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 “这谁知道呢?不管怎么说,今儿总还能过得去不是?盐院衙门还在呢,姓林的也没死,只看日后吧。还有一桩有趣的事呢,听说昨儿个冯家假子和盐院衙门出来的林家人对上了,昨儿冯家家主亲自在天海阁包场赔罪,嘿,若盐院衙门果真要裁撤了,冯家反而要发达了,就不知他家会不会找回场子来。” “盐院衙门就算要裁撤,那位林大人多半也要回京城高升去,冯家找个屁的场子。” “说你蠢你还不认,林家是要走,可梅家走得了吗?之前梅家仗着盐院衙门,稳坐扬州府本地大户第一把交椅,冯家第二,徐家第三。这往后呢?瞧着吧,好戏多着呢!” 扬州各家先一步过来送礼造册的门人汇聚在梅园外,七嘴八舌的卖弄着已经开始乱传开来的消息。 而梅家内宅里,也因这些杂乱的谣言消息,产生起一阵动荡来。 梅庆堂上,梅家家主梅珣面色凝重,外面那些门子长随们能想到的事,他如何想不到? 他所忧者,还不止一个冯家。 冯家再了不得,也不过是扬州府衙下六房里的一个经承,梅家自有功名人在,况且,梅家远在京城的二房,甚至还出了一位翰林,又岂是一个冯家能搬倒的? 只一个冯家不要紧,可是扬州城里等林如海倒台再狠踩一脚的人却不知有多少! 这十多年来,林如海对走私私盐的盐商下手是一年比一年狠,多少盐商倒在他手里,满门皆受连累。 这些盐商并非是孤立的存在,背后又要牵扯到多少姻亲故旧? 林如海当年早夭的幼子,果真是无意间落水才没了的? 若非承受丧子之苦,他的发妻又怎会忧思病死? 林如海若果真死了,那也罢了。 先亡子,再丧妻,最后连自身也死了,只留一孤女,也算是绝宗绝嗣了,勉强可给人一交代。 那些仇敌出过气解了恨后,也不至于再紧追着梅家不放,毕竟梅家也不是好相与的。 或者他活过来后,还能继续做这盐院御史,那其他人也不敢作死。 最棘手的反而是现在这等情况,虽活过来了,却要离任,升官发财去了。 这让那仇家们心里的恨,如何能解? 一个不直接掌管盐政的林如海,哪怕日后能升成阁臣,盐商们也未必畏惧。 大燕不止一个阁臣,受他们孝敬的阁臣难道还少了? 自有人能制衡他…… 可眼下这等情形,他们盐商拿林如海没办法,一口恶气不出,少不得就要迁怒。 他们还能迁怒于谁? 可恨啊! 这梅家又不是林如海的正经姻亲,梅家涪翁先生过世后,林如海几乎就没再进过梅家大门。 好事没沾上多少,眼下居然要为他分担别家的怒火。 梅珣和弟梅珠、梅玖、子梅顾这几个当前梅家的掌权人,聚在一起,紧急商议对策。 “大哥,不能再犹豫了,当断则断吧,不然等林如海拍拍屁股走了,梅家就等着倒大霉吧!” “是啊大哥,二哥说的对,这些年来,都说梅家沾了盐院衙门的光才成了扬州府第一乡望,可自家的事咱们自家清楚,爹过世后,他就再没登过咱们梅家的门儿,算得上哪门子的亲戚?人家根本不认咱们,凭什么咱们要替他背锅?” “父亲,儿子也以为,二叔、三叔说的在理。消息天没亮从金陵传了过来后,原本说今日全要到场的八大盐商,就有四家不来了,只送来了礼,连礼也别往年短了三成!势头不妙,咱们家还是尽早表态的好!” 听了兄弟儿子的话后,梅珣眉头紧皱,缓缓道:“可是,林大人,毕竟还没走……” 此言一出,两位兄弟和一子竟异口同声道:“等他走就迟了!” 梅珣闻言,凝重的目光扫过三人,问道:“依你们之见,又当如何撇清干系?” 二弟梅珠沉声道:“事不能做绝,但可以对外表明姿态。今日不是老太太的寿诞么?清珞昨儿打发人来送信,说林如海会派他的记名弟子,也是京城贾家的人来代他贺寿,咱们冷淡待之即可。只要给外人看到,梅家和林家不是一回事,他们自然没理由来迁怒梅家!” …… 第0159章 发昏当死 “蔷哥儿,一会儿进了梅园,你随我一道直接进二门儿,去给老夫人贺过寿,再去前院梅庆堂。” 马车内,隔着帷帘,梅姨娘对贾蔷温声说道。 