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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道:“我府上都是新人,所以我想着,请几个姑姑去帮忙。让她们自己操持,也有趣些。” 此言一出,黛玉的心都化了。 这就要去管家了? 贾母哭笑不得的看着堂下顿时兴高采烈如同过家家般商量起来的贾家姊妹们,对贾蔷道:“你啊,左右东府没人管着你,就随你的性儿胡闹罢!怎么不请你二婶婶?” 贾母焉能看不出凤姐儿的蠢蠢欲动,这样热闹的事,她再没有愿意错过的道理,因而问道。 贾蔷摇头道:“昨天抄家的东西,正在登记造册,得要能干之人去盯着。造册完,还要打发人运回库内。如今西府大老爷、二老爷都卧病在床,连个能顶的都没有,二婶婶巾帼不让须眉,这个时候却是偷不得懒。” 凤姐儿闻言简直心花怒放,可面上却推让道:“我哪里管得了外面的事,当不得当不得!” 贾母闻言也高兴起来,原来贾蔷还打算还回来一部分,就嗔凤姐儿道:“你这个时候撂手,仔细蔷哥儿将宝贝都拐了去,到时候看你哭的地儿都没有!” 贾蔷呵呵一笑,贾母又问他道:“此事你就能撂开手?你不帮你二婶婶一道管着?她再能干,也是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事?” 贾蔷瞥了凤姐儿一眼,见她有些不服的悄悄撇了撇嘴,便笑道:“昨儿调拨给她的那十个妇人,都是当年走过江湖身怀一些武艺的健妇,有她们在,等闲十个男人都不是对手。再者,我也另有安排。二婶婶去坐镇便是,不必亲自露面。” 贾母奇道:“这么大的家财,你不亲自盯着,你做甚么去?” 凤姐儿哈哈笑道:“自然是给林妹妹准备生儿去!” 众人好笑之余,贾蔷却还是摇头道:“这个就交给她们姊妹自己去办,我要带着宝玉、兰儿、贾芸他们,去给那些被刁奴们欺害的人道恼赔不是去。另外,还要拿出一部分银钱来,补偿人家。此事一定要做到位,不然终究会留下后患。” “这……” 此言一出,贾母、王夫人等人都变了脸色。 贾蔷却没有商量余地的道:“此事是我以贾家族长定下来的,改变不得。原本大老爷、二老爷若是没病,他们也要一道去才是。” 王夫人看着宝玉,十分不舍得,道:“果真有这个必要……” 贾蔷笑了笑,道:“宝玉当然可以不去,他不仅今天不去不要紧,往后祭祖不用去都没关系。” 此言一出,王夫人面色骤变,贾母身旁的黛玉忙笑道:“太太莫听他说,刚来时爹爹才说过他,莫要总是在家里顽笑,仔细唬着旁人,让人当真了。” 说罢,又对有些发懵的宝玉道:“二哥哥只当出去转转,成日里在家待着,也不是常法。环哥儿和兰儿都去了,只你不去,也不像。” 贾母握了握黛玉的手,瞪了呵呵直乐的贾蔷一眼后,对宝玉道:“宝玉穿厚些,出去逛逛也好。不过,要早去早回,遇到事也莫怕。” 说罢,还是忍不住叮嘱贾蔷道:“可要看顾仔细些,让人冲撞了,我不与你相干。” 贾蔷只觑着眼看离他不远的宝玉,悄声问道:“宝二爷,你没同老太太说,你去青楼都没被人冲撞过么?” 宝玉闻言,也不濒临癔症了,魂儿差点没吓疯,上来推着贾蔷就往外走,还高声道:“老祖宗、太太,我们早去早回!” 贾蔷哈哈大笑,又让人接了贾环和贾兰来,汇合外面等着的贾芸、贾菌等人,拉了两大车银钱,按着事先打听好的人家,挨家挨户,上门鞠躬作揖,赔钱道恼去了。 背后,贾母看着居然有些欣慰,对王夫人道:“太太,往日里,咱们是不是把宝玉看的太严正了些?” 下面凤姐儿差点没笑破肚皮,站在那缓了好一会儿,才上前道:“老祖宗,那我就先去忙大事去了!啧,虽说一下子少了那么些老陈人,家里有些空落落的,不过就像蔷儿说的,也不是没有好处。” “呸!” 贾母啐笑道:“可见是见钱眼开的泥腿子,抄了奴才的家,就这样荣光?” 凤姐儿忙赔笑道:“并不是抄奴才的家荣光,只是蔷儿先前对我说过,咱们家的规矩并不是十分妥当。