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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称赞。 所有人都以为,大燕在景初朝后,会迎来一个不逊景初年的盛世。两代贤君相叠,大燕也必将迎来可比肩文景、贞观的大盛世。 义忠亲王当年,也的确做出过不少功绩,提拔过不少贤臣。 你恐怕想不到,连荆朝云甚至半山公,还有先荣国以及东府代化公,以及不少元平功臣,当年都得过义忠亲王的赏识和重用。便是宗室诸王中,义忠亲王也让多少人心服口服。 说句不恭敬的话,论口碑,当今与义忠亲王,都远不能比。 后来,义忠亲王虽然败了,可是,对于那些老臣而言,这份香火恩泽,并未散尽。 你难道没有发现,连皇上,都要对李皙另眼相看么?” 贾蔷有些头疼道:“先生,我倒不是想主动招人他,可有的时候,想躲都没地儿躲。当初薛家薛蟠从丰乐楼买的那个花魁,名叫花解语者,后来被安置在宁荣街后院不远处。因担心此女来历不明,所以早早就安排了人在暗中观察,结果发现,居然常有人借卖花卖米卖糖人的机会,和那处小院联系。而那些暗人,便是来自丰乐楼。丰乐楼的背后,则是宁王府。还有那冯紫英、蒋玉涵,都和那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人还几次三番往府上送礼,请我去王府做客……实在难缠。” 林如海闻言,想了想道:“虽是如此,你且别急,这些事,原也不是急于一时的。眼下朝堂上眼见就要生出莫大风波来,可等浑水之际,再来摸鱼。” 贾蔷好奇道:“先生,如今还在国丧,怎又有大动静了?” 林如海眉眼间皆是肃穆色,道:“这一次京察,注定不比寻常。皇上手段高绝,不急着召半山公等人回京,便是为了杜绝新旧党争内耗。皇上要让景初旧臣内部自查,明言必是要留一部分忠臣。眼下,虽谈不上人人自危,但也好不到哪去。最让人意外的是,昨日大理寺寺卿宋昼上书,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之子,枉法狂纵,奸污民女,打死百姓多人,险些招致民乱。这份折子虽然被压在军机处,只几位大学士和皇上知道,但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果真这个口子炸开,后面紧接着的必然是狂风暴雨。这个档口,你万不可出头。否则,稍有不慎,便要化为齑粉。蔷儿,再等等,时间在我们。” 贾蔷闻言,缓缓点头,道:“这样的朝堂斗争,实在让人心惊胆战,动辄就是灭族之祸。只是,好端端的,宋家怎会去招惹赵家?” 林如海轻声道:“你难道不知道,那赵东山所娶的续弦妻,是荆朝云的寡妹?惹祸的那两个赵家子,正是荆朝云的亲外甥。” 贾蔷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该说甚么。 不过想来,荆朝云和赵东山两人,此刻怕是不好受罢? “先生,皇上不是已经说过,一定会保全荆朝云么?” 林如海闻言,忍不住冷笑了声,道:“保全?当然会保全。你且看罢,荆朝云一定会活到七老八十。但怎样个活法,却不一定。” 就在贾蔷感觉遍体生寒时,忽听书房门打开,转头看去,就见梅姨娘和黛玉进来,梅姨娘手里托着一托盘,上面放着一盅药膳,笑道:“本不想打扰老爷和蔷哥儿说话,可这药膳又不能热,眼见着要凉了,只能端了来。” 林如海微笑道:“也没甚么要紧事了,正好。” 黛玉近前,没好气的嗔了贾蔷一眼,又问一遍道:“你今儿来,做甚么来了?” 贾蔷干咳了声,道:“和先生说些小事,大事得跟你说。” 黛玉闻言,俏脸飞红,警告道:“你若敢胡说,可仔细你的皮!” 贾蔷忙道:“哪里敢胡说?是这样,前儿贾琏不是搬回去了么,和二婶婶又闹了场,二婶婶人都昏死过去了。