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门,再走段路程就是了。关键是,那边也更安全。” 春婶儿闻言笑道:“你可拉倒罢,走了小半拉皇城,这也叫不远?再说,青塔寺这边还多是平民百姓,我出去逛逛也能吸吸人气儿,到了皇城根儿上,放个屁都得夹着腚,不然我怕砸倒几个王爷!” 刘老实皱眉道:“就你能!”而后又同贾蔷道:“蔷儿,我们就不必再搬家了。这里很好,又有金沙帮照应着,没什么危险的。就算有人想进来偷方子,他也是想瞎了心。这一屋子的草料灰粉,我都不知道哪些是做甚用的,他们偷走了也白偷。” 贾蔷无奈劝道:“我担心贼人万一起了绑架你们的心思怎么办?” 刘老实笑道:“铁牛晚上还是回来的,刚才才走。” 贾蔷奇道:“我听李婧的意思,会寻人好好训练他一番,怎夜里还回来?” 刘老实道:“他放心不下家里和孩子,就请了假回来了,他那师父也同意了。蔷儿,你不必操心我们,尽放心就是。这里的宅子也宽敞,也不必为了银钱烦心,你姐姐的身子也有药来医,大见成效了。啥事都好,已经够了。那王公贵地,我们福薄担不起,真要去了,还不如在这里自在。” 贾蔷闻言,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回到后宅,和前庭差不多的繁乱。 正中垒一砌风灶,灶通高到腰身,前后安置两口大锅,都是煮布所用。 灶台西侧备大缸四五口,便谓之染缸。缸壁五颜六色。每口缸上还放一块木板,称担缸板。从染缸里把布捞出后先放在担缸板上沥水。缸后埋一光滑的木桩,控水后的布或线套在木桩上,另用一短木棍插入拧绞去水。 另有碾布石、卷布轴、晾布架、麻花板、缸棍子、看缸碗等。 皆是贾蔷前世所学专业中,最原始的染布之法。 当然,前世他并不曾用这些真切操作过,只了解了古代劳动人民是如何织染的,因考试要考,所以才记得这般真切。 如今,却需要一点点实践开来,才能将方子摸透。 还好,他将这些东西都当作制作烤肉秘料的原料,让人采买了来。 经过大半月的试验,终于将前世所学的那十来个染布的方子全部试验成功。 其他的倒也罢了,关键是对水温的控制。 不同的颜色对水温的敏感不同,在这个没有温度计的年代,想准备把控温度,是需要技巧和手段的,而这,才是真正的秘方。 即使这座宅子里的秘密都被人偷了去,只要不知道温度点,染出的布依旧狗屁不是。 站在庭院内自得稍许,贾蔷进屋,静下心来读了一个半时辰的书后,从东厢的八匹布中,挑选了蓝色的一匹,然后裁剪出了六七尺左右,包好,而后出了门。 …… 正阳门西侧,大理寺中街。 一座三层高楼立在街边,宽阔门楼上有一匾额,上书恒生布行。 作为神京城内最大的八家布行之一,恒生号的分号不仅开遍神京城,也遍布南、北直隶。 天下膏腴之处,皆可见恒生号的店铺。 恒生号东家山东王家,自然是天下闻名的大商巨贾。 而大理寺中街边的这座门楼,便是如今恒生布行的总号。 贾蔷同铁头、柱子三人一道,在门楼前勒马。 仰头看着高大的门楼,贾蔷心中轻呼一口气,俗话道店大欺客,却不知这恒生号,到底有没有点眼力。 “哟!三位客官,里面请。” 早有数位小二上前,待贾蔷三人落马后,近前招呼。 或让人去拴马,或邀客人入内。 不过,引路小二边请人,边解释道:“不知客官想要些什么,这里是我们恒生布行的总号,一般只接待五十匹以上的入账买卖。若是客官要的少了也不打紧,往南再走不到二里,延寿寺街那里还有一处分号,即便客人只要三尺窄布,鄙号也包客人满意。” 贾蔷侧眸看了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伙计一眼,见他面无杂色,暗自点头。 任何生意,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都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轻笑了声,道:“我要做的是大生意,希望能见到贵号东家,或者能做主的掌柜的。” 