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采生折割 “皇上虽勒令本侯不许在外欺负人,可没说别人招惹上门来,不许本侯打掉他的门牙。今日你若说不出一件比天还大的事,本侯让你这南人了解了解北人的脾气。” 前厅,贾蔷面色不善的盯着这位吴姓县令,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两遍后,淡漠说道。 吴知县拱手沉声道:“宁侯,可听说过采生折割?” 贾蔷闻言骤然色变,皱眉道:“采生折割?你治下有人敢做此等恶事?” 他知道所谓的“采生折割”,实是人贩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 前世其实就见过…… 以人为地手段,庖制出一些残废或者“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世人的同情,借此获得路人施舍大量的钱财。 大街上那些举着残肢,或者肢体扭曲的人,多由此种法子造成。 “采生折割”是有一套方法的,首先得找到“原料”、“生坯”。 一般说来,青壮年的男子不找,女子也不找,因为男子力大势猛,不易擒获,又不易驯养,而女子在当时是极少在街市上抛头露面的。 故而歹徒主要是针对老人和儿童。 “采生”时,往往利用种种骗术,像家里人突出恶疾,家中发生急事,或者用物品去引诱小孩。 一个行骗,几个人同时放风,得手后立即开溜。 “折割”的方式,则是千奇百怪,手法极其残忍。 这种丧尽天良的恶行,历朝历代抓住后都是凌迟大罪! 吴知县沉声道:“若是在下官治下,那下官就算舍去乌纱性命不要,也必要将恶贼碎尸万段!!只是,下官只是嘉定县令,不是苏州知府。” 贾蔷皱眉道:“这么说,是有人在这苏州府城内干这等恶毒勾当?” 吴知县大声道:“何止苏州府城?除却下官所任的嘉定县外,昆山、常熟、吴江三县俱有。另外,江南省其他各城,采生折割惨事,也绝不算新鲜!就下官派人暗中打探,运河之上专门负责组织此事者,至少有十八条大船!” 贾蔷脸上木然,道:“也就是说,至少有十八船孩子,被人以采生折割之法残害,以谋利?” 门口处,铁牛已经愤怒的破口大骂起来。 他当年和刘老实一家在码头上做事,三教九流甚么样的人没见过? 自然也见过,遭采生折割后的孩子,到底是个甚么模样。 那已经不算是人了…… 当年还没太深的感觉,如今有了小石头后,铁牛对于这等残害孩子的行为,愤怒的发狂。 而且这一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十八船! 不要小瞧这等勾当的暴利,前世地铁要饭的一个月能破万,那还多是正常人在要。 若是一个采生折割的“怪物”在地铁上讨钱,翻几番都有可能。 就算在别的地方,随便一个热闹街口,收入都不菲。 一个孩子一天哪怕只要上一两,一船就打五十个孩子算,一船五十两,十八船就是九百两。 种上一千亩地,一年都未必能赚九百两,而这还只是一天…… 且一个孩子,一天乞讨的,未必只有一两…… 然而这种暴利,是用无数孩子的命,是用他们的肢体,是用他们的血、眼睛和骨头、嗓子为代价赚来的。 能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采生折割,背后又怎简单得了? 当然不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就能阻挡得了的。 “吴大人可知道,背后到底是哪个在作死?干这种事,小打小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偷偷去做朝廷未必下死力气去抓,可这么大规模的乱搞,这不是自己把九族往铡刀口下送么?” 贾蔷很是好奇问道。 权贵赚钱的法子虽然不多,大都是搜刮压榨,但敢用这种法子的应该很少。 