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的事,他还真给忽略了。 林轻染当趣事听着,轻轻睇着两人,“这么说,我不用再见些乱七八糟的人了。”她扬了扬语调,十分高兴,“那我回屋了。” * 暮色渐深。 沈听竹近来越发沉静,时常一日都不开口,听到莫辞的脚步声,他在昏暗的天色下翻着书页,眉眼不动,“可都传到林诏耳朵里了。” 莫辞回道:“世子放心,都已经办妥了。”他迟疑了一瞬,再次提道:“卫先生又来信了,世子若是再不回去……” “吩咐下去,明日动身。”沈听竹打断他,声音被吹来的风打得破碎,“谢淮也该巡查回来了。” 接下来,就不需要他了。 沈听竹来的悄无声息,就连离开林轻染也是浑然不知,她只感觉空气里隐隐约约飘着的药香,在某一日,忽然就没有了。 谢淮新上任,时常忙得接连半月都宿在衙门,也只与林轻染见过两回,说上几句话而已。 五月末,天就明显热了,林轻染穿着轻薄的纱衣,打扇坐在水榭里,口中含了颗冰镇过的荔枝,惬意的眯着眼昏昏欲睡。 秋芷匆匆忙忙跑来,“小姐。” 林轻染懒懒地睁开眼,“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秋芷道:“长兴候府的公子来了府上,老爷让您快去呢。” 林轻染咬破冰牙的荔枝,甜蜜的汁水布满口中,她一点点吃下,“哪位公子?” 她话说得缓慢,捏着团扇的指间却握紧了。 秋芷歪着头回想了一下,“奴婢也没听清。” 林轻染一下子起身,脑子里思绪纷乱,她垂头理着裙摆,用来掩饰自己此刻的无措,不知第几遍拂过纱裙,她终于静下心,“走罢。” 走去前院花厅,爹爹和哥哥都已经在了,林轻染认出了坐在哥哥对面的人,心里的波澜又一次落下。 有什么沉寂了下去。 她跨进门槛,着月白色?w衫的沈祁回头看向她,微笑道:“表妹,许久不见。” 再次见到沈祁,林轻染还是高兴的,“大表哥怎么会来得江宁?” 沈祁没有细说,只道:“有公务在身,顺道来拜访,也看看你。”一如既往的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林轻染弯起眼,热络道:“那不如大表哥这些日子就住府上,我也好四处带你走走。” 沈祁笑道:“我明日便要启程赶回京中。” “那么快?”林轻染皱眉。 沈祁颔首。 林诏张罗着下人上菜,“我们边用膳边说。” 用过晚膳,林轻染带着沈祁去客房,顺便带着他在园子里走了一圈。 林轻染问她林氏与沈曦沈纾的境况,沈祁答:“他们都很好,五妹常念起你。” 林轻染一时有些怅然,“……那。”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还是不问了。 沈祁侧目看着她,“我来这趟,其实是有话与你说。” 林轻染微微愣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竟让大表哥千里迢迢赶来与她说。 沈祁曲起的指节在唇前抵了抵,思量着如何开口,“一来,我是为二弟在进京路上对你的冒犯道歉,二来,我希望你能去见他一面。” 他问了多次也不能让沈听竹开口,还是逼问莫辞,才知道了两人之间发生的纠葛。 就冲沈听竹做的那些荒唐过分的事,他都难以开口让林轻染去见他,但那是他弟弟,他不可能不管。 林轻染藏了那么久的秘密忽然被揭开,无所适从的捏了捏裙摆,道:“大表哥,都知道了……” 沈祁颔首,“我那么说你别生气,我其实能理解二弟那样做的原因,但我不是说他对。” 林轻染一头雾水。 沈祁接着道:“他瞒下病情,掩饰身体的状况,在你面前装得没事,做出那些恶劣的行径……等等,都是希望你将他当作正常人,不会可怜,同情,怜悯他……就像他对雪团那样。” 林轻染听不懂他说什么,什么病情,什么怜悯,那不才是他装出来的么。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无措地仰头,笑得很不自然,“大表哥……你在说什么?” 沈祁看着她似在权衡,半晌,才终于道:“二弟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第056章 林轻染僵愣了足有几息, 哽窒在喉咙口的呼吸才微薄虚弱的吐出。 不到一年的时间,什么不到一年的时间,说明白一点。 林轻染翕动唇瓣, 却发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她怎么会听不懂大表哥话里的意思。 可,那是沈听竹啊。 她想让沈祁不要开玩笑,可她知道沈祁不是会不知分寸,开这种玩笑的人,只有沈听竹会,对, 他是不是又再编造什么唬人的事了。 “我,我见过他一脚就将人踢飞,他,还拿剑。”林轻染乱成一团, 磕磕绊绊话都说不利索, 脑子里全是她离开时,沈听竹那张苍白不见血色的脸。 秋芷从未见过林轻染这样, 也不知晓其中缘由,轻声唤道:“小姐。” 林轻染忽的将唇抿紧, 直直看着沈祁。 沈祁微叹了叹气,“我们坐下说。” 水榭里,两人对坐许久,吹在身上的风是热盈盈的,林轻染却一点也不觉得热。 沈祁的话断断续续徐徐飘入耳中―― “出事那年二弟也才九岁。” “救回来的时候,所有人绝望了。” …… “他表现的让所有人都放心, 但其实他会偷偷将药倒了, 我清楚他厌恶这么活着, 他消极,自厌……直到你来到府上,他亲口对我说,他想好起来。” 沈祁眼里镀上了一层黯色,“若不是他与谢淮出游,遇上了刺客,他是真的可以好起来。” 