那引路的小二在贾蔷那身月白斓衫上看了看,看不出深浅,又悄悄打量了番其人,亦觉难以揣摩虚实。 只是看起来,似乎很有几分实力…… 小二赔笑道:“东家在不在小的不知道,不过掌柜的却是在的。客人您里面请!” …… “公子,不知有何大买卖要和老朽谈?” 一须发皆白的老翁,老眼透着精明,不动声色的将贾蔷打量了遍后,含笑问道。 贾蔷没有多言啰嗦什么,从铁头手中将收好的包裹打开,然后将一块深蓝色的布拿出,放在桌面上。 老掌柜的见之,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布上,上前拿起,轻轻展开,脸上的面色也随之一点点凝重起来。 过了半晌后,再看贾蔷,目光中多了许多审视,问道:“公子,不知是哪家染坊的?” 贾蔷微笑摇头道:“掌柜的,在下不过一书生。只是对织染行当有几分兴趣,私下里揣摩了些古方,方得到了掌柜的手上这块布的颜色。” 老掌柜的看了贾蔷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布,白眉拧起,沉声道:“却不知阁下,从何处偷得我恒生布行的绝密方子。今日你若交代不出个所以然来,怕是出不得我恒生号!” 说罢,拍了拍手掌,瞬间从附近涌过来七八个小二来,将去路堵死。 贾蔷:“……” 他还是将这狗娘养的封建社会,想的也太和谐了些…… …… 第0063章 再倚天恩 这时就看得出野路子的狠厉来,贾蔷一个眼神后,铁头根本不顾后面围上来的青壮小二,一个猛扑,便如野狼般将老掌柜的扑倒在地,从袖中拔出一根尺许长的梢棒来,抵住了老掌柜的喉咙。 柱子则一把抓起一张桌子来,砸向扑来过的伙计,厉声吼道:“不要这老头命的就来!!” 那些伙计到底重视老掌柜的命,见铁头一手抓着老掌柜的头发将他揪起,一手将梢棒折断,露出一截不比刀钝的断刃来,一个个唬的瞪圆了眼,只敢乱吵吵,不敢再威逼上前。 这时,一个把头模样的中年伙计站出来,沉声道:“放开陈掌柜,也不睁眼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我恒生号名列天下八大布行,莫非真以为我们只是买卖人?” 贾蔷始终坐在椅子上未动,屈指在几面上匀速叩动,发出一阵“咄咄”声来。 听闻此言,他抬起眼帘看向那把头,轻声道:“恒生号是什么地方,我也算是领教了。至于恒生号背后站着哪家王府,还是哪家相府,我并不关心。现在,麻烦请你们东家出来说个话。看看我这布用的方子,到底是不是偷得你们恒生号的。当然,你们背后有什么跟脚,都可一并请来,我接了。” 老掌柜的看着贾蔷这番气度,终于又肯说话了:“敢问公子到底何妨神圣,跑来我恒生号来消遣?” 贾蔷轻诧道:“消遣你?你也配?” 老掌柜的冷笑一声,道:“神京八大布行,南北直隶加在一起,染坊、布铺无数,唯有我恒生号的蓝,是最正宗的蓝。百十年来,从没有哪家能超过我们。你这布染成这样,不是从我恒生号偷的方子,又能从哪里得来?” 贾蔷懒得再理会他,对把头道:“你若不去请你们东家,我也无所谓。现在就用这老混账的命,护我们出门。只是你们想明白了,出了这个门儿,我就直奔东盛布行去了。到时候,你们莫要后悔。” 此言一出,老掌柜的面色大变,连忙对把头道:“快去高井胡同那边,请少东家来做主!记住了,就是老夫死于贼手,也万万不可放他们离去。不然,恒生号就完了!!” …… 一个时辰后…… 正当贾蔷拿着随身携带的一册《四书大题小题文府》,琢磨其中滋味,就听到堵了一圈的人后面传来一阵动静。 随即有请好的声音响起: “少东家来了!” “大爷来了!” “少东家快去看看吧,贼人扣了老掌柜的!” “都先散了去吧,放心,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歹人不敢作乱。”