吴知县沉声道:“是漕帮!漕帮背后又站着河运总督衙门和运河沿岸各级衙门,各河营参将也让他们喂的饱饱的。且下官还知道,漕帮如今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宁侯你!” “……” 贾蔷瞪大眼看着吴知县,愣了半晌才惊诧道:“我?!这不扯淡么?谁不知道我在掘漕帮的根?怎还成了漕帮的大靠山了?” 吴知县摇头道:“只下官就知道,贾家许多子弟入漕帮,成了总堂主、旗主、总旗主,甚至舵主。宁侯若不是漕帮的靠山,漕帮凭甚么给贾家那么多银子?” 贾蔷反应了稍许,才黑着脸震怒道:“你是说,金陵贾家?” 吴知县点头道:“正是!且不止金陵贾家,还有史家、王家和薛家,倚仗着宁侯在京里的权势,还有林相爷的清名,在江南横行无忌!林相爷在京每登高一步,宁侯在京中每大胜一回对手,威望增高一重,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气焰就更盛一筹。半山公任两江总督前,贾雨村任金陵知府时,四大家族就已经开始得势。半山公在时,他们还收敛一些。半山公走后,甄家又一倒,江南便成了四大家族的天下。各州府衙门碍于林相爷和宁侯的威名,敢怒不敢言!若非采生折割一案太伤天和,便是本官也不敢说甚么。宁侯……” “好了好了,别说了!” 贾蔷脸色吓人,摆手打断了吴知县的话语,让吴知县面色一白,眼中激愤荡起。 继而就听贾蔷大骂道:“那群忘八,本以为分了宗,就划清界限了,没想到,作死到这个地步!还有漕帮……来人,去告诉漕帮丁皓,三日后本侯在金陵宁国府等他一个交代。三日后没交代,恶贯满盈之辈走脱一个,本侯拿他丁家父子的脑袋去顶!” 又转头看向吴知县道:“你可知苏州城内,眼下有没有现成的罪证?吴大人,此事本侯保证一查到底。不管是姓贾还是姓王、姓史、姓薛,凡是牵扯其中的,最轻也要打入诏狱,流放三千里!若是查出此案背后主使是他们,本侯诛他们满门!” 吴知县闻言,激动道:“有,有!就在阊门外十里街!” …… “封姨,你先前说你家在哪里?” 贾蔷回到内宅后,见女孩子们都已经换好了儒裳,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兄台”“贤弟”的顽笑,他则问角落里站着的封氏。 封氏忙赔笑道:“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名叫葫芦庙。前些年起了场大火烧没了,不过听说后来又修复了……” 贾蔷点点头,面色却微微有些迟疑。 黛玉本在旁边与探春说笑,余光却一直留意这边,瞧出贾蔷面色不对,就走过来问道:“怎么呢?” 贾蔷轻声道:“有一桩大案子,歹人拐了别人家孩子,折磨的不成模样,就在十里街那边,我想着大家顺道一起过去瞧瞧,也算长长见识,又怕你们心里吃不住惨样,晚上做噩梦……” 黛玉闻言一惊,随即坚定的点头道:“去瞧瞧,也给小丫头子们提个醒。往后越来越淘气,早晚让花子拍了去。” 另有一重心思她没说出口,她也想让家里一些整日自叹命运凄苦之人,看看世间真正的疾苦。 放二年前,她绝不会这样想。 那会儿她觉着自己便是人间至苦者…… 而正是因为跳出了这个内心自苦的牢笼,黛玉才觉得,更应该让家里人多看看人间疾苦。 将她们的心思从孤冷黑暗中开拓出来,往后家里才会更好。 贾蔷笑道:“好,既然当家的下了决定,那就都去!” “呸!” “一会儿去香菱故居瞧瞧,晚上乘船去寒山寺!” 见女孩子们都围了过来,贾蔷宣告道。 探春、湘云、宝琴、可卿等读过书的女孩子们闻言,登时雀跃欢呼起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千古风流之诗《枫桥夜泊》中的枫桥,便在阊门外…… …… 苏州城,阊门。 十里街。 “梅花糕,梅花糕,甜而不腻的梅花糕!” “太史饼,太史饼,司马公的太史饼喽!” “大麻糕,大麻糕,长乐社的大麻糕!” 