我瞧着不大好,就想去尹家,请尹家郡主过去再给她扎扎针。二婶婶那脾气……我担心能把她自己怄死。但请尹家郡主到家里来,必是要来请示一番的……” “呸呸!” 黛玉气道:“你再胡说!” 梅姨娘也不高兴了,正色道:“这话断不能这样说,传出去岂不成了我们姑娘容不下尹家那位郡主了?她要是个好的也则罢了,偏她口不能言。蔷哥儿这样说,是在给我们姑娘头上添恶名呢。” 贾蔷忙赔笑道:“失误失误,没想那么多。不过确实过来想言语一声……要不,妹妹今儿和我一起回贾府?” 黛玉闻言心动了,一旁林如海却摆手道:“今儿就不去了,不要小家子气。” 黛玉闻言,只能作罢。 贾蔷忽然想起一事来,对林如海道:“先生,前儿去尹家,皇后娘娘还让我和恪和郡王帮她送了封信。信是给尹家太夫人的,让太夫人劝尹家大老爷尹褚,虽皇上重赏升官,也不可就任,必须推辞了。说是外戚要守好外戚的本分……我瞧着尹褚虽不大甘心,却也不敢违拗皇后娘娘和尹家太夫人的意,只能答应下来。” 林如海闻言,眼睛微微眯起,叹道:“虽古往今来之贤后,也莫能与皇后娘娘相比啊。” 贾蔷笑了笑,道:“确实如此。”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后,撂开此节,又说了起子闲话后,贾蔷起身告辞。 离去时,贾蔷对有些闷闷不乐的黛玉道:“过两天我来接你!” 黛玉哼了声,道:“那也不必,我还要在家多陪陪爹爹。” 看其星眸中的眼神,贾蔷明白,他要是把这话当真,日后怕真要仔细他的皮了! 因而呵呵小声笑道:“先生公务繁忙,有姨娘照顾就好了,你在家,净是添乱,还是去贾家的好。” 在黛玉啐声中,贾蔷哈哈笑着离去。 待到了尹家,见尹子瑜已经准备好了药箱,还让一个嬷嬷抱着一摞书,一个嬷嬷捧着显微镜盒子。 贾蔷笑着见过尹家太夫人并秦氏、孙氏后,接了人,直往贾家而去。 …… 第0515章 凤姐儿惊恐 宁府西路院,贾蔷小院后,平儿新居的小院内。 凤姐儿躺在架子床上,看着用云锦缝制的被褥,连锦靠都是。 上面大红的鸳鸯戏水让她觉得有些刺眼。 一阵阵啧啧冷笑,倒让平儿吃不住,啐道:“奶奶少作怪!” 凤姐儿气骂道:“放屁!我作怪?你自己看看,这屋子里的家俬陈设,哪里还像是一个房里人该有的,便是寻常官宦人家的正室太太都当不起。让老太太看到了,不骂你轻狂才怪!今儿尹家郡主过来给我瞧身子,看到这些,你让人家怎么想?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的昏了头了,也不怕折了你的福!” 平儿闻言,顿时紧张起来,道:“我原也觉得不好,奢靡忒过了些,可是我们爷非让这样摆,我都说了,我哪经得起这些……” 又不安,又甜蜜。 她知道自己的本分,可贾蔷强行让她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若说她心中没有感动,那才是哄人。 凤姐儿见此抽了抽嘴角,愈发咬牙道:“真是坏透了的浪蹄子,故意说这些气我?” 平儿没好气道:“是奶奶在臊我!” 二人拌了起子嘴后,凤姐儿有些畅快的舒了口气,她摆摆手道:“罢了,有蔷儿这样宠着你,倒也没甚么。那尹家郡主是个明白人,那样聪明,不是那等心蠢愚昧的,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不过,得对人恭敬些,打心里敬着。她来头实在有些大,连老太太、太太都陪着好呢。” 平儿笑道:“这还用奶奶吩咐?我多咱对人不恭敬过?我可不像奶奶。” 凤姐儿气笑道:“罢了,你如今膀子硬了,我也掰扯不过你了。不过,好些日子没这样畅快了,丰儿和绘金好是好,可没人敢和我吵嘴,不爽利。” 平儿笑道:“这叫甚么道理?她们若果真敢和你吵嘴,你还不拾掇她们?我虽也是当奴婢出身,可到底和奶奶一般长大,情分不同。” 