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如水晶的善良姑娘,似在祝福她,此生被温柔善待…… …… 神京北城,某杂乱无章之院落。 连正经门都无有,只半扇柴木歪斜立着。 这种情况,在北城属寻常事。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此地多居下九流之百姓…… 因此每日里总有跑江湖卖艺的人来来往往,不似其他三城,各坊间百姓彼此相熟。 独北城百姓,除相互相熟之人外,少有窜门访友的,怕被坑死…… 今夜子时,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穿着青衣青帽,如寻常小厮般,在“师门长辈”的带领下,进了这个院子。 甚至在庭院内尚可,只一进里屋,屋内呼啦啦一群人拜下见大礼。 年轻人自坐高位,神情自然,摆了摆手叫起道:“孙婆婆一大把年岁了,如今腿脚又不好,往后免了这一套,快搀扶起来。” 年轻人自然就是贾蔷,而这里,便是夜枭的老巢。 李婧将孙婆婆搀扶起后,贾蔷看了看四周环境,见屋内有僧有道有书生,有农夫有苦力,还有老人和“孩子”,笑道:“好热闹!这还是我头一回来此,都说大隐隐于市,我原以为夜枭总舵会在东西二城,甚至就在绣衣卫附近。没想到,会在此地。” 孙婆婆笑眯眯道:“国公爷是极聪明之人,连国公爷都这样想,其他那些聪明人,想来也都这样想。所以,夜枭在东西二城和绣衣卫附近,也的确安排了‘总舵’,成全他们往里掺沙子的心思。” 贾蔷闻言一怔后,哈哈笑道:“高明,高明!”诸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罢,贾蔷又道:“一直忙,也忘了抽功夫问问,诸位生活上还有甚么欠缺没有?孙婆婆的腿脚有些不好,还是小婧前儿才同我说的。” 李婧对孙婆婆道:“国公爷都恼了,差点同我发火呢。这回来带了好些药材来,还要安排婆婆跟我回府,请太医来瞧瞧。” 孙婆婆闻言受宠若惊笑道:“药材就生受了,太医可不成。太医院里有中车府的人,也有绣衣卫的人,还有不知哪些来路的人,可不敢露面,大意不得。” 贾蔷摆手道:“孙婆婆,莫要以为我在收买人心。就凭这二年你老人家为了夜枭做出的辛劳贡献,于情与理,本公也要让你安享晚年。你也不用担心你孙子,但凡贾家未坏事,就绝不会让你孙子没着落。总而言之一句话,我必须让你们这些勤恳做事,尤其是做这等藏在暗处担负极重之事的有功之人,有一个好结果。所以孙婆婆你大可安心养病,也好为诸人做个好表率。都道一入江湖中,便为薄命人,本公却不信这个邪!” 众人闻言大为动容,纷纷看向孙婆婆,孙婆婆抹了把泪后,笑道:“不是我不舍得放手,只是眼下事情着实多,离不得人呐。这几个老货虽也都有一手,可是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剩下的年岁又小……” 贾蔷笑道:“我给你们提个建议,你们以后抓大放小。着重于大事,小事放给下面你们徒子徒孙去做。便是大事,也只抓要领,做好指点就是,至于具体如何施为,怎样施为,大可放手给下面。不必怕出错,眼下咱们还错得起。只要能培养出一批能独当一面的年轻人,只要不是原则性的根本问题,任何过错都值得。” 孙婆婆等辅佐李婧执掌夜枭和金沙帮的智囊团闻言,愈发改变了对贾蔷的印象。 皆认为,能走到这一步,果然胸中有大丘壑。 也难怪,贾蔷极少插手夜枭的事。 虽如此,孙婆婆还是请示道:“今儿国公爷好不容易来一遭,还是同国公爷说说当下形势,还有金沙帮一分为九……” 话没说完,贾蔷摆手笑道:“具体如何操持,由你们来做主。大事可以和小婧,还有岳之象商议。他们解决不了的,再告知于我,我来办。除此之外,我只做三点:第一,让你们无后顾之忧的做事。第二,尽量多寻一些如岳之象、赵师道这样的好手,来帮你们。