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又非整寿,再者,臣妾为六宫之主,凡事皆需做好表率,今日臣妾母亲过寿就要出宫,来日其她人的母亲过寿又该如何?再者,臣妾早就告诫过宗室宗妇并诸大臣诰命,凡年节大寿之日,皆不许去尹家登门送礼,惹人闲话。臣妾若出宫,难免破了此戒,所以并非此事。” 隆安帝闻言都觉得憋屈的很,道:“朕的岳母过个生日,还不许人登门去吃顿宴席,沾光沾不上也就罢了,还要跟着受委屈?” 尹皇后笑道:“何曾受过委屈?尹家谁敢抱怨委屈,那才是真正不知足的!皇上,不是此事,但也有些干系,臣妾给子瑜寻了个好夫家!” “哦?” 隆安帝闻言,果然转移开了注意力,笑问道:“却不知哪一家的子弟,能入皇后的眼,舍得将尹家明珠相赐?子瑜小丫头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当年初见时,才不过六七岁……唔,这个彩头,朕一定要给!” 尹皇后闻言,长叹息一声道:“在臣妾之家是明珠,可在世人眼里……罢了,不说这个。皇上,臣妾与她寻的好人家,正是皇上近来的得意之臣,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臣妾想向皇上讨的,便是这个彩头!” 隆安帝闻言,脸上的笑容凝结了,看了尹皇后好一会儿,才缓缓道:“皇后,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贾蔷,和林如海之女,算是已经定了亲了。朕总不好,拆了这桩亲事吧?换个人也罢,可皇后也知道,林如海这些年,不容易啊。” 尹皇后忙笑道:“是臣妾没说清楚,那贾蔷原是以宁国三房的身份入主了大房,袭了爵。可他家老太太早就定好了数,让他以后再娶一妻,兼祧宁国长房。臣妾想讨的彩头,正是这个兼祧之妻。 皇上也知道子瑜的情况,去哪一家做正妻,都是吃苦的命。正好宁国人丁单薄简单,贾蔷又是皇上的近臣,皇上和臣妾都能常盯着他些,不让他欺负了子瑜去。 此事臣妾之所以向皇上讨个彩头,是因为尹朝那个没出息的,听说贾蔷另一妻是林如海之女,自觉尹家小门小户,万万惹不起皇上的肱骨之臣,居然不敢结这门亲。 臣妾请皇上,能不能代臣妾向林大人讨这个情面。皇上也知道,臣妾对娘家侄儿素来不怎么上心,他们想前程就自己去上进,臣妾也从不许他们一官半职,更不许他们打着臣妾的名号去作威作福。可臣妾只子瑜这一个娘家侄女儿,和臣妾亲女没甚分别,她又是个苦命的,臣妾在时,还能护得她周全,可万一臣妾不在了,臣妾怕她……” 隆安帝本来骤然提起的戒心,在尹皇后这番话和滚滚落下的泪珠中,消散一空,他缓缓深吸一口气,握住尹皇后的手,道:“也罢,子瑜亦是朕看着长大的,若非身有残缺,便是给朕当儿媳,也绰绰有余。好,朕就去寻林如海,替你讨了这个人情!” …… 第0295章 偷听 一轮明月当空。 自忠林堂出来,贾蔷送黛玉回清竹园。 此时除了各院门处的守夜嬷嬷外,偌大一座林府静悄悄的,再无一人。 夜色清寒。 贾蔷一直没有说话,就默默的陪着黛玉走着。 面对这个数次帮他于危难中,一直无私相助他的灵秀有趣的女孩子,他终究还是有些心虚和惭愧的。 “你莫要多想了,我既明白你的心,就不会怪你。从前在贾家,上下都说我是个小气好妒的,其实,并不是如此呢。只因孤苦无依,寄人篱下,不知终会漂泊何处,便是夜里睡下也睡不踏实……如今,劳你之助,许多事都向好呢,我也撂开了许多心事。” 黛玉见他沉默,忧他多虑伤身,因此细声宽解道。 但越是如此,反而越让贾蔷难以释怀,他站定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黛玉,月色下,黛玉那眉眼,灵秀的仿佛月宫仙子,贾蔷坚声道:“林姑姑于我而言,便是人间至宝,便是以性命去抵,也不愿你受一丝委屈。” 