也难怪扬州城内佳丽无数,贾敏之后林如海却独宠此女,声音糯软酥骨,偏偏不带一分妖娆,闻之便生出良家贤德女的形象。 贾蔷抽了抽嘴角,恭敬应下。 论辈分,这是和他姑奶奶一个辈分的…… 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后,于扬州城西,见一占地不小的园林。 三间大门敞开,与北方开门照壁不同,梅园却是以假山为照壁。 不知从何处引来的一道清泉,倒挂成瀑,令人见之忘俗。 早有梅家青衣小幺儿上前,要引着梅姨娘的马车入内。 只是,正当贾蔷要一路随行时,却有一管家模样的人出现,笑道:“这位哥儿,二门是内宅内眷们所在之地,哥儿这般年岁的,却不好入内了。” 此言一出,贾蔷就怔了怔。 他尚未成亲,更是奉了林如海之命前来给梅家一个体面。 此事他不信梅姨娘没有事先派人来知会梅家一声,结果他居然不能入内给梅家老夫人祝寿? 贾蔷还未说话,就见马车里的梅姨娘一把掀开窗帘,惊怒喝道:“孙才,你在胡说什么?这是我们老爷极看重的内侄孙,特意奉了老爷之命来给老夫人祝寿,你也敢拦?还不退下!” 这样一个温婉之人,气成这般模样,可见其心中震怒。 却没想到,那孙才非但不退,反而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叫二姑奶奶知道,这正是老太太和老爷的意思。今日内宅里不止家里的内眷,还有其他人家的小姐,二姑奶奶带这样年岁的一个哥儿进去,怕是不妥吧?” 梅姨娘能以妾的身份在盐院衙门后宅管家,又怎会只是傻白甜? 她以与其温婉气质绝不相同的决绝语气道:“好,既然梅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也不硬贴上来了。蔷哥儿,我们回府!” 贾蔷点了点头,目光清冷的看了那位孙才一眼,就要让人拨转马车,却就在此时,有一大丫鬟从二门出来,笑道:“呀!姑奶奶回来了!老夫人催了几遭了,一直没见着,如今到了,怎不快快进去?” 马车内,梅姨娘沉声道:“我倒想进去,可如今却进不得这个门儿了。梅香,你进去问问老夫人,孙才说是老夫人和大老爷发的话,我们老爷特意打发来给老夫人贺寿的人连门儿也进步,当真不当真?若当真,我出嫁从夫,早是林家的人,日后也登不进你梅家的门了!” 那名唤梅香的丫头闻言大吃一惊,飞快看了面色变幻不定的孙才一眼,又略过贾蔷那张脸,顿了顿后,忙赶向后宅。 而此时,二门外来来往往的各色人,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传向外面…… 这扬州府,果然要变天了。 …… 盐院衙门。 忠林堂。 侍御史陈荣面色凝重的看着卧榻修养的林如海,沉声道:“大人,此事应该不会为假,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只是奇怪,金陵方面怎会一点消息都未传来?那应天知府贾雨村,不是大人举荐的么?若果真有如此大事,他怎会……” 林如海面色虽淡漠,可是听到贾雨村三个字时,眼角还是跳了跳。 如今想来,果真是看错了人…… 初时病重时,贾雨村还亲自赶往扬州,延医问药,即便回了金陵,也是派人三日一问。 待郎中都说他已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后,这问病的次数就大减了。 等他派人去京城让黛玉回来侍疾送终后,金陵方面,就彻底沉寂了。 他一直在病中,浑浑噩噩,所以没想过此事。 现在看来,此人当真如贾蔷所言,心性凉薄之极。 幸好,他活了过来…… 林如海轻轻呼出口气,对陈荣微笑道:“勉仁,这盐院衙门,难道你还没待够?盐务诸事,你还未厌烦?” 陈荣闻言,勉强笑了笑,道:“虽是如此,可大人还在扬州,就有人在金陵……” 话没说完,林如海就摆手道:“我连遗折都上了,天子岂能不派人来监管盐务?