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田傅老婆李氏,是皇上的亲舅母,还不是落了个生生疼死的下场? 皇上连皇太后的体面都不用给,会给皇贵妃一个体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二妹,醒醒罢!!你这条舌头,比皇上亲舅母的舌头还贵重?若皇贵妃是杨贵妃,贾家还能做一回外戚的梦。可即便是杨贵妃,杨家最后又是甚么下场?现在,你明白蔷哥儿为何如此待你了?” 王夫人被这番比喻给吓着了,她是真吓着了,面色惨白。 王夫人第一次听说这样骇人听闻之事,更从未想过,贾蔷竟干过如此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的事! 只想一想,她身上就有些发寒,仿佛看到了贾蔷正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子,从国舅夫人嘴里铰下一条舌头,然后忽然转过头来,目光森然阴笑的看着她…… 看到王夫人唬成这样,王子腾倒也有些不落忍,叹息一声道:“二妹,你只看着内宅这一亩三分地,以为天下就这么大。你不知道,外面如今有多险,有多难。眼下正是权力更迭之际,不知多少高门要崛起,又有多少高门要抄家灭族,陨落尘埃。这个时候实在要紧……” “我到底做了甚么罪过?让你们如此教训我,欺负我?” 王夫人气的发抖,惨白的面色上,滚下心酸的泪来。 王子腾闻言,一字一句道:“你还是没明白,眼下不是你做出了甚么罪过,而是你的想法从根儿上就是错的。有了这种念头,你不管做甚么,都会惹来大祸!做的越多,祸事就越大!眼下不让你修正过来这个念头,等你果真做出了甚么时,就都迟了!” 王夫人一万个想不通,整个人仿佛都错乱了,道:“我女儿成了皇贵妃,我倒成了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的犯人了?” 王子腾声音低沉的道:“尹家,已经做这样的‘犯人’,做了十多年了!” 王夫人仍不服,道:“尹家原不过小门小户,如何能和我们王家和贾家比?” 王子腾被吓坏了,仔细的看着王夫人道:“二妹,你真这样想?” 王夫人看着王子腾与方才在东府见贾蔷时极类似的言辞和神情,心里也是唬了一跳,她缓缓道:“大哥,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何我女儿成了皇贵妃,我反倒愈发不如人了。” 王子腾做最后的“挣扎”,语气却已是淡漠,道:“二妹,你可知你这样的心思但凡有蛛丝马迹传进宫里,让皇后娘娘知道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宫里的皇贵妃?” 王夫人闻言心头一跳,忙道:“断不会传入她的耳中……” 王子腾气笑道:“天下还有不透风的墙?” 王夫人迟疑稍许,道:“即便如此,可皇贵妃又为副皇后,皇后娘娘,等闲也发作不得罢?” 王子腾“哈”的仰天一笑,借此也往眼眶里倒逼一下眼泪,他生生气的心窝疼,身子四肢麻木,已经不敢再多说下去了,怕犯了心疾暴毙而亡。 他缓缓道:“罢了罢了,我算明白宁侯为何连见我都不愿见,直接打发我来这边了。二妹,你收拾一下行囊,随我回王家罢。甚么时候想明白了,甚么时候再回贾家。你是我王家的姑奶奶,果真犯了大罪过,那就由我王家陪你一道抄家一道死。实不必牵累人家贾家!你收拾一下,我这就去寻存周,说个明白。” 王夫人闻言,彻底面无人色,颤声唤了声:“大哥!” 这可是在她心中高如泰山,近乎至高至上至英明的兄长! 她万万没想到,王子腾会是这样态度对她…… 心中悲痛,王夫人原以为,能指着王子腾这个兄长来为她撑腰,将来甚至还能照顾好宝玉…… 如今看来,甚么都靠不住。 …… 荣庆堂上。 贾母百般怜爱的握着黛玉的手,问了许多事后,方问道贾蔷生日之事,道:“你老子准备如何给蔷哥儿过生日?” 黛玉抿嘴笑道:“爹爹说了,有老太太在,就没有他给蔷哥儿张罗的份。不过眼下诸事繁忙,蔷哥儿自己也忙,就不必大肆操办了。只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同他说几句真心祝福的话,便比吃甚么山珍海味更好。” 贾母闻言,自然高兴坏了,一迭声道:“到底是玉儿她老子明白事理,到底是玉儿她老子明白事理!好好好,就按如海说的办罢。凤丫头,速去准备!”说着,又忽地一顿,看向黛玉问道:“你老子今儿可来不来?” 黛玉摇头苦笑道:“这个却是说不准,因为近来户部公事实在繁忙,且宫里专门有为军机设的卧榻,以供夜里休息,所以爹爹有时都不回家歇息。若是能挤出点时间,他必还是要来的。不过又说,也未必,他和蔷哥儿,都不讲究这些。”又不无吃味道:“老太太不必理会这些,爹爹对蔷哥儿这个得意弟子,倒比对我还亲呢。” 众人一堂哄笑,又取笑顽笑一阵罢,贾母闻言点点头道:“甚么也没皇上的差事要紧,行了,来不了也就罢了。凤姐儿,去准备罢!” 凤姐儿高声笑道:“瞧瞧,我就是这样一个劳碌命!西府的都操办不过来,原以为林妹妹去东府后,就不用我来操持生儿了。没想到,一个没送过去,倒又添了一个过来。今晚啊,我必是要好好灌蔷儿两杯酒的!” 李纨笑道:“蔷儿都起不来了,你还怎么灌酒?总不能端着酒盅去他床榻上灌他。” 凤姐儿闻言,心头一跳,啐了两句后,心里又疑惑,这大嫂子如今怎也叫贾蔷“蔷儿”了? 这野牛肏的,总不会…… 凤姐儿打定主意,回头好好逼问逼问贾蔷! 第0554章 吹吹? 黛玉走后,贾蔷也没清静下来。 尤氏引着贾琏和尤二姐来,与“媒人”告别。 贾蔷趴在那,看着春风得意,丝毫不像是背井离乡远走苦寒之地的贾琏,凝视稍许,看出他是真的乐呵后,淡淡道:“这下子,你可称心了?” 贾琏笑的高兴,连连点头,拱手道:“这回多谢蔷哥儿了!今儿走的匆忙,等回来后,一定摆酒谢媒!” 贾蔷目光有些复杂,道:“既然这次是你自己选中的,人家也愿意跟你,那往后,就好好过日子罢。” 贾琏忙拍胸脯保证道:“蔷哥儿放心,如今家里这边有你撑着,我也不必再去理会那些经济仕途官场之事,更乐得轻松快活。我原也不是多事之人,往后必是好好过日子的。” 贾蔷闻言,对一旁的晴雯点了点头,晴雯转身去了里间,稍许取出一个木匣子来,递给了乖巧站在贾琏身后的尤二姐。 贾蔷道:“这里面,是五千两银子,给你当盘缠。另外,辽东那边三个庄子的出息也不必再送回京,给你们做个开销用度嚼用花费的进项。前面选了四个老成的好手,护你们出关。对了,我给你寻了块绣衣卫校尉的腰牌,拿着这个牌子,你路上也便宜些……” 顿了顿,见贾琏满意的无可无不可,回头和尤二姐相视欢喜。 最后,贾蔷又道:“你先出去罢,我还有话同二姑娘吩咐。” 贾琏闻言明显意外,很有些迟疑…… 不过看了看屋内还有晴雯、香菱、尤氏等人在,想来应该不至于…… 因此,一步三回头出了门去。 等他出门后,贾蔷目光清淡的看向尤二姐,道:“你果真愿意和贾琏过日子?” 尤二姐虽俏面羞红,却还是鼓足勇气,看着贾蔷缓缓点了点头。 贾蔷见此,便没多说甚么,将手伸向香菱,香菱拿出两封信笺来,交给了尤二姐。 贾蔷淡淡道:“其中一封,是写给怀远侯兴觉的,兴觉赴辽东为辽东将军。若贾琏惹出祸事来,可执此信,去辽东将军府求助。稍会儿出去后,贾琏若问,你就将这封信拿给他看,记住了?” 尤二姐哪里经过这样的大事,又紧张又害怕,连连点头应下。 贾蔷嗯了声,又道:“另一封信,是你们的救命信,不到万不得已,觉不能拿出。这是我先生,当今军机大学士林相国写给蓟辽总督杨复的信。记住,这封信,你务必保存好,不可让贾琏看到。