第三嘛…… 摊子越来越大,人手越来越多,各管一摊子事,便是自己人也难免会有纷争和竞争,有不少刺头,不好管束。 如果没有严格执行的规矩,别说外敌强大,就是咱们自己内部,早早晚晚都要崩坏。 所以,今日我亲自前来,和大家一起议一议,该如何建立一套明确的行之有效的家法,并不断将它完善。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并分列出各自职权的范围,譬如岳之象,同为大档头,他到底能调动多少人力物力?” 听闻此言,孙婆婆并其他三位夜枭大铛头终于知道贾蔷今日的来意了,纷纷跪下请罪。 岳之象在夜枭中,着实调动不了几个人…… 再一联想方才贾蔷劝孙婆婆养老,几个人冷汗都流了下来…… 贾蔷却再次让李婧将孙婆婆搀扶起来,又让另外三人起身,他微笑道:“今儿前来,属实不是翻后账,也没甚么后账要算。岳之象是后面进来的,非扬州一系,甚至差事都不入夜枭体系内。你们不让他掺和进来,难以尽信他,理该如此。便是现在,除了孙婆婆和总掌的三位大档头外,其余各部也是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问一句都是罪过。 不过,岳之象那边差事越来越重,当初说过将运河一系的人手交由他来掌着,到现在交接也没办妥当。这样不行,会耽搁大事的。如今他那边行事,用的都是绣衣卫的人手,不是常法。” 孙婆婆忙道:“国公爷放心,总舵这边立刻安排人手,将运河一系悉数交接,他如今在山东,那里有咱们不少的人手,很快就能办妥。只一点,往后运河上的事,还要不要上报总舵?” 贾蔷笑道:“当然需要,又没有拆伙。” 孙婆婆等人闻言脸上露出笑意来,权之一字,谁又能真看的开? 这些原本在扬州盐商门下做脏活,极少能得善终的江湖白纸扇们,如今执掌着天下最强大的黑暗力量之一,岂有不为之迷醉的道理? 贾蔷看破未说穿,笑道:“那就从今儿开始议起,我让人将绣衣卫的家法章程都带了来,咱们一项一项的分析,看看该如何取长补短!” 刀锋过于锋利,终究需要刀鞘来约束起来,不然,伤人容易,伤己也不难。 他在时当然不惧甚么,可他若不在了,他的儿子未必能拿得稳这把天下有数的黄泉宝刀! …… 第0896章 杀鸡儆猴 五日后,夜。 清竹园。 贾蔷双手枕于脑后,躺在黛玉闺榻上,黛玉却红着了脸,远远坐于月亮窗下,隔着几步远说话,问道:“你将整个运河一系都分剥出来,变成运河司交给岳叔,小婧怕是要伤心呢。毕竟,那是她一手带起来的……” 贾蔷前四天大多时候都在夜枭总舵里开会,今天才算差不离儿,来林府看看黛玉,也将这些事说与他听。 听闻黛玉之言,贾蔷轻声笑道:“失落会有些,但应该不至于伤心。” 黛玉迟疑了下,话到嘴边顿了顿,却还是看着贾蔷问出口来:“蔷哥儿,你是在以防万一么?” 岳之象是林府出来的,果真内宅里有个甚么,毫无疑问他是支持黛玉的。若都握在李婧手中,那些人眼下可还没认黛玉呢…… 贾蔷闻言眉尖一挑,转头看向黛玉笑道:“我若说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那肯定是虚的。但这绝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化解夜枭愈发庞大的规模,和已经开始出现的臃肿、人浮于事、争功诿过,这些都是难以避免的。所以只有不断的精进、精简,明确职权和责任,才能最大限度的解决这个问题。眼下只分出运河司一部分来,将来还会分的越来越细,譬如京城司、各省司、海运司,海外司。海外司又分成海外各国所在的司……全靠京城总舵调令,那如何忙得过来?” 黛玉闻言笑了笑,贾蔷朝她招了招手,她立刻又警戒起来,眸光不善道:“你又想使坏?” 贾蔷哈哈笑道:“不使坏,就抱抱,真的!我又不能天天来,所以很想你……” 黛玉闻言,还是心软了,起身一步步走过去,结果刚至跟前,就被这混账突然起身揽住细腰,转向榻上。 