接下来的话,林轻染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多少,脑中一阵阵的嗡鸣。她捏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也丝毫不觉,蓦然放松,那细细的痛才传来。 双眸怔怔的看着湖面,酸胀难忍,不是因为痛,而是她知道,沈听竹不是与谢淮出游……他是为了救她。 他明明知道后果,却不顾性命,佝着身体,踉踉跄跄的出现在她面前。 他背着她一步步走,用的是被反复折磨,折断再接上的伤腿,而他现在已经不能站起来了,甚至,他就要死了。 眼睫轻扇,视线瞬间就被泪雾模糊了,他欺负了她那么久,那样一个恶人,就要死了……恶人不是该活千年,他怎么能死呢。 “我说这些,并非要你原谅他,其实,我并不想来烦扰你。”沈祁折拢着眉道:“但他如今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拒绝服药,甚至不让卫先生医治。” “若调理得当,他能有更长的时间等我们找到灵玉草,可照现在这样下去,别说一年,半年他都未必能扛的过去。” “那。”林轻染急得站了起来,“那你们就给他灌下去啊!反正他现在也反抗不了,不服药不好好治病,他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粗蛮的言论让沈祁愣了愣,他凝着林轻染湿湿的眼角,“没用的,他此刻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所以我不得已才来找你,希望你能说服他。” 林轻染是恼他欺负自己,现在想起来仍旧恨不得去咬断他的喉咙,可……也要他活着才能去咬。 “我,我现在就去跟我爹爹说,再收拾东西。”林轻染边说边起身往水榭外跑,“你等我。” * 林轻染说得含含糊糊,林老爷只听了一半便摆手,“行了,不用说了,我不同意。” “爹爹!”林轻染跺了跺脚,“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不通情达理了。” “你也说了世子命不久矣。”林老爷说着让下人关了门,才接着道:“你去了若是管用也就罢了,若不管用呢,你知道侯府会不会迁怒。” “可是。” 不等林轻染辩解,林老爷又道:“你可知道世子对你有意?” 林轻染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脸腾的一红,支支吾吾道:“不,知。” 林老爷拿手点点她,直叹道:“你说你多大的姑娘了,怎么就是不开窍。”见说得远了,林老爷转回话头道:“你小姑姑早都来过信了,说大房有意与咱们结亲,她好不容易给推了,你还傻乎乎往上送,你这一去,若是他们不放人,爹跟谁讨女儿去?” 林轻染才知道还有这件事,沈听竹是真真正正想要娶他。 他忽然不见自己,离开那日她去找他,还故意那样说,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林轻染心头发堵。 “原只是个病秧子,现在都快死了。”林老爷自顾说着,动了怒气,“还敢找上门来让你过去,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林轻染见左右说不通,急道:“你都说是病秧子,能安什么心思。” “像冲喜这样的事,在富贵人家还少见?” “世子他不会的。”若是那样,沈听竹一开始就不会让她离开。 “还敢顶嘴。”林老爷轻易不对女儿动怒,这会儿却压不住火气往上窜,“他都敢那么欺负你一路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林轻染愕然,爹是怎么会知道这事的,她转身朝秋芷看去。 秋芷忙低下头,方才她听了一半觉得不对,就借着上茶的借口,先跑来告诉了老爷。 林老爷了当道:“总之,爹是不会同意你去的。” 他挥挥手,“送小姐回屋。” * 林轻染不得已随着下人回了雾月阁,走在庭中,她将手臂上的披帛甩得翻飞起,又捏着一头作势拍打在秋芷身上,气恼道:“让你告状。” “小姐。”秋芷给她理好衣衫,“奴婢觉得老爷说得一点也没错,咱避还来不及,你怎么还傻乎乎的要去。” 林轻染不知如何反驳,转过身往屋里走,“你懂什么?” 秋芷跟在后面问:“小姐,你别是喜欢上那病世子了。” 她可从没见过小姐上赶着要去见过哪个男子。 “你胡说什么。”林轻染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她怎么会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救了自己,而且他快要死了,自己能帮自然要帮了。 “哎呀,你也不懂。”林轻染烦躁的甩了甩披帛,“你去把月影找来。” 得知沈祁来了府上,月影就猜测到林轻染已经知道了真相,所以在她询问的时候,也没有隐瞒,这应当也不算她违背了世子的命令。 “所以你们都知道?” 月影点点头,“只是小姐不知道,世子不愿意让您知道。” 林轻染从来没有这么气恼过,如果不是大表哥来这趟,他是要骗自己一辈子了? 心里的火无处可发,林轻染捏着茶盏往桌上敲了敲,“你现在是我的丫鬟,你敢瞒我那么久,你究竟听命于谁?” 月影道:“除了不能透露世子的相关,奴婢皆听从小姐的。” 那就还是听他的了,他可真是好谋算。 