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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说是人品正直,读书刻骨,靠着一股子拼劲一路考上来,但做官可不是只死背书就行。 高大人是读书人的性子,却未必能合了这个官场。 于是多年下来,官职都基本没怎么动弹过,在这个一板砖砸下去都能砸到某某侯府子弟头上的皇城中,高大人的官职称得上是一个微末小官了。 若不是纪长泽加上了一句城西,周母都未必能想起来那还有位高大人。 她不是很确信的回忆着:“可是郭城来的高大人?” 纪长泽十分肯定点头:“就是郭城来的。” 诶呀!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还真是她想到的那位高大人。 可既然是早有婚约,那便必定是周家三娘还未与纪老爷和离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纪长泽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孙辈,哪怕不看他是被养在嫡母身边,只看他的庶子身份,这高家的女儿嫁给他,那也是高攀了。 倒不是高家女儿不好,只是按照纪长泽嫡母对他的疼爱,不该莫名的为他选个对他日后没什么助力的高家才是啊。 纪长泽自然知晓周母心里在想什么,说笑一般道:“高家女性子温良,瞧着十分文静,伯母日后若是偶然碰见了,帮晚辈照顾一二,那晚辈可就太感激不尽了。” 瞧着十分文静,那就是见过面了。 而且看样子,纪长泽还对高家女十分满意。 周母心里有了数,一口应承下来:“安心吧,我必定好好照顾她。” 周父没得个女婿,等亲近点也不错,脸上笑眯眯的,重新又乐了起来。 不光是乐这个,还乐如此出息的纪长泽是周饶令的好友。 人家为了他这个小儿子都破了规矩,那关系能不好吗? 饶令能有这样一个好友,就算是日后出去别住,他也能安下心来了。 “府中还不知道都有何人染了这病,最好还是都服药保险一些,晚辈要去院子里炼药,就先告退了。” 纪长泽炉子还在外面点着呢,再不看着点,他怕里面的药丸都要散开了。 “好,好,有什么尽管吩咐。” 等着纪长泽出去了,周父眼巴巴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能治疗天元病的小少年背影半响,实在是遗憾的不行。 “怎么就已经有婚事了呢,若是没有……” “就算是没有,也不能将妹妹嫁给他!”周饶令一听就急了,赶忙的说着:“他可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好郎君。” 周父横了儿子一眼:“你怎么说话的,人家刚刚才救了你。” 周饶令:“就算是他真的救了我,我感激他,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他,帮他做事,给他做牛做马,但是妹妹不能嫁给他。” “纪长泽他就是个色胚,当初他可是当街调戏高家女,若不是如此,侯府怎么会匆促为他定下这门婚事。” 周母不相信的蹙眉:“我看这孩子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可不像是那种没什么规矩的人,你可别胡言乱语。”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说的都是实情,那可是我亲眼所见,我眼睁睁瞧着他明明大路不走非要去挤到人家高家姑娘身边去,还碰到人家的手。” “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高姑娘吓得都哭了,简直就是一路跑走的。” 周饶令说的的确都是他亲眼所见,当初他看见这一幕就想过去解救一下人家姑娘,结果高姑娘直接吓跑了。 当时他就觉得纪长泽缺德,人家高姑娘就算是只是个小官家的女儿,那也是清白人家。 他一个侯府的少爷,又是男子,自然是可以调戏完了人,被人家说两句浪荡,最多再骂上几句是个混账的,那也就完事了。 可人家高姑娘可不行。 好人家的女儿,清清白白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一个陌生少爷摸了手,那简直就等同于把她往死路上逼了。 当时周饶令就看纪长泽不顺眼,后来得知侯府向周家提亲,以正妻身份迎娶才算是为那个可怜的高姑娘松了口气。 虽然说嫁给纪长泽,光看两边家世,这门婚事是女方高攀,但他觉得那姑娘是倒霉,嫁给这么一个不着调的。 不过这也总比被流言逼死好。 后来纪长泽被纪老爷嫉妒的事情曝光,周饶令还想着这小子才华好像的确是有,只是人品不咋地,希望他日后好好做人,别变成纪老爷那样的。 为心底一直有这层事在,哪怕纪长泽后来对他们一直很热情,周饶令也始终不想与之亲近。 他总觉得纪长泽这人人品实在是不行。 周饶令如此如此一说,本以为父母会赞同,没想到一个抬眼,就看到他们俩都是一副“你这孩子怎么这样”的表情看着他。 周饶令:“?” 周母性子端庄,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饶令,很多事都不是只看一面便能下结论的,你说你觉得长泽人品不端,但若是他人品真的不行,如何能因为你病了就立刻跟着我上府里为你诊治?” “你可知道,他能治天元病,就凭着这份本事,多少人都要捧着他,咱们家混在其中,连个响都听不到。” 