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方子,还有黄、紫、青、白、绿、灰,其他好几种颜色。王大哥与我意气相投,就不必谈钱不钱的了。” 其实,从教坊司弄出几十个乐户,按正常价钱来说,差不多也就这个数了。 高官仕宦家族的内眷,原不会比青楼花魁便宜多少。 只是,教坊司的乐户根本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当然,有权的话,买起来就不用花费那么多了…… 王守中眨了眨眼,看着贾蔷道:“蔷哥儿,你知道这个方子,值多少银子?” 贾蔷笑道:“其实恒生号的蓝本来就是天下第一,有这个方子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在乎什么,所以并没有太高的价值。” 王守中闻言,眼睛又是一亮,他仿佛重新认识了贾蔷一般,喝了口酒后大赞一声道:“痛快!没想到蔷哥儿年岁不大,竟活的如此通透!” 不过随后却又对贾蔷和冯紫英道:“蔷哥儿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其实做布行生意,染布方子当然是最初的根本,可只有方子,方子再好,用处也不大。如我家恒生号,能做到今日,布染的好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王家琅琊名门,大燕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认为王家是士族,而并非是商贾,不会轻易欺负了去。但即便如此,我王家每年花在打点上的银子,车载斗量,不计其数。 实不相瞒,这么多年来,恒生号花出去的银子就是堆也能堆出一座金山一方银海来!用银子,再加上我琅琊王氏的名号,才最终将各省关系铺顺畅了。 这,才是王家能成为大燕八大布行的根本。只有方子,没有关系,根本行不通!这也是先前我同蔷哥儿谈判的底气所在,但是,这方子是不是就不值钱了呢?不是。这要看落在谁的手里,落在对的人手里,至少要值十万金!!” 冯紫英哈哈笑道:“我明白了,孟坚兄,你恒生王家和东盛赵家是几十年的老对头了,若是这方子落到他们手上,岂不糟糕?赵家怕是会出血本,来买蔷哥儿的这张方子吧?” 王守中苦笑道:“正是如此!大家背景跟脚都差不多时,比的就是布的好坏了。若非担心这点,周老掌柜也不会如此糊涂。他不是不舍得给银子,而是根本不能放任恒生号之外,还有人手里握着比恒生号的染蓝方子更好的方子。因为这个方子一旦落到东盛赵家手里,或是其他八大布号另外一家手里,对我恒生号都是灭顶之灾! 所以蔷哥儿,你若想将方子白送给我,却是送了好大一笔银子哪。” 见王守中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贾蔷想了想,道:“我不否认自己对钱感兴趣,毕竟这世道,无钱寸步难行。但这笔银子,却不必非要从王大哥手中得到,从东盛赵家手里得到,岂不一样?有恒生号千金买马骨在前,放出风声后,想要买小弟方子的人,怕不止一家,到时候,我也不会再缺银子使了。” 王守中闻言,深深看了贾蔷一眼,赞道:“好兄弟,你比我这个大哥更精道!” 盖因贾蔷的话,却是堵死了王守中讨要针对东盛布行方子的路。 不能怪贾蔷不仗义,只是他不可能为了仗义,将自己置身于东盛赵家的死敌地位。 那不叫仗义,那叫失了理智。 另外就是,贾蔷还想让王守中配合,替他做一个大大的广告…… 冯紫英在一旁看的好笑,这位兄弟先退一步,看起来慷慨忍让,实则不仅废了周老掌柜,还让王家落下一个大人情,至此之外,居然还另有几番算计,着实有趣…… 贾蔷笑了笑,坦然道:“原本应该将东盛需要的方子一并送给王大哥,只是赵氏能和琅琊王氏当几十年的对头,其根底之硬,小弟实在担当不起,还望王大哥理解。