她看出月影闪避的目光,厉声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月影实在不愿再瞒下去,小姐该知道世子为她做的这些,“自小姐离京,世子便一路相护,那些食宿也都是世子安排的,直到世子月前离开,他就一直住在谢府。” 难怪,她总是闻到那浅浅的药香味,不是错觉。 用那些过分的话气她,又暗暗跟着她,林轻染忽然觉得,沈听竹就是再做出什么来,她都不觉得惊讶了。 她现在只想等见到他,与他好好算算这些账。 可爹爹命人看守着雾月阁,等第二日她好不容易能出去,才得知沈祁已经离开了。 用膳时,林轻染魂不守舍的拿筷尖夹了粒米饭放到嘴里,只觉得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她不由的想起大表哥说,沈听竹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那他是怎么咽下这些饭菜的,难怪他总喜欢看她吃饭。 林轻染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总在随身带着糖罐,却从来也不吃,他是不是怕尝不出甜,却每次都要问她甜不甜。 她心口密密的泛出些酸涩,放下筷子,又去找了林老爷。 书房里,林老爷正在与林诏谈事情,被父兄一同望着,林轻染都不用开口,就是到他们必然不会同意,干脆换了种说法。 她挪到父兄身旁,装模作样道:“爹,我思来想去,不能白白被他欺负了,趁他现在病着,我该去欺负回来才是。” 林老爷嘶了一声,不留情面道:“你是我女儿,眼睛一转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无论林轻染怎么缠磨游说都不管用,说到后面她干脆闹起了脾气,哼哼唧唧的半真半假的哭起来。 林老爷又是叹气又是无奈,“你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中有了猜测,“我已经设法去寻那治病的药,你就不用再操心这事,至于其他的,若他能好起来,再说。” 连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不会让她去了,林轻染也干脆,转头就走。 她带着月影出了府,没有去别处,而是去了谢府。 谢淮得知林轻染来了,搁下手里的公文匆匆出去相见。 这是林轻染第一次主动来寻自己,他欢喜之余,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加快许多,走到花厅外才拂了拂衣袍进去。 “轻染。” 听到声音,林轻染抬起头,“谢淮。” 谢淮看到她局促的捏着手,心中泛起软意,命人上了点心,笑问:“怎么忽然过来?我这几日实在太忙,不然就去找你了。” “我。”林轻染垂了垂眸,本想客套几句,但不知说什么,便直接问:“世子,是不是曾住在此处。” 谢淮脸上的笑敛了敛,望着她仍揪在一起的手,“是住过一阵子。” “还有在茶楼,他也在是不是。”林轻染问得很轻,语气却急。 谢淮那点欢喜淡去,她是来质问他的,他言简意赅道:“是。” 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林轻染也不知道问来做什么,她抿了抿唇,“我能不能看看他住的院子。” 谢淮很快站起身,仍保持着风度,“跟我来。” 林轻染跟着他绕过花园走到一处院落,无人住,下人也没怎么打扫,地上积了层落叶,清清冷冷。 院中摆着张躺椅,沈听竹是不是就日日坐在这里,她望向高耸的院墙,那后面就是她的雾月阁,那次纸鸢也是飘到了这里。 她竟一直都不知道。 “你,可不可以帮我去京城。”她实在是束手无策,只能寻求谢淮的相助。 谢淮温柔外表之下的强势终于透了出来,“轻染,我没有那么大度。” 林轻染呆住了,她隐约猜测过谢淮的心思,但他从不说,她也当不知。 谢淮笑了,“你求到我这里,想来是林伯父不答应,可我也不能答应。”他与林轻染细细说,“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了沈峙的状况,林伯父的顾虑我能理解,也赞同,所以不能答应你,还有一方面,就是我的私心。” 他凝着林轻染,“我怎么能放你去他身边。” 他已经迟了一步,便更不能退了。 林轻染几乎是从谢淮面前落荒而逃回了林府。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实在想不出该有什么方法能离开,夜里,她漫无目的在院里踱步,手里则揪着根枝叶在绕。 遽然,一道黑影窜至身前,林轻染受惊退了半步,一旁的月影飞速跃身上前,借着月色,她看清了是莫辞的脸,震惊道:“莫护卫?” 莫辞一身夜行装扮,锐利的眸盯着月影身后,“我倒想不到,林姑娘竟是这么无情。” 世子为了她连性命都快丢了,他以为大少爷来了,林轻染知晓情况至少会来见世子一面,却左右等不到人。 月影见他神色有异,肯定道:“你是私自来的。” “你退下。”莫辞厉声道:“属下斗胆,还请林姑娘随我走一趟。” 他嘴上说请,却丝毫没有请的意思,今日他就是绑也要绑林轻染绑去。 “莫护卫既然不是奉世子的命令,那恕月影不能让你带小姐走。” 两人针锋相对,一直没开口的林轻染弱弱张了张嘴,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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