苏州府不愧为天下第一流的红尘繁胜地,贾家的马车队伍平均每走五十步,多半会停下来,婆子们下去大买特买一番,送给马车上的吃货们。 贾蔷骑马在外,都能感受到马车内的喜悦和快乐。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犯愁,往后她们还能在园子里待得住么…… 贾家这做派,让在前面带路的嘉定县令吴伟心里颇有些不安。 怪道官场上传闻,这位在御前红到发紫,圣眷几与皇子平齐的少年得志权贵,和那位五皇子王爷都属荒唐不靠谱之人。 方才在前厅看着还大义凛然,威怒惊人。 这才多大点功夫,好似就把正经事给忘了…… 一路走走停停,好在终于将车里人都喂饱了,队伍速度终于恢复,一路行至十里街,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阵阵惊叹声、喝彩声,一浪比一浪高,甚至还夹杂着妇人的惊笑声。 这热闹惹得停下来的马车内的人纷纷惊讶,悄悄将车窗打开一条缝,看向外面。 此时贾蔷亲兵已经将围观人群驱散开一面,招来不少暗骂。 贾蔷骑马上前,就见一江湖手艺人,打扮跟乞丐似的,手里牵着一狗绳,下系一条黑狗。 全身黑毛,只是四只狗爪有些长,这倒也罢了,这条黑狗,却长了一张孩子的脸…… 第0736章 畜生! 贾蔷一行人的霸道举动,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这位贵人,小人是个跑江湖的乞丐,爹娘死的早,没甚能为,好在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赏了小的这么一个灵犬。” “咱这灵犬,虽是条狗,却会唱曲儿,不信贵人您听!” 那乞丐看到贾蔷这等阵仗,又紧盯着黑犬,心喜有大买卖来了,便卖力自夸,又一拉扯狗绳,手扶在腰间的鞭子上,对“黑犬”道:“狗儿狗儿,今有贵人来,快好好唱曲来。北城虽有一熊怪,会写字却不能唱,咱们一定将他比下去!” 那“黑犬”闻言,孩子脸上的眼睛看到乞丐手放在鞭子上,黯淡的目光明显浮出一抹惧色,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贾蔷,张口唱道:“脚驴斑斑,斑过南山。 南山北斗,养活家狗。 家狗磨面,三十弓箭。 上马琵琶,下马琵琶。 驴蹄马蹄,缩……缩了一只。” 这稚嫩的女童音,唱的贾蔷攥紧拳头,看着她身上已经融为一体的狗皮,总有一种心碎感。 许是被贾蔷目光中的痛惜所惊,“灵犬”最后一句打了个结巴,“黑犬”就自知不妙,果不其然,那乞丐大怒,拿起腰间的皮鞭就要抽打。 “黑犬”伏在地上,前肢捂住狗头瑟瑟发抖…… 不过乞丐的鞭子终究没有挥舞下去,商卓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那乞丐见之唬了一跳,忙赔笑道:“哟,可见贵人是心疼这灵犬了。您放心,您要看上了,只管牵了去,随便赏几两银子,不让小的白养活他一场就是。”说着,眼中闪过一抹狡猾暗喜。 周围围观百姓也都纷纷暗道,这乞丐会来事,怕是要走大运了。 看这贵人阵仗,必是有钱有势的主儿。 这样的人最好体面,还不给这乞丐一大笔银子? 贾蔷没有答话,而是翻身下马,走上前,看着蜷缩在地上扔不敢起的“黑犬”,一时间,都有些不敢靠近……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生而为人的罪恶。 “你能听懂我的话么?” 贾蔷蹲下来,看着埋头发抖的“黑犬”,温声问道。 那“黑犬”听到这样柔和的声音,又发现没有挨打,便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迎上的,则是贾蔷俊秀非凡的脸上,清亮的眸眼中满是怜惜的目光。 