而且,东盛得了我的方子,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益处,还要大大破费一笔银子,也算是我替王大哥出一口气。” 王守中哈哈大笑道:“我愈发明白,朝宗这样的人,怎会这般喜欢你了。好!好!蔷哥儿果然名不虚传!” 冯紫英呵呵笑道:“打上月我见到蔷哥儿,就一下发觉他和从前不同了,精气神完全变了。如今再看,也确实是脱胎换骨了。连太上皇都说喜欢他,谁还能不喜欢他?” 王守中看着贾蔷笑道:“你在醉仙楼说的那番话并没有被大肆传扬开来,因为清流中一片骂声。就是开国功臣和元平功臣,也没几个喜欢的。” 冯紫英笑道:“因为蔷哥儿你盛赞太上皇也就罢了,偏偏说他老人家功劳更在太祖和世祖皇帝之上。嘿,如此一来,也没谁敢附和你。不过有太上皇喜欢你,就足够了。” 贾蔷满面感慨,摇头道:“当日谁能料到太上皇就在隔壁?我只是去醉仙楼取经,看看他们是怎么修整的酒楼,两个长随多嘴抱怨世道不好,我就教训了几句,却没想到……” 王守中和冯紫英对视一眼后,齐齐笑道:“你要是故意为之,又岂能逃得过太上皇的天目?事后不知有多少拨人,将当日之事,涉及人手,盘查过无数遍了。但凡有一丝破绽,那都是要亲命的事。” 不过冯紫英还是惋惜道:“我素知蔷哥儿有志于功名官场,可惜,太上皇的圣眷未必能助力于你。” 读书人想要的圣眷,是那种既想得天子信重,言听计从,又要和天子保持距离,以示清白。最好能时不时喷天子一顿而天子还不怪罪,赞其挣臣,那才是正经的圣眷。 像贾蔷这种,靠溜须拍马,说谄媚之辞而收获的圣眷,在清流中就和臭狗屎一样让人唾弃…… 贾蔷不做官,那还没甚,只当官场边溜过一只臭虫。 可贾蔷若是想入官场,那绝对是人人嘲笑的对象,寸步难行。 贾蔷清淡一笑,道:“天子崇俭,这是千百年来文官们为天家立下的道德标杆,勤俭也是衡量一位帝王是否为明君的最基本标准。我说出那番话来,自然踩到了他们的尾巴上,岂能不人人唾弃?这还是太上皇龙体康健,所以没人敢对我群起而攻之,不然的话,我此刻怕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王守中问道:“那蔷哥儿你现在仍那样想法吗?” 贾蔷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道:“太上皇还有另一莫大功绩,就是提高了商贾的地位,使商贾不再为贱业。太上皇登基之后,便大兴商事,也是依靠商事,大燕才度过了当初最难的一关,百姓没有大规模的饿死。 而士林之所以对此不认账,哪怕他们多为景初老臣,奉太上皇为圣君,可对于这些政策始终抵触,原因就在于商贾地位的提升,触犯了士绅的利益。” 冯紫英轻声道:“蔷哥儿,你或许不知,这些年掉官帽掉人头的,都是景初年间助太上皇大兴商事的功臣。这番话,你万莫再对人提起。本朝的风头,怕是要变了。” 贾蔷闻言,垂下眼帘道:“是啊,风头似是要变了。毕竟朝廷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再给商贾那般高的地位。所以,赚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用?” 似感觉气氛太过沉重,王守中拍了拍贾蔷肩膀,笑道:“银子还是要多赚些,你放心,我店里有东盛的眼线,今日在恒生号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到赵家人的耳朵里。最多三日,赵家就会有人去拜访蔷哥儿你。到那时,你可千万别客气,没有三万两银子,这个方子是断不能交出去的。” 冯紫英也点头道:“三万两正合适,少了你吃亏,太多了,怕是赵家要拿你当死敌了,不是怕他们,只是没必要。” 