但凡主子有一份,奴才必定得去半份。他们里外里上下其手再摸一半,到头来,得到的比主子还多!他们有了这样的家底,主子平日里再赏些甚么,落在人家眼里说不定就成了施舍,反倒笑我们主子寒酸。这些年,都骂我是母夜叉,可我在背后吃人家的排揎还少了?老祖宗您说说,这规矩是不是该改改了?” 贾母闻言思量了稍许,有些头疼道:“说的虽有理,只是……罢了,此事容我再想想罢。” 凤姐儿闻言一笑后,道:“那这两日就劳大嫂子多孝敬老太太和太太了,我先忙前面的事了……” 贾母还没打发她,就听一道声音响起:“凤丫头先别走!” 众人看过去,却见竟是素来藏愚守拙的宝钗,不由纷纷纳罕起来。 凤姐儿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哎哟!原来是咱们的才人赞善女官大人,民妇给大人见礼了!” 众人哄堂大笑,贾母笑着直叫道:“宝丫头,快去撕了她的嘴!” 宝钗抿嘴一笑,道:“我素知她是甚么样的人,所以倒不必和她一般见识。”又对凤姐儿道:“既然蔷哥儿托了我们姊妹给颦儿预备祝生儿,我们也不好推辞。只是到底原先没办过这样的事,所以想问你借一人。” 凤姐儿还未来得及说话,黛玉忙笑道:“不过是顽笑话,哪里真敢如此,这样轻狂!” 一直未开口的薛姨妈却笑道:“这可不算顽笑话,方才都见证了的。再者说,蔷哥儿请这个东道,原也有别的深意,却不可不办!” 这话倒是提醒了贾母,忙对黛玉道:“这个孽障,袭爵时我让他办东道请一请世交老亲,他不听。封侯了我又劝,他只是当做耳旁风。小气的了不得!这回难得他这个铁公鸡愿意请一回东道,你可万莫推辞了去。正好,我打发人连一些亲戚故旧也一并请了来,不然单让他摆一席,却是没这个可能了。这是极正经的大事,玉儿你且打起心来,这两日也莫回林家了,就住在我这里,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总要替他操持好这一回才是。” 此言一出,黛玉自不好多说甚么,含羞点头应下。 王夫人却是默默的和薛姨妈对视了眼后,问宝钗道:“你方才问你凤姐姐借哪一个?” 又对凤姐儿道:“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了,纵然你分不出身来,手下有得用的,也别小气了去。” 凤姐儿笑道:“再不能!不过我手下就那么几个烧糊卷子,能为有限,未必当得起大事。” 宝钗笑道:“我知道一人,比你这主子还强三分!” 凤姐儿不服道:“我倒想听听,哪位高人这般入了你的眼,回头我拿烧火棍子,和她好好讨教讨教!” 一番话说的贾母等人大笑,直骂她泼皮无赖! 宝钗笑道:“虽如此,只在我看来,平儿却不比你强得多?” 凤姐儿冷笑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她……罢罢,她是比我强几分,如今看来,只能借了你们去。不过提前说好了,有借有还,我就这么一个能守着我性儿的,莫要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呸!” 宝钗气啐道:“你骂哪个?” 众人又一阵笑乐后,凤姐儿带着丫头绘金离去,姊妹们则欢天喜地的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办这场大宴! 贾母则准备和王夫人商量一二,到底该请哪些人家的诰命来,多走动走动…… 不过还没开始,就听薛姨妈笑道:“老太太,我说一事,你可千万莫恼。” 贾母奇道:“怎么呢?甚么事这样严重?” 薛姨妈笑道:“在府上也住了不短时日了,如今府上多事,我家里也不素净,所以想着,还是搬出去住的好……” 贾母闻言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原是世交,又是老亲,你们拖家带口的进京不易,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何必搬出去?” 