黛玉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樱唇就被堵住了,一点香舌惨遭蹂罹…… …… 山东,登州。 长岛县兵备千总府。 哭声震天…… 四海王闫平,终究还是重伤不治,去了。 除了闫平外,还有六个打起家时就跟着闫平在大海之上南征北战的老将,也都没抢救过来。 家眷们哭断了肝肠,活着的都如丧考妣,觉得前面一片黑暗无光。 但是闫三娘却在蒯大郎和岳之象的支持下,很快将近三百残兵败将拢在了一起。 其实就人手而言,莫说岳之象已经实质上接掌了长岛县武备兵权,如今他还接手了夜枭在山东部的人手,更别提山东提督大将军是谢鲸,开国一脉子弟皆在山东任武职,贾蔷一封信所能调动的兵力恐怖,所以区区三百老幼妇孺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未多怀疑甚么,毕竟此刻,正是他们心中最彷徨无助的时候。 所以议定,等明天闫三娘将闫平和六位老将的“尸体”送上船,行至海上点燃后,余者就尊“海娘子”闫三娘为主。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四海残部之所以能得到苟且存活,是因为闫三娘背后的男人…… “爹,你安心去养病,国公爷已经答应,等反攻倒算时,会让你亲手剐了黄超那个狗贼!还有,倭国和葡里亚两国一起围攻咱们,这笔账将来也一定会清算!” 距离千总府只一墙之隔的民院屋内,闫三娘流着泪跪在床榻边,看着勉强脱离危险,眼睛能睁开一条线的闫平,激动道。 闫平甚么话都说不出,仅有的一点眼神来,也是担忧和猜疑不安。 对傻女儿的担忧,对都中那位国公爷的猜疑不安…… 可是,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岳之象站在一旁,淡淡道:“闫姑娘不必担忧,国公爷送你的是当初从天宁寺讨得的奇珍宝药,对令尊这等伤势有奇效,统共也没多少,也难得国公爷舍得……有了这种药,再加上许郎中的妙手之术,令尊必能修养过来。到了扬州府养好伤后也不会闲着,有大批人等着他和其他六位老将教授。国公爷说,最好的教授法子,就是带出海去海战。练好之后,就能去复仇。所以,往后令尊的日子,绝不会冷清寂寞。四海王的名头虽不能再用了,但所行之事,只会愈发恢宏!” 闫三娘闻言,激动悲伤的心情舒缓了许多,点了点头问道:“岳大叔,那之后我们四海部要做甚么?” 岳之象笑了笑,道:“等送走令尊数人去扬州后,余部暂且在此修养。下个月,国公爷将携二位夫人南下。路过山东时,姑娘和四海部一并上船。到时候,具体如何施为,姑娘可与国公爷密议。顺便,也该见见两位夫人。” 听闻此言,闫三娘这位在大海之上,敢与惊涛骇浪搏击的海娘子,居然罕见的紧张起来,见大妇…… 看出她的不安,岳之象笑道:“姑娘请放心,虽然国公爷两位夫人一位是宰相爱女,一位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儿,但都是良善温贤的品性,不会难为你的。且你也只拜会见见,往后多半仍是驰骋大海,率领千百战船,纵横四海的海娘子。” 闫三娘闻言心思稍安,岳之象又往后招了招手,进来四个女子,他道:“姑娘,这是国公爷特意嘱咐送与你的。姑娘身边不能没有服侍的人,外面找的又不敢尽信,这四个都是家里人,又都粗通些拳脚。姑娘虽还未入门,但该有的待遇都要支应上。” 四个女人上前福礼拜下:“给姨奶奶请安,姨奶奶吉祥。” 这等大家子做派,登时让闫三娘羞的满面臊红,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可心里慌乱之余,又十分甜蜜。 只病榻上的闫平,若是还有气力,此刻必是目眦欲裂,和岳之象拼命! 