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在民间,富庶家庭才请得起先生读书认字,抛开束脩不论,笔墨纸砚样样不便宜,今年粮价贵,一打粗糙宣纸抵得上三盅白米,举人与进士背后是看不见的全族之力。 我写狗儿与月娘的名字叫他们认,又从书里挑了几篇故事读给他们听。 “师傅,我有一处不解”狗儿见我并未不悦,说道,“子产不毁乡校,答曰不闻作威以防怨,狗儿不懂何为乡校,可是忠善防不住柔然人。” 月娘见状,接着问道:“名与器不可假人,礼器与爵位比粮食还重要么。” 宫里的女傅不讲左传,我在七哥宫里囫囵看过一次,晓得些典故,哪里回答得了这些,我一个大晋公主,被两个乡野娃娃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合上书,在雪地上重新划诗三百讲与他们。 时至傍晚,月娘从母亲那里跑来,塞给我一个鸡蛋,说是先生的束脩。未等我还给她,就远远跑开,与狗儿在院里玩雪,笑得灿烂,此时大雪方歇,日月同辉,各占半边天际,握着手里的鸡蛋,我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军中每日供应碳火有限,又分了部分给难民,我不愿向杜若风再讨要,只将所有的衣服棉被盖在床上,穿着棉袄,熄了灯缩在里面,脑海里不停想着桂嬷嬷做的松子百合酥、蜜汁枣泥糕,恍惚间刚要吃下去一块,被徐君逸抢去了,他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手里是我的糕点,正要同他理论,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气惊醒。 有人掀开被窝,从身后紧紧抱着我,他的锁子甲硬梆梆的,抵着我难受。 “干嘛呀。”我在徐君逸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略带责备地看着他,怪他扰了我的好梦。 “跑了五十里路,截住桃林口的蛮子杀了,”徐君逸将头埋在我的颈间,“回来想见见你。” 我冷得一个哆嗦,不忘将怀里的鸡蛋拿给他:“学生给我的,吃吧。” “不愧是我的小媳妇儿,”徐君逸用火折子点燃油灯,脱下锁子甲,剥开冷鸡蛋,吃了略带腥味的蛋黄,又将蛋白喂与我,平时做菜时的浇头,被我俩分食得香甜。 “小妍教学生什么了?”徐君逸取下我的木簪,他似乎格外喜欢替我梳理长发。 “左传,”我抽出枕头下的书给他看,“总兵府只有这个。” 徐君逸失笑道:“狸奴自己还是个孩子,就给未识字的娃娃读左传。” “再说,就不理会你了,”我拿书轻轻拍打他,“徐相好大威风,夜晚不敢有人近身,怎得来钻旁人的被窝。” 窗外漫天星河,明月皎皎,屋内陈设简陋,不过一床一桌,我第一次渡过没有金丝碳与地龙的冬天,周遭阴寒尽去,只留下摇曳的烛火倒映出缠绵的身影。 徐君逸靠在床头,怀里拥着我,打开左转第一篇,问我道:“郑伯克段于鄢何解?” 我磕磕巴巴地说道:“这篇,说的是嫡长子乃大宗,武姜不顾礼法偏爱幼子,终酿成祸患,还好郑庄公是个孝顺的。” “不对,”徐君逸揉搓着我的脸颊,“还差一点。” 我不服道:“没有师傅教,哪里读得通透。” “那我来教你,郑伯克段于鄢,讲得是为君者,当用阳谋,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师出有名,才能一举伐之。”徐君逸的俊脸在烛火下,照出了几分野心。 “我不做君主,晓得这些无用。”身上逐渐暖和,我没骨头似地靠在他怀里玩青玉哨子。 “傻狸奴,不当君主也要读春秋左传,免得做皇…时被人骗去。” “做什么?”我偏头问道。 “没什么,日后再说吧,”徐君逸吻上我的额头,“以后得空,每晚讲一篇左传。” 