黛玉闻此虎狼之词,俏脸唰的一下通红,愈发娇羞明媚,她强忍羞意,轻声道:“你这人……我……我先前的话都白说了不成?你莫要只想着自己痛快了,无愧于人了,那是你的想法,并不是我的呢。我宁愿多受些委屈,也不愿你伤一点性命。若你能长命百岁,我便吃尽那人的委屈,也是心甘情愿的。”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些诗,原就该是描写女儿家的心声的。 她们活在后院小小的天地里,认定一个人后,那个人便是她的天,便是她的地。 她们以生死相托…… 这就是她们最纯粹的爱情,最美好的心愿。 尽管,绝大多数,最后都是所托非人…… 贾蔷的目光快将黛玉暖化了,她轻轻避开他的眼神,垂下眼帘去。 贾蔷缓缓伸手握住了那双冰凉的柔荑,黛玉虽大吃一惊,颤抖了下,却并未用力抽出…… 只是月色下,连小巧白皙的耳垂都变成了粉红色。 贾蔷轻声道:“我不愿你受一丝委屈,宁肯折了性命。你不愿我受一点伤,宁肯吃尽委屈。不如这样,咱们折中一下。我做事时即便难免受伤,但心里一定念着你,宁肯不尽全功,也多多保全自己。你呢,因为我的混账粗心,难免受些委屈,但你心里也要念着我,只能吃那么一丢丢小委屈,且不能自己忍着,要告诉我,就像我受了伤,一定会告诉你,是不是?” 黛玉闻言,抿嘴轻笑,抬起蕴满月华的眼眸来看向贾蔷,不无狡黠道:“那我若一丁点委屈也不吃,你可不可以一点点伤也不要有?” 贾蔷闻言一怔,有些被绕迷糊了,是这个辩证关系吗? “噗嗤!” 见他如此,黛玉轻声一笑,正要再说些甚么,忽听不远处的月亮门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黛玉慌忙从贾蔷手中抽出一双手来,见他呵呵傻笑,含羞的白了他一眼,就见紫鹃和雪雁的身影出现在跟前…… 黛玉先笑问道:“没见着人,就听你们咕咕叽叽的在吵嘴,吵甚么呢?” 紫鹃先打量了两人一番,然后笑道:“雪雁今儿和小角儿吵架了,我说她两句还不服气。” 黛玉奇道:“雪雁和小角儿吵甚么?” 紫鹃没好气道:“她说小吉祥子是个小气的,不该请她来。小角儿人小鬼大,义气着呢,就和她吵了起来。” 贾蔷莫名道:“小吉祥来了吗?” 紫鹃道:“就为她该不该来在吵,雪雁跟个小孩子似的。” 雪雁忙赔不是道:“是我错了,只以前在贾家,一群小丫头子们发了月钱后轮流做东道出钱买糖人吃,只小吉祥子吃完了不请,还谎言月钱丢了,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她了……”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道:“那你们可能真的冤枉她了,她的月钱多半让贾环给摸了去。” “啊?!” 连黛玉都震惊了,雪雁结巴道:“不……不能吧?” 紫鹃问雪雁道:“小角儿怎么和你说的?” 雪雁抽了抽嘴角,道:“她说的更狠,是赵姨娘克扣了去的。” 贾蔷笑道:“等明儿我把人请来了,你们自己问罢。不过往后她们都是你们姑娘的人,不要欺生才是。” 黛玉笑道:“这也要你说不成?你去罢,这早晚了,路上仔细些。” 贾蔷笑着点了点头后,转身大步离去。 心里也有些好笑,他并没问紫鹃、雪雁怎么来的,想来也是他握黛玉手的动作,被林如海或是梅姨娘安排的人看了去,这才去里面叫的人来…… 啧,早点一起回宁国府就好了…… …… 翌日清晨。 一大早,荣国府东路院。 黑油大门内,从昨日起,连下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虽然贾赦在贾蔷乃至贾母眼中都如此不堪,但他自己还是感觉很美很良好的。 