凤姐儿越听越后悔,咬牙道:“当初就不该把你给了蔷哥儿!果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全便宜他了……” 话刚说完,登时反应过来失言,俏脸红若云霞,艳若桃李。 平儿虽没说甚么,但取笑了两声,恨的凤姐儿抬手就打。 只是她如今病体娇弱,打也打不疼。 平儿劝道:“好歹先保养好身子罢,如今这一病,也算是好事。前些年你强撑着,累得甚么似的,心思又重,觉也睡不踏实,平日里气性又大,熬的狠了,这次累在一起才病成这样。不过我们爷说了,眼下病倒,比日后病倒还好些。” 凤姐儿闻言不解道:“甚么意思?盼我早点死?” 平儿白她一眼,道:“我们爷说,眼下奶奶还年轻,正是身子骨恢复最快的时候,眼下病倒了,好生养一场,就能养过来,连往日里积累下的沉珂病根也一并去了。可等再熬几年,中间再生个一儿半女,元气大伤,那小病根才会真正熬成大病根,早晚要出大事。所以这一次奶奶病倒,便是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凤姐儿闻言,心下感动,嘴上却不承认,还取笑道:“你懂个屁的塞翁失马?哪来的酸气?” 平儿却抿嘴笑道:“奶奶不知道?如今我们府上的丫头,都是要识字的。香菱原本就识字,晴雯也开始学了。十二小戏官个个都识文通墨,我们爷说,她们典故用的比秀才还好。所以,我也开始学起来了。再过二三年,奶奶有不认的字,可以来问我呀……哎哟!” 身上挨了下后,平儿痛叫了声,可随即还是大笑起来。 凤姐儿气个半死,道:“都说甚么主子养出甚么丫头,你如今那主子坏透了,最会作践人,教得你这丫头也跟着学坏了!你且给我等着!” 这话说完,连平儿的脸也红了,嗔道:“奶奶又说疯话!还说不许我提半个字,你自己倒是句句不离!” “扯你娘的臊!我哪里……” 凤姐儿闻言反口骂道,可想了想,也自知又失言了,跟着不自在起来。 不知想到了甚么,只觉得面皮愈发滚烫…… 正这时,外面响起丰儿的声音:“姑娘们来了!” 二人唬了一跳,平儿忙站起来,对凤姐儿道了声:“我出去迎迎。” 凤姐儿皱眉道:“她们怎么来了……”不过还是道:“你先迎进来罢。” 平儿出去,就见宝钗、湘云、宝琴并迎春、探春、惜春俱在,她上前要见礼,却被宝钗一把拦住,嗔怪道:“这是在赶人呢!” 探春也笑道:“可见我们是当了恶客!” 平儿急道:“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哪里敢这样……” “好了好了!” 宝钗拉起平儿的手笑道:“你和凤丫头真真是两个性子的,她是把谁也不放在眼里,你是把自己不放在眼里。她该好好和你学学,你也得学学她。” 平儿哪里肯轻狂,迎着一众姊妹进屋。 她好奇道:“宝二爷今儿怎没来?” 湘云哈哈大笑道:“快别提了,这会儿还在荣庆堂上抹泪呢。” 迎春温声笑道:“若是自家姊妹,倒是不妨跟着来坐坐,可今儿来的是尹家郡主,老太太、太太都不许他过来,可难过坏了。” 平儿不好说甚么,吩咐了绘金、丰儿去备茶后,引着众人进了中堂。 甫一进门,姑娘们就纷纷惊叹起来,让平儿很有些不自在。 然而素来崇俭的宝钗见了,一怔之后却是笑道:“可见姐姐如今是跟对人了,比跟着凤丫头竟强十倍也不止。” 探春啧啧笑道:“看来蔷哥儿是真疼姐姐,这地儿还真是……” 平儿秀美的脸上满是羞容,解释道:“原不该这样轻狂,回头就让人收起来。” 宝钗忙道:“既然是蔷哥儿如此布置的,说明家里不缺这些,收在箱子底做甚么?再说,我们来作客,回头你将这些东西收起来,他必怪我们多嘴。” 探春笑道:“快进去瞧瞧二嫂子罢,不说这些了。” 一众人进了里屋,愈发不会说话了。 