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入蜀之路,依旧艰难。送一石米入蜀,只路上就要消耗去大半不止。再有一个难处,就是朝廷也分不出多余的粮食来了……” 李晗皱眉道:“元辅,先前抄了那么多谋逆反贼,户部应该不缺银子才是……” 韩彬见林如海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摇头道:“现银没多少,房宅家俬和田亩,一时也不好出手。再者,现在就算是有钱,又去哪里买粮食?” “贾蔷的海粮……” 左骧迟疑道了声,却并未说完。 韩彬道:“即便贾蔷有三头六臂,能源源不断的运来海粮,可今岁受灾百姓无数,只靠一个年轻人,可能么?也不像话!” 说着,连这位名满天下的半山公,心中都有几分无力感。 他们不怕敌人,对手再强大,他都有法子慢慢周旋熬斗,并战胜之。 可对于天象变化,对于天灾,还是连年天灾…… 他又如何能挽天倾? 不过,到底是经过数十年打磨历练出来的宰辅,稍微颓败后,韩彬就再次振作起来,同隆安帝道:“皇上,林大人去年时就有预测,六十年一甲子,多半会出现一轮天灾。如今看来,的确如此。既然朝廷心中早有预料,那就放手去做,尽朝廷最大力量去救灾!即便,新政步伐会推迟一到二年,也并不妨事。只要能最大限度的保证百姓民生,绝不让易子相食之惨剧发生在隆安朝,推迟一二年也值得!新政,不就是为了让亿兆黎庶,能安居乐业么?” 隆安帝长长呼出口气后,道:“元辅所言,甚合朕心。只是,不知道具体该如何施为……林爱卿,你有何想法?” 林如海一直沉默着,此刻被点名,躬身一礼后,缓缓道:“皇上,臣在回忆正仁朝时川蜀惨剧到底是如何发生的,怎会死那么多人……” 隆安帝“哦”了声,问道:“爱卿可有所得?” 林如海点头道:“臣以为,蜀中大旱,此为天象之变,固然会造成极大的灾情。但是,蜀地素有天府之国之称,蜀中平原,沃野千里,为大燕西南数省的大粮仓。即便今岁遭灾,也绝不该到无米可食的地步。所以,四川今岁之难,在于人之祸!” 此言一出,殿内君臣都变了变面色。 皆是老于政道的人了,怎会听不出林如海之意? 韩彬转过身来,眼中目光锋利的看着林如海道:“如海,你的意思是,川蜀非但不能停新政,还要大力推行,以除人之祸?” 林如海点头道:“非如此,不能解川蜀数百万百姓之难。” 四川没粮食么? 怎么可能…… 那可是天府之国! 粮食在谁人手中? 在士绅之族,在巨室米商仓中! 张谷提醒道:“林相,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 这和新政,关系都不算很大了…… 这压根儿就是劫富济贫,可如此一来,天下士绅们还不炸锅? 到时候,朝廷势必要落个千夫所指的骂名。 这一届的军机阁臣,许是要背上“隆安六贼”的美名…… 关键是…… 李晗皱眉道:“强行为之,四川怕是要生出大乱来。四川兵备诸将多为蜀将,兵丁多为蜀人。” 林如海看了李晗一眼,道:“那就先调兵,换将。” 韩彬忽然在养心殿内踱起步来,且越走越快,走了十数个来回后,他看着隆安帝道:“皇上,可行!” 隆安帝眼睛眯了眯,看着韩彬和林如海,道:“到底该如何操……林爱卿,快坐下!熊志达,速传太医!!” 他话未说完,见林如海脸色白的吓人,也是唬了一大跳,忙站起身来,连声下旨。 韩彬等也唬了一跳,忙将林如海搀扶着坐下,见其身上衣襟都被冷汗打湿,韩彬登时恼道:“身子不适,也该早言!果真硬撑出事来,岂是顽笑的?” 隆安帝也急急绕出御案,上前看着面如金纸的林如海,紧张的瞪大了眼,回头厉声斥道:“太医何在?” 