王夫人在一旁微笑道:“想来是蟠儿大了,眼看要到了说亲的年纪,再住在一起,确是不便宜。搬出去也好,不过也不必搬远了,就在后街附近寻个宅子,或买或赁,既方便也近便。” 贾母闻言,缓缓点头道:“若是这样,那也是好事。” 第0326章 扇子 入夜。 神京西城,西夹道。 一座破败的民居内,贾蔷看着一个不过十来岁的脏臭瘦弱丫头,背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怯生生的看着他们。 他眉头紧皱,嗓子处有些堵。 这原本是一家极寻常,但也算安乐幸福的四口之家。 只可惜,因为女主人生的颇有几分姿色,也不知怎地,就传到了王善宝的耳中。 王善宝借着贾家大房之势,使了手段,先害的家里男主人被下了大牢,又强抢了女主人抵债。 女主人不堪羞辱,投井自尽,男主人在狱中知道后,一时想不开,也用腰带自尽了。 只留下这么一对可怜的孩子…… 贾蔷看着那明显已经知道些世事的女孩子,轻声道:“是贾家的奴才,仗着贾家的势,做下这等天良丧尽泯灭人性的恶毒之事。害了你爹娘的王善宝,如今已经被贾家杀了,他的家人,也都被投进顺天府大牢,你想去看看他们的下场吗?” 小女孩嗓音有些沙哑,怯怯的摇了摇头,道:“大爷,我……我甚么也不知道,就想,就想把弟弟养大。” 贾蔷蹲下来,和小女孩平视,道:“这件事,贾家有很大的罪过,我们想要弥补。本来,你家里若是还有大人,我就多送你们一些银子。可是现在,多给你们留下银子,怕会给你们招来灾难。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替你寻一户良善人家,将你和你弟弟,寄养在他们家里,吃住,和你弟弟读书的嚼用,贾家都一直供养着,直到你们长大。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贾家再做这些,不能弥补你们万一,但是,请让我们尽力偿还一二。总要,让你和你弟弟,平安长大才好。” 小女孩闻言,眼泪从有些脏腻的脸上一滴滴滑落,她背着弟弟的瘦小身体,跪倒在地,磕头道:“小丫谢谢大爷,给大爷磕头!” 贾蔷眼睛有些发酸,吸了口气,道:“起来罢,往后,我会常去看你和你弟弟,若有甚么不顺之事,都可以告诉我。不用叫我大爷,叫我哥哥就好。” …… 嘉慧坊,剪子巷。 整条小巷都弥漫着一股骚臭味,这是宝玉、贾环、贾兰、贾菌等人从未闻到过的气味。 其实莫说是现在,便是贾蔷前世,京城往前推个三四十年,一些胡同的味道也不会有多好…… 只有贵人所在的地方,那才是青石铺路,蕴着京城文化的胡同。 当下,同样如此。 但此处,却要比寻常胡同更脏更臭。 贾环嫌弃道:“我不进去,你们谁爱进谁进。” 贾蔷连看他的功夫都没有,商卓就揪起他的脖颈,如同抓一只野猫一样,带着他往前走去。 到了一处连院门都没有的小院,院内更是乱七八糟的搭了六七个火灶,一个火灶,便意味着一户人家。 贾蔷亲兵最先进去,打着灯笼,冲里面问道:“张富贵在家么?” 一连问了三声,躲在四处偷偷往外面瞧的不少,应声的不多,直到最后,才看到一个大冷天光屁股蛋的男娃,冲最里面一个半开的破木门大喊道:“张瘸子,有人找你!”喊完被家人拖了回去,关上了门。 亲兵见势上前,去了最里面一间门前,推门而入,未几,拉着一个佝头弓腰,唬的甚么似的老头儿出来。 贾蔷有些艰难的开口,沉声道:“老人家,我听说,当初有贵人看中了你家的几把扇子,然后,使了手段,害得你,家破人亡……” 老头儿连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没有的事……” 贾蔷垂下眼帘,梗了梗后,缓缓道:“老人家,此事,原是贾家的奴才,黑了心了,打着主子的名号,做下这等猪狗不如的下作事。