就看到里面的家俬陈设比中堂还要华贵些,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床榻上悬着天青织金帐,榻边设一铜刻梅花三乳足香炉,又一珊瑚木座屏式灯架。 榻前摆一金丝锦织珊瑚地毯,地毯前是半面折起来的玉刻湖光山色屏风。 屏风后摆一金丝檀木小圆桌,上面摆一龙泉窑缠枝莲纹壶,和四个莲瓣纹鸡心小碗。 圆桌后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仇英的《吹箫引凤》图…… 看到这些,连宝钗也说不出话来了。 心中未尝没有认为太过了些…… 平儿都不知该说甚么好了,倒是凤姐儿懒洋洋笑道:“这平儿原不是寻常的房里人,替蔷儿操持那么一大摊子事呢,又是新进门儿的小媳妇,多疼些也是应该的。你们哪个也不必羡慕,将来你们的新闺,不比这更好?” “呸!” “二嫂子疯了!” “病着也管不住这张嘴!” 一阵啐笑声后,探春笑道:“我们能说甚么,哪怕再好十倍也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道,那位郡主瞧见了这气派,会不会多心?” 湘云问平儿道:“蔷哥哥怎么同你说的呀?” 众人看了过来,平儿红着脸忍着羞小声道:“我们爷说,在最美好的年纪,理应享受最美好的东西。现在不受用这些,难道等七老八十了再住?左右东西收在库中也是浪费……” 诸姊妹无不惊叹拜服,独宝钗犹豫了下,小声问道:“这些物什……是原国公府库中的么?” 平儿忙解释道:“并不是,是我们爷让人从万宝楼淘换回来的。” 宝钗闻言,有些歉然,道:“非我多心,只是你们府上的情形,着实有些复杂。” 平儿愧疚道:“我只担心因为这些,若是果真惹出甚么不该的事来,虽死也难赎这罪过了。” 宝钗等人忙劝道:“这叫甚么话,既然是蔷哥儿让你住的,你住着就是。” 话音刚落,就见香菱引着小角儿和小吉祥一阵风一样跑了进来,呼哧呼哧喘息着,说道:“来了,郡主来了!” 说罢,给宝琴使了个眼色后,又“嗖”“嗖”“嗖”的消失。 宝琴见之馋坏了,跟宝钗申请了下,等看到宝钗点头后,方开心一笑,转身跑开了。 凤姐儿在床榻上看着,笑道:“也难怪西府的丫头都羡慕东府,连琴丫头都跟着顽疯了。到底没有当家太太管着,一个个可劲儿的野。我瞧着,林丫头将来也未必愿意拘束她们,可是得了她们的意了。咦,不对,宝丫头日后也要跟着过来,哎哟,那她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话音里带着取笑。 宝钗不理她,对其她姊妹们道:“咱们出去迎一迎罢,迎一迎就走,不耽搁正经事。” 探春也笑道:“是极,真论起来,我们几个还是长辈的,不该让人难当。” 一行人出去,平儿也迎了出去,站在院门口,就看到一架马车自外驶来。 马车后面还跟着两个婆子,各抱着不少东西。 贾蔷和尤氏走在前面,宝琴、香菱、晴雯、小吉祥、小角儿、银蝶、炒豆跟在后面。 到了院门口,马车停下,婆子上前放下脚蹬,打开车门,尹子瑜自马车上下来。 宝钗先迎上来,福了一福,行了见礼。 尹子瑜微微颔首浅笑,而后湘云、三春姊妹上前,也见了礼。 这一次,尹子瑜却侧过身去,算是只受了半礼。 如今毕竟没有名分,连亲也还未定,所以以她郡主之身,受得起礼。 但到底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要不发生捅破天的大变故,只要贾蔷不想和尹后决裂,或是尹后不想和贾家并林如海结成死仇,这门亲事便是板上钉钉的。 所以,对于贾家的一些长辈,尹子瑜不好受全礼,因此只收一半。 虽只避让了半礼,可在贾家姊妹眼里,尹子瑜的形象愈发善良起来。 上一回她先一步与黛玉行礼,已经让诸姊妹们背后赞了又赞,这一回只受半礼,回头少不得又是各种褒赞。 