说着,冯紫英又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忙活着的铁头、柱子二人,忽然笑道:“蔷哥儿,你可知你今日之险,源于何处?” 见贾蔷摇头,冯紫英指了指铁头二人,道:“你自己气质不俗,穿一身细布儒裳不要紧,可你两个长随,穿的居然是粗布褂子,一身江湖糙莽之气藏也藏不住,旁人见了你带着这样的长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为你是公候子弟。蔷哥儿,你当明白‘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道理。都说神京都中,天子脚下,乃卧虎藏龙之地。可对王家来说,需要他们敬着的人家里,这般打扮的,一家也无。哦对了,现在倒是多了一家。” 贾蔷和王守中对视一眼,都摇头苦笑起来。 先敬罗衣后敬人,唉。 第0067章 可怜 自贾蔷的太平会馆告辞,冯紫英和王守中骑马同行一段路。 二人并肩而行,夜色下,西斜街内倒是安静不少。 王守中忽叹一声:“可惜了。” 冯紫英不解问道:“可惜什么?” 王守中压低声音,轻声道:“太上皇龙体欠安,如今蔷哥儿全凭圣眷支撑,一旦圣驾到了不忍言之日,不用别人,贾家那些人就能将他生吞活剥了。再者,东盛赵家掏一笔银子给他,他们能甘心?” 太上皇龙体不妥当,此事在上层圈子里,不算秘密。 冯紫英沉默稍许,道:“蔷哥儿与我等相交,以诚相待。无论如何,总要保他生死无忧。” 王守中苦笑道:“生死好保,其他的就不好说了。如今积攒的家业,贾家一言就能收回。他想再做什么,也必会阻力重重。朝宗你以为,他那样的人物,会甘心碌碌无为苟延残喘一生?” 冯紫英冷笑一声,道:“一言而收回?你当蔷哥儿煞费苦心弄这太平会馆是为了哪个?除非圣眷今年就散尽,不然的话……孟坚兄我问你,倘若来日东盛赵家要动蔷哥儿,两边争斗起来,你不帮场子?” 王守中哈的一笑,大声道:“这还用说?你当我琅琊王氏子弟是什么样的人?虽我们平日里只是看着风光,没几个敢轻易出手为家族树敌的。但是,旁人我不好说,东盛赵家,他们敢动蔷哥儿,就是与我王守中为敌,必誓死方休!否则,如何对得起蔷哥儿这张方子!” 冯紫英笑道:“这不就结了?如你这般的朋友再多几个,蔷哥儿自无忧矣。” 言至此,冯紫英眼中闪过一抹不同的光泽。 只看贾蔷手中藏有的那些方子的份上,他也会多施些人情与他。 却不知,贾蔷到底从哪淘换出来这么多价值万金的良方…… 另外则是,贾蔷此人好大的运道,就为这番运道,也值得他尽力结交。 太上皇传位之后五年不出宫,出宫之后见的第一个外臣便是贾蔷。 偏贾蔷还因两个随从的放肆之言,居然说出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肺腑忠言”,打动了太上皇,引得太上皇圣眷喜爱。 若只这番圣眷,其实还不值当大惊小怪,毕竟,圣眷这东西,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 但贾蔷那番话,却让他成为了一个标杆,一个能帮太上皇洗刷晚年执政的污点,成为真正圣君的旗帜。 这个时候,别说打杀了贾蔷,谁敢欺负他,便有不满太上皇为自己洗刷冤屈的嫌疑…… 毫无疑问,垂暮之年的太上皇,绝不会放过任何想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逆臣! 尽管,当年他难以为继时,曾自我悔过过,甚至几下罪己诏。 但那又如何?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对于太上皇而言,眼下没有任何事比他的身后名更重要。 所以,只要太上皇一日未驾崩,贾蔷就等于罩上了一不败金身的光环,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他不作死的去无故挑衅,谁会欺负他,谁敢欺负他? 