你虽为我所举荐,但圣眷到底差了些……只是我没想到,半山公居然会担任两江总督。看来,蔷哥儿在京城之事,掀起的波澜不小。不然的话,韩半山此次理应步入军机。” 陈荣闻言,面色古怪道:“蔷哥儿还结下了这样大一个仇人?那他还想在南省立足?韩半山清名满天下,身负天下之望,等坐满三年总督,怕是能够直入军机当领班大臣了。” 大燕中央高度集权,首席军机,那可真是礼绝百僚的天下宰辅啊! 和这样的人结仇,陈荣想不出贾蔷能落下什么好来…… 林如海笑了笑,道:“不过一些误会罢了,再说,这个时候半山公入军机,也未必是好事。至于蔷哥儿……勉仁或许不知道,半山公虽与我从未同省为官,但却相交已久。景初二十八年,我第一次在扬州下狠手,覆灭了以苟氏为首的私盐走私党羽,抄得赃银二百万两,奉旨意一半押送至京城,一半直接解往罹患黄河水患的河南,一下解了时任河南巡抚的半山公的大难。自那时起,我与他每三月必通一份书信,讨论治民为官之道。半山公,实为我良师也。” 陈荣还不知林如海与韩彬竟有这一层交情,惊喜道:“竟有这般渊源?若如此,岂非如大人于我一般?” 林如海呵呵一笑,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堂外管家通秉道:“老爷,前衙传话进来,说外面有一老者,要见老爷,他说他叫韩彬。” 陈荣闻言简直莫名,激动下抢先问道:“他叫什么?” 管家答道:“据说是像个农夫……” 陈荣还欲多问,林如海却已经起身,道:“速速随我去迎接半山公!” …… “姑奶奶,老夫人说了,今日里面有许多客人内眷,着实不便……不过,老夫人已经打发了顾大爷亲自来陪贵客,还说等寿宴结束后,必会亲自接待贵客,让姑奶奶勿要着恼。” 梅园二门外,梅家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赔笑对梅姨娘说道。 梅姨娘虽然心里仍觉得不对,可今日毕竟是梅家老夫人的七十寿辰,她不好大闹,就问贾蔷道:“蔷哥儿,你如何看?” 贾蔷心知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偌大一个梅家,除非失心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只是一时他想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梅家如此疯狂。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贾蔷都并不畏惧。 有盐院衙门和林如海在,扬州地界儿,他不去胡作非为便是好的,怎还会担心一个梅家使坏。 念及此,他对梅姨娘道:“姨娘只管进去便是,不过寿宴罢我就不必进去了。临出门时家里林姑姑交待了,下午要出去烧香还愿,我要提前去准备一番。” 听闻贾蔷之言,梅姨娘自然没话说。 一个在京城里接二连三得到太上皇夸赞的少年郎,岂能没有脾气? 又怎是一个小小的梅家可以安排得了的…… 梅姨娘轻声道:“那好罢,待寿宴了了,我就早早出来,咱们一并回去就是。” 贾蔷应下后,正此时,一个二十来许的年轻人过来,先与梅姨娘问了安。 梅姨娘面色淡淡,道:“顾哥儿,这位是御史大人新收的弟子,亦是京城宁国贾家的正派玄孙,既然梅家二门门槛高,人家就不进去了,你好生安顿好了。”顿了顿,又深深看了梅顾一眼,意味深长道:“顾哥儿,当年叔祖与我家老爷平辈相交,蔷哥儿是我们老爷的弟子,与梅家大老爷尚且平辈。今日来梅家,你告诉大老爷,要好好招待。” 说罢,又与贾蔷点了点头,方迈步进了二门。 梅顾脸色一阵青红变换,他并非蠢货,实际上,梅家若是在京城,或者贾家在江南,这会儿前来迎接贾蔷的,都轮不到他,他爹必然亲自前来。 