不然,他有了倚仗,势必惹下无法挽回的大祸来。到那时,便是杨复也救不得他的命。你记明白了么?” 尤二姐忙又应下,当着贾蔷的面,将信笺收进怀兜里,又在尤氏连连使眼神下,屈膝福道:“多谢侯爷成全照顾,奴走后,还有母亲和大姐、三妹,仍要倚仗侯爷。我姊妹受侯爷恩情太重,必铭记于心。下辈子,结草衔环相报。” 贾蔷呵呵一笑,道:“去罢。” 尤二姐再次含泪屈膝一福后,迟疑了下,又道了句:“我三妹……” “去罢!” 不等她开口说完,贾蔷便打断此言,再次送客。 尤二姐面色一白,不敢违拗,在尤氏瞪眼中垂首而出。 却说尤二姐出门后,抄手游廊下等候多时的贾琏见其双眼垂泪,心里一慌,忙上前关心道:“二姐儿,他将你如何了?” 尤二姐没说甚么,摇了摇头,拿出一封信来,正是写给辽东将军怀远侯兴觉的,道:“侯爷吩咐我说,这封信收好不告诉爷,可爷问了,我还是要说……” 贾琏闻言,心都要化了,愈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可心人儿。 若不是地方不对,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尤二姐揉进心里去,让尤二姐赶紧收好后,又觉得不对,道:“若只这样,你怎么还哭了?” 尤二姐叹息一声道:“我是哭三妹,三妹她一颗心如今都系死在了侯爷身上,我原想趁着走之前,提一提此事。三妹是个刚烈爽利的,也不在意甚么名分,可总要有个说法才是。不想还未开口,就被侯爷堵住了嘴,让我出来了。” 听闻此事,贾琏立刻就知道是真的,他好笑道:“你也是,若早点同我说,我断不会让你开这个口,自讨没趣的。你也不想想,蔷哥儿如今那些女人都是甚么来路。一个皇后娘娘的嫡亲内侄女儿,一个相国的独女……再说,二人八竿子打不着,鸡毛事没有,凭什么给她个名分?” 尤二姐不服,道:“可他房里人又不是都那样尊贵。至于凭什么,难道我三妹一片痴心,就那样不值当?” 贾琏摇头道:“不一样的,恨不得巴着他的又何止你三妹一个?就连……总之,不管甚么好球攮的,他心里都有一盘账。你也不想想,他能走到今天,哪里会是个心慈手软的……罢了,不说他了,三姐的事你也不必愁。我瞧蔷哥儿也不像甚么正人君子,三姐那样的颜色,又迷了心一样念着他,早早晚晚必是跑不掉的。走走走,趁着天还早,咱们给老太太磕个头,早点上路的好!” …… 皇城,武英殿。 军机处。 不知多少军机处行走来来往往行动在这座当世最庞大的帝国权力枢纽处。 东偏殿内,公案条几后,领班军机大臣荆朝云看着西南面坐着的林如海,笑道:“如海啊,老夫是真羡慕你有如此好的一位弟子。都说他桀骜不驯,不通人情世故,可你看看,他和恪和郡王好的,便是天家皇子骨肉间都不如。皇后娘娘也如此喜爱他,可见他是有十分过人之处的。” 西北向坐着的罗荣语气有些古怪道:“荆相说的是,林相那位宁国府世袭一等侯的弟子,旁的倒也则罢了,关键是人家命好!本是一旁支子弟,转眼间爵位就落到他头上。只一个爵位倒也还罢了,结果人家又入了林相的眼,成了林相的弟子。爵位虽贵,其实也就是多一二世的富贵。可成为林相弟子,那就不同了。君不见,宫里的皇后娘娘,如今对那位少年显贵何等器重?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一直未出声的林如海淡淡道:“即便是果真有甚么名堂,也是人之常情,舐犊之情,乃天伦大道,无可厚非。况且,皇后娘娘之所为,堪称古今贤后之典范。对外戚之约束,达到了朝野敬仰的地步。罗相,又何必对如此贤后苛求太过?” 不等罗荣面沉如水的进行反击,另一边的何振笑着圆场道:“诶,不必多言,不必多言。林相说的确实有道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乎?