当然,光环破去之时,或许就会…… 但无论如何,至少眼下一二年里,贾蔷不会有事,值得交往。 若非如此,只凭他神武将军公子的名号,还不足以让琅琊王氏退让到这个地步…… …… 后花园内。 铁头和柱子二人正自己烤着串儿,可劲儿的放辣椒,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赔笑道:“大爷,好歹请个老妈子回来吧?不然每回咱们还得充当老妈子收拾这些。” 贾蔷站在抄手游廊下,就着淡淡的灯笼光芒,看着不远处的一株万年松出神,思量今日之事。 听到铁头之言,他轻笑了声,问道:“铁头大哥,你老娘身子骨好些了么?” 听闻说及老娘,铁头忙抬头笑道:“已经大好了,多亏了大爷。老娘几次叮嘱我,一定要好好跟着大爷做事,还要多磕头。” 贾蔷看着天际边一轮弯月,摇头道:“磕哪门子的头……这样,你若舍得让你老娘操劳,就请她来这里。我再让芸哥儿去寻几个妇人来……算了,你老娘有相熟的妇人愿意出来做事,就一并来这里。由你老娘当个管事的,也不用她做事,管着那些妇人就是。不过,我会请一个懂得规矩的嬷嬷,先来教她们一些规矩。月钱,别人就从一月一吊半钱算起。你老娘多些,一月二两银子。今晚回去后,和你老娘商议一下。” 铁头大喜道:“哪里还用商议?老娘几次说过,要不是她是个臭老婆子,怕冲撞了大爷,一早就来磕头谢恩了。若是能给大爷出些力,那就更好了。如今有这等差事,她老人家岂有不高兴的?至于人手,大爷也尽放心,码头地面上多的是老虔婆,要多少有多少,我娘处的好的就有一二十个。到时候我让老娘给她们讲,是大爷发的善心,让她们临老还得了这么好的差事,到时候必定拼命用心做事。” 柱子在一旁艳羡,酸溜溜笑道:“要是我老娘也还活着就好了……大爷寻思的对,是得找个管教嬷嬷好好教教规矩,不然咱们码头上男人粗野,女人也好不了多少,怕冲撞了大爷。那些老娘儿们,骂起人来比男人更难听,口气都是酸臭的。” 铁头也附和点头道:“就是,不过没事,她们都怕我娘,我娘骂的最厉害……不对,你娘的口气才是酸臭的!” “快些吃罢,吃完回府,各自都还有事要忙。” 入秋的夜已有几分凉意,贾蔷倚靠在游廊柱边紧了紧领口,终结了二人的争吵。 …… 荣国府,荣庆堂。 大花厅后的一排小院,尽东头一座。 因荣宁二府的三个姑娘小姐被贾母养在身边解闷,所以就都安置在荣庆堂左近。 后来黛玉来后,先住在贾母套间暖阁碧纱橱内,待年岁稍长,便与贾家三个姑娘同例,也安置在大花厅后一座小院内。 算上黛玉,贾家四姊妹常年在一起,当然,若加上宝玉,则该称之为五姊妹了。 今日她们又一道聚集在一起,不过却是在二姑娘贾迎春的屋子里,殊为难得。 盖因为二姑娘迎春虽观之鼻腻鹅脂,温柔可亲,但素来寡言讷语,除了好赶围棋,平日里鲜少有其他乐趣。 往常,众人要么在黛玉屋里,要么在三姑娘贾探春的屋里,今日聚集在二姑娘房中,自是有缘由的。 因为明儿个,就是迎春的生日。 迎春为贾府大老爷贾赦庶出之女,其生母早亡,贾赦与续弦邢夫人平日里连正经嫡子都懒得理会,一个好色一个好财,又怎会理会区区一个庶女? 且或因不喜长子长媳之故,贾母老太君虽将迎春接到身边抚养,可见她身上没有机灵劲儿,嘴巴也不善讨好,喜欢的也就有限了。 如此一来,迎春的性子也就愈发沉默。 而明日,便是她二八之年的生儿了。 贾母近来始终不得劲,许是因为某个悖逆之孙害的,总之,没有提及要操办之事。 姊妹们却看不过去了,决定明日都来,单给迎春好好过个生儿。 连同宝玉和宝钗在内,一共六个人,或坐床榻边,或坐椅子上,或立于屏风侧,笑语连连。 迎春温柔腼腆,俏脸微红,道:“原也不怎么过生儿,其实不必张罗。” 宝钗却笑道:“这话可不信,我问过了,三丫头说二姐姐及笄之年时,也是过了生儿的。况且,连我这样一个外人都张罗了一番,更何况二姐姐?” 