见礼罢,探春对贾蔷笑道:“如今终于见着贵客了,留下宝姐姐在这里候着,她是郡主的女官,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和郡主有正事,等下回,我们姊妹再好生招待郡主。” 贾蔷也未强留,点头道:“劳烦你们了。” 三春笑了笑后,又与尹子瑜福了福,这一次,尹子瑜则是福身还了一礼。 这一下,连迎春都喜欢上她了。 这般做派,显然是已经认下了这三位“长辈姑姑”。 若非是别礼,三春都要准备见面礼了。 等她们离去后,贾蔷让香菱帮她抱一个木箱,他则从另一个尹家嬷嬷手里接过显微镜的木箱,又让尤氏请两位嬷嬷去吃茶后,方引着尹子瑜和宝钗进入小院。 香菱放下木箱后忙去和平儿一道去斟茶,而尹子瑜进入中堂后,也是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此地竟会如此奢华。 若此处是宁府正堂也则罢了,可方才她便已经知道了,这里只是贾蔷一个房里人的院子。 宝钗原想着替平儿解释一番,不想贾蔷自己就说了,道:“我和人合伙开了个万宝楼,专收一些内囊耗尽的高门大户的家俬古董,然后再转卖出去,生意还不错。只有些东西实不大好卖,库房里搁着还占地儿,就都拉回家了。 原本府上的库房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这些顽意儿。大房几代人,旁的东西没攒下甚么,倒是把这些劳什子家俬攒了几库房。我寻思着,这一套再丢库房里白放在那落灰也是浪费,不如拿出来使了。如今用了,看起来有些奢靡,但不用白损耗着,岂不更奢靡?我本意无所谓这些,不过是当寻常家俬在用……坐。” 尹子瑜闻言眼睛忽地一亮,看着贾蔷微微颔首。 落座后,见中堂桌几已经摆好了纸墨笔砚,笑了笑后,提笔书道:“若只是用其本性,桌椅便是桌椅,茶盅便是茶盅,无谓之精瓷亦或粗瓦,那自无不可。”看她神情,显然很高兴贾蔷能有如此心境。 贾蔷见了笑道:“原是这个道理!我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不爱讲究排场,有好的自然吃好的,没好的时候,和亲兵们一个锅里搅勺子也使得。这些家俬陈设摆在这,我瞧着也就那样,偏她们自己惶恐的不得了,觉得奢靡忒过了些,宁肯收在库房里落灰。我便告诉她们,是她们心中先有了奢靡和贫贱之分,若本身不讲究这些,这些又值当甚么?可惜她们听不懂,我就换了种说法,告诉她们,别管贵贱,只要觉得好看就行。女孩子最美的年纪,就该用最好的物什。诶,总算暂时说服了。” 尹子瑜闻言浅浅一笑,略略思之,又落笔道:“我听五哥与老太太说,你们合计的那营生,因变故而短了银钱。五哥又说,你名下许多营生,因国丧都停了下来,怕是颇有难处。老太太不好当面说,忧你面子抹不开,就让我转告于你。国公府的家业,无论是大房还是三房,原本都是你的。你虽允诺过,但虽如此,那些仍是你的。侯爷,方为一家之主。所以,果真需要用银子,或是用甚么别的东西,该用当用。莫要画地为牢,自己困住了自己。” 贾蔷见之一笑,道:“这个五哥……怪道方才老太太宽慰于我,二太太也是欲言又止,倒让她们操心了。不过,这话晚说了一天,昨儿才在我先生那支了一大笔,够用了。等下一次,再从库中支取罢。” 尹子瑜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又落笔道:“去施针罢。” 贾蔷点头起身,宝钗从旁边拿起药箱,一起入了里间。 至里间后,凤姐儿挣扎着要起身见礼,贾蔷忙道:“你可安生些罢,折腾这些虚礼,出了问题还得郡主受累替你施针。” 凤姐儿惭愧笑道:“我这身子骨,原也只这样了,本不该劳烦贵人的。” 尹子瑜摇头浅笑,自药箱中取出脉枕后,凤姐儿将右手放在其上,由尹子瑜听起诊来。 