张谷在一旁斟了盏热茶,道:“林相,快吃些热茶……” 林如海吃了一口后,似乎恢复了些精气神,同隆安帝道:“皇上,臣无事……” 隆安帝既心疼又恼火,沉声道:“爱卿,便是为了朕,为了这江山社稷,也该多多保重才是!” 林如海强笑着谢了恩后,却道:“皇上,元辅,先换四川诸将,再对调兵员,之后,命绣衣卫和户部官员入蜀,传朝廷法令,屯粮赌米,操纵米价发国难财者,与谋逆等罪!要下辣手,杀一批,抄一批。所得之粮,全部用作……用作平价粮……” “好了好了,这些事老夫等难道做不得?如海啊,你啊!!” 韩彬听闻林如海之言后,大为动容,不等他说完,就连忙打断道。 林如海说这些是有名堂的,出自他之口,此策他就要担负大半责任,出了事,他是要负责的。 而且,因此事而生出的骂名,也让他一人背去了大半。 这等担当,这等胸怀,如何能不让诸人钦佩动容? 这时宫中留值太医急匆匆赶来后,诊断稍许后就有了结论:“林大人着实太过疲劳,操持过度,使不得啊!再熬下去,就油尽灯枯了……” 林如海摇头道:“皇上和诸位大人,哪一个都比我更忙许多……不相干的。” 隆安帝眼睛微微泛红,不容拒绝的沉声道:“朕和诸位大人的身子骨也比你结实三倍不止!爱卿,朕与你十天假,回去歇息。果真有事,朕会派中官去问你。日子还长,这会儿你就累倒累垮,熬个油尽灯枯,以后又该怎么办?” 韩彬、韩琮等亦纷纷点头称是,韩彬道:“有你给出的这个法子,四川之难多半能解,虽然会留下一些后患,但和四川数百万百姓相比,不足为道。且此法,未必不能在其他省份用一用。” 林如海气息虚弱的叮嘱道:“但有一事绝不可放松警惕,那就是防备下面官员,趁机为非作歹,搜刮勒索良善无辜。朝廷出辣手杀一批,是为了警告其他不得屯粮赌米,只要他们肯卖,不将米价拉的太高,就……就……” 见他快说不上话来,御史大夫韩琮忙道:“林相放心,此事仆亲自盯着,会派各路御史入川暗查。” 林如海还要说些甚么,隆安帝却摆手道:“不必说了,既然是劳累过度,爱卿即刻回家歇息罢。再说,后日就是爱卿独女出阁的日子,也该回去操持操持了……朕派些内侍去帮你?” 林如海无力谢恩罢,由中官抬出养心殿,送出宫回布政坊了。 等林如海走后,隆安帝重回御座,不无感慨道:“若天下臣子,皆如林爱卿这般,公忠体国,为君分忧,却从不谋己身,那何愁新政不兴,又何愁盛世不至?” 这番盛赞,谁都没有多说甚么,林如海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的确当得起如此褒赞了。 只是,四川那边一动手…… 士林清流中,林如海数十年积累的清誉,也将毁于一旦…… 即便他愈发得隆安帝信重,可有一点是肯定的,失去官心失去士子之心的林如海,绝无可能坐首辅的位置…… 但越是如此,殿内君臣才愈发钦佩其品格之高尚。 韩彬同隆安帝道:“皇上,入蜀之绣衣卫,皇上还是另差人去罢。” 总不能让一家人,将路全部走绝走死了。 隆安帝闻言,沉吟稍许后,缓缓点头道:“善。”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内间。 梅姨娘和黛玉看着林如海躺卧在床榻上睡下后,一起面色担忧的出去了。 她们并不知,等她们走后,林如海又缓缓睁开了眼…… 今日所提之法,能想到的,绝不止他一个。 他若不提,其实也会有人提出来。 只是到那时,朝廷少不得会派贾蔷走这一遭…… 但林如海知道,贾蔷南下之行所谋之事太过重要,不可不去。 便施了这苦肉计,由他开口,担负起此事的责任来,才能让贾蔷避开这一次注定又要尸山血海的屠杀…… 林如海看向窗外清冷的月色,心头轻轻一叹。 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愿贾蔷能尽快的,成长起来…… …… 第0915章 朕给他这个体面 隆安七年,三月初七。 