黛玉闻言,在一旁悄悄撇了撇嘴,在她看来,这番话里却是藏了奸的,这般一说,迎春若还是坚持不过生儿,岂不是不如一个外人…… 不过大家都在兴头,她也不便揭穿,就问道:“二姐姐可有什么愿景没有?” 迎春忙摇头道:“我能有什么愿景……” 黛玉不依,笑道:“怎能没有?或是吃的,或是穿的,又或是一本棋谱,要么见什么人……怎会没愿景呢?” 迎春摇了摇头,正要婉拒谢绝时,忽地,温和的眼神迟疑了下。 见此,观察入微的黛玉忙笑道:“看来是有的,快说快说!” 迎春犹豫道:“不知当说不当说,怕不合适。” 宝钗笑道:“自家姊妹,有什么想要的,我们自尽力去办便是。” 在她想来,素来规规矩矩的迎春,纵有什么需求,也必在情理之中。 却不想,迎春顿了好一阵后,方讷讷道:“也不知怎地,我素不爱理会别人的事,便是自己的事也少放在心上。偏前儿在姨妈家听蔷哥儿说的可怜,这两日心里总是不落忍。隐约听说,他先前还受了极大的委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宝钗眨了眨眼,问道:“那依二姐姐之意……” 迎春闻言登时臊红了脸,摇头道:“我哪里有甚主意,便是不知该如何办,才问的你们。” 众人闻言皆无语,这叫什么事儿…… 宝玉也好笑,怪道他这二姐姐有“二木头”之诨号,她居然不知道,前些年贾蔷也是个浪荡纨绔公子哥。 却见黛玉忽地转了转灵动清秀的眼睛,笑道:“那二姐姐就以二姑姑的身份给他下份请帖,咱们请他个东道,宽解宽解他,如何?” …… 第0068章 起相思 黛玉之言让众人唬了一跳,宝钗明显不大赞同,道:“这不大合适吧……” 贾宝玉整日里在她们队伍里厮混,得机会她还要劝几句。 一来希望贾宝玉能上进,二则也是避讳男女大防。 贾宝玉尚好,毕竟都是直系至亲。 贾家三姊妹且不提,便是黛玉和她,要么是姑舅表姊妹,要么是姨表姊妹,算不得外人。 可贾蔷…… 人家自己都说明了,早就出了“五服”之外,年岁也大了,再走的太近,就着实不像话了。 着一身叠翠云雁纹锦裳,外罩一件纱红薄熬的黛玉却抿嘴冷笑道:“那都是他诡辩之言,远亲是假,他不想尊我们为姑姑才是真的。”说着,她比划出葱白般两根纤细的手指,继续道:“你们想着,这论族亲是否也要分二:一是论亲情,二才是论五服。为何第二才论五服?只因在没有亲戚情分的时候,大家才会去论五服,去算一算,大家还是不是亲戚……如今东西二府是一族两支,最是亲近。难道大家反倒不论亲戚情分了,论起五服来?” 其他人闻言登时一怔,迎春笑道:“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平日里二嫂子总是拿东府蓉哥儿当亲侄儿,老太太也没说不认尤大嫂子呀。” 探春笑道:“东府是长房,哪里说不认就能不认的?再说了,四妹妹也是东府的,难不成她也成了咱们五服之外的远房亲戚?”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 惜春咯咯笑道:“就是,他能不认别个,难道连我也不认得了?既认得我,就得认姐姐们。” 宝钗还是觉得不安,道:“纵如此,他前些日子里冲撞了大老爷和老爷,连老太太也因他好些日子不痛快。若请他来,怕是……” 黛玉又有主意,娇哼一声,氤氲晨露的明眸看了某人一眼,道:“不单请他一个,不就成了。左右是二姐姐的心愿,总想法子给她圆了。且若他果真是个淘气的,我们自然离的远儿远儿的。可难道咱们不知内情?分明是他受了冤枉委屈,又是个坚持上进的。既然他是个好的,总不能因为人家没爹没娘,就嫌弃欺负他吧?再者,有人可以嫌弃,四妹妹这个正经姑姑难道也嫌弃?” 宝钗无言,这都说到哪里去了…… 惜春今年才八九岁,不很懂这些,却也是连连摇头笑道:“并不嫌弃哩,先前我小的时候,他见了我也和蓉哥儿一般叫我姑姑来着。” 贾宝玉在一旁看着说的眼圈儿都微红的黛玉,暗自感叹,这哪里是随了迎春的心愿,分明是黛玉起了兔死狐悲之心。 别人不知,他难道还不知? 自从姑母贾敏过世后,这林妹妹就常常悲悯春秋。 