如今,我为贾家族长,彻查贾家过往勾当。对于此事,贾家深感歉意,愿意,赔银一万两,助你老,重建家业。” 老头儿闻言,恍若未闻,依旧佝偻的站在那,但是,干瘦的身子,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贾蔷一张面皮滚烫,道:“小子知道,此事对老人家,极不公平,但我保证,恶人,坏人,终将下拔舌地狱!老人家,你可还有亲人没有?” 老头儿不答,倒是院子里一直偷听的一家人胆子贼大,冒头道:“张老鬼乡下还有一侄子,也来看过他,想要接他回去哩,不过张老鬼说了,他不看着他的仇家死干净,他……唔!” 话没说完,想起了甚么,“嗖”的一下缩了回去。 贾蔷却未见恼,看着一下紧张起来的老头儿道:“我若是你,怕都等不了那么久,自己都要动手了。原是应该有的大仇!只是老丈,你看,贾家当真认识到罪过了,也愿意尽力补偿你。你乡下还有侄儿,还是个孝顺的?那你看,是想在城里买个宅子,接你侄儿进京城来立足,还是愿意回乡下去养老?若是愿意进城,房宅贾家来买,你侄儿的差事,我来安排。想做买卖也成,想进兵马司当差人吃皇粮,也成!若是想回乡下养老,贾家负责给你们买良田千亩,耕牛十头。” 老头儿闻言,终于抬起头来,沧桑的老脸让宝玉、贾环、贾兰等人有些害怕,唯独贾蔷,仍一脸真诚的看着他,道:“老丈,我乃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说话算话!贾家造的孽,我来还!你老说的对,若是贾家不还这孽,早晚要家破人亡,死个干净!” 张老头儿闻言,努了努嘴,才张了开来,道:“果真,果真能给我侄儿,寻个差事?” 贾蔷立刻道:“我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你侄儿若是现在能来,我现在就给他开个文书执照。” 老头儿又道:“还给宅子?” 贾蔷点头道:“西城,前后两进的宅子,便是二三十人也住得下!” 张老头儿闻言,缓缓点头道:“好,好,我应下了,我给我侄儿送信儿,让他来京……怎么找你?” 贾蔷微笑道:“我留下一人,专门听你使唤。也可先接你过去……要不这样,只接你过去,你这些街坊未必放心,你看平日里谁同你最好,你和他一道,先去新宅子。这样,他们也放心。” “哎哟!张老鬼……哦不,张老,如今你要发达了,可别忘了咱老李啊!” 一阵喧闹声顿时热闹了起来,张富贵神情复杂无比,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两行原本早就枯竭的老泪,却缓缓流了下来,他看向贾蔷,终于说出话来:“贵人,小老儿,祖上留下的扇子,还能回来吗?” “当然,我保证!” …… 等从剪子巷出来,贾蔷没有立刻回贾家。 他在众人或尊重或敬佩的目光中,缓缓转过身,看向宝玉、贾环、贾兰、贾菌、贾芸五人,问道:“今日看了这么多事,心里都有甚么感受没有?” 宝玉看着此时的贾蔷,总觉得比面对他老子还有些可怕,居然不敢开口。 贾环眉头挤啊挤,忽然骂了句:“球攮的!”还算行,没有天良泯尽。 贾兰较为深沉,见贾蔷看过来,小声道:“治家应该严格,不然越有权势的人,做起坏事来越坏事。” 贾菌人虽和贾兰年轻相仿,都是小豆丁,脾气却火爆的多,骂道:“那些管家管事都是狗肏的害人精,应该捶烂他们的狗头!” 贾芸最是明目,看着贾蔷保证道:“侯爷放心,我绝不会成为那样害人的人。若有一天果真黑了心,变成了害人的人,侯爷也不必顾及往日情面,该怎样就怎样!” 贾蔷缓缓点了点头,道:“贾家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我和西府不亲近,和东府那些族人也谈不上亲近。