一清早贾蔷便得了信儿,得知林如海昨晚连夜被送回宫来修养,唬了一大跳,连忙带人前往布政坊。 至忠林堂时,林如海仍在昏沉沉的睡着。 贾蔷叫来驻府太医,细细问过了病案,得知竟是操劳过度而病倒,心里就有数了…… 上一回他就问过林如海的身子骨,得到的答案是让他放心。 对于林如海的心性,贾蔷也算有所了解。 毫无疑问,称得上是当世名臣! 但又与寻常迂直的儒家士大夫不同,林如海活的要通透的多。 在历经几场生死后,尤其是夭独子,丧发妻,自身也于鬼门关内闯过一遭,林如海依旧愿意为黎庶奉献,为社稷操劳。 但却能掌握好尺度,不会将自己生生累垮…… 不过…… 贾蔷心里又产生了些不好的担忧…… 林如海的身子骨,怕是真的有些不妥了。 就如姜铎一般,都是老弱病残衰败之体,不然又岂能瞒得过太医? “没事,放心罢。就是操劳的有些狠了,太医都说了,好生休养几天就好了……” 梅姨娘带着丫鬟在内堂照顾林如海,一位八十多岁的宫中圣手老供奉在为林如海施针缓解。 贾蔷则同黛玉一道在外面坐着,见黛玉满面担忧不安,神情难过,他柔声劝道。 黛玉抿了抿嘴,缓缓点了点头,顿了顿,方抬起眼帘看向贾蔷,问道:“这两天,可忙不忙?” 贾蔷微微笑了笑,道:“都是安排下面人去做,倒也还好。” 黛玉一双星星点点的明眸望着贾蔷,轻声道:“若是爹爹……就先不办了罢……对不起。” 贾蔷闻言神情登时动容,原来聪慧如她,或许早也有了猜测。 可她这样娇柔的女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该有多忧伤难过…… “昨晚是不是难过了一宿?” 贾蔷起身走到她身边,挨着坐下后,握住她有些冰凉的左手,温声道:“同我说甚么对不起?莫说先生断不会有事,便果真有不好的事发生,我也必如亲子一般做一切该做的事。这一点,你是知道的。且先生在,你有父亲疼爱,有我宠爱。等以后先生不在了,你也有我疼爱,也有我宠爱……不过你放心,先生一定不会有事!”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小声道:“扬州齐家那位老狐狸身边有一个极好的郎中,那老狐狸能活这么久,全亏他家那个好郎中。此事还是齐筠上回被我灌酒吃多了后说漏了嘴,这次去扬州,我捆也将那郎中捆来。不过你别声张出去,不然那郎中铁定被人抢了去……” 能从林如海和贾蔷手中抢人的,普天之下也寻不出第二人来。 黛玉闻言,看着贾蔷点点头,道:“好!” 看其振作起来的精气神,显然也赞同贾蔷抢人…… 贾蔷笑了笑,正这时,却见梅姨娘从内堂出来,同贾蔷、黛玉笑道:“老爷醒来了,叫你们呢!” 二人忙起身往里去,梅姨娘笑道:“老爷知道姑娘把蔷哥儿叫来,还有些不大高兴,既觉得是大题小做,又以为是假公济私……” 黛玉闻言红了脸,道:“姨娘没同爹爹解释?” 梅姨娘笑道:“解释了……不过还是姑娘自己再去说说罢。” 三人往里,黛玉先去西暖阁暂避,贾蔷入内,正见老太医收起脉枕,叮嘱道:“林相爷,到底底子太薄,又有了春秋,经不起苦熬了……你看,修养一宿后,脉象就平稳有力了些,所以说还是要多多静养。至于补药……宫里赐下那么多大补之药,不过照我说来,大可不必。林相的身子骨也经不起这样进补,还是那句话,要静养。果真能撂开手凡事不理,静心修养上二年,总能补回来些……” 林如海半倚在锦靠上,微微笑了笑,道了声谢后,同贾蔷道:“蔷儿,送老供奉回宫。老供奉年岁大了,不好颠簸,用为师的车轿送回去。” 老太医闻言唬了一跳,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来时自有一顶绿呢轿,够用了。