罢了,不提此事了,还是好好议一议,北上的漕运,到底在山东截留多少罢。另外,皇上让武英殿议一议江南甄家之事,也拖不得了。对了林相,那甄家是贾家的老亲世交,和你林家也颇有来往,你能否与我等分说一二,甄家的水,到底有多深?” …… 宁国府。 贾琏并尤二姐还有尤氏都去了后,贾蔷小院仍不得闲。 秦可卿身边的丫头宝珠一直盯着这边,看到这边这样大的动静,岂有不好奇的道理? 寻了好朋友香菱问明白缘由后,回去便催着可卿早早前来关怀。 谁都不是傻子,贾珍死贾蓉瘫后,可卿的处境之艰难,宝珠瑞珠两个丫头再清楚不过。那个时候,若无贾蔷强势站出来庇佑住可卿,可卿的下场唯死而已。 被打死骂死虐待死也要维护贞操的毕竟只是少数,宝珠瑞珠跟了可卿多年,更希望她能有个好下场,而不是受辱而死。 更何况,她们也看出,可卿本身也已经情动于贾蔷,既然如此,她们更乐得做丫头红娘! 可卿听说贾蔷受了重伤,本就担忧不已,又听说各路人马都已经看过了,也该她去了,因此没有迟疑许久,就前往了贾蔷院…… “叔叔,可好些了?” 可卿换了身素衣,在香菱的引领下,入了里间卧房,看到贾蔷趴在那柠眉思索,并没发现她的到来,犹豫了稍许后,才轻声问道。 贾蔷听闻这幽幽糯酥的声音,忽然觉得身下有些不适,顶的慌,他回过神来,看向屋内,就见两个有七八成像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 一个笑颜如花,清亮的眸眼中快乐如同稚童。 一个凄美如黑夜中迎着夜雨轻轻摇曳的暗夜幽莲。 一时间,贾蔷有些晕…… 这要是都在床榻上…… 呸呸!要死! 贾蔷把心底的污秽心思清理了番后,目光清明的看着可卿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香菱仗义道:“是我给宝珠说的!宝珠知道了后,就回去告诉奶奶了!” 贾蔷抽了抽嘴角,轻声笑道:“不相干的,嫂嫂且回去再等等,等夜了,我再送你去秦家。” 可卿闻言动容,忙道:“叔叔安心静养要紧,我没事的,并不急。今儿来,原只为了看看叔叔,并非催……” 不等她说完,贾蔷摆手笑道:“没事,一会儿再点疗伤好药,晚上就没多大干系了,不耽搁的。” 可卿闻言还待再劝,可是看到贾蔷温润的目光中满是不容拒绝的强势,一时说不出婉拒的话来,心中又感动又有一丝丝委屈,她真不是来看贾蔷夜里能不能成行的,因而问道:“上甚么药呀?我来帮忙……” 贾蔷还没出声,香菱就开心应道:“好嘞!我正按着手酸哩!”说罢,将一旁的药酒拿起往可卿手里一塞,然后扭身就走。 转身之际,却促狭的对贾蔷挤了挤眼,将贾蔷平日里对她们耍帅的动作,做的俏皮可爱。 贾蔷无语,还没喊住她,香菱已经消失无踪。 贾蔷对有些莫名的可卿道:“嫂嫂且先回去罢,等会儿晴雯回来了,让她来上药。” 可卿闻言,眼神愈发幽怨,许是因为房间里没有别人的缘故,又许是女儿家一旦将心相许,胆量便大许多,她没有理会贾蔷的婉拒,拿着药酒上前,只是待她掀开锦被后,俏脸却登时刹红,忍不住轻轻啐了口: “呸!” 又庆幸,幸亏看到的只是挨了棍伤处。 她细心的打开药酒,拿帕子沾湿后,轻轻的擦拭起来。 听到贾蔷倒吸一口冷气,肌肉抽起,忙问道:“可是疼的慌?”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滚烫烧灼的疼!” 可卿急道:“那怎么办?” 贾蔷眨了眨眼,无辜道:“香菱她们总是帮我吹吹的……” “……” 可卿花容失色道:“吹吹?” 第0555章 无事献殷勤! 下午时分,贾母打发了宝玉和贾环带着一架大青骡车前来东府接人。 宝玉一张圆脸笑的和南瓜似的,因为前来抬贾蔷的人,是两个粗壮婆子。 他想看看,被两个死鱼眼珠子抬着,贾蔷还豪横不豪横! 结果他们到时,却发现香菱和晴雯二人,正搀扶着贾蔷下地缓缓行走。 