看着这目光,“黑犬”黯淡的眼睛里,忽然就滚落下泪珠来。 “该死的狗子,贵人问你话,你说话就是,哭甚么?” 乞丐见此情形,忽然有些慌了,厉声呵斥道! 贾蔷未回头,只是举了下手,商卓就将乞丐的下巴给卸了。 这会儿,有不少人已经看出不对了,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贾蔷看着明显畏缩惊惧不安的“黑犬”,温声道:“不要怕,恶贼再也不能作恶了,再也不能打你了。你还记得……还记得你是谁,家在哪么?” 可惜,“黑犬”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看她那张脸,还没小吉祥大,怕也只五六岁的模样…… 想来被拐时更小,又被打骂训练成狗…… 不过,她顿了顿,小声道:“熊大哥,会写字……在,在北城……” 见乞丐忽然剧烈挣扎起来,“黑犬”忙又蜷缩在地上,“前爪”捂住脸。 贾蔷轻轻拍了拍她,而后站起身,沉声道:“来人,去北城,将熊带来。” 即刻有亲兵纵马前往北城,贾蔷则转身,看向那乞丐。 不过没等他开口,忽地不知从何处涌来好一群乞丐,臭烘烘骂咧咧的赶来,骂道:“狗攮的下流玩意儿,甚么忘八肏的,连我们丐帮都敢欺负?” 为首几个身高马大,周围百姓避之不及,被撞倒在地,也敢怒不敢言。 贾蔷看都未看一眼,见地上的“黑犬”剧烈颤抖,甚至吓的呜呜哭了起来,只淡淡吩咐了句:“格杀勿论。” 后面忍了多时的铁牛“嗷”的一声,怒吼道:“绣衣卫办案,反抗者死!” 吼罢,就拿出铜锏钢鞭来,迎着乞丐冲杀上前。 如今的铁牛早于厮杀中磨砺出来,出手之狠,哪里是这些只会欺负良善的恶丐能比的? 三两鞭下去,中者非死即伤。 也是铁牛恨极这些苛虐孩童的畜生,打的他们头碎骨裂。 其余亲卫也忍不住上前,不一会儿,除却个别逃跑的,竟都交代在这。 这下,愈发引起轩然大波,周围百姓纷纷尖叫逃离,却又不走远,只远远驻足观望…… 马车里的人显然也知道了发生甚么,一个个唬的面色惨白,身子颤抖。 原以为这太平盛世,原以为是烟火繁盛昌荣之地,居然会有这等惨事! 只是她们仍不知,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变成一条狗…… 无论如何,都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没过多久,苏州知府朱聪带着同知、通判俱至,看到一地的死伤,血流成河,一个个都面色如土。 发生了这样的流血惨案,这次他们的官绩考核怕是要毁了。 断人财路犹杀人父母,而断人仕途,比掘人祖坟将十八代祖宗一起挫骨扬灰更让人心痛。 朱聪简直痛心疾首,厉声质问贾蔷道:“宁侯纵身份尊贵,又岂能恣意屠戮弱小贫贱?此事本官必要上书朝廷,辩驳个清白!” 父母官出现,周围百姓又围了过来。 国人好热闹的天性,是镌刻在血脉深处代代相传不衰的…… 贾蔷闻言,指了指身旁的“黑犬”,淡淡问道:“朱知府知道不知道这是甚么?” 朱聪闻言,眼睛眯了眯,随即摇头道:“本府不知,但不管甚么事,都由不得侯爷妄动屠刀。” “不知?” 贾蔷冷笑一声,喝道:“吴知县何在?” 吴伟从一旁走出,看到他出来,朱聪的脸色愈发难看。 贾蔷问吴伟道:“你同朱聪禀过此案没有?” 吴伟沉声道:“宁侯,下官先后不下五次同朱知府谈过此案。到后来,下官却已经见不到朱知府了。” 贾蔷喝问朱聪道:“采生折割,在本朝何罪?!” 朱聪脸色隐隐灰败,却还是摇头道:“本府不知此案,虽吴知县有所提及,但一直查无实证。即便有此案,也是本府之事。宁侯虽贵,却不得干涉地方政务。还请宁侯自重!” 贾蔷气笑道:“看来你做贼心虚,问题不小。瞎了眼的狗东西,本侯除世袭侯位,还身负绣衣卫指挥使之职,此等不赦大罪,你道本侯管不得?来啊,摘去他的乌纱,剥了官袍,诏狱待审!” 四名亲卫上前,打开朱聪跟前的衙役,将朱聪当街脱帽剥衣,抓起头发按在一边。 “贾蔷,你虽是绣衣卫指挥使,也不能这般折辱本官!你太猖狂了!” 朱聪惊骇欲绝,后悔方才出言,可为时已晚。 见贾蔷理也不理,而属官这时居然远离他这个州府主官,朱聪心彻底凉了,又说起服软之言。 可贾蔷哪里愿意搭理,只摆手,让人押到一旁跪好。 这等动作,登时让十里街一片哗然。 苏州知府,可是苏州城身份最贵者。 连他都被这样凌虐相待,可见要出捅破天的大事了。 百姓们既有对狗人的同情,又有要看大热闹的兴奋…… 正这时,忽听北面人群传出一道惊呼声: “熊来了!” 众人放眼望去,就见一狗熊被牵扯过来。 此熊大如川马,箭毛森立。 与狗不同,熊的脸仍是熊脸。 熊明显已经是成年了,果然比狗懂得多,走到跟前,就跪下磕头。 贾蔷沉声道:“采生折割,罪恶滔天。你可将经历写下来,本侯为你们做主,绝不让畜生逃开一人。” 狗熊便执笔,将经历写出。 他一边写,吴知县一边大声念道:“我本扬州府广陵人,姓陈,名之兴,五年前被歹人与其伙捉我去,时我八岁,已开蒙读书。歹人以哑药灌我,遂不能言。先畜一狗熊在家,将我剥衣捆住,浑身用针刺穿,势血淋漓,趁血热时,即杀狗熊,剥其皮,包于我身,人血狗血相胶粘,永不脱,用铁链锁以骗人……” 说至最后,吴知县声音颤抖哽咽,周围百姓无不哗然痛骂。 “畜生!” “畜生!!” 谁家没有儿女…… 连贾家马车里的女孩子们,此刻一个个都惊恐的哭了起来。 人世间,至惨莫过如此。 “吴知县!” 贾蔷见群情激奋,暗自点了点头,民愤已起,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他看着吴伟道。 吴伟躬身道:“下官在。” 贾蔷沉声道:“本侯持天子剑南下,代天巡狩,可斩奸邪,诛佞臣。今于天下第一流繁盛文华之地,遇此登天良泯灭,惨绝人寰之罪恶,又岂敢不除恶务尽?你曾与本侯说,江南各府多有此类罪恶,本侯明日前往金陵,告知两江总督,严查此类大案。苏州府之恶,就交由你来彻查。本侯留十名绣衣卫与汝,望你不畏奸邪,不管涉及何人,皆一并拿下! 本侯不急着将他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随便杀了他们,就太便宜他们了。不将这些受害孩童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十倍相还,又岂能警诫世人?!查明此案后,剥了他们的皮,以狗皮相裹!戴枷跪十日不死者,继续凌迟!” “下官,谨遵侯爷钧旨!” …… 十里街,仁清巷。 葫芦庙旁。 即便看着仍是一片废墟的甄家旧地,封氏和香菱虽有难过,但注意力却仍在最后面的一架马车上。 空出的那架马车里,安置着一“熊”,和一“犬”。 先前游览的喜庆早已不见,即便到了巷内,亲卫们将甄家废墟隔离出空地来,穿着儒裳的贾家姑娘丫头们都下了车,可她们仍心事沉重。 便是黛玉,眼睛也是红肿的。 而曾经被拐子拐过多年的香菱和封氏,心中早已被后怕堆满。 贾蔷看着众人沉默不言,温声笑道:“让你们来看看,不是为了吓唬你们,而是想让你们知道,便是太平盛世时节,这世上仍有邪恶黑暗的存在。世上纵然好人多,但恶人畜生从来也没少过。苏州如此,都中也如此。 家里从来宽松,不禁小丫头子出去顽,可往后也要多长点心眼,莫要被花子拍去了才好。 家里若有小孩,嬷嬷们带孩子的时候,也要千万仔细。 其次就是,天下苦难者太多太多,我们平常生活里遇到的困难,曾经认为的至苦,和他们比又如何? 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日后的生活里,若是遇到不顺之时,就多想想,那点挫折磨难,根本不算甚么。 这也是我坚持多带你们出来看看大千世界的缘由,开阔了眼界,也就开阔了心胸。在你们往后的人生路上,不会轻易的自怨自艾,自我哀怜。” 众人明白了贾蔷的苦心后,彼此对视,都看出眼中的感动神色。 