岂敢乘坐中堂相国的八抬大轿?” 林如海微笑道:“不是官轿,是我这弟子让人打造的私轿,比寻常轿子平稳受用些。老供奉,不必外道了。” 贾蔷一伸手道:“请。” 老太医无法,只能随贾蔷出去,坐上了一座外面看起来并不奢华,但内里却如同一间房一样马车,上面甚至还有一张软榻可以躺下…… 等送走老太医后,贾蔷急忙返回忠林堂,就见黛玉刚擦完眼泪…… 贾蔷上前跪拜见礼,道:“恳请先生,务必保重身体!” 林如海颔首叫起道:“不必担忧……皇恩浩荡,准了十日休沐长假,倒是能歇一歇了。只是,也做不了甚么事……我身子骨无大事,蔷儿,家里可都准备好了?” 贾蔷笑道:“准备好了,搭棚结彩,到处都是大红囍字。该发放的请柬,也都发放完了。” 林如海摇头笑道:“再三叮嘱你,成亲要低调。结果一个郡王,一个皇后亲侄儿给你四处发请柬。便是寻常亲王都没这样高调,昨儿半山公他们还取笑为师,说让他们家里面好一阵兵荒马乱。” 贾蔷嘿嘿笑道:“原不是我让他们去的,是他们自己来帮忙,非要去的。” 梅姨娘在一旁笑道:“都说蔷哥儿孤傲,如今看来,也围下不少人呢。” 林如海笑了笑,又同贾蔷语重心长道:“国事艰难,春旱的省份又添了一个四川,民生不易,这个时候太过奢华张扬,不是好事。今儿是送妆的日子,前些时候已经陆陆续续将玉儿她娘的那份嫁妆提前送过去了。如今这边只留了六十四抬,也算不少了……” “四川?” 贾蔷闻言脸色凝重起来,道:“先生,四川大旱,那可不大好办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今又是长江枯水时节,船都不好入蜀,只能走陆路。不大妙啊……怪道先生累倒。” 林如海点了点头,又道:“是难办啊,不过,为师与皇上建言一策……” 将昨晚养心殿之策说了遍后,贾蔷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天下那些大大小小的粮米商背后,哪个不是站着,或者就是士绅巨宦之族所开设? 天下士绅靠甚么去风花雪月吟诗作对逍遥快活? 靠甚么去兼并土地广纳奴仆? 说白了,就是收租,卖粮。 哪一次天灾,不是他们的一次集体狂欢? 林如海此计,就是要强行打断他们的狂欢,让他们要么丢脑袋,要么断财路。 哪一样,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天下士绅们知道此事,兔死狐悲之下,就可想而知,会对林如海怎样造谣攻讦了…… “蔷儿不必担心,为师所为,不止忠于王事,忠于社稷,更忠于天下黎庶百姓。褒贬自有春秋录,俯仰无愧天地心。一时之荣辱得失,不必放在心上。” 林如海安慰贾蔷道。 贾蔷点了点头,坚定道:“先生此策,可救百万百姓,天下自有公论!” 林如海笑道:“好了,这里没事了,你快家去忙罢。另外,还是要节俭简单些。你瞧瞧为师,明儿也起不来,陪你们来场大戏。” 梅姨娘为难道:“老爷,总不好委屈了姑娘。” 林如海摇头道:“不在这些,风光都是演与外人瞧的,日子过的好与坏,在天长地久。玉儿明白这一点,你也要明白。” 贾蔷嘿嘿笑道:“繁文缛节不必过多,不过排场嘛,还是讲一些的好。不是给外人看,我只给师妹看。” 林如海闻言,见黛玉一直红着脸低着头,也不言语,知道自家女儿还没到超脱这些的境界…… 不由笑了笑,道:“随你,去罢。”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看完林如海的医案后,叹息一声,神情担忧。 韩彬见之,面色凝重道:“皇上,林大人他……” 隆安帝摇了摇头,道:“熬的太狠,身子骨原就不好,需要静养……可如今的朝局,如何离得开林爱卿?” 