另一旁,绝美不似人间客的可卿,还在附近小心看着…… 好球攮的! 宝玉心里的酸涩,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此刻他宁愿不良于行之人是他,别说挨上二十廷杖,哪怕再挨上三十、五十、一百下,他也愿意。 看着神情忽然落寞如斯的宝玉,贾蔷一下反应过来,冷笑道:“看到我站起来,让你失望了?” 宝玉如何会承认,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多神仙一样的姐姐妹妹跟着你……白糟蹋了。” 贾蔷:“……” 没等他说甚么,搀扶着他的晴雯却炸了锅,咬牙道:“论起来你还是作叔叔辈的,难怪不得人尊敬,你说的都是甚么鸟话?我劝你早些回你的西府去称王称霸罢,等会儿惹毛了我们爷,非拾你一个大跟头不可!” 宝玉闻言慌了神,忙想解释甚么,不想屋内晴雯、香菱连可卿也一并,目光都不是很好的看着他,满满的嫌弃之意。 可卿还是未亡人之身,贾蓉尚未入土,因此不便多见外客,与贾蔷轻轻颔首后,就转身离去了。 看着她窈窕远去的淑影,宝玉恨不得跟了去。 这一辈子哪怕只看这身影,他以为也不白活一世! 只可惜,可卿很快消失在门外。 看着宝玉心如刀绞的模样,贾环心里快笑死了,整个人都在震颤着,他强忍着幸灾乐祸,耷拉着一个小肩头,说明来意道:“老太太在西府备好了寿宴,请你过去过生儿。马车都进来了,里面铺了大白狐皮坐褥,可趴在上面。” 贾蔷迟疑了下,道:“不必过去了罢?” 宝玉在一旁缓过劲儿来,怨道:“少拿乔!不提我们,便是林妹妹巴巴的跑来给你过生儿,你会不去?就会在我们跟前装相!对了,林妹妹说了,连尹家也会派人来。还不快走?” 贾蔷感觉到身边胳膊被抓紧,左右看了看笑道:“等夜里回来,我再陪你们热闹。今儿晚上不睡觉了,高乐一整宿!我让人多备一些果酿给你们,谁不醉谁是小狗!” 香菱、晴雯闻言,这才高兴起来。 香菱兴高采烈地问道:“爷,能请小戏官她们不能?” 贾蔷想了想,过生儿不就是为了让大家伙儿高兴么,便道:“你愿意请哪个就请哪个!去罢,一会儿过去西府,那里有的是小丫头子扶我。” 香菱闻言高兴的跳起脚来,和晴雯一道,搀扶着贾蔷上了马车后,就自顾去邀朋请友去了。 晴雯在背后凶巴巴的骂了几句,见宝玉居然还盯着她看,狠狠啐了口,骂道:“再看,仔细你的狗眼珠子!” 别说宝玉懵了,连贾环都唬了一跳。 这世上还有这样粗野的丫头?她不要命了? 谁料贾蔷居然在车里叫好,随后呵斥道:“二位骡夫何在?还不与本侯赶车?” 宝玉:“……” 贾环:“……” …… 贾母院门前,几个小丫头子巴巴的望着甬道方向。 里面催的紧,再者,她们也是贪顽的。 眼看就要将甬道望穿,就在她们怀疑贾蔷会不会来时,忽见宝玉和贾环走来,背后还有一架婆子邀赶的大青骡车。 小丫头子们顿时欢欣雀跃起来,最伶俐的那个已经往里面跑去通传了。 未几,就见凤姐儿和鸳鸯彼此取笑着出来。 等骡车停稳,婆子将马车门打开后,看到贾蔷勉强支撑着,缓缓下车。 见此,凤姐儿和鸳鸯都唬了一跳,变了面色,齐齐拥上前去,一左一右架住贾蔷,让他将力量压在二人身上,这才下了马车。 凤姐儿气的啐道:“偏逞能!你这是给我作祸呢!” 鸳鸯也不无嗔怪道:“伤成这样了,还这般要强!果真有个好歹,如何得了?” 贾蔷下车后,看了看一左一右呆立的宝玉和贾环,感慨道:“二婶婶、鸳鸯,你们看他们二人,多像这匹大青骡啊!” 宝玉:“……” 贾环:“……” “噗嗤!” 凤姐儿喷笑出声后,随即和鸳鸯一起,笑的前仰后合。 二人的笑声惊动了里面,未几湘云跑了出来,甚么还不知道,只看着凤姐儿和鸳鸯搀扶着贾蔷大笑,就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走到跟前方问道:“你们……哈哈哈……在笑甚么?” 