可昨天折了那么大的面子,回到家后,一连砸了不知多少玩意儿,让人打了四五个奴仆,连平日里喜爱的桃红姨娘,都被他狠狠掌捆了一耳光。 邢夫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只当个泥菩萨,就这样,也挨了不少臭骂。 贾赦恼怒的一宿没睡,今日一大早就起来了,也不要旁个伺候,一个人独自前往书房,想把玩收藏的名扇,来解解闷。 结果到了书房,却发现书桌几案上居然放了一个账簿。 贾赦本来就一肚子怒火没处发,见此愈发勃然大怒,正要叫人来大骂,却忽地发现账簿上写着绝密二字。 他皱了皱眉头,勉强压下怒火后,上前打开看了起来,只见扉页上写着: “真奇妙,真奇妙,贾家上下皆蠢货,奴才吃肉主子喝汤。奴才在主子家偷了十万八千两,不还本来不还息。主子倒如狗,借五千两来度日,还不起来被人嘲。可笑可笑真可笑!” 贾赦见之大怒,就想把账簿撕碎了,然而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再往后翻,眼睛登时睁大,就见那一页一页上,记着赖家、吴家、单家、周家等诸多管家,用贾家的银子,置办的一处处产业,并标明了价值多少银子。 越看,贾赦眼睛越红! 野牛肏你祖宗十八代的杂碎们,不过是贾家的奴才,一个个居然生发的比主子还要气派,还要有钱! 还有王法吗? 关键是,这账簿上写的明明白白,这些家业,都是用从贾家偷出去的银子置办的! 想想他为了五千两银子,被人羞辱作践到甚么地步! 他堂堂荣国公长子,当朝一等将军爵,一品武臣,也不能轻易去动官中的银子,这银子却被这起子忘八杂碎给黑了去! 贾赦差点没气出血来! 不过,即使再恼火,他也知道这些管家背后站着甚么人。 若没有真凭实据,闹开了,还真未必能将他们如何…… 念及此,贾赦强按下心头怒火,大声朝外面叫道:“来人,来人!” 两个青衣小厮忙从外面进来,跪地道:“老爷有何吩咐!” 贾赦大骂道:“一个个黑了心的下流种子,就知道偷奸耍滑,老爷喊人也听不见,看我打不烂你们一口牙!” 二人唬个半死,心里虽冤枉,却不敢狡辩,只能磕头。 贾赦这会儿也没功夫真的计较,骂道:“去,喊贾琏来!” 二人慌忙连滚带爬的出去,转了一炷香的功夫,天可怜见在前面书房找到了贾琏,急急喊了过来。 贾赦看到贾琏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头上都快冒热气了,冷笑道:“看你这一脸的浪样,这又是到哪去嫖了?” 贾琏赔笑道:“哪里也没敢去,就在书房睡着。” 贾赦闻言,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连个女人也管教不好,凭你也配做我儿子?” 贾琏喏喏不敢多言,贾赦将账簿摔到他跟前,道:“我让人查出了这些,你继续暗中去查,仔细着,别走漏了风声。一定要一桩一桩查实了,我倒要看看,这起子忘八混账们,这些年到底贪去了多少银子去!” 贾琏捡起账簿,打开一看,也变了面色…… …… 荣国府,梨香院。 一大早,薛姨妈披着件袄,来到薛蟠房间,看着薛蟠竟然没睡,睁大眼睛望着屋顶,一时间大为心疼,红着眼圈道:“我的儿,有甚么值当你苦闷,愁的连觉也不睡了,你这样下去,熬坏了身子,我将来又去指望哪个?” 薛蟠闻言,转过头来纳闷道:“妈,我一天十二个时辰躺在炕上,除了吃拉就都在睡了,怎叫连觉也不睡了?” “……” 薛姨妈闻言,气个半死,不过看他卧病在床,还是没舍得骂他,只埋怨道:“你何时才能长大些?一天到晚没个正行。前儿因为你胡说八道,连你姨母都着恼了,连着两天都没过来,你说说你,甚么时候能改了这个坏毛病?” 