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随后人群散去大半,人墙分开,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锦衣公子,在两个保镖护院模样的壮汉护从下,出现在贾蔷面前。 “放开老掌柜!” 锦衣公子看到老掌柜的被铁头抓着头发用半截梢棒断刃抵着脖颈,脸色灰败,眼睛登时震怒,低声喝道。 贾蔷恍若未闻,目光淡淡的看了锦衣公子一眼,而后对老掌柜的道:“你现在,可以再将事情经过同你们东家说一遍。” 老掌柜的气息有些不匀,狠狠瞪了贾蔷一眼后,同锦衣公子说起了今日之事。 或许是看出了贾蔷深有底气,来头怕是小不了,所以他倒也没添油加醋,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不过,这老头儿居然仍坚持,贾蔷染布用的方子,必是从恒生号偷去的。 锦衣公子听了后,嘴角抽了抽,目光落在地上那几尺蓝布上。 看了稍许,对身边把头道:“从柜上取些深蓝布来。” 把头立刻呼喊伙计取布,未几,蓝布取来,锦衣公子上前,蹲在地上,看了看地上的蓝布,再看了看手里自家的蓝布,面色变了变,明白了自家老掌柜的心意。 他站起身来,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又回头吩咐道:“李师傅在不在?” 把头忙道:“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会儿……来了!” 话没说尽,他往门口方向一看,登时喜道:“李师傅来了。” 一个年老男子被人搀扶请来,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锦衣公子先让大部分店内伙计散去,并暂且关上了店门,然后同李师傅道:“李师傅,你是我王家染坊出来的老师傅了,染布行当里的水你大都知道,你来看看这两块布,到底是不是一个方子出来的?又差在哪里?” 李师傅闻言,先看了眼被“劫持”的老掌柜的,又低头看起两块布来,看了半晌,他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倒吸了口气,道:“这方子,厉害啊!!” “怎么个厉害法?” 锦衣公子忙追问道。 李师傅答道:“这方子根本不是用纯色染出来的,是用青色和洋红兑出来的,而且,至少要经过七八道工序,差一点都不成,所以才能这么鲜亮!” 锦衣公子忙再问道:“咱们能否兑出这种颜色?” 李师傅连连摇头道:“听起来好像只要两种颜色就能勾兑出来,可是洋红本身就需要勾兑,差一点,颜色都出不来,还不如纯色去染。这个方子厉害,当真厉害啊!我们怕是兑不出来……” 贾蔷闻言,微笑赞道:“老师傅的确是大行家,只看布色,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正好,你们这位老掌柜的,说我这布的方子,是偷的恒生号的方子。劳烦老师傅同他说说,做人得和染布一样,要厚道。” 李师傅闻言登时愣住了,看向老掌柜的道:“老周,这方子怎会是……” “闭嘴!” 老掌柜的喝道:“你懂个屁!这个方子,就是咱们恒生号的!” 说罢,一副不怕死的模样,闭上了眼。 见他这般,贾蔷也不在意,轻笑了声,继续垂眼看书。 这幅姿态,让锦衣公子眯了眯眼。 这是摆明了,不怕恒生王家的势了。 锦衣公子深吸了口气,拱手道:“这位兄台,在下恒生号少东家王守中,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贾蔷并未倨傲,回礼道:“在下贾蔷。” “贾蔷……” 王守中起初还在绞尽脑汁去想,这两个字怎地有些耳熟,随即面色陡然一变,脱口而出道:“可是醉仙楼遇太上皇圣驾,得金口圣赞之人?” 