钦赐良臣表字的英才了。在下刘祥,家父江南提督,曾是先荣国旧部,正经的世交之族。今日和赵兄前来,也是得知林盐院身体不适,奉家父和巡抚赵大人之命,前来探望。世兄莫要见怪才是!” 虽是衙内,但太平时节江南繁华之地的衙内,还不如京里淮安侯府的华安他们,已经和贾琏之流无二,纯粹是一伙享福受用之辈了。 而既然韩彬看不过眼,那接下来刘家和赵家的日子,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两说。 林如海选择不见,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了。 涉及新旧大政斗争,谁还念及这些虚礼,谁就是找死! 念及此,贾蔷淡淡道:“不敢当,还是那句话,家师大病初愈,见不得外客。二位事先若先递拜帖,也不必白跑一回了。” 没有递拜帖,就自行上门,说起来,便是恶客。 这二人也是想着跟着贾琏,以世交晚辈之礼拜访。 谁知道,这张脸却被贾蔷踩在地上,来回蹭了几回。 二人都不算城府深沉之辈,到了这个份上,也无脸再留,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贾琏见之大急,对着贾蔷厉喝道:“蔷哥儿,你知道你在做甚么?” 对太平时节的公候子弟来说,家族对他们最大的要求还真不是习武射箭,去立战功,而是要学会人情往来,学习礼仪交往。 如此,才能勾连维护各方势力,维持门楣不坠。 因此贾蔷这等生冷的所为,在贾琏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不可理喻! 贾蔷却是连与他理论的心思也没,这货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冷冷看他一眼后,贾蔷折返回屋。 贾琏见此,气的狠狠一跺脚,一转身,前去追刘、赵二人去了。 …… 忠林堂上。 黛玉和梅姨娘都在,贾蔷进来后,将事情大致说了遍。 黛玉闻罢,眨了眨眼,有些懵然的看向她父亲。 梅姨娘则唏嘘道:“就这样赶客人?” 林如海虽然面色始终从容淡然,眼神里的欣赏却不加遮掩。 不过他仍是没说什么,贾蔷只能自己解释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注定不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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