薛蟠闻言不乐意了,道:“妈,我如何胡说八道了?说的都是正经的。” 薛姨妈闻言气骂道:“你还胡说?怎么正经了,正经人哪有把亲妹妹托付给外人的道理?你黄汤灌多糊涂了还是撞客了?” 薛蟠被骂也不恼,嘿嘿一笑道:“妈,你且听我细细道来,再骂也不迟!我只问你,你觉得蔷哥儿到底如何?” 薛姨妈闻言一滞,叹息道:“的确是个好的,可再好,人家和林家那丫头都好上了,林家大人都认下了,你再胡闹有甚么用?” 薛蟠闻言,居然眉飞色舞道:“妈这就不知道了,我自有我的道理!妈难道忘了,还是你同我说的,蔷哥儿袭爵时,西府老太太还多了句嘴,说让他以后兼祧东府长房?” 薛姨妈闻言面色微变道:“你的意思是……” 薛蟠嘎嘎笑道:“妈,可知道我的才智能为了?这兼祧之妻也是正妻啊,凭我和蔷哥儿的关系,难道还会比林家丫头差了去?蔷哥儿如今是侯爷,这般富贵,不比宝玉那夯货强一万倍?” 薛姨妈闻言,却连连摇头道:“我当你出的是甚么主意,原来在这放屁!若是没林丫头那一回事,你把你妹妹许给蔷哥儿我也认了,凭心说,他倒是比宝玉强的多。可当劳什子兼祧之妻,亏你想得出来,那是什么东西?此事你再别多想,回头我再去问问你姨妈,到底该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再到宫里求求贵人,你妹妹这模样品格,就是到哪个王府当王妃也当得起了!兼祧之妻,亏你想的出来!” 外间,王夫人面无表情的听完这对母子的话后,又悄悄转身,带着彩霞离去。 直到她人都转了弯,消失在月牙门后,同喜同贵才抬着一木桶热水,回到正间,准备给薛蟠沐浴…… 第0296章 狠辣无情 贾蔷和舅舅一家并商卓和他的四个弟子一起用过早饭后,连同姐夫铁牛一道,前去公干。 若让刘老实和春婶儿巴巴儿的在家待着享清福,他们能闲出病来,所以每日里准备早晚两餐。 莫要小看这两餐,铁牛一个人的饭量就顶寻常一家八口人的饭量了。 再加上几个练武的大汉,操持这两餐,就够刘老实夫妇忙活大半天。 一天到晚的忙,还不让尤氏派人来帮忙。 刘老实可记得贾蔷曾经说过,怕在这国公府被人害了。 所以他吃的饭,必是他和春婶儿亲手做的。 连买米、买菜、买面、买肉,都是他亲力亲为。 尤氏见请求几次而不为所动后,似也有所察觉,便不再强求。 又邀请刘大妞、春婶儿得空可以去会芳园逛逛。 结果,春婶儿和刘大妞在会芳园那种画儿一样的园子里,连脚都不敢多迈一步。 尤氏拉了一次后,就再也请不动了。 倒是又将尤老娘请了来,老太太也是个伶俐人,能奉承着和春婶儿闲唠几句…… 尤三姐和性子爽利的刘大妞也能说两句,而尤二姐性格温顺,带着小石头耍,小石头倒也极喜欢。 为了巴结好这一家,尤氏也算费尽心思。 就目前来说,效果还不错。 贾蔷知道后,不好直接同长辈说尤二姐和贾珍父子的勾当,只和刘大妞提了一嘴。 但他不大明白女人到底如何作想的,刘大妞居然并不嫌恶,只道女人不容易…… 贾蔷无语半晌后,觉得这一家人总不至于为祸,索性也不再理会。 虽然心里厌弃,但养着一个尤氏,并不靡费甚么。 至于二尤姊妹,全当亲戚上门。 对外,也好标立个牌坊。 他虽恨贾珍入骨,但对于贾珍遗孀,尚且赡养之。 谁还能说他对贾氏一族,刻薄寡恩? …… 今日贾蔷并未前往东城兵马司衙门,先后经历了平叛立威营谋反及横扫了天狼庄和金门楼两处“江湖凶地”,东城兵马司衙门在东城气势之盛,再无人敢挡。 这两日高隆率队,和金沙帮一明一暗,一白一黑,横扫东城各大赌坊、青楼、人市。 收集了不知多少谋财害命、坑蒙拐骗的证据。 能在京城开赌坊、青楼、人市的,就没一家背后是简单的。 不过涉及谋反大案,这个时候,谁也不敢露头,只能将断财路之恨藏在心里,赶紧想办法扫清手尾。 托出不知多少关系,寻到贾家,或者林家,想求份情面。 