韩彬闻言心里一叹,知道隆安帝不肯放人静养,便缓缓道:“往后,臣多盯着些户部事罢。对了,皇上,明日臣等也要告假半日,去林府吃杯喜酒。臣还要早些去,林如海病成这样,如何接待宾客?林家又无甚近亲了,臣去帮着操持操持罢。” 隆安帝闻言面色舒缓了些,颔首笑道:“嗯,应有之理。另外,林爱卿一直未曾续弦,所以皇后那边派了一个女官去,代皇后行母事。” 韩彬闻言笑道:“皇后母仪天下,为世间妇人表率。如此慈恩,也在情理之中。” 隆安帝笑了笑,忽道:“皇后和朕的元辅都出面了,朕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韩彬闻言,心头一动,看向隆安帝道:“皇上是说……宁国府那边?” 隆安帝“嗯”了声,道:“前儿朕将李暄寻来,告诉他不少御史上书弹劾他,身为一个皇子,却自降身份替一外臣行小厮跑腿的活计,坠了天家颜面。李暄素来顽劣惫赖,这一回却也认真的同朕上了一本,是给贾蔷表功的。除了历数贾蔷的功劳外,还将贾蔷的身世也翻出来晾了晾,言其何等孤零可怜,却始终心怀天下百姓,不计得失的效命王事……朕思量之,也有几分道理。所以,朕给他这个体面!” …… 第0916章 歌舞升平夜,提刀杀人时 夜。 宁荣二府张灯结彩,搭起了大大的彩棚。 无数仆婢来去匆匆,将洗晒好的金银器具收拾停当。 各式椅凳家俬备齐,小厮们将酒水堆成小山一般。 有男客吃的烧酒,有堂客吃的花雕和果酒。 门房处的知客们再三比对宾客名讳,西府甚至还比对起随行仆婢的名字。 和旁家登门便是客不同,明日所请宾客,在名册上有,那才能请入。 没有,便入不得。 丫鬟都是如此…… 宁安堂内正堂。 一群姊妹们看着新房布置,一个个眼都红了。 湘绣双凤挂帘、檀木雕福禄寿挂屏、紫檀嵌黄杨木雕云龙屏风、鹤顶双花蟠枝烛台、波斯短毛地毯、孔雀蓝釉暗刻麒麟纹三足香炉、黄花梨多宝格、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镜台、紫砂观音熏炉…… 贵而不俗,奢而雅致…… 迎春都艳羡笑道:“我就说,蔷哥儿再不能委屈林妹妹半点。” 探春笑道:“你这就想左了,真当这些都是蔷哥儿置办的?” 迎春迷糊道:“这洞房不是蔷哥儿置办的,还能是谁?” 一旁宝钗笑道:“一应家俬陈设都是林家的,你瞧那处……” 迎春看了过去,“哟”了声,奇道:“怎这新房里还摆一粗苯蠢物?瞧着倒像水缸……” 宝钗笑了起来,道:“瞧着虽不起眼,却实是西周重器,虢季子白盘。我也是机缘之下才得闻此物,方才瞧见了,起初还不敢认,直到看了铭文才确定是此物。只此一件宝物,便是价值连城。贾家虽贵,却也拿不出这样的文华重器。此物堪称绝品,若是让外面那些大儒知道了,怕是天天都要上门讨要观看。” 湘云在一旁笑道:“如此说来,分明是林姐姐下嫁了。” 众人大笑起来,正这时,见贾蔷和李纨带着贾兰、贾菌进来。 姑娘们就知道是来压床来了,贾兰、贾菌与诸位长辈姑姑们见礼罢,就规矩的站一旁。 李纨笑道:“方才老太太还打发人去园子里寻你们,没寻着,我就猜着必是在这边了。” 探春奇道:“寻我们做甚么?明儿我们又不必去见外客。” 李纨道:“也没甚么,原是让你们过来添些人气帮帮忙。怎都在这里,没去给凤丫头和尤大嫂子搭把手?” 迎春笑道:“有二嫂子、尤大嫂子还有蔷哥儿舅母和表姐在,我们过去只是添乱,蔷哥儿舅母还总是对我们客气,实在受不起……” 惜春笑嘻嘻道:“蔷哥儿舅母倒也罢了,只他姐姐,也叫我姑姑,怪不自在的。” 众人又笑了起来,贾蔷道:“你不会同她说,各论各的?” 惜春将头靠在迎春胳膊上,笑着摇了摇。 对于贾蔷能与黛玉成亲,惜春心里是极欢喜的。 