如今家里出现了个比她还要惨的人,她虽不说什么,可心里又怎会不怜悯? 不过是假借迎春的生儿,同情同情贾蔷罢了。 念及此,贾宝玉笑道:“还可将兰儿一并请来。” 宝钗则笑道:“既然如此,连环兄弟也叫来方是正理。” 听闻“环兄弟”三个字,众人都不说话了。 “环兄弟”是贾政庶子,名唤贾环,其母为贾政侍妾赵姨娘,与探春一母同胞,却是绝然不同的两样人…… 探春闻言登时咬牙切齿,气恼道:“叫他作甚?自己不学好不尊重,怨不得旁人不爱和他顽,不叫他!” 宝钗笑道:“你这是爱之深恨之切。好了,他才多大点,也就比兰哥儿大两岁,还是个孩子。” 黛玉闻言冷笑了声,不过到底顾及探春的体面,没有多说什么。 再怎么说,贾环和探春也是一个娘生出来的亲姊弟,按贾蔷之言,他两人才是“一服”的。 探春还要再说什么,宝玉在一旁笑劝道:“不叫环哥儿,蔷哥儿就不好来了。” 探春瞪他,道:“蔷哥儿来,老太太怪罪起来怎么说?” 贾宝玉最不怕贾母,笑道:“老太太怎会怪罪?到时候就说我请的。” 探春再逼问:“那老爷要是问起来呢?” 宝玉闻言瞬间蔫儿了,黛玉在一旁帮场道:“舅舅问起也不怕,就说宝姐姐请的,不就好了?” 宝钗:“??” 虽知是顽笑,宝钗还是震惊的看向黛玉。 众人都笑了起来,黛玉还振振有词道:“如今蔷哥儿就住在宝姐姐的屋里,本来就要她来请啊。” 宝钗俏面大红,起身要收拾黛玉,羞恼道:“今儿我不撕了颦儿这张利嘴,必是不依的。” 黛玉忙躲笑道:“好姐姐,你可别误会了我的意。蔷哥儿住在梨香院,那不就是姨妈宝姐姐的屋么?” 旁人一道帮着劝开,贾宝玉拦中间笑道:“快别闹了,商量正经事呢。对了,云儿怎么办?” 宝钗哼了声,放过黛玉,没好气道:“自然还得劳烦你,让老太太明儿派人去请,还能怎么办?” 黛玉在一旁露头,以扇遮面,只露出一双妙目,小声笑道:“那蔷哥儿就劳烦宝姐姐了哦?” 宝钗刚平复下来的红脸,又飞起晕红了,咬牙道:“颦儿,今儿是果真不能放过你了!” 一时间,屋内嬉闹一团。 …… 翌日清晨。 香菱一早先端来青盐温水,贾蔷漱了口。 又取来花露油、鸡蛋、香皂和毛巾,服侍贾蔷洗头。 香菱和记忆中贾蓉媳妇秦氏有几分像,但气质却是决然不同的。 相比于气质成熟的秦可卿,香菱就如同一个怯生生又有几分懵懂的小丫头。 贾蔷俯着身,由香菱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擦香皂,冲净,擦蛋清,冲净,擦花露油,冲净,最后由毛巾包着头发,一点点拧干。 再用头绳扎成马尾,系于脑后。 贾蔷起身后,看着近在跟前的香菱姣好的面上蒙着一层细密的薄汗,温声道:“辛苦你了,快歇会儿吧。” 香菱抿嘴一笑,起初对薛蟠让她前来服侍贾蔷,她心里还颇为烦恼。 可待见到贾蔷总是彬彬有礼,举止温柔得当,从无对她动手动脚过,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一个好看的不像话的公子,既温柔又懂礼,伺候这样的人,香菱觉得并不怎么累。 二人正客气着,忽见顶着一个鸡窝头一双肉眼泡还没完全睁开,哈欠连天的薛蟠摇摇晃晃走了进来,香菱慌忙后退,薛蟠挤开一只眼瞄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头发还湿漉漉的贾蔷,没发现不得了的事,就摆手轰赶道:“滚滚滚,快滚!伺候爷的时候就知道东躲西藏,如今倒上赶着了,快滚,爷看着眼烦!仔细捶死你个小婊子!” 被贾蔷不动声色间护在身后的香菱不敢出声,端起铜盆就跑了。 等他走后,薛蟠又懒洋洋的从怀兜里摸索出一封信来,递给贾蔷道:“喏,我妹妹给你的,啊……” 说着,又是一个大哈欠。 贾蔷诧异,接过信,结果看到封口被人扯裂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缝,显然被人打开过,无语的看向薛蟠,薛蟠却只顾着打哈欠,眼睛悄悄往这边瞧…… 贾蔷无奈,打开信封看了遍后,讶然道:“今天是二姑姑的生儿,怎会请我去?” 