贾家和林家连人都不会见,而是发出了一份份户部追缴清空的公文…… 几日功夫,户部偿还亏空的速度,倒是大大增加。 而拿下了东城,兵马司和金沙帮也获得了一大片财源之地,足以自足。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暗中贾蔷自江南带来的人手,源源不断的融入京城,先在东城扎根,并不断发展出新人。 每一人都似一个蜘蛛,占住一处地儿后,开始产卵,孵出小蜘蛛,成熟后再结网,再产卵…… 直到一张张蛛网笼罩整个神京城,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而今日,贾蔷带着商卓等二十名亲卫,并铁牛一道前往了西城兵马司衙门。 天子赐他金牌,是他让彻查整个神京城,而不只是东城。 金沙帮的大营就在西城,所以彻查起来,反而更方便…… 不过,他并不准备亲手掺和西城的搜查。 贾蔷时刻都记得一道红线,京城的兵权实在危险。 作为唯一一支可以在辖区内随意调动,而不会引起甚么误会的兵力,贾蔷以为他若到处伸手,绝非好事。 所以,当西城兵马司指挥裘良请他来主持今日搜查时,贾蔷断然拒绝,道:“裘指挥才是西城兵马司指挥,本侯只作提调督查,不亲自干涉。” 裘良无法,只能点齐二百兵丁,与贾蔷一道,开始彻查西城各街市上的野路子行当。 骑在马上,裘良还在后悔:“宁侯,当日走的太快,不然必和宁侯一道破获长春观大案。” 贾蔷闻言淡淡道:“没关系,裘指挥还有机会。长春观虽然被查破,但主脑人物却在被擒时自尽,搜刮出一些小喽啰,没甚大用。今日裘指挥若是能查出大鱼来,依旧能建立大功。” 裘良干笑了声,心道,这份大功他可不敢要。 贾家这十来年再败落,可二代出了个贾代善,门楣根基还在,抵得住风浪。 而裘家的景田侯府,当初初封也不过一个县侯,连世袭都不能,哪里敢卷入那种是非中去? 因知道贾蔷早晚会来西城,裘良非但没想过立功,还早早暗示下面人,对西城各江湖绿林打好招呼,不要作死。 想来,即便果真有什么秘藏兵器,这会儿也都收起来了。 正巴结着和贾蔷闲话几句,裘良只想着快快结束今日,然而越不想发生甚么意外,偏偏就发生了…… “救命啊!” “救命啊!” 本不过西城的一处寻常街道,百姓穿行来往,商铺开门迎客,便在此时,打一条胡同内,忽然蹿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丫头来,满脸惊恐的往贾蔷、裘良这边跑来。 没一会儿,又从胡同里追出七八个青衣奴仆打扮的男子,均是骂骂咧咧一脸凶像。 裘良见之,心里便是咯噔一声,余光看到贾蔷面无表情的脸,赶紧策马上前,厉声喝道:“干甚么?光天化日之下,追敢良家姑娘,还有没有王法?” 谁料那为首的奴仆竟然不怕,看着裘良道:“看你这身皮,是兵马司的人?我家老爷乃是平原侯府袭二等男蒋子宁,我家来追逃奴,和你兵马司甚么相干?” “这……” 裘良闻言,登时迟疑,回头对贾蔷道:“原来是蒋家的奴才,来追逃出门的丫头,侯爷,你看这……”又低声补充了句:“蒋家,素与贾家交好。” 那蓬头散发的少女听闻此言,登时满脸失望,绝望道:“老天爷,原以为遇到了清官,能救我出火海,没想到是官官相护!” 周围百姓闻言,立刻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贾蔷大声道:“不要胡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连冤屈都未报,本侯怎么为你做主?又谈何官官相护?” 那女子闻言,立刻跪下,禀明道:“奴家原是城外孙家庄的良家女,因家里艰难,父母又年老多病,便想着进城卖到大户人家当个丫头,填补填补家用。