贾蔷站起身来,往皇城方向躬身一礼后,重新转过身来,淡淡笑道:“所以说,太上皇他老人家仁圣宽博,大爱天下子民。若非他老人家赞了我一句,今日,我怕是出不得这恒生号了。” 不管恒生王家背后站着哪家王府,可是贾蔷是太上皇赞过有见识,且亲言喜欢之人,贾蔷或许不能倚之当官发财,为非作歹,可是,谁又敢将他如何? 这才过去几天,就敢如此欺负一个太上皇亲言喜欢的百姓,是不将太上皇放在眼里吗? 这一刻,势大财壮的恒生王家少东家王守中,颇有一种一把抓在刺猬上的感觉,实在棘手! …… 第0064章 琅琊王氏 “贾兄弟一看便是非常人,却不知能否理解鄙号的难处?” 王守中轻叹一声,问道。 贾蔷好奇道:“理解如何?不理解又如何?” 王守中轻笑了声,道:“若理解,自然可以继续商谈今日贾兄弟来鄙号之事,我保证,绝不会让贾兄弟吃亏。若是不理解,那我也没办法了。” 见其不卑不亢的神色,贾蔷明白,此人其实并不十分畏惧于他。 毕竟,他们似乎也没真将他如何,总不至于为了一场惊吓,就劳动太上皇…… 而且,看样子,这位少东家似乎也已经猜出了他此行之来意。 贾蔷笑问道:“你就不怕我拿着这块布,转身去向东盛?” 来前做的功课,恒生王家和同为八大布号的东盛赵家是几十年的老对头。 王守中笑道:“贾兄弟来此,想来是想同我们合作的,而不是来结仇的。今日之事,是我恒生王家做差了,所以,一定会做出补偿来。但若贾兄弟前往东盛,那就是我王家不死不休的敌人了。我们买卖人,追求的终究是一个财字。贾兄弟此次前来恒生号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字。而转身去了东盛布行,同样也是为了这个字。得到的都一样,我们这边一定还会给的多一些,可若选择我们,贾兄弟可以得到恒生布行这位朋友,选择东盛,却会凭白结下一个死敌,以贾兄弟之才智,自然该明白当如何去选。” 贾蔷闻言看着王守中,却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吃定我了?你说的没错,眼下我的确需要寻一个合作对象,但真未必是你恒生布行。” 王守中面上的笑容陡然一凝,轻轻呼出口气,看着贾蔷道:“贾兄弟,果真要与我王家为敌?” 贾蔷呵呵一笑,摇头道:“你放心,暂时我不会将这方子拿出去。毕竟,除了蓝,我还有红,我换一家去合作红不就好了?但你记住,今日之事,贾某人记在心上了。” 说罢,对铁头和柱子沉声道:“我们走。” 铁头一把松开周老掌柜的,然后护住贾蔷左右,准备离去。 王守中却再度大变了面色,一下张开双臂,大声道:“贾兄弟且慢!” 铁头和柱子立刻上前,王守中身边的两个精壮大汉也上前,气势紧张一触即发。 贾蔷眯起眼眸,轻声道:“恒生号,真想留下我?” 王守中忙叫道:“误会误会!”又连忙喝退两名护从,隔着铁头和柱子大声道:“贾兄弟,我保证,此事我王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还请贾兄弟稍息震怒,给我一个商谈赎罪的机会。” 今日之事,若换一人来,以王家之势绝不至于此。 偏贾蔷身处一场看不见却极为惊人的官场乃至天家旋涡里,王守中绝不想将王家拖入其中,哪怕沾染一分一毫,对王家来说都是极凶险的。 所以,今日他一定要说服贾蔷,接受他的歉意,将王家摘出去。 然贾蔷却冷笑道:“若非我先前幸运,得遇天颜,却不知今日我有没有机会活着出门。王守中,你的坦诚和精明算计,都十分难得。你也是个厉害的人物,只是,我此生,最受不得他人冤枉和威胁!你以为一个财字就能拿住我,你以为王家的敌人会唬住我?简直是笑话。” 王守中闻言,再度拱手作揖致歉道:“罪过!罪过!是我商贾的出身影响了我的看法,绝非有意小瞧贾兄弟!!是了,贾兄弟名门之后,又怎会将区区阿堵物放在眼里?还请贾兄弟大人有大量,给我王家一个机会。” 