今天,你们看出缘故了么?有些人,就是不值得我尊重。我也希望你们记住,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们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但不能作恶。否则,早晚有一天,报应会还回来!有些人是长辈,我不好动手。但若你们敢如此造孽,我亲手摘下你们的脑袋喂狗!” 今日所赔罪的人家里,三成是大房造的孽,三成是二房造的孽,剩下四成,是东府贾珍造的孽。 贾珍已经死了,就不去多说。 二房里,因贾蔷早早警告过,所以凤姐儿的印子钱放的时日较短,也远还没到迫害人性命的地步,也还好说。 主要就是那几房管家管事,打着贾家的名头做下的。 但大房,却是贾赦和几个豪奴一并做下的恶行。 豪奴已死,贾赦还活着。 他活着,原是一个意外。 不过也还好,这一次的苦肉计,给了贾蔷莫大的启发。 终有一日,贾赦会发挥出他最大的作用,并为这些罪孽还债! 宁荣二府的罪孽,今日扫清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是整个贾族了…… …… “哎呀!可回来了,老太太、太太都打发几遭人问了!” 贾蔷的车马队伍在荣府门前停下时,素来少言的林之孝都急上前来接。 对于这个管事,贾蔷还给几分体面,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后,回头见有小厮居然跪在地上要给宝玉等人当人凳下马,皱眉喝道:“甚么毛病?” 林之孝唬了一跳,连忙摆手赶道:“快起开快起开,宝二爷他们自己就能下车,往后再没这样的规矩!” 宝玉、贾环、贾兰等人也吓了一跳,不摆贵公子的身份了,一个个跳下车来。 贾蔷不再理会,入了大门后,居然没直往荣庆堂行去,而是往东路院黑油大门方向急步而去。 宝玉等人彼此看了眼后,纷纷倒吸了口凉气,犹豫了下,还是选择赶紧跟上前去。 看这架势,怕是要去取扇子了…… 第0327章 训凤 荣府东路院,算是从国公府单独隔断出的一套院子。 自黑油大门始,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正房厢庑游廊,一应俱全。 只是占地不如中路院的荣禧堂和西路院的荣庆堂广阔,因此悉皆小巧别致,不似方才那边轩峻壮丽。 贾蔷一路强行而入,旁的不多见,独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几乎随处可见。 有胆大者,竟还敢对贾蔷明递秋波。 贾蔷叫了一个门子,一路前行,穿堂过院,终于在内三门前,遇到了得了信儿急急迎来的邢夫人…… 莫看平日私下里,邢夫人跟着贾赦把贾蔷骂成了臭狗屎。 但她心里焉能看不出,眼下贾家最有权势最富贵的人,就是这个仇人。 如今见着了,居然赔笑道:“哟,蔷哥儿来了!可是来看你大爷爷的?” 引贾蔷来的门子都震惊了,连他们这些奴才都知道,贾蔷还未起势前,就指着贾赦的鼻子,直呼其名,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今贾蔷都成了这个地步,邢夫人这个老悖晦的,还想当人家大祖母? 跟在后面的宝玉、贾环、贾兰等人,亦纷纷无言以对。 想起今日所经历之事来,他们甚至没有如往常那样,来给刑氏见礼问安。 正如贾蔷先前所言,有些人,不值得尊重。 果不其然,就见贾蔷目光冰冷的看着刑氏,声音和冰渣子一样,问道:“大太太,可听说过张富贵此人否?” 刑氏被他看的心里惊慌,想起此人过往那些天打雷劈的不孝行径,后悔教他孝道,强笑道:“我如何知道此人……” 贾蔷不等她说完,就沉声道:“张富贵,因为家里有几把祖上留下来的扇子,就被大老爷指使王善宝,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如今人家要讨回扇子,不然就等着害张家的人死尽死绝!