湘云紧紧抿了抿嘴,问道:“蔷哥哥,这个案子你会查到底么?” 贾蔷道:“我会督促,会将最难啃的骨头砸碎了,但具体的事务,将由江南督抚衙门和各级衙门去严查。这种事,不能只指望哪一人。且新政马上就要开始了,半山公的考成法里,其中有一项就是严打此类人贩子,一律杀无赦。” 苏州府只是冰山一角,在这边大开杀戒用处不大。 重点在金陵,不将那些清理干净,这些杂碎杀再多也杀不尽。 探春问道:“那些孩子,又该怎么办?” 贾蔷道:“对人贩子抄家问罪,所得赃银,办几所养生堂。伤害已经造成,无法逆转,只能尽可能让他们余生觉得,人间并非皆地狱。” 贾蔷并没有将贾、史、王、薛四家很可能参与其中之事说出,那太沉重了,不该由她们来背负。 当然,此事瞒不过凤姐儿,因为她家参与其中的可能性,绝不会低。 毕竟,她那个忘八弟弟王仁为了银子,连亲外甥女儿都能往青楼里卖。 贾蔷想不出他能跳开这个坑的道理…… 到时候,又该怎么说服凤姐儿,看着她弟弟去挨千刀万剐呢…… 第0737章 这船可不怎么隔音…… 神京皇城,养心殿。 东暖阁内,隆安帝看着面色担忧的尹后,沉吟稍许,道:“此事朕知道了,稍许就再派两名太医去赵国公府,多送些好药,皇后不必担心。至于赵国公府和贾家的联姻……” 对于姜铎的断尾逃生之计,隆安帝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姜家一定会衰败,这是必然的。 可由天家、朝廷出手,将姜家弄的败落,和姜家识大体,自废武功,以表忠诚,同样的结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下场和处境。 人能活到姜铎老狐狸的份上,真是将臣子保全之道,悟透到了极致。 眼下姜铎还活着,军中自然仍以姜家为首,元平功臣中纵然怨声载道,也无人敢去动摇姜家地位。 但姜铎一旦死了,姜家便会一夜间从最顶级权贵豪门,降格成一流豪门。 虽然仍然尊贵,但真正的实力,完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元平功臣中不卖姜家面子的人家,一夜间到处都是。 到那时,绝少不了想要清算姜家的人。 姜铎先于天家处求得一份自保,如今又准备在功臣中寻得一份自保。 但这份自保绝不会只是一份联姻,必有后手。 且等姜铎死后,贾家、姜家果真化敌为友,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军中再不可出现如赵国公府这样一家独大的局面,宣德侯府董家那边,稳扎稳打了几十年,眼下却有一飞冲天之势。 虽可倚重,但不可造就出第二个赵国公府。 盘算稍许后,隆安帝对尹后道:“去与太夫人说,朕准了。只要他们两家自己愿意,朕自无不可” 尹后笑道:“皇上准了,贾蔷回来却未必答应。他素来不喜姜家人,嫌他家人脸长生的丑。” 隆安帝冷笑一声,道:“就他生的好,德性!也不看看他那臭名声,还有脸说旁个!” 说话,隆安帝又状似无意道:“老太太今儿怎想着进宫了?” 尹后凤眸微微一眯,叹息一声道:“臣妾都没脸说,老太太也是进宫来宽慰臣妾的。” 隆安帝嘴角浮过一抹笑意,道:“可是为了李晓之事,怕你担忧?这有何不好说的?” 尹后摇头道:“不只是如此……罢,此事原不该瞒着皇上。皇上,臣妾长兄尹褚……唉……” 又叹息一声后,尹后将尹褚怎样看好李晓,并将这些年拢在手里的一些人都给李晓去用。 尹褚还一直坚持将尹子瑜嫁给李晓为侧妃…… 这次李晓被降爵,遭勒令闭门读书,最心痛的除了李晓,大概就是尹褚了。 尹后将此事说的明明白白,都出乎了隆安帝的预料。 他看着尹后笑道:“梓童,人非圣贤,岂能没有私心?尹褚此人,单论才干,是有一部尚书之能的。这些年来,不贪不懒,用心当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按部就班的升迁,也早不该只是个五品官了。