闫三娘自幼好海事,早早上战船随他南征北战,对于世间俗事不甚关心,更不解高门大户里的侍妾是甚么地位。 可闫平却知道,在大家子里,妾室和奴几又有甚么分别? 旁人只一个正室太太,妾室站规矩就要站断腿,还要动辄遭遇打骂。 方才听着话音,那位少年国公爷还娶了两房太太,来头又都那样大! 闫三娘去当了妾,又自幼不通礼数,还不被生生凌虐打死? 闫平虽口不能言,也没气力起身,可为了爱女,仍是用尽余生之力,发出了“荷荷”的声音,待闫三娘回过头时,虽轻微,却仍满头大汗的摇了摇头。 闫三娘自然看懂了父亲不同意的意思,面色渐渐变白,岳之象却微笑道:“姑娘且先出去,我与闫老兄聊聊。我也是做父亲的人,明白他的担忧。” 闫三娘迟疑起来,岳之象笑道:“放心,算起来,四海王还是国公爷的长辈,我作为下属的,岂敢不敬?” 闫三娘又羞红了脸,却是应了下来,又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出去了。 闫平:“……” 全完了! …… 林府,忠林堂。 贾蔷难得一见老脸羞红,一旁黛玉反倒自然些,可落在林如海这样天下有数的智者眼里,也不过是心虚强撑着。 只是林如海自不会揭破甚么,他只不过派人叫贾蔷来说话。 “我在宫里听李子升说,你将南洋、东洋两支海师都司以上的武官都‘请’进京,却又不入京,都圈在城外庄子上,也不和兵部言语一声,好些人都说,那些武官都被你剁碎了喂狗……是真是假?” 林如海没有在意一些细枝小事,而是带着几分凝重的问道。 贾蔷见之也收敛了些笑容,却还是轻松道:“我又不是暴虐屠夫,怎会做出如此行径?李子升有些不地道,这个人有点问题。” 林如海摆手道:“涉及其所掌职权之事,谁也不可能这么大度。不管怎样,你也该给兵部打个招呼才是。” 贾蔷笑道:“最近着实有些忙,那边就有些疏忽了。不过海师衙门统领大燕外洋海师,内部如何处置武官,原是海师衙门的事,年底时与兵部报备一声就完了,李子升何必吹毛求疵?” 林如海道:“他近来严厉整治兵部,连兵部尚书和左右侍郎都为其所慑,如今多半是要将权威延伸至军中。露出风声来,也是想让你配合一下。” 贾蔷恍然,随即冷笑道:“他是想让海师衙门挨一顿板子,杀鸡儆猴,来成全他的权威?李子升想多了罢,他到底怎么长的眼睛,不敢去硬碰十二团营,我难道就是好欺负的?他大可来试试,不仅眼睛不好使,脑筋也坏了。”一旁黛玉听他说的这样不客气,没好气白他一眼,却还是懂事的没有开口。 林如海笑了笑,道:“所以就求到我跟前了。” 贾蔷却还是摇头道:“李子升久经外省封疆,他这是拿官场那一套往军中硬套,着实谈不上高明。” “怎么说?” 贾蔷回道:“先生,军中对于上官的威望,在意的只有两点:一是出身。譬如姜家那一大家子,姜铎长子姜保有甚么功劳建树?可他执掌丰台大营时,上下却无人不服,服的自然不是姜保,而是赵国公府的门第。其实先荣国薨逝前,若能将贾赦强扶上马,也未必不能在军中立起麒麟旗。当然,不扶也是对的,扶了的话,姜铎绝不会放过,元平功臣也会将贾赦早早弄死。说不定,贾家早就败了。 其二,则是军功,这个更实在些。今日若我入军提督一营,要以军法杀哪个,或许有人会心生不满,但敢造次的不多。原因很简单,我有军功在身。 李子升那一套,等现在军中这一代见过血的元平功臣都老死,下一代上位后可能还有用。可现在……他敢拿我作伐,然后借势去迫十二团营低头,那他是想瞎了心了,只能适得其反。” 林如海闻言,思量稍许后,道:“也罢,这番话我会转述给李子升听,让他再思量一二罢。不过我以为,他不会收手。李子升,也是一个自负之人。” 贾蔷道:“那先生就直接同他说,本朝兵部的职责不是调动天下大军,军权唯有操持于天子并军机处手中。兵部做好后勤,和户部打擂筹措好兵饷就好,其他的让他不要多想。”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道:“军中事,为师也不甚了然。