可是,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贾家就算再了得,可天高皇帝远,又能奈何得了扬州巨室? 今日梅家若是热情招待他,给足林如海的体面,等林如海和这劳什子贾蔷拔腿回了京城,却是要梅家承担后果的。 所以,两权相害取其轻罢。 至于得罪了林家…… 再怎么说,梅家女也算是林家的半个当家太太,难道林家还会拿梅家作伐不成? 心里如是盘算着,梅顾引着贾蔷,去了梅园偏厅…… 主厅里,其父梅珣等梅家大人会宴扬州府各家大人。 而偏厅里,则是小儿辈们相聚。 若今日贾蔷是随林如海前来,这般安排勉强还算说得过去。 可今日他是代表林如海前来,梅家这般安排…… 贾蔷站在偏厅门前,目光清冷的看着梅顾,冷笑一声道:“怪道都说涪翁先生去世后,梅家文气散尽,子孙不肖,皆堕落成不入流的商贾。如今看来,还真没冤枉你梅家。很好,我倒要看看,你梅家能作死到哪一步。” 既然梅家已完全不要脸,他又何须再留脸? 只是贾蔷实在想不通,梅家到底发的哪门子的昏…… …… 第0160章 激怒 盐院衙门,林忠堂。 林如海面容依旧有些枯瘦,看着坐在对面如老农般的韩彬,笑道:“半山公,谣传你昨日才在金陵露面,怎现在就到了扬州府?莫非是急着拿我大印?” 韩彬吃了口茶,吃完后咂摸了下嘴,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打量了番林如海,沉声道:“身子骨这算是救过来了?拿到你呈上去的折子,陛下当真心如刀割,在给老夫下发的折子里提及此事,朱批三个痛字!还让我务必保重好身体……如海,你算得上是天子旧臣,潜邸之臣就那么几个,论经济才能,数你这位探花郎最强。这些年,若没有你这巡盐御史每年递增的盐业课税解往京城,许多问题,陛下都棘手难解。” 陈荣在客座陪坐,看到主座上初次相见的二人,不由心中咋舌。 半山公到底是半山公,按理说林如海是盐院衙门主官,且身世也强大之极,可对上韩彬,却连主动权都没法掌控。 因为韩彬更强! 林如海是探花郎出身,韩彬却是状元郎出身。 林如海累世列侯的身世自然强悍,韩彬虽没有这等身世,可凭他二十八载宦游边塞苦寒之地,治民安邦,身负天下之望,如何能逊于林氏祖辈余荫? 更何况,他还年长于林如海。 好在林如海近来心性境界大增,不去争这一时之长短,呵呵笑道:“吾亦未想到,竟能从阎王殿活着出来。” 韩彬仔细打量了番他的精气神后,缓缓呼出口气,点头道:“没事最好!如海,老夫这次星夜赶往扬州府,本是担心你已故去,才特意前来搬迁盐院衙门。这是最坏的打算,因为两江总督衙门那边也是一团乱麻。可盐税又实在太过重要,老夫不能不管。如今见你没事,我心里就轻松一大半了。” 林如海闻言忙道:“半山公,既然旨意都传达了,这盐务自然就该移交……” 不等他说完,韩彬一挥手道:“此一时彼一时,如海老弟,你我虽从未见面,但书信来往多年,且早晚要同殿为臣,就不要浪费功夫在这虚情推却上了。盐务你必须得先提点着,最少,为老夫分担半年,等我把江宁那边总督衙门理顺后,再接过手去。那边比你这边更复杂,也更麻烦。折子回头我就送上去……如海,你坐镇盐院衙门十三载,为官之清廉,古之罕见,朝野上下,谁不赞服?这边政务你熟悉,所以就算身子骨还未痊愈,只要你在,扬州盐务就乱不起来。” 林如海闻言,简直有些汗颜,摇头道:“说起来惭愧,以往我也这般以为,总觉得至少能安稳扬州局面。可没想到,半山公出任两江总督的消息,我居然是从衙门外的谣言里才听说的……” 韩彬闻言,明显皱起眉头来,沉声道:“你又没死,怎就到这个地步了?看来平日里,你还是手段太轻了,所以才会一到关键时候,就有些镇不住了。如海老弟,行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不要有迂气啊。