见她如此,本来气的发抖的宝玉也撑不住笑了起来,取笑道:“你连笑甚么都不知道,又在笑甚么?” 湘云白他一眼,道:“二嫂子和鸳鸯姐姐笑成这样,难道不好顽?” 说罢,又巴巴的看着正在抹笑出的眼泪的凤姐儿和鸳鸯。 见二人没功夫搭理她,最后巴巴的看向了贾蔷。 不过贾蔷还没开口,宝玉就怒声道:“该死的!你若敢说,我再不饶你!” 贾环虽没敢放狠话,可显然也是同仇敌忾的。 贾蔷摆了摆手,对湘云道:“史妹妹还是回头问二婶婶和鸳鸯罢。” 里面又出来一人,宝钗含笑而来,嗔道:“老太太在里面急的都要骂人了,凤丫头和鸳鸯笑成那样,打发云儿来探望,没想到云儿也陷了进来,就是不见人回来。我来瞧瞧,到底是甚么绊住了脚……哟!蔷哥哥怎站了起来?” 贾蔷轻声笑道:“被骡子给惊到了。” 宝钗不解其意,却见凤姐儿和鸳鸯又开始不可自抑的狂笑起来。 原本二人是支撑起贾蔷的身子的,如今两人倒快软倒在贾蔷身上。 尤其是凤姐儿,看她身前腻在贾蔷胳膊处,让宝钗看的俏脸都有些红,上前拉开了她,取代其搀扶住贾蔷,道:“也不知疯笑甚么,笑成这样,真真是魔怔了。”又对贾蔷道:“不理她们,快进去罢。” 贾蔷点了点头,忽又问宝玉和贾环道:“你们二人,看着将这青骡安置妥当了,不可歧视它……” 这下,连宝玉和贾环自己都忍不住了,想骂不敢骂,只能绷不住笑了起来。 宝玉啐道:“蔷哥儿你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你兄弟的!” 贾环也壮胆道:“你亲兄弟!” 贾蔷还未开口还击,宝钗就拧起秀眉来,震惊的看着二人道:“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宝玉闻言大急,就要解释,却见贾蔷胳膊微微一用力,反倒带着宝钗往里行去,道:“和他们这样的人计较甚么,薛妹妹,咱们走罢。” 宝钗怀里被贾蔷胳膊撞了撞,差点没把心也撞化了,强忍着滚烫的俏脸,后悔不该上前拉开凤姐儿,可这个时候,也不能再撂开手。 好在这时凤姐儿和鸳鸯又上前来,帮她解了围,再加上湘云,四人一道护着贾蔷缓缓往荣庆堂而去。 身后院门口,宝玉看了看同样懵然的贾环,又下意识的去看了看那匹大青骡,打了个寒颤,急步跟了进去。 贾环当着宝玉的面不敢做耗,等他走了后,却朝他背影做鬼脸:“这是你兄弟,大脸骡!” 一旁嬷嬷看不下去了,提醒道:“三爷,宝二爷的兄弟是你。” 贾环:“……” …… “哎哟!这可就能下床了?” 高台软榻上,贾母正攥着黛玉的手不放说话,看到贾蔷进来后,大吃一惊道:“这就能下榻了?我还单门让人套了骡车去接你……” 贾蔷先与黛玉对视稍许后,与贾母缓缓躬身见了一礼,道:“这不是老太太相招么?我乃武勋将门子弟,岂可让人抬着来见人?” 贾母辨不出他是真是假,问道:“既然如此,可能坐不能坐?”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坐……怕还是有些艰难。” 见他这般模样,堂上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贾母一摆手,便有两个健壮嬷嬷抬了具铺了猩红毡和狐皮褥的软榻过来,就放在其软榻下侧些,道:“你趴这上面罢,一会儿用饭时,我让鸳鸯喂你,可使得?” 贾蔷笑了笑谢过后,在凤姐儿和鸳鸯的搀扶下趴在软榻上,转头问黛玉道:“先生怎么说?他来不了吧?眼下军机处忙的昼夜不停,户部更是最忙的六部,今儿他如何走得开?”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好说,舅舅的面子可能会给……唉,舅舅真是。” 贾母笑道:“你也派你舅舅的不是?那等会儿他人来了,你再当面说罢。” 贾蔷摇头笑道:“舅舅今儿怎会来?” 