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如实转告罢。至于他如何应对,就不去理会了。那海师衙门那些官,你又准备如何处置?” 贾蔷知道林如海担心甚么,道:“先生放心,我不会滥杀一气的,尽管那些人便是都杀了,也没一个冤枉的。不过杀了他们太便宜了,我准备让他们认罪后,悉数发配东番去开港,干活干到死为止。” “东番?” 林如海有些讶然问道:“你准备在那里立港?” 贾蔷点头道:“东番实乃大燕之宝岛,所处位置极为要紧,乃江、浙、闽、粤四省之左护,虽属外岛,实关四省之要害。如今外洋上西洋番国之船四处游弋,又有倭国倭寇兴风作浪。四海王船队未坏事前,曾多次与他们交手,让那些人不敢轻易犯我大燕海疆。如今四海王败落,那些西洋番鬼一时间或许还不敢侵犯大燕内洋,但对于悬于南海的外岛,他们不会不动心。红毛国曾占据过东番,葡里亚人更是直接将东番叫做福尔摩沙,意为美丽之岛。可见,这些番鬼们贼心不死。若东番有失,必种祸后来,沿海诸省,断难晏然无虞!所以,弟子过些时日就准备上书朝廷,将南洋海师驻军之所,移至东番,为我大燕保住这四省之藩篱、东南之锁钥!” 林如海笑道:“好啊,看来最近并未荒废,仍在正经办事。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你们小儿女的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梅姨娘适时笑了起来,啐道:“还装模作样的翻墙而入,你在哄哪个?” 这话让黛玉的俏脸飞红,凶巴巴的瞪了贾蔷一眼后,低下螓首不言。 贾蔷嘿嘿一笑,道:“先生,六礼还是要走一遍。我舅舅来作保山,不知您何时得闲,我让人送他过来。” 林如海呵呵笑道:“那就……后日罢,我告个假,晚去半日,和你舅舅见个面。” 贾蔷高兴应下后,又道:“等大婚后,弟子想携师妹一道往南边儿逛逛。顺便,督促一下海粮之事。此事要抓紧些,没有许多时间来耽搁。去岁五省大旱,三省为虚惊。但今年到底是不是虚惊一场,谁也拿不准。若不多做些准备,怕是要出大乱子。” 林如海想了想后,缓缓颔首道:“可。” 梅姨娘在一旁满是艳羡的同黛玉笑道:“了不得了,烟花三月下扬州哦!” 黛玉闻言,并不开口,只悄悄抬起些螓首,看着贾蔷抿嘴一笑…… …… 第0897章 贾政续弦? 扬州,齐园。 草堂。 看着自山东回来后喋喋不休破口大骂的司马绍,齐太忠笑而不语。 此时除了褚家家主褚仑外,其余八家都已经折返回家,准备采买海粮诸事。 褚仑见司马绍气急败坏的模样,反倒哈哈大笑道:“老司马呀老司马,你这算盘打的可真精明!可是你这点子主意瞒得过我,难道还能瞒尽天下人?至少,太忠公你第一个就瞒不过!” 司马绍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霍然转身看向齐太忠。 齐太忠却摆手道:“不是我,你先从扬州早走一步,又是日夜兼程,老夫就是想通风报信也来不及。文甫老弟,都中之人并非皆是酒囊饭袋。” 司马绍拧眉道:“那贾小子就算打娘胎里修行,可他今年才多大,就有这等算计?” 齐太忠呵呵笑道:“你竟还不伏?他年岁是小,可知道的事难道比咱们少?尤其是海外诸国之事,他想到的,你比得了?” 司马绍却连连摇头道:“这是两回事,如今天下各大势力哪个还没摸过他的根底?他对海外番国事知道的这样透彻,是因为当初在津门救了一个洋婆子,洋婆子又为他引见了扬州洋番教堂里的神甫,名唤劳什子保罗。好些人都去寻保罗求证过,保罗也承认了,贾蔷知道的许多事,都是他告知的。便是现在,他仍在为贾蔷做事。所以贾蔷知道些西洋番鬼之事,不足为奇。 如今天下对他的不解之处,只在他手里那些极了得的方子,不知出于何处。