若只娶一个尹家郡主,那她这个还未长大的堂姑姑,身份就尴尬了…… 如今黛玉却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姐,再不用担心以后无家可归…… 看着惜春一笑后,贾蔷同李纨道:“快让他们两个滚一滚,拘在这做甚么。” 一行人就进了里间洞房,洞房门上有洞天二字,寓意此处为福地。 又有一联,书曰: 天作好合富贵永,五世其昌寿绵长。 此为天子御笔。 洞房内正面墙壁上,供着天地神的像,前面还设一香炉。 所以拜天地,便是拜此像。 再往里去,便是一张黄花梨双月洞八宝床。 上悬牡丹彩绣织金帐。 早有儿女双全的妇人将床铺好,贾兰、贾菌两小站在跟前,神情严肃,看起来颇为紧张。 贾蔷呵呵笑了起来,李纨也笑,开口念念有词道:“童子滚滚床,喜庆传八方。求得贵子来,定是如意郎。孝敬父母先,光宗耀祖强。春宵值千金,日后好梦长。” 读罢最后一句时,俏脸微红。 悄然看了贾蔷一眼后,同贾兰、贾菌道:“去了鞋,上去打滚儿,多咱我不说了,你们多咱停下来。” 二小连连点头应下后,去了鞋上榻,就开始打起滚来,李纨含笑念道:“一滚金银满地、二滚子女双全、三滚平安康泰、四滚龙凤呈祥、五滚五福并跟、六滚如意吉祥、七滚万事如意、八滚家业兴旺、九滚平安昌盛、十滚地久天长!” 话音落,两小停了下来,赶紧下床来。 贾蔷随手取出来两个红封笑呵呵的递过,贾兰、贾菌笑着接下后,李纨就让他们先去了。 看着贾蔷笑呵呵给红封的一幕,不知怎地,宝钗心疼的厉害。 这些事,原该由娘老子来做的…… “爷!” 贾兰、贾菌刚走,诸姊妹也要回西府去,就看到李婧风尘仆仆的赶来。 让众人惊恐的是,虽然看得出李婧特意换了身新衣裳进来,以避免冲撞了新房,可她发梢上、耳朵边和脖颈处,仍可看见血迹。 看出众人的害怕后,李婧下意识的抹了把,就变了面色,懊悔道:“我真是该死,刚才没发现。” 说罢忙退出新房,在外面寻了块帕子仔细擦抹干净后,方在门口候着。 贾蔷出来后问道:“怎么回事?” 李婧羞愧道:“是我太着急了,应该沐浴了再来……”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李婧忙道:“明儿是爷大喜的日子,虽然先前已经抓了不少,并放出风这类人会追究其背后帮派、家族,可仍有不少不死心的,想在明儿生乱。除了些江湖人士外,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埋伏在爷明日迎亲的路上……” 贾蔷点了点头,却先同李纨并诸姊妹们道:“小事情,你们先去西府罢,稍会儿我就过去。” 李纨等虽担忧,却也知道轻重,没有留下来添乱,先行离去。 等她们走后,贾蔷问李婧道:“怎么知道那些人是埋伏我的?” 李婧道:“沿途所有的茶楼酒馆客栈门铺,全都盯了一个多月了。甚么样的人会出现,掌柜的伙计都有数。那种脸很生,来了就沿街的窗子而坐,身上还带有家伙的,一看就有问题。而且是不是练家子,也都瞧得出来。如今大部分都还在盯梢中,我就来跟爷取个主意,还向上回那样最好生擒抓捕,还是可以下杀手?” 贾蔷沉声道:“上一回留下那些人,是为了发出警告声。如今既然已经发出过警告,再来送死的,就不必留手了。今晚出现之人,不留活口。还有,尽可能找到那些人背后到底藏着何方鬼怪。查出来后,先别作声色,待明日我迎亲之时,送他们上路。” “是!” “注意安全!” “是!!” …… 神京北城,大宁坊。 一座二进宅第,在都中平平无奇。 宅子的主人是一举人出身的士绅,平日里颇有贤名。 既能与青衿文人来往,又不以贩夫走卒为鄙,便是街坊屠夫,也能交谈数语。 所以,其府上宾客纷杂,也不招人眼目。 