周父也跟着赞同点头:“是啊,人家将你当做至交好友,你心底却这样想人家,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两人都与纪长泽短暂的接触过。 无论怎么说,纪长泽都冒着染病的风险,救了他认为是好友的周饶令。 结果他们儿子醒来先是当着纪长泽的面承认了两人的好友关系,接着等着纪长泽一走,又说他心底没当纪长泽是朋友。 这不闹呢吗? “他若是个人品不端,只凭着女方美色便为所欲为的,就凭着他是侯府的人,想要漂亮的妾侍还不简单?若是他再狠心点,直接要娶高姑娘为妾,你觉得高家人会不会为了高姑娘的性命答应下来?” 两人都是见过不少人的,周父见的最多的是狠心的男人,周母见的最多的是狠心的女人。 但无论是哪种,如果纪长泽真的只是路边见着个漂亮美人就上前调戏,面对高姑娘那样的家世,说句难听的,他其实根本就不用娶对方,直接纳妾就好。 对高家自然是残忍羞辱,可这就是京中权贵人家最可能会选择的现实。 家族里的男丁都是未来的希望,他们不光自身要有才华,妻子的母家也必须成为助力。 高姑娘这样的家世,侯府大可以直接说纳妾。 毕竟这种事说出去毕竟是女孩吃亏一些。 旁人最多说纪长泽无耻,但是再深刻的谴责就没有了。 他直接与对方定亲,就绝对不是那种仗着人家家世不好肆意欺辱的恶人。 周父周母自然是没想到纪长泽会是非自愿的情况下定亲,毕竟方才对方提起未婚妻的时候,那副模样分明是感情十分不错的。 他们见多了人品不行,可纪长泽身上,却是干干净净通透无比,没让两人察觉到一点半点的心机。 所以,那肯定是周饶令理解错了。 周饶令:“……” “我亲眼所见,那还能有假吗??” “亲眼所见也未必就是事情全貌,你又不认识人家高家姑娘,你怎么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看长泽从前名声也不大好,若不是那件事爆出来,谁能想到他居然是被亲生父亲威胁着不敢上进。” 周饶令:“……” 他没话说了。 “但是我和他真的不熟……” “住口!” 周父有些生气,吹胡子瞪眼:“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交友要以诚相待,哪有面上和人家称兄道弟,骗的人家以为自己和你是至交好友,等到背地里,又翻脸说对方坏话的?” “你如此作为,哪里是个正人君子的样子!” 周饶令整个人都懵逼了:“不是,父亲,我真的和他不熟啊,我们俩同窗这么久了,话都没说过两句。” “不熟人家特地赶来为你治病?” 周饶令:“……” 他哪里知道纪长泽为什么要赶来为他治病。 “但是我真的……” “行了,日后莫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不然就算是我绕得了你,你母亲也绕不了你。” 周饶令:“……” 他可怜兮兮的看向母亲。 周母沉着脸,一脸他再敢说出这种话就打断他腿的架势。 周饶令:“……” 他真的和纪长泽不熟啊!! 真的啊! 外面的纪长泽还不知道周饶令正陷入到了对男女双重混打的恐惧中,正专心守着自己的小锅。 这也是他医药箱里面带来的,小小的一口锅,里面满满当当挤满了各种捏好的药丸。 纪长泽跟巫婆一样,哼着歌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掏出各种小瓶子,挨个打开来倒进锅里。 这些瓶子材质都很不错,白玉瓶,看着就十分高端大气上档次,但倒出来的汁液看上去就不大好看了。 绿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黑色的。 反正就没一个色是让人有食欲的。 等着所有汁液都倒进去了,纪长泽从医药箱里掏出个勺子来,再戴上手套,慢吞吞的搅拌几下,让药丸和这些汁液互相接触一下了才将锅端下来。 周围小心伺候的小厮丫头们看这场煮药丸现场,简直犹如在看什么神仙下凡。 一个个小心翼翼的不行,连呼吸都不敢十分用力,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纪长泽用勺子舀出一颗小小的药丸,招手让离着自己最近的小厮过来。 “你过来,尝一下。” 那小厮也是发现了自己胳膊上出现红疹了,此刻听到纪少爷居然让自己吃治病的药,兴奋不已,赶忙上前,恭恭敬敬的将这颗药丸吃进了肚子里。 纪长泽示意他撸起袖子,在心底默默数数。 大概一分钟左右,胳膊上的红疹就开始慢慢消退了。 他的制药本事果然还没有退步啊,纪长泽很是欣慰。 他又用勺子舀了一碗黑黝黝的汤,就那么小小一口,递给了小厮:“把这个喝了,这是防止再染上的药汁。” 小厮如同喝什么珍奇宝贝一样,一口喝完。 纪长泽问他:“什么味道的?” 小厮赶忙咂摸了一下嘴,回忆道:“有点甜甜的,很好喝。” 他没敢说这个药汁好喝的他还想再喝一次。 甜就对了。 纪长泽满意的掏出纸笔,将新的配比记录上。 这是疫病,不光要治疗,还要提前预防,预防那就是全国都预防了,做的甜一些,也方便小孩子喝。 黑漆漆的一锅汤汁里躺满了药丸,这副场景让纪长泽回忆起了他在某个原始世界学习巫医本事时候的轻松简单。 