至于其本人之品性,虽也算极聪明之人,但遇事也少不了年轻人常有的莽撞冲动不顾后果的毛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也不懂,照我看来,比德昂差的远!” 齐太忠哈哈笑道:“你去问问筠儿,他自己敢不敢认此事。前些时日筠儿书信回来,对于赴京追随贾蔷做事,再无一丝怨言,诚心敬服。文甫啊,莫要让嫉意和恼意化为恨意。你自己数一数,贾蔷的敌人,至今都何在?” 褚仑则笑道:“太忠公何须劝他?世人谁不知这老司马见风使舵的能为登峰造极?京里那位少年权贵只要一日不势衰,老司马就只会在背后发发牢骚。” 司马绍冷笑道:“你知道个屁!势衰?他一日不势败,老夫都只会发发牢骚!” 褚仑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司马绍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也就是你老司马能当场咽下这口气来,换个人非要闹一场不可。不过,你若非有这等能为,司马家也不会兴旺到这个地步。” 司马绍闻言却没多开心,叹息一声摇头道:“兴旺甚么?老褚,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此处扬州还不显,有太忠公领着诸盐商压着,谁也翻不起浪来。可再往南,越往南,潘家、伍家、卢家和叶家的势力就越大。前些年还好,这几年却愈发有咄咄逼人之势。 咱们九家为何急着寻出路,先前甚至因为宁国公一句话,就决定出巨资相助?不就是因为我们这些传承数代的老世家,有些抵不住这些富可敌国的后起之秀的逼迫。这一次,本想寻个机会,也走走海路,和那几家好好做过一场。谁知道,还未起个火苗,就被宁国公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齐太忠呵呵笑道:“你怕不是想和那几家别别苗头,是想寻由子加入他们罢?其实大可不必。” 褚仑闻言忙道:“太忠公,此言怎讲?” 齐太忠摆手道:“十三行之事,老夫曾与宁国公谈过,他很是不屑,以为此法除却靠朝廷关闭沿海通商口岸,独肥粤州之地,便其揽财外,再无其他亮色。且十三行之事,说到底不过是承揽夷货四个字罢。主动权在西洋番夷,而非在大燕。他如果想,反手就能将十三行打落尘埃,换个总商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褚仑眼睛一亮,道:“着啊!他先生就是执掌大燕财权的大学士,换个总商岂不正是一句话的事?” 见两人眼睛都红了,齐太忠笑道:“此事你们就别多想了,贾小子这般瞧不上十三行,又怎会去操持它?还是做些能和西洋番商一较高下的事罢。” 司马绍仰头长叹息一声:“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呐!” 齐太忠笑问道:“那你可愿意继续采买海粮?还是如上官、赫连、太史三家一样,只出银子,不上名册?” 司马绍生生气笑道:“这三家真是……三家老家主也算是人中龙凤,怎就生了这三个糊涂蛋子?你们也没劝劝他们?” 褚仑摇头道:“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为了这事,三家差点和我打起来,我苦口婆心都快给他们跪下了,才落得这么个结果,还怎么劝?” 司马绍扯了扯嘴角,摇头道:“也罢,那就这么着罢。我现在就回家,准备采买海粮之事。对了,太忠公,你老这样看好贾蔷,你觉得他能拉得起四海王残部么?” 齐太忠呵呵笑道:“在你手里,四海王残部顶了天,也就能恢复到过往的实力,甚至能恢复到七八成就了不得了。可在贾小子手里,那几根残苗,却能烧起冲天大火!” 司马绍不伏道:“他有这样的神通?” 齐太忠意味深长的提点了句:“宁国公缺的是四海王残部的那点人么?