贾蔷摇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爱财没什么不好,但一定要有正道。譬如,你这位老掌柜,忠心可嘉,但行为丑陋、恶毒且下贱。商贾贱奴,果然难登大雅之堂。你用这样的掌柜的,我实在无法与你商谈什么,因为在我看来,有这样的掌柜,难免也有这样的东家。” 王守中闻言,面现为难之色。 他明白贾蔷之意,也理解。 可是周老掌柜在恒生布行干了一辈子,从他祖父起就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今日之作为,也是为了王家。 他怎么可能怪罪于老人? 不过,周老掌柜的确是个忠仆,听闻此言后惨然一笑,跪倒在地,问道:“这位大爷,今日都是老奴才的罪过,是我黑了心了,才做下这等事来。只要你能拿这个方子和恒生号合作,要杀要剐你一句话,老奴我自己了结,绝不脏了东家和贵人的手。” 此言一出,王守中更是满脸不忍,周围四五个恒生号的骨干掌柜也纷纷叫了起来:“老掌柜!” 贾蔷并没多少怜悯之心,若非他撞了狗屎运,还算有些跟脚,今日遭殃的就是他了。 不过,正当贾蔷坚持要治罪此人时,忽然外面传来伙计的通秉声:“少东家,神武将军府冯大爷来了,说是有事要见。还说在外面看到了……看到了贾家蔷二爷的马了,更要立刻相见。” 王守中闻言眼睛一亮,忙道:“贾兄弟认得冯朝宗?” 贾蔷微微颔首,轻挑眉尖道:“称之为大哥。” 王守中大喜,一边招呼人速速开门去请,一边对贾蔷哈哈大笑道:“瞧瞧,瞧瞧,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么?我与朝宗虽非一母同胞,却也算得骨肉手足,绝对的好兄弟!” 说罢,心里庆幸着朝门口方向喊道:“朝宗,朝宗!快进来救救为兄啊!” 未几,就见冯紫英的身影出现在门廊边,呵呵笑道:“孟坚兄,这是怎么回事?我瞧外面好些家丁挥枪舞棒的,一个个杀气腾腾……蔷哥儿呢,在不在里面?我在外面看到他的马了……” 贾蔷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即高声回应道:“冯大哥,我在里面。” 冯紫英身姿矫健,三两步跨步进来,环视一遭后,见贾蔷和王守中二人都还齐整,没甚狼狈不堪之处,放下心来,哈哈笑道:“还真是巧了,正打算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你们竟提前相识了。” 王守中苦笑道:“不打不相识啊……朝宗,你这位小兄弟,果然不负太上皇之赞,确实是一等一的人物,我不及也!如今我王家行事不周,得罪了他,只求你看在咱们兄弟多年的份上,圆和圆和,救救兄弟我啊!否则,今日脸面彻底扫地,再无颜见人。” 冯紫英闻言笑道:“你这话就重了,别人我不知道,蔷哥儿绝对是大气量,等闲不会怪罪于人。”又对贾蔷道:“孟坚出身山东琅琊王氏,正经的千年名门。你别看他家巨富,可为人也知礼。礼部尚书王世英中玄公,便是孟坚兄的亲叔祖。琅琊王氏嫡传共两支,一支世代簪缨,三代五进士,祖孙三翰林,清贵之极!另一支,则执掌天下八大布行之一的恒生布行,也是恩泽天下家藏巨富的富豪之门。不过孟坚兄虽出身显贵,可为人真诚知礼,为人义气,绝对值得交往!”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琅琊王氏的手段,小弟先前确实领教过了。” 话音刚落,本就跪倒在地未起的周老掌柜面色惨然,悲声道:“是老奴这老糊涂,给琅琊王家丢脸抹黑了,老奴该死啊!” 说罢,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王守中仰天一叹,满面惭愧。 …… 第0065章 相交 “诶!” 冯紫英看不下去,一步上前强搀起周老掌柜,皱眉道:“老人家,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得如此?” 