大太太,你说,这个扇子要不要还给人家?” 邢夫人闻言,唬个半死,哆哆嗦嗦道:“蔷哥儿,你也不是外人,当清楚,我并不当家,哪里管得了这样的事。” 贾蔷又问:“大老爷,还活着罢?” 邢夫人脸色比哭好不了多少,道:“刚刚醒来,不过太医说了,动不得气,不然肠子容易出来……” 贾蔷笑了笑,道:“正好,我和宝玉他们,来探望探望他。” 说罢,也不需要邢夫人带路,就大踏步上了抄手游廊,往正堂而去。 邢夫人见状,差点没哭出来,贾赦虽然待她苛刻,但总归给了她半生荣华富贵,她又没生下一儿半女,若是贾蔷气的贾赦肠子再流出来,那她往后还能指望哪个? 宝玉正要跟上前去,就被邢夫人一把拉住,哭道:“宝玉,你大伯和我素来疼爱你,你可要救救他啊!” 宝玉吓了一跳,忙劝道:“大伯娘放心,必不会有事的,咱们赶紧去看看罢。” 邢夫人连连应下,并小声叮嘱道:“一会儿那孽障要是敢动手,那大娘就全指望你了!” 宝玉:“emmm……” …… 熏笼熏的卧房里香甜的腻人,屋内陈设奢靡到了极致。 几个丽服姬妾先看到有外男进来时唬了一跳,不过待看到贾蔷的相貌后,一个个都觉得身子软的站不住。 原本静心休养的贾赦,看到这一幕,虽恨不得破口大骂,但一来仔细着肠子气出来,二来,也担心贾蔷来顶他,将他气死。 越是他这样的人,越是惜命。 所以,只能强忍着不怒,劝自己道:自古都是嫦娥爱少年,不过她们不敢乱来,等他养好身子后,再好好炮烙她们! 贾蔷目光清冷的走了进来,至床榻前一步远站定,上下打量了番贾赦,见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头居然还行,心中不无失望。 贾赦被他看的极不自在,皱眉道:“你来做甚么?” 贾蔷淡淡道:“一是尽尽晚辈之心,二嘛,告诉大老爷一个好消息。” 贾赦哼了声,一边在心里强按怒气,一边不耐烦道:“我不用你尽劳什子孝心,也不想听……嗯?好消息,莫非是抄家的家财清点完了?” 贾蔷呵了声,点头道:“是清点完了,不过,没大房甚么事。” 贾赦闻言勃然大怒,不过紧接着的腹部剧痛让他清醒了过来,满头冷汗流下,他倒吸凉气道:“你……我现在不想听这个,你快走!来人,快将此人撵走!” 那些姬妾居然敢上前,一个个伸手摸到贾蔷身上,也不知是想将他撵走,还是想将他拖进盘丝洞。 贾蔷目光陡然凌厉如刀,环视一圈后,唬的一众姬妾惊慌退开,此时邢夫人等人也来了,贾蔷并不理会,看着贾赦道:“大老爷,我说告诉你个好消息,就告诉你个好消息。张富贵,大老爷想来不会真忘记此人。这老儿不晓事的很,将你告了。大理寺、刑部、御史台、都察院……都在查此事。一旦查实了,整个贾家,包括荣国府的爵位,都未必保得住。大老爷,这个消息好不好?” 贾赦闻言,惊骇的倒吸了口冷气,吸的太猛,又撑住了肠子,惨叫一声。 邢夫人唬坏了,大哭道:“蔷哥儿啊,有甚么事该怎么办,你就同大老爷说就是了,何苦再折磨他这么个老人?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长辈啊!果真让大老爷生生疼死,你难道就能落下好?” 贾蔷瞥了这妇人一眼后,看着面无人色的贾赦,冰冷道:“张富贵家的扇子,在哪里?我许给他三万两银子,和他祖传留下来的宝扇,才暂且算是安抚住了他。银子就算是从王宝善这些东路院管家管事的家里抄出来的,不用你另拿,但是宝扇你若不肯还,那此事我也不再理会。用不了明日,绣衣卫抬你入诏狱的时候,你不要在老太太跟前抱怨,说我袖手旁观。” “在书房,在书房!在书房宝阁内!快拿去,快拿去罢!” …… 等贾蔷取了折扇,打发人去还给张富贵后,这才算忙完一天的事。 有一句话贾母说的其实在理,若不是姓贾,他即便再有能为,也绝无可能站到现在的高度。 