不是,他缺的不过是精通海上战事的一些白纸扇罢了。德林号麾下如今坐拥已经足以和漕帮匹敌的船帮,又有多少熟悉水事的船员水手在?这些人训练上一年半载,难道会比四海王旧部差到哪去?文甫啊,咱们是商人,是百姓,却去想着和权倾朝野的一位实权国公爷别苗头,不是糊涂又是甚么?” 司马绍闻言,扯了扯嘴角,再无话可说,与齐太忠见了个大礼后,告辞离去。 …… 翌日清晨。 宁国府,平儿院。 屋内暖煦香甜,珊瑚木座屏式灯架上的灯烛已经熄灭。 梅花三乳足香炉内,倒仍有残香余韵飘出。 忽地,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悬着天青织金帐剧烈颤抖了片刻,一声酥骨蚀魂响罢,天青织金帐打开,一道娇柔的身子下来,看得出步伐有些虚弱…… “这会儿就走?” 贾蔷事后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 “明儿学里要带那些孩子去城外上劳什子观察体验课,今儿兰儿回家拿些衣裳被褥,学里只准备帐子。我早些回去准备……” 说罢,身影离去。 过了一炷香功夫后,却又有一道窈窕身姿自榻上走下,身形略急。 贾蔷奇道:“你又怎么了?” 身形未言,而是赤着玉足踩在金丝锦织珊瑚地毯上,绕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未几,便有嘘嘘声响起…… 贾蔷:“……” 稍许,身影折回,却是穿戴起衣裳来,将三千青丝从薄衫内取出往后一扬,贾蔷看的赏心悦目,真美。 “叔叔操持一宿,且多歇歇,我先回去了。” 声音幽幽,勾魂夺魄。 贾蔷心里一叹:谁又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他有些不舍道:“可卿,再躺一会儿?” 可卿抿嘴浅笑,道:“昨儿平儿姑娘约了宝姑娘今日来对账,可不能再被堵上了门,那可是个厉害的。” 贾蔷笑道:“她厉害也是同我厉害,和你们又不相干。宝妹妹素来藏愚守拙,不会恶语相向的。” 可卿笑道:“虽无言,其意更甚。罢了,还是不触这个霉头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离去。 等可卿走后,贾蔷轻轻一叹,榻里面的平儿笑道:“爷也有犯愁的时候?秦大奶奶如此品格,岂是没有脾气的?对爷自然百依百顺,却也不愿轻受旁人眼色。林姑娘若是给她脸子,她倒还会甘心受了,旁人哪里能成?” 贾蔷眉尖轻挑,道:“日后,她们会不会打起来?” 平儿螓首倚进贾蔷怀中,笑道:“那自然不会,爷身边的女孩子都是读了许多书的,怎会打起来?再者,秦大奶奶身份到底不同,将来宝姑娘也进了门儿,还怎么打?不过也说不定,秦大奶奶若是端起嫂夫人的身份,也是有趣的。” “你还觉得有趣?!” “嘤!” …… 午时。 西府,荣庆堂。 贾蔷到来后,见除了贾母、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并贾家诸姊妹外,居然宝玉、姜英也回来了。 算算时日,昨儿王夫人才出殡罢。 也是,指望宝玉在家庙那边清修几个月,那也不现实。 “甚么事这样着急?催了几遍了!” 贾蔷见礼罢,挨着宝钗坐下。 一旁宝玉瞧见了,眼里不掩羡慕…… 可惜,他现在隐隐有些畏惧每早起来练拳舞刀的姜英…… 贾母笑道:“自然是有正经事,如今家里缺个正经太太,诸事不便,这不是长久之道。总不能事事都麻烦姨太太罢?所以请你来,就是为了商议商议老爷续弦的事……” 此言一出,不仅贾蔷愣住了,其余姊妹们也都纷纷怔了怔。 凤姐儿格外有些不大高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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