景初朝那些老臣一团和气,和光同尘的臭毛病,你可千万不要学!” 林如海愧然领受,点头道:“是啊,坐镇扬州十余载,唯一所得便是,商贾不可不兴,但也绝不可放任不管。否则,必生大乱!” 韩彬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如海有此见解,老夫不复忧矣。对于规规矩矩的商贾,自然不去理会。可对于奸商恶贾,自以为有几两臭银子就敢目空一切,无法无天的商人们,就该下狠手。国朝早有法规:私盐贩卖跟私铸银钱同罪,皆为钦犯!天子朱笔下,杀之不伤天和。所以,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林如海心中感叹,早就知道这半山公对百姓农夫慷慨仁慈之极,可他没想到,这老官儿对商贾仿佛有些憎恶的狠劲儿。 不过,想想国朝如今的形势,松垮的有些过了,也的确需要一位铁腕军机来狠狠整治一番。 念及此,他点了点头道:“半山公言之有理,当狠则狠,对奸人之狠,便是对良善之善。” 韩彬哈哈大笑道:“老夫就说,如海必不如那些迂官儿腐儒,乃国朝之栋梁!” 说话间,忽然林如海见门外出现管家,站在门外进不敢进,却也不退。 他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 管家闻问连忙进入,将梅家发生之事说了遍。 随行之人只跟到了梅园二门前,所以王管家最后道:“如今,姨娘进了内宅,蔷二爷则被安排在了偏厅里。” 林如海闻言,生生气笑,摇了摇头,对韩彬笑道:“梅家是涪翁先生后人,我倒没想到,他家倒这样乖觉。” 韩彬沉着脸,道:“他们消息倒是一个比一个灵通,如海老弟,看到了么?这些人仗着有银子,神通广大的很。知道你要走了,哪怕极有可能回京高升,可只要是离开了扬州府,他们就敢不将你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一旦放纵起来,是要出大事的!如海贤弟,万不可心慈手软!” 林如海闻言,缓缓点头道:“原我只当他们是看我人走茶凉,却未深思。得闻半山公之言,才觉得……还真是如此。”顿了顿,林如海看向客座陪坐的陈荣,道:“勉仁,立刻带一队盐丁,围了北城冯家,锁拿所有冯家男丁,彻查清河帮贩卖私盐一案。” 陈荣闻言面色骤变,可是一点也无替冯家说情的心思。 人若一心作死,神也难救。 韩彬忽然开口问道:“那梅家干净不干净?” 林如海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沉吟稍许后,对韩彬道:“干盐务的,若说完全干净,必不可信。梅家也有些手脚,但大体来说,还算规矩。” 韩彬哼哼一声,昂起老农一般的脸,语气却霸道之极,道:“只拿一个冯家开刀,震慑不住人心的。如海老弟,朝廷盐务新政在即,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大变革,必会触动八大盐商之根本利益。今日,正好借梅、冯两家人头一用,杀鸡儆猴,威慑悖逆之贼!这个恶人不用你做,老夫两江总督兼掌盐务,这第一道政令,就先拿冯家和梅家入手罢!” 林如海闻言,眉头深深皱起,随即无奈一叹…… 涪翁先生,抱歉了。 …… 梅园,梅庆堂。 偏厅。 对于贾蔷近乎撕破面皮的冷言冷语,梅顾只能腆着脸生受了。 梅家毕竟没想过要和盐院衙门真的撕破面皮,只是想借今日寿宴,在扬州府各大家族面前表明他们是清白的态度。 至于林家……梅家还是希望暗地里能维持住姻亲的关系,关键时候,也还想得到林如海的助力。 当然,只能说希望是美好的…… 但现实,显然十分残酷。 至少从贾蔷的态度来看,这一次,梅家将林家和京城贾家,得罪至深。 梅顾心里恨之极,面上却赔着笑脸,再三邀请贾蔷落座。 