周老掌柜的摇头道:“是老奴黑了心,做下没面皮的下流事,连累主家受辱,老奴合该万死啊。” 看他凄惨的模样,冯紫英转头看向贾蔷和王守中。 贾蔷淡然不言,这老头生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恒生王家的姿态。 王守中却是个明智的,苦笑道:“是我恒生号对不住贾兄弟,朝宗,此事……只能劳烦你说项说项了。” 冯紫英沉吟了稍许,问贾蔷道:“蔷哥儿,我也不问甚事,只是如今看来,他们也奈何不得你。孟坚听闻你的名字,就一定知道你是谁,不会做过分的事。你看,今日能不能看在哥哥的薄面上,揭过这一遭?”说罢,还隐晦的给了贾蔷一个眼神。 王家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要财更是天下第一等的巨富,这样的人家,得罪狠了实无必要。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永远大于意气。 更何况,他们还有求于人…… 贾蔷轻笑一声,道:“既然冯大哥开了口,我若再坚持什么,也就不合适了。”顿了顿,看着惊喜万分的周老掌柜又道:“你收手回家去养老吧,以你对王家的忠义,想来恒生号不会亏待你的。我可以不计较其他,但若你这样卑劣之人还能在这里做下去,我怕日后还有其他无辜之人受害,他们就未必能有我这样的好运道了。” 周老掌柜闻言面色大变,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王守中就连忙招呼人请了他下去。 等人走后,王守中汗颜道:“这是家里的老人,我祖父在时就在当掌柜的,忠心不二,可是为人古板又执拗,连我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偏又忠于王家,许多时候,我也无可奈何。今日之事,确实怠慢委屈贾兄弟了。” 贾蔷摆手道:“既然说过此事作罢,少东家就不必再提了,否则,就成了我小肚鸡肠,此章翻篇。” 当然不可能真的翻篇,占据道德之高地,其实已是占据谈判之先手…… 王守中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朝宗的朋友,身上的豪迈义气与众不同。走走走,今儿我做东道,咱们好好吃两盅。而且,我还要再和贾兄弟你商议商议,你那方子之事。” 说着,又看向冯紫英,问道:“朝宗,你今儿来有何贵事?” 冯紫英也大笑道:“说起来,此事也和蔷哥儿相干呢,正好一并来谈。这样,也别去哪家酒楼吃了,香甜可口的吃腻了,今儿特别想吃蔷哥儿捣鼓出来的烤肉串儿,那才是爷们儿该吃的顽意儿。孟坚,你素来好茱萸、芥末口味,那就更该品尝品尝蔷哥儿捣鼓出的烤羊肉串儿,又香又辣,堪称一绝啊!!” 王守中闻言,侧眼看向贾蔷,笑道:“果真?” 贾蔷笑了笑,对铁头和柱子道:“回家去寻个烤炉,再弄三百个肉串儿来。对了,冰起的花雕也提两坛来。” 柱子问道:“拿来送哪?” 冯紫英笑道:“还能送哪儿?西斜街!” 贾蔷点了点头,不过铁头临走前对冯紫英拱手道:“冯大爷,我家大爷的安危,就交给你老人家了。” 冯紫英还没开口,王守中苦笑拱手道:“这位兄弟放心,贾兄弟在我这里但凡有半点闪失,我王守中提头谢罪!” 贾蔷微笑道:“去吧,冯大哥的朋友,哪个不是义薄云天?” 铁头闻言,看着王守中“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自惩多嘴后,拱了拱手,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开。 王守中非但没有见责,反而赞道:“好一个刚烈忠仆!” 冯紫英笑道:“有其主,自有其仆嘛。” 