内宅,后堂。 百余模样奇特的人士聚集于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文弱书生,还有粗糙屠户…… 正中间坐着的,正是宅院主人,京城举人孙化。 而其真实身份,实为漕帮内三堂正道堂之护法尊师。 漕帮内部虽以丁家为主,但这些年来,漕帮四处兼并壮大,帮内早已是良莠不齐,山头林立。 原先运河之上漕帮一门独大生意红火时,丁家父子尚且能镇压的住各路认投吞并来的人马,可如今德林号名下的漕运船队,规模虽还不及漕帮,但凭其高效,和强大无匹的后台跟脚,已经能在运河上同漕帮分庭抗礼。 最重要的是,分润走了一半漕帮的利益。 这样的损失,对于如此庞大的一个帮派来说,就算还称不上毁灭性的打击,其后果也绝对严重。 帮内怨气四起,只是丁家如今有贾蔷和林如海在背后,其他人再怎样愤怒,也无法改变甚么。 非但如此,丁家父子明显还借贾蔷的身份和势力,不断的清洗漕帮内部势力。 其他人不是没想过动手反击,可是丁皓自身就是个老狐狸,手段高绝不说,又有极其强大的官方背景。 尤其是,丁皓之子丁超,还在贾蔷麾下的德林船队领事。 即便他们除去丁皓,丁超也会携贾蔷之势将他们碾压的粉身碎骨。 所以,此辈要行釜底抽薪之绝计,只要除去贾蔷,在扬州时就有“病阎王”之名的林如海悲怒之极下,必死无疑。 如此,趁丁家父子未作准备之际,联手将其铲除,到时候漕帮仍是运河之主! 没了德林号,有数十万漕帮兄弟在,漕帮高层依旧吃香喝辣! “这一次,不止咱们动手。就我所知,山东白莲残余,还有山西晋商那边的刀客,湘西那边苗人,扬州那边的盐商残余,都有人进京。咱们的人手不要急,等他们先动手,引起混乱后,再趁乱行事!靳三,那把火器你操持的可熟悉了?” 孙化说着,看向墙角一“孩子”,此人看起来和六七岁孩子一般高矮,实为“侏儒”。 靳三闻言笑的如同野鸭,道:“大尊师放心,这火器我也打了不少子药了,用布裹着当扁担扛着,没人发现的了。等那忘八骑在高头大马上,得意洋洋的路过时,我再点火喷死他!对了,大尊师我还会暗器功夫,飞石打的又狠又准,等杀了那忘八肏的野种,再往轿子里打一镖石,必送那娘们儿和贾蔷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到时候,大尊师可要记我两份功才是!” 孙化闻言大笑道:“好说,好说!明日事成后,正道老爷那绝不吝啬封赏!到时候……” “砰!” “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 孙化话都未说完,忽地内堂大门被人暴力推开,数十把钢钎发出破空声,呼啸袭来。 堂内诸人再没想到,会有外敌在一点动静不发出的情况下杀进内宅来,没有预防之下,只一轮破杀就死伤大半。 剩余之人也是惊魂未定,在一片惨叫声中,看着一群身着黑衣的人马杀了进来。 无论死活,举刀就砍。 很快,地上的痛苦哀嚎声就断绝了。 孙化方才侥幸逃过一劫,此刻看着这惨无人道的一幕目眦欲裂,心知必死之下,他看着为首一年轻人厉声道:“你是甚么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忽地,孙化想到了甚么,颤声愤怒道:“你是宁国公的狗腿子?” 为首年轻人看着他笑了笑,轻声道:“大尊师说的对,在下正是宁国麾下忠犬赵师道。今日,特意送漕帮内三堂大尊师上路。且慢行,你的家人儿女,很快就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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