尹子瑜听了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极清秀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疑惑,眉头微微蹙起,收了手,见宝钗已经送来了纸墨笔砚,她起身来到小圆桌前,落笔写道:“记得先前西府二爷并未回那小院住,这几日是回来住了么?” 贾蔷见之,后背忽地一凉,点点头道:“对,贾琏这几天身子骨好了许多,刚搬回去,怎么了?” 尹子瑜闻言,满是静韵的眸眼中浮过一抹羞涩,但随即平静,她落笔书道:“没甚么,原是好事。” 贾蔷心里唬了一跳,追问道:“好事?甚么好事?” 床榻上凤姐儿也变了面色,和平儿对视了眼,眼中惶恐,这才几日功夫,总不可能是喜脉罢? 宝钗微微纳罕的看着这一幕,不解其中深意。 尹子瑜见贾蔷追问,迟疑了下,方落笔书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二奶奶体内原积郁邪火,如今散了邪炙,身子反倒好了大半。” 写完,尹子瑜罕见的不敢去看贾蔷。 虽医者父母心,原无不可告之之症状,可道理如此,做起来却难。 贾蔷看到这种纸笺,心里反倒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怪道古人说阴阳交泰,咳咳……”见满屋女孩子都红了脸,贾蔷适可而止,正经问道:“既然已经好了一大半,那就不必施针吃药了罢?” 尹子瑜想了想,道:“针就不必施了,先前的药方再添一味药,再减两味药即可。” 说罢,重新写了张药方出来。 等写罢,贾蔷笑道:“那行,这边就到此罢,咱们去前面我的小院儿里,我教教你西洋医术里的一些奥妙。” 虽然他很想问问,方才是怎么诊断出来的,可又一想,问了也白问,不如不问。 与不敢抬头见人的凤姐儿和平儿告辞后,贾蔷、尹子瑜和宝钗三人,又前往了前面小院。 第0516章 帮你数数心跳 贾蔷三人走后,平儿一下捂住胸口,大口喘息着,面上冷汗都下来了。 凤姐儿比她也好不到哪去,却还是嘴硬骂道:“瞧你这熊样!” 平儿气道:“奶奶少逞能!今儿果真号出来是喜脉,奶奶还活不活?” 凤姐儿恨的咬牙,心里虽后怕,却仍道:“我怕甚么?是我的过错?贾家爷们儿一个比一个可恨,大不了我说出来,一拍两散,死个干净!” 平儿闻言心里就不舒服了,道:“那也不是我们爷故意的,不过走错了方向,岔了道。果真闹开了,他也未必有事。” 凤姐儿抬头在她胳膊上抽了下,怒道:“你这浪蹄子肏鬼呢?他未必有事,我就该死?合着我白被他作践成那样,到头来反倒派我的不是?” “好了好了好了!” 平儿听不下去了,双手连连摆起,道:“快别说这些了,谁派你的不是了?眼下是……我们爷和尹家郡主自不会往外说,可宝姑娘怎么办?” 凤姐儿闻言,丹凤眼微眯,道:“宝丫头素来藏愚守拙,不该理会的事,半句也不会多说。若是果真有了,那必是藏不住了。可若只是……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怎会多说?不相干。” 平儿提醒道:“旁人不说,难道姨妈问起来也不说?” 凤姐儿闻言,变了面色,仔细想一想,还真有这样的可能,她沉吟稍许后,对平儿道:“你去寻她,同她说,我原是因为这个才气成这样的,让她莫要与人多说。” 平儿迟疑道:“会不会,反而露了马脚?宝姑娘最是聪慧过人……” 凤姐儿使狠道:“左右和她不相干,露了马脚,让你们爷去处理。他造下的孽,凭甚么让我提心吊胆?去,让绘金、丰儿叫车来,我要回去了,一辈子都不来你们府了。你以后有事,就去西府。” …… 平儿前院。 尹子瑜看着寻寻常常、简简单单的家俬,连个正经古董也没有,愈发相信了贾蔷先前之言,对他的看法再度变了些。 贾蔷自然看出她目光的变化,笑了笑没多说甚么。 落座后,晴雯来奉了茶。 看她颜色出落的极好,尹子瑜与她浅浅一笑。 