贾蔷哪里还肯坐,就要转身离去。 若是他自己,倒可隐忍一二。 可他今日代表林如海前来,岂能受此大辱? 林如海威震扬州十数载,今日贾蔷要在偏厅落座,必让扬州群小笑林如海威名丧尽。 只是梅顾不敢拦贾蔷,不想贾蔷竟被一对双生子给拦住了去路。 “京城来的公子果然好大的派头,和咱们扬州府的年轻人同座,辱没了你?” “就是,都是同辈人,你虽是京城权贵出身,我们扬州人比不上,可大家坐在一起难道都在羞辱你?” 这两个双生子倒是阴险,还懂得挑起仇恨。 贾蔷冷笑一声,问道:“你们又是梅家什么人?” 双生子一起笑道:“我们不是梅家人,我叫冯佐(冯佑),他叫冯佑(冯佐)。” 贾蔷目光略过二人,道:“原来是冯家人,之前才领教过冯家清河帮摆龙门局害人的本事,原以为只是冯家下人心思下作恶毒所为,今日见你二人,才知道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若只见清河帮,还不能断定你冯家为人。可今日见你二人如此,便可断定你冯家上下皆卑鄙无耻下作之流。” “哈哈哈!” 没谁是傻子,起初听了冯家双生子的话,偏厅内一些人或许还会生气。 可只要再想想,今日贾蔷出面是代表林如海前来,那冯家双生子的话就显得有些恶毒阴狠了。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贾蔷会这般直接的将冯家上下痛骂一番。 平日里大家都是体面人,私底下让人斗的再狠,表面上至少还是君子作风。 哪怕撕破脸,也主要是“以理服人”,何曾见过这么生猛的做派? 偏厅内一众小辈看热闹不嫌事大,哈哈大笑起来。 更有起哄者,让冯家双生子勃然大怒,然后做出了这辈子来最后悔的动作…… 二人恼羞成怒下失了智,居然想去揪斗贾蔷。 贾蔷冷笑一声,中二的年纪果然干的出中二的事来。 只是这群瓜皮大概不知道,他明面上的身份,乃武勋之后! 顺着两人抓来的手臂,贾蔷出手如电,狠狠击在关节处的麻筋上,就听俩中二少年齐齐“嗷”了一声,吊着胳膊想往后退。 可贾蔷言语为刀,本就是为了激怒俩沙雕少年,让其出手,将事情闹大。 眼下大功将成,他又怎会半道收手? 因此趁着俩沙雕弟兄的溃势,再度出手,这一次,却是见了血…… …… 梅庆堂上。 梅珣正与八大盐商中的四家家主并冯家家主、许家家主等扬州府本地乡望之族的族长说话。 谈话的内容,自然就是新任两江总督至金陵,并将收取巡盐之权。 白、沈、吴、周四位盐商家主对冯健的态度已然大变,白家家主白元笑道:“希贤兄,待盐院衙门裁撤后,扬州府衙便会承担直接监察盐务之责,到那时,冯家就要直接掌管缉拿私盐之任。冯家崛起,指日可待啊。” 冯健闻言谦逊道:“哪里哪里,冯家不过府衙小小一经承,何谈崛起不崛起?纵然能做些事,也不过造福于乡杍。” 旁人若是说这些话,此间所坐的老狐狸们多半不信。 可冯家不同,这是一个真正少与高门交恶的本土乡望。 因掌着府衙兵房,凡是求到冯家门上的事,只要能帮的,冯家都是能帮则帮,家主冯健更是出了名的清正君子,也是个菩萨心肠。 所以他说的话,这些家族家主们都信。 正当众人想要再热捧热捧冯健时,忽然听到偏厅方向传来一阵惨叫声和喧哗声。 被人喧宾夺主也并不在意的梅珣登时皱起眉头来,对梅玖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没等梅玖出门,就见管家孙才仓惶跑了进来,脸上还有一个鲜明的耳光印,焦急道:“老爷,二老爷,不好了,那位贾蔷快要将冯家两位大爷打死了,连哥儿在一旁拉架都被打了……” “什么?” …… 第0161章 磕头认错? “阁下未免太过粗鲁了些,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岂有胡乱动手的道理?” 