贾蔷心里不喜铁头自贱行为,面上却微笑道:“冯大哥和少东主麾下,又何曾少了忠义之人?” 冯紫英笑着提醒道:“蔷哥儿,不必见外,咱们这个圈子原和文官子弟圈子没什么交集,大家多半井水不犯河水,不过孟坚兄是文官子弟圈子里的异类,他不止文才好,更有武略,身手很不错。而且,也更亲近咱们这个圈子。以他和我的交情,早晚要入你那太平会馆,你叫他一声王大哥就是。少东主什么的,太生分了。”又对王守中笑道:“孟坚兄,你长我三岁,长蔷哥儿近十岁,就不要一口一个小兄弟了,随我一般,唤他蔷哥儿就是。如今,他还没有表字。” 王守中和贾蔷都非拘泥之人,二人对礼,贾蔷道:“小弟见过王大哥。” 王守中大喜,笑道:“好好好!蔷哥儿啊,你年岁不大,但手段之老道,心性之沉稳,绝不在为兄之下。好,我平生最好结交俊杰!” 冯紫英哈哈笑道:“走走走,咱们去西斜街蔷哥儿的地盘,大串儿吃肉,大口喝酒,好好痛快痛快!” …… “要教坊司的官妓?” 西斜街贾府后花园,吃的满面红光的王守中听闻冯紫英之请后,明显一愣,不解道:“你们要那些人作甚?”心里却已经多少明白,今日过关的缘由…… 贾蔷微笑道:“是小弟听闻教坊司内的乐户多会琴棋书画,至少也能识文通墨。因想在此弄一个会馆,以便好友相聚,妄图做的与众不同些,所以……” 王守中连连摇头道:“蔷哥儿你只知有好处,却没想过不利之处。给你弄些来倒是不难,可那些官妓的身份,你却不能不在意。你知道,最近几年大批官妓被罚入教坊司,原先都是什么人?” 冯紫英闻言变了脸色,皱眉道:“是那几个人的内眷?” 王守中点点头,沉声道:“三位掌部尚书,六位侍郎,其余郎中、郎官儿不知多少。郎中、郎官儿那些人也则罢了,他们官小,犯的事大不到哪去,家眷未必入得教坊司。可那三位尚书和六位侍郎,还有河南那边几位高官的内眷加起来,总共五六百人,就是只算妻女,也有一百多人。这些人,都是天子恨极之人,恨不能让其子孙后代世世为奴为娼,若是放出来,非智事。而且这些人背后的势力都还在,他们也未必乐意看到这一幕。” 贾蔷面色凝重道:“王大哥言之有理,这些人,的确不合适,是我想的太天真了。” 他非圣人,不能因为救人,将自己陷入惨烈的政治斗争中。 但他也未松口,没说此事就此作罢。偌大一个教坊司,怎么可能只有这几家人…… 果不其然,就听冯紫英笑道:“孟坚,这些人也就算了,可我记得,七八来年前六安侯王志和永昌侯仇成涉嫌谋逆,被抄家问罪,女眷尽数罚没教坊司。这批人都还在吧?他们背后,应该没什么手尾了才是。” 王守中笑道:“勋贵一系我毕竟还是不很熟,既然朝宗认为他们没什么隐忧,那我明儿往叔祖府上走一遭,看看能不能要一张条子出来,想来问题不大。不过往后若有什么因果在,朝宗和蔷哥儿,你二人可不能怪我。” 冯紫英哈哈笑道:“再不能。”又对犹自不能安心的贾蔷道:“放心罢,王志和仇成是元平二十四武侯中的,志大才疏,还四处得罪人。也是穷疯了,做出各般荒唐事来,好些事都让人无法相信。后来被太上皇几番训斥,居然起了谋逆之心,笑掉人大牙。这样的人家,在元平功臣圈子里都是猫厌狗烦的,不会有事。再说,我们又不是去害人。” 听他这般说,贾蔷也就放下心来。 顿了顿,从袖兜中取出一页纸笺,递给王守中,道:“王大哥,这个方子,就是我捣鼓出的深蓝色的方子,你请收好。” 一个礼部尚书的侄孙,还掌着天下最大的八大布行之一,已经有资格让贾蔷下重注了。 …… 第0066章 先敬罗衣后敬人 “蔷哥儿,你说一个价钱,五万八万哥哥都认,就当哥哥今日给你赔礼了。” 王守中没有立刻接过方子,而是认真说道。 别说八万,就算是五万两银子,什么概念? 可以买将近一万头牛!! 贾蔷却摆手道:“本就是无心之得,哪里要这么高的价钱?再说,不瞒王大哥,我不止摸索出了蓝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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