你始终劝朕不升他的官,他心里有些念头,也是寻常事。” 尹后的不同作为,让尹褚得到的结论显然是不同。 不过,尹后仍摇头道:“吏部四司位虽不高,权难道不重?若果真想好好做一番事业出来,这个位置最合适不过。臣妾和太夫人几番告诫他,不要执迷于官职品级。既然受用了后族的荣耀,得了便利,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他虽只是一个五品官,可因为是臣妾的哥哥,吏部哪个还敢给他脸色看?如此还不够?今日母亲进宫来,除了替赵国公府传话外,还有一事,就是想请皇上罢免了尹褚官位。母亲说,尹褚一心想做官,不是想做事,已经不是好官了。指望说服他已不能够,就得让他明白过来,有些事他万万掺和不得!” 隆安帝闻言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这里面有后族体面在。想想看田家,得了高官想要发财,得了百万银子又想着世爵……朕都不得不咬着牙答应。同样是后族,尹家已经足够贤德了。果真连最后的体面也去了,朕又成甚么了?再说,尹褚没有一心给李景出力,强推他上位,已经可见有公心了。尹褚仕宦二十载,从无过错。这个议题,莫说朕这边,军机处都通不过。” “皇上……” 尹后还待再劝,隆安帝却摇头道:“皇后不必多说,尹家为后族典范,且在朕潜邸和继位之初,极艰难时,尹家曾倾尽家财相助,这些朕都记得。虽然皇后每每拒绝朕的赏赐,但尹家的体面,朕不能不维护。尹褚就当将功折罪,维持原职罢。皇后也去告诉太夫人一声,让她宽心就是。朕公事繁忙,今儿就不去见她了。下回设宫宴,请她进宫赴宴。”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上。 贾母嘴笑的合不拢,也是实在没说话的人,就将本不愿来的薛姨妈、宝钗和尤氏都叫了来。 “真真是好品格呐!” “论模样没得挑,论性子,也是爽利大方,和三丫头有些像。” “见着我也不害臊,问甚么答甚么,不作忸怩态,说甚么都是笑。” “这点年纪,已经在家跟着她大伯娘学掌家之事了。” “针黹女红也极好,连生辰八字都和宝玉极相配!” 尤氏忍不住笑道:“今儿怎连生辰八字都配好了?莫非还请了算命先生去瞧?” 贾母笑道:“南安郡王太妃的重孙儿过抓周,她也不言语,就请了我去,好歹身上戴了几件值钱的器具玩意儿,不然今儿可落了脸了。见我相看的满意,就让他家从钦天监请来的司历帮着算了回。哎哟哟,人家就说,从没见过这样相合的生辰八字!” 李纨笑道:“若这般,那日子也快了。明年咱们家,可要迎来好几桩大喜事。” 贾母听了,嘴乐的合不拢。 薛姨妈闻言心里却真真不是滋味儿,一来薛蟠说亲在前,如今伤成这样,婚期自然要延后,说不得还要在宝玉之后。 二来,薛家刚来时,贾家上下都流传着金玉良缘之说。 如今宝钗成了这般境地,宝玉倒“攀”上高枝儿了,说了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自然比皇商之族强得多…… 贾母这般得意,指不定心里在怎么笑话薛家…… 倒是宝钗,面上只带着浅笑,看不出丝毫失落不适。 薛姨妈终究意难平,迟疑稍许,道:“老太太,蔷哥儿那边……我听说,他和赵国公府是死对头,势不两立,两边你来我往的打了许多回。眼下赵国公府趁着蔷哥儿不在京来操持此事,这其中会不会……” 贾母笑道:“若是他家想讨个贾家女孩子过去,那我自然一万个不答应。可如今是他家嫁过来一个女孩子,那怕甚么?再说,我也不傻,特意打发人去布政坊那边问过玉儿她老子,那边说没甚么相干,岂不稳妥了?” 薛姨妈强笑道:“是是,是稳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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