偏厅内,一与冯家交好,或是想要示好冯家的年轻人,站起来指责道。 贾蔷正用帕子擦拭掌心,闻言扬眉看向此人,问道:“你又是何人?” 说话之人隐隐傲然道:“在下白家白子清。” 贾蔷冷笑一声道:“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白子清笑容隐隐有些古怪,道:“阁下不就是盐院衙门御史大人的亲属么?还是京城来的……” 贾蔷淡淡道:“家祖乃开国八公之宁国公,吾乃武勋之后,贾家素来以武传家,我打拦道之狗,有何不对?” 既然被太上皇和隆安帝又硬生生给逼回了贾家,日后贾家果真有事,他想跑都不可能,那么再舍去这么一点便利不用,岂不愚蠢? 所以,贾蔷并不拒绝用先祖的名头,来做些小事。 “你……” 白子清闻言一滞,他还真没往这方面去想。 因为大燕承平太久,武勋贵戚又大都被约束在京,不准私交外臣,实际上对外影响颇小。 但一个武勋弟子出来,用动武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确实谈不上粗鲁二字。 只是在扬州府,陌生的武勋只是不按世间主流规则行事的异类,没人会喜欢…… 贾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将擦拭完手掌的帕子收起,淡淡道:“我虽是武勋之后,但亦是一个读书人。之所以不与他们讲道理明是非,是因为道理和是非,是同君子们论述的,不是同卑鄙下作的小人们论述的。今日,我虽为晚辈,却是待盐院御史林大人前来给梅家老夫人祝寿,却被安置在偏厅……此间谁是谁非,想来不必我再赘述。冯家子卑鄙无耻,将我要离去等同于小觑诸位,对这样的人,难道让我去给他们解释道理?与诸位,在下愿意讲道理,在下非跋扈豪横之辈。可与小人,能动手解决的,还是动手解决的好。” 此言一出,其他人大多暗自颔首。 唯有梅家人脸色难看之极,冯家子是小人,那梅家又成什么了?连小人都不如? 不过也不用等他说什么,就见梅珣、梅玖并冯健等扬州府顶尖人物,出现在门厅外。 冯健自诩清正之人,素来教子严明,独宠这一双庶出的双生子。 此刻看到冯佐、冯佑二子被打倒在地,虽流了一脸的血,却连叫也不敢叫一声,登时心疼又大怒,喝道:“好狠毒的手段!” 说罢,转头看向梅珣,怒声道:“梅兄,今日之事,梅家当与我冯家一个交代!” 梅珣本意是想借今日机会,撇清和即将裁撤的盐院衙门的干系,二来也想结交好冯家、许家等在府衙世代掌权的本土望族。 不想,到底还是给搞砸了,而且,还是鸡飞蛋打的那种…… 眼下,竟被逼的不得不做出抉择了。 梅珣目光阴沉的看向贾蔷,贾蔷则如同看个弱智一般看着梅珣。 看到贾蔷挑衅的目光,梅珣心中愈发暴怒,沉声道:“纵是京城高门子弟,见到长辈,不知道问礼么?” 贾蔷眼神愈发轻视,道:“我师林御史与涪翁先生平辈论交,此地何人为我长辈?梅家果然眼花心昏,连人也认不清了。”顿了顿,又冷笑一声道:“今日方知梅家做派,好的很,劳你们派人去后面问问梅姨娘,是现在与我回衙门,还是稍会儿,盐院衙门派人来接?” “你少拿盐院衙门压人,天子已下旨意,裁撤盐院衙门,以后盐务都归两江总督来管!今日你在梅家伤了人,不给个交代,休想离开!” 梅玖见贾蔷如此轻贱梅家,早已压不住怒火,嘶声厉吼道。 贾蔷闻言,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随即,他简直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 林如海这个时候派他和梅姨娘来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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