为了能寻个差事,奴家花了二百五十钱,托了人,原以为能进个好人家,不想却被卖到了淫窝子里。这家人非但不给钱,还把奴家和六七十个跟奴家相仿的清白姑娘都关了起来,教那见不得人的下流事,不听话就打就骂,只半月功夫,就死了七八个,死了也不拉出去埋了,就往后院树底下挖坑一埋……” 周围百姓闻言骇然,那七八个青衣奴仆大骂,甚至不顾裘良和兵马司的丁勇,就想上前来抢人。 贾蔷大喝一声:“铁牛,让他们闭嘴!” 铁牛如今当真是今非昔比了,一个跨步上前,冲那七八个豪奴大骂道:“再敢聒噪,撕了你们的鸟嘴!” 那七八个豪奴被这怪物所惊,一时面色发白闭上了嘴,铁牛居然有些得意,回头朝贾蔷咧嘴一笑。 贾蔷抽了抽嘴角,看向那“陌生”丫头,道:“你叫甚么名字?说的可是实情?” 女子闺名自然不好外泄,但官问则不同。 那丫头含羞道:“奴家名叫孙琴,说的俱是实情,大老爷若不信,可去胡同第三家,就是门前有老槐树的那一家,后院里一挖就知。” 贾蔷对商卓道:“立刻派人去顺天府,告诉顺天府尹韩琮,这里出了大命案,让他速速来查!” 商卓立刻派人前去,裘良却大惊,顾不得周围百姓指点,上前压低声音急道:“侯爷,这平原侯府与贵府可是世交之家啊!此事若是闹到顺天府,韩琮老头是出了名的铁面判官,平原侯府蒋家非出大事不可!” 贾蔷不理,对周围百姓道:“天子爱民,民乃社稷之根基。不论是谁,敢残害我大燕百姓,本侯第一个不允!” 周围百姓如同看大戏一般叫好,贾蔷带人前往胡同里,他本人留在外面,让亲兵和西城兵马司的人进去,果然带出了几十个面色惨然的姑娘,又过了一炷香功夫,里面有面色发白的兵丁出来报道: “果真挖出了尸身,天气冷,还没烂透。” 周围百姓一片哗然。 没多久,顺天府尹韩琮亲自带衙役赶来,看到这一幕,老脸登时黑了下来,目光锋利的看了贾蔷一眼后,对身旁仵作道:“去验!” 贾蔷翻身下马,对这个不怎么掺和朝政,却简在帝心的老官举手问候,老头却冷笑了声。 贾蔷也不在意,往路边人群里看了眼,登时,一个脏婆子模样的妇人立刻闯了进来,跪倒就大喊道:“青天大老爷,民妇有冤难伸啊!” 甚至都不等韩琮让人带她回衙门说,自己就尖声控诉起冤屈来:“民妇本是京城人士,只因公公重病吃药,家中无银后,外子便在修国公府拆借了印子钱。总共借了十两八分银,可这些年还了五六十两不止,连房屋也典卖了还不够,又被逼着拿女儿去抵。女儿进去了没几天,修国公府就派人来说,得了恶疾暴毙了,让家里拿草席去卷了拉走!民妇和外子不服,想讨个公道,谁料外子竟被他们带去城外活活打死!民妇冤枉啊,民妇冤枉啊!” 这一个说完,立刻又有几人进来,跪地喊冤,居然都是修国公府欺压良善的勾当。 韩综脸色铁青,一挥手道:“全部带回衙门,本府亲自问案!” 说罢,又恶狠狠的瞪了贾蔷一眼。 旁人只道意外,但一直关注着他的韩综却明白的很,他这个堂堂三品衣紫大员,天下第一府尹,被这个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的少年给当刀使了! 前儿修国公府和平原侯府刚刚端茶送客拒绝了他,今儿就闹出这样的事来。 闹就闹罢,还把顺天府拉出来当刀! 竖子可恶! 不过,想想修国公府、平原侯府和贾家的关系,韩琮也不得不钦佩一声: 杀伐果决,狠辣无情! 待仵作从那命案之地出来,与他点了点头后,韩琮深深吸了口气,转身上了官轿。 平原侯府,完了。 但他也有些艳羡,林如海找了个好姑爷。 第0297章 宁侯高义! “轰隆!” 一声春雷惊天下! 这日贾蔷在西城所行之事,很快就惊动了整个神京城。 传闻宫中天子听闻都中竟有世勋之族如此残害京畿百姓,龙颜震怒之下,立刻传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顺天府、宗人府、绣衣卫,多方出动,彻查此案! 