尹子瑜常年来往宫中,静气中亦带着从容的大气,合在一起,岂不就是贵气? 晴雯见了,笑容有些僵,犹豫着是不是要和头回见黛玉那样给磕个头…… 贾蔷看她那不自然的模样,摆手笑道:“这丫头手脚极巧,脾气却是一块爆炭,平日里和我也敢顶嘴,这会儿倒是知道厉害了。你怕甚么?下去顽罢。” 晴雯闻言,心里明白,这位到底还是不及黛玉,想明白这点,心里反倒开心起来。 贾蔷能不以皇后侄女、堂堂郡主为尊,说明他是个念旧情的人,有骨气,也有人情味儿。 念及此,她抿嘴一笑,桃花眼里也不慌张了,嗔了贾蔷一眼后,转身离去。 贾蔷也没想到这丫头心里那么多戏,见她放开了,也不理会了。 又对侍立在一旁的宝钗道:“薛妹妹也坐下罢,我要给郡主授些课业,功夫教久,你总站着也不像。” 宝钗忙笑道:“蔷……哥哥不必理我,原是我的本分,不当紧的。” 听闻她这样的称呼,贾蔷呵呵笑了起来,多看了她一眼。 宝钗也叫的很是害羞,不过再想想也没甚么,便也坦荡起来,盈盈看了贾蔷一眼。 尹子瑜落笔书道:“不必拘礼,我屋子里,便是丫头也随意些,何况女官非婢女。” 宝钗见了后,犹豫了下,才福礼谢过,到客位让出首座后,寻了把椅子坐下。 贾蔷又是一笑,然后见尹子瑜从一木箱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来,轻轻推到贾蔷面前。 贾蔷翻开后,看了看讲道:“头部,其实可讲的不多,便是西洋的郎中们,此刻对头部明白的也没多少。但有一点肯定和咱们的说法不同,就是人想事情、思考事情、学习事物,是用头脑,而不是用心。咱们常说,‘可记在心里了’,‘心里明白’,说谁‘生了七窍玲珑心’,其实都是头脑聪明。而人的死亡,指的也是脑死亡。姑娘是学医的,当知道头部的死穴最多,不可轻碰,是不是?” 尹子瑜缓缓点头,并提笔做了些笔迹。 这一幕,让宝钗看到后,简直感到震惊…… 她是真没想到,贾蔷竟还有此才! 原本,宝钗还以为贾蔷只是寻个由头,请了尹子瑜上门来做客。 谁能料到,居然真的是在讲学! 等尹子瑜记罢,又听贾蔷讲道:“好些人爱吃酒,爱吃肉,尤其是肥肉。吃的肥头大耳,以为福相,其实不是。西洋人解剖过不少人的尸体,结果发现,肥胖之人的血路……也就是血管,会因为肥胖而变得油腻狭窄,旁的地方且不说,一旦脑部血管也如此,那么人就会常常觉得头晕昏睡,还有可能偏瘫,这也是中医中所说的中风的缘由之一。” 尹子瑜闻言,眼睛登时明亮,提笔记下。 宝钗听了,却唬了一跳,怎么连尸体都出现了,西洋的郎中,还解剖尸体? 再一听胖子居然会中风,又唬了一跳…… 等尹子瑜记完,接下来,贾蔷摸了摸脖颈处,道:“这里有趣,有食道和气管两处。常听人说,喝水呛住了,或是吃饭时米粒进错了位置,走错了道,引起剧烈咳嗽。气管在食道前方,喉结在下,二者是邻居,气管和食道共同开口于喉咙,咽部吞咽是气管开口关闭,以避免食物进入气道,气道通肺部,食道通胃道,气管是呼吸道,食道消化通道。” 这个尹子瑜倒没再记,中医上也有此说。 见居然没达到效果,贾蔷又来一记狠的,他摸了摸侧颈,道:“触摸此处,可感到脉搏,也是人的生死大穴之一,西洋郎中称之为颈动脉。此处极易产生颈动脉狭窄,九成中风之人,必有颈动脉狭窄。而颈动脉狭窄者,八成以上,皆是胖子。” “……” 宝钗双手隐隐攥紧,面无表情。 贾蔷也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哑然失笑道:“薛妹妹,不是在说你,你根本和胖不搭边儿,你只是微丰。” 宝钗:“……” 贾蔷干咳了声,解释道:“总之,你这样的不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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