既然姓贾,还袭了东府的爵,承了族长的位置,那有些事,他也不可能撂手不管。 尽管厌烦,但也算他的本分。 处置完大房的事,他有些疲惫的带着宝玉等人往荣庆堂而去。 行至半道,就看到凤姐儿带着四五个媳妇丫鬟打着灯笼迎了过来,人还未至跟前,就笑着埋怨道:“老天爷,不是说已经到门口了么,怎又耽搁了这么久?老太太、太太催的我哟,没法子,只能来亲自接你们这些大老爷!” 贾蔷回头对宝玉道:“你领着他们先去见老太太,我有话和二婶婶说。” 宝玉今日受到的惊吓不少,在贾蔷跟前也拘谨许多,应了声后,引着贾环、贾兰等人饶道前往荣庆堂。 凤姐儿纳罕的看着这一幕,又问贾蔷道:“蔷儿,这是……” 贾蔷看着凤姐儿,眼神不似往常那样亲近,凤姐儿心头一跳,忙赔笑道:“蔷儿,你可莫唬我……” 贾蔷眼神却愈发凌厉,似要吃人一般,先让跟凤姐儿来的婆子丫头走远些后,方看着凤姐儿问道:“你到底在搞甚么?放印子钱放的,逼的人卖儿卖女,妻离子散!要不是那家人的女儿还算遇到了好人家,得到了善待,儿子也被我派人赎了回来,没残没废,你以为你能逃得过这一劫去?” 凤姐儿眼泪都要下来了,辩解道:“蔷儿,真不干我的事,原是来旺儿那下流种……啊!” 话没说完,见贾蔷气极猛然扬起手来,唬了一跳,尖叫了声缩肩掩脸。 站在远处的婆子媳妇们看到这一幕,魂儿差点没吓飞,好在巴掌没打下来…… 贾蔷厉声喝道:“你再敢狡辩!好,印子钱的事算你走运,早早收了手,没出人命官司,我就不理会了。可我问你,那劳什子水月庵的老淫尼,你答应了她甚么?” 凤姐儿真哭了,又臊又羞又愧,道:“我真没应她甚么啊,你先前叮嘱过我,再不能插手诉讼官司,不能管闲事……” 贾蔷简直奇了:“你没让人假贾琏之名,给长安县令云光写信,让他逼长安守备退亲事?” 凤姐儿闻言如遭雷击,张着口看着贾蔷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此事竟被贾蔷知了去。 贾蔷骂道:“你贪银子贪到没有脑子的地步了么?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的道理,你就算没读过书,连耳朵都没长吗?要不是有人防备着,那张家女投河自尽未成,李家子投缳自尽也救了过来,果真因你毁了这门亲,闹出两条人命来,你良心上过得去吗?你知道贾家要为此背负多大的恶名!”不要小瞧这样的恶名,极易引发连锁反应,尤其是在士绅阶层中。 凤姐儿闻言,却心道原来还没出大事啊,心里急转,面上愈发楚楚可怜,求饶道:“好蔷儿,我真是知道错了,往后必听你的话,再不敢做错事了。” 凤姐儿不是不会伏低做小,不是不会说软话。 但她必是要在地位高,权势重,比她强的人跟前,才会这样说。 温柔小意儿也的确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见她服软,贾蔷看着她,最后道:“我不管你是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因先前的情分,我待你一直不同,也一直敬着你。但愿,你不要再做出让我失望的事。” 凤姐儿听他话风果然软了些,忙连连屈膝做福,一迭声保证道:“哎哟我的大侯爷,你都这样发脾气了,我哪里还敢?再不敢啦再不敢啦!遇到你这样厉害的爷当族长,我再不敢以身试法!”这倒不算虚言,往后抱紧贾蔷这根大粗腿,还会缺那点银子?何苦为了那二三千两银子,就被骂到这个地步…… 贾蔷“嗤”了声,懒得理她,大步往前行去。 但愿她果然说到做到,不然…… 凤姐儿见总算过了这一关,抿嘴一笑,提着灯笼赶紧跟上。 后面,远远的跟上四五个婆子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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