一时间睡意全无,我仿佛又回到了头疼无比的女傅课堂,高声哀嚎:“为什么出宫了还不放过我…” 第二天一早,杜若风神色复杂地找到我,竖起大拇指,“某误会徐相与颜公公了,床榻之上谈左传,真是这个。” 第二十六章 徐君逸带骑兵清理了周围杂兵,与杜若风做了交割,在大年初一领着新军回长安。经此一役,新军收获了四千以少胜多击败柔然的精锐老兵,从边军与蓟镇百姓中获得了相同数量的兵源补充,编制由一个卫所变为两个,徐君逸手握两个总兵名额,除了提拔杜若风副将韩天琦,以军功为凭据将原蓟镇底层军官进行不同程度的拔擢。新军不征粮不扰民,打蛮夷打出了名气,徐君逸身份特殊,不便称某家军,被戏称为相府军。 行至长宁驿,离长安城不足二十里,今年冬季严寒,北边不少地方遭了灾,这一路上,新军后面跟了成群结队的难民,婉晴亦在其中,军中与卫大郎交好的士兵在扎营后偷拿干粮给她。我正与信任总兵韩天琦说到此事,一辆红盖青辕的四架马车驶入了驿站。 韩天琦做事说话一板一眼,远比不上杜若风有趣,我同他聊了几句就意兴阑珊。驿站的规格严格按照品级标准,徐君逸自己一个单独的小院,我蹦蹦跳跳想去找他玩,被士兵拦在门口。 “颜公公,贵人来访,徐相不得空。” 一听这话,我更好奇是哪个贵人,死皮赖脸不肯走,军中大多知晓我与徐君逸的关系,不敢真做什么,趁他们不备,我小跑溜进院子里,厢房中的两人正在说话。 “检察御史沈襄禹上书弹劾章籍,奏折被你们司礼监的首席秉笔太监摆在了父皇桌案上,他是永兴十三年的两榜进士,与申阁老同年。”这是四哥的声音。 “申如晦老谋深算,不会做这种事,”徐君逸一顿,高声道,“谁在外面?” 房门被打开,我摸摸头,尴尬地笑了笑。 徐君逸皱眉道:“怎不出声,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 李慕卓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我俩,调侃道:“还是本王的八妹有面子。” 徐君逸拉我进来坐下,解释道:“瑞王来接你回西苑。” “四哥好,”我拱作揖,“还未来得及恭喜新添了小侄女儿。” “八妹有趣,”数九的寒天里,四哥手中不离折扇,“其他人遗憾不是男孩,偏你来道贺。” 他与卢氏成婚七载,膝下空虚,好不容易怀上了,生了个女儿。太医说卢氏体虚,几年内再难有,此事惊动了父皇,让云美人物色好了几个良家子送到瑞王府,被他尽数退了回去。 我真心实意地祝福道:“四哥与四嫂伉俪情深,小侄女有福。” 来时带了三四个大包裹,现只剩一些贴身衣物,我简单收拾了一番,与四哥一同坐在亲王规格的马车里,往西苑驶去。 “退东胡,胜柔然,生徐君逸要封爵了,”四哥看向我,手指在膝盖上轻点,“晋朝的阉人,这是头一份。” “朝中尸位素餐多矣,徐相值得。”我没在意他的话,注意力全放在了空气中飘着的煎饼味儿。 四哥一摇扇子,感慨道:“建功封侯,又得佳人垂青,徐相好福气。” 眼见离煎饼摊子越来越远,如果车上的人是徐君逸,此时已经停下马车买去了吧,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与四哥寒暄。 “刚分开,就舍不得徐相了?”四哥打趣道。 靠近了我才看见,他身上的玄色长袍衣摆处轻微磨损。 四哥注意到我的目光,笑道:“今年冬天不好过,王府里没有做这一季的衣裳,让八妹见笑了。” 我摇头道:“四哥品行高洁,心系百姓,八妹佩服。” 他非嫡非长,不得父皇喜欢,所得封地是诸王中产出最小的。他府里的人从腊月起,长期在长安城郊外架起棚子为灾民施粥。 “兄妹之间何须讲这些场面话,”四哥摆手道,“天子脚下,不能有饿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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