根本没话费多少气力,那些豪奴就将平原侯府蒋家卖了个干净。 经查证,此案虽非蒋子宁亲力为之,却是其长子,与管家合谋,做下了这等捅破天的大案来。 蒋子宁长子斩立决,平原侯府管家并一众害人奴仆腰斩。 平原侯府抄家除爵,流三千里…… 此案之兴起,之查证,之终结,破天荒的于一日间完成。 开国朝未有之先例! 接下来,便是修国公府侯家的彻查。 这个案子,就没法那样快了,事涉一国公府,要一项项查验取证。 不过,修国公府袭一等子侯孝康,已经被勒令闭门思过,待查证后,再做计较。 顺天府衙中堂内,韩琮冷冷看了贾蔷一眼,哼了声,道:“小小年纪,谋算倒不浅!宁侯,本府问你,平原侯府那些罪案,你是何时发现的?” 贾蔷吃了口有些发苦的茶,韩琮清廉,吃不起甚么好茶,他放下茶盏后,目不斜视的看着韩琮,道:“大人,世上并不止你一人清正,也不止你一人有良心。若早先发现那贼窝,你以为我会等着他们害死完人,才揭发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干掉平原侯府?你莫要太小瞧人。你小瞧我不要紧,毕竟勋贵里没几个好人。可我先生素有清名,我不敢连累他老人家。” 韩琮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本府若非知道,你和平原侯府交恶不过三两天功夫,断不会早早埋下钉子,本府早就上本弹劾你了!你是林如海的弟子,原本不该本府多嘴,只是,当年先荣国代善公与本府有恩,老朽见不忍贾家难得出了个像样的,还是不择手段没有下线的阴狠之辈。” 贾蔷不解道:“大人,我做错了甚么吗?” 韩琮摇头道:“本府说了,不过是防微杜渐罢。你行事的手段,和你先生差远了!” 贾蔷淡淡道:“我知道,但是,师有命,弟子服其劳。本侯多做些,先生就能清闲些,他身子骨不好。”闲话罢,贾蔷起身道:“修国公府的案子,还要劳烦大人尽快些。” 不想韩琮忽然问道:“宁侯,你可曾想过,若有人对贾家来这么一出,你又该如何自处?” 贾蔷行了两步后听闻此言站定脚,转过头来,忽地笑道:“有人?不,不用他们,本侯接下来就要清扫贾家那些腐朽烂木,同样劳烦大人,不要留情!”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 荣国府已经闹开了锅。 不知多少开国功臣一系的高门家主登门拜访,修国公府侯孝康此刻正在闭门思过,不得出门,老诰命却亲自登门,在荣庆堂上连嗓子都哭哑了。 贾母从来最爱热闹,可她爱的不是这样的热闹啊! 尽管她按着贾蔷的说法,让这些去东府,可哪有人听? 先前虽大都接到了清缴亏空的公文,但有修国公府和平原侯府在前面顶着,大多人不以为意,甚至嘲笑贾蔷。 可谁能想到,贾蔷能做到这个地步! “太夫人啊,咱们都是打祖辈起,就有的交情。几十上百年了,祖宗们一起提着脑袋打下的富贵家业,相互扶持了这么多年,怎能如此狠毒啊?” “是啊,咱们这些人家,从来以荣国马首是瞻,都向着贾家,谁料到头来,倒是贾家把刀子砍了过来!” “可怜我的外孙,才刚刚成家,就被斩立决,好狠的心啊!”这是平原侯府的姻亲之家。 听着一道道哭诉,贾母、王夫人、邢夫人都感到头疼欲裂,心里把贾蔷骂了个半死。 贾母实在耐不得这些,只一迭声地叫道:“速速喊那个孽障回来!我倒想听听他怎么说!” 谁惹的祸事,谁来擦屁股! 本来西府想寻贾蔷不易,不过贾蔷已经料到了此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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