也不等贾母再开口,他同凤姐儿道:“劳二婶婶将今日的饭菜,挑些好克化的,让人装了食盒后,交给商卓。让他速速送往宫里,到武英殿给先生用。并告诉先生,今儿实不必回来。” 凤姐儿记下后,笑道:“就这一句?” 贾蔷轻声笑道:“一句足矣。” 等凤姐儿下去张罗时,贾母忽然压低声音问道:“琏儿去看过你了?” 贾蔷点点头,道:“你老放心就是,给了几千两的盘缠银子,又拨出了三个庄子给他嚼用的。还写了封信给辽东将军,让他遇到难时去求救。其他的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再过几年回来时,怕是连重孙都给你老抱回了。你老可满意了?” 贾母自然满意,可她又忽然狐疑的看着贾蔷。 不大对啊,贾蔷怎会对贾琏这样好? 第0556章 慌乱 见黛玉身旁,贾母眼中狐疑之色不加遮掩,审视中隐隐带着恐惧,贾蔷便知道她想左了,因而轻声笑道:“老太太不必多虑,我实无谋算他的必要。若果真想对他怎样,何必费这样大的功夫?此次北出关外远赴辽东,对贾琏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若继续让他在都中浪荡下去,最后多半落个九死一生的结果。出了京,反倒能得一条生路。 至于我为何安排周到,只是先前有些事,虽然于大义无亏,却到底亏欠了他几分,以做补偿罢。 老太太若是放心不下,可常打发人去看他。等过个五六年他回来时,老太太自见真知。” 贾母闻言,忙笑道:“既然有此渊源,那我也就放心了。出去待几年也好,如今他和你二婶婶闹的斗鸡眼子似的,再待下去,你又偏向你二婶婶,琏儿如何斗得过你们俩?非吃大亏不可!” 贾蔷呵呵一笑,正巧从外面进来的凤姐儿却“哎哟”一声,高声鸣不平道:“这真真是青天大老爷蒙了眼,还是用老封君的宫锦云纱给蒙的。蒙上后,再辨别不得李逵和李鬼了!” 一席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凤姐儿又指着贾蔷道:“老太太还说他偏向我?你问他可给过我这个二婶婶三五千两银子?可送过我三个庄子的出息做花粉银子?可安排几个亲兵当我赶车抬轿的长随?也不过嘴上偏向我罢了!到头来,还是他们贾家人合得伙,背着我给人做得好媒?若不是我如今只一心伺候老祖宗,再不理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我早和他闹一场了!拼着挨一顿大侯爷的军棍,也必不善罢甘休!” 众人们先是大笑,随后又都心疼起凤姐儿来,看向贾蔷以为他是坏人。 贾母心里虽满意贾蔷的做派,嘴上却安慰凤姐儿道:“那个女昌妇也算是甚么正经的?不过是猫儿狗儿一样的顽意儿罢了。此事我原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必早早让她先给你立上半年规矩,知道尊卑不可!凤丫头别急,此事我自有主意,早晚给你做主。” 此言一出,贾蔷却微微皱眉道:“算了,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和她计较甚么,没的失了身份。”又对凤姐儿道:“不就是三五千两银子么?不就是三个庄子么?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做事多攒银子,早晚都能置办上,还是凭你自己的努力,最荣耀!” 这话让凤姐儿恨的牙根儿痒痒,啐了贾蔷一口,横他一眼后,对贾母埋怨道:“瞧瞧,瞧瞧,老祖宗可听到了?” 贾母心中原还有一丝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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