薛蟠显然已经知道了内容,无聊道:“我怎么知道?不过八成是宝玉的主意,却没有叫我,好没义气。” 贾蔷收起信,问薛蟠道:“怎么困成这样?” 薛蟠挠了挠头,叹息一声道:“好兄弟,你是不知道我的心。唉,不瞒你说,我可能是害了相思病了。” 贾蔷唬了一跳,忙问道:“你相思哪个?”不会是夏金桂吧? 薛蟠眨了眨眼泡,严肃道:“丰乐楼的花解语啊!蔷哥儿,你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的好,任我在秦淮河上见过几百几千人,却没一人能及得上她一根脚指头啊!” 贾蔷好笑道:“你见过花解语的脚指头?”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见到她的光脚?” 薛蟠奇怪的问贾蔷。 “……” 贾蔷纳闷:“那你怎么起的相思?” 薛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苦恼的摇头道:“蔷哥儿,如今我心里全是她的模样,喝水、吃酒、说话、弹琴……昨儿我去锦香楼去寻云儿,我都升不起和她困觉的心思了。坏事了坏事了,好兄弟,你足智多谋,一定要帮我一回,睡不到花解语,我以后怕只能去当和尚了。我倒还能忍,关键是,她也相中我了啊!薛大爷可不能做陈世美,负心人!” 贾蔷:“……” …… 第0069章 知足常乐 “敢问薛大哥,何以有此高见?” 贾蔷严肃问道。 薛蟠气骂道:“少来消遣我,你以为薛大爷我就没个人来疼爱了?” 贾蔷哈哈笑道:“有有有,薛大哥英雄救美于前,美人芳心暗许在后,既合情,也合理。” 薛蟠闻言面色这才由阴转晴,眉飞色舞的解释道:“蔷哥儿你这话多半是说中了,她必是感我英雄救美之大恩!前儿我去看她,送了她一枚金凤五彩八宝凤头钗,那可是绝好的宝贝,拿一千两银子来也不卖给你。结果你猜怎么着?!” 贾蔷顺着逻辑往下推:“她没收?” 薛蟠一滞,摇头道:“开什么顽笑,收倒是收了,不过是我强逼着才收下的。唉,自古青楼的姐儿,哪有不爱财的。可我送她一枚价值连城的珍宝,她居然说什么也不收……” 贾蔷:“……” 你耙耙的,这也叫说什么都不收? 薛蟠仍沉溺在感动中,叹道:“蔷哥儿你说说,她那样的人,既不贪我的财,又不贪我的宝贝,还总规劝我好生上进,这不是爱上了我,想贪我的人,又算什么?” 贾蔷想了想,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替她赎身,纳回家为妾吗?” 薛蟠却撇了撇嘴,苦恼道:“蔷哥儿,咱们这样的人家,纳妾回家不算什么大事,谁房里没几个跟前人?可这些跟前人,必是得身家清白的才行啊。不然生下一儿半女,算谁的?再说,我妈和妹妹也绝不会让那样的人进家门儿。” 贾蔷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还苦恼个甚?” 薛蟠急道:“好兄弟!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居心何在?我对花解语真的是别有用心,是一片真心啊!” 贾蔷听了一头冷汗,这成语用的…… 他纳闷道:“薛大哥,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帮你,你直说就是。” 薛蟠这才大喜道:“就等你这句话呢,我有一个绝好的法子!你看,等我给花解语赎了身,能不能先放在你跟前?到时候对外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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