那个世界还是十分令人回味的,除了刚开始大家都没衣服穿要裹树叶有点尴尬外一切都很美好。 正准备让人把这些药分下去,周饶令屋里的门打开了。 虽然身体还虚弱,但脸色已经没那么苍白的小少年慢吞吞挪动出来,有些不甘心的看了好几眼纪长泽。 最后还是认认真真行了个谢礼: “多谢纪兄救我一命。” 谢是真心的谢。 茫然也是真心的茫然。 为父母一口咬定他和纪长泽就是关系十分不错,连纪长泽自己也是这么说,周饶令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病糊涂了。 但他明明记得,他为高姑娘这档子事,一直对纪长泽很有意见的啊。 周饶令决定问清楚。 “饶令客气什么,我们这关系,哪里还用称得上谢。” 纪长泽倒是一副“我们本来就是好友”的自然模样,脸上全然看不出不对来,冲着对方招招手: “快来喝药,这可是我刚刚熬制出来的,喝了之后不光对恢复病情有帮助,日后也可以帮你不再染上此病。” 见他如此热情为自己着想,周饶令心中有些羞愧。 人家把他当好朋友,他在心底说人家是个小人。 此事实在是不妥。 拖着沉重脚步上前,眼看着纪长泽还特地从医药箱里为自己找出一个小碗,周饶令心中越发觉得愧疚。 但再愧疚,他也还是想问清楚。 “纪兄,你我……关系仿佛也没这么、这么亲近吧?” 纪长泽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饶令这是什么话,我们不一直都是好友吗?” “可我记得我们仿佛没说过几句话。” “你记错了。” “但我觉得我没有记错……” “饶令,你这样,我很伤心啊,从前就对王子芝说过,说我看着就是个小肚鸡肠的,而且为人浪荡,你先别解释,就你那张嘴,你真以为这些事传不到我耳朵里?” 纪长泽将药碗递过去,打断他:“你先拿着等我一下。” 周饶令被打断了,带着茫然的乖乖捧着药碗站在原地,看着纪长泽转身在医药箱里找了找,翻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出来。 他一下子就忘了朋友不朋友的事了。 人家刚刚救了他,他就暴露出曾经说过人家坏话。 周饶令代入一下纪长泽,觉得他要是对方,绝对甩手就走,还治个鬼。 结果纪长泽不光没走,还在这里帮他调药…… 而且一边调药,还一边抬起眼对他说:“不过那些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我二人是朋友,我怎么会计较这么点微末小事呢。” 圣父光环仿佛都在对方头上熠熠生辉。 周饶令都恍惚了。 纪长泽这眼看着就是一副人品端方的样子啊,为什么他从前会一门心思的认为对方是个小肚鸡肠的阴险小人呢。 怨不得父亲母亲生气,要是他,他也生气,他试图解释: “纪兄,实在是对不住,从前是我对你有太多误解,我从未想过你会特地来帮我诊治,说我欠你一条命也不为过,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是我对不起你。” 朋友…… 无论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纪长泽的的确确是把他当成了朋友。 周饶令认真收起了自己曾经对对方的各种偏见。 “纪兄,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 “从前种种,的确是我不是。” 他真诚的忏悔:“我不该在学院里造谣你长个慢以后会变成小矮子,也不该跟同窗们说你吃得多以后可能会是个大胖子,上次上课的时候你偷看画本子我也不该跟先生告状的,害得你画本子都被没收了。 还有上上次,你在树底下睡觉的时候也是我过去悄悄踢了树一脚,弄得你一身都是树叶,不过纪兄这点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是看你不像是以前那样看书,整天坐在树底下睡觉,怕你岁考考不好才那么办的。” 他每说一句,纪长泽往药碗里洒的药就更多一些。 说实在的,他交朋友,从来都是主动伸手。 只有周饶令。 凭借着一身本领,成功吸引了纪长泽的注意力。 等着周饶令说完了。 纪长泽已经往药碗里洒了一瓶子的汁水。 “放心,我又不是个傻子,这些事我早就知道是你干的了,好兄弟,真性情!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做朋友是吧。” 他笑容堆了满脸,把药碗往周饶令嘴边推了推: “好兄弟,没事,你也别总是把那些陈年往事放在心上,小肚鸡肠什么的,这些话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以后也不会放在心上,来,喝药,喝了药,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周饶令心底一松。 诶,果真是他误会了纪长泽。 他怎么会觉得纪长泽这个人小肚鸡肠呢。 想着,不免十分愧疚又珍惜:“纪兄你不记仇就好……” 说完,他放心的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然后脸就僵住了。 这熟悉的苦味。 一下子就把周饶令的脑袋给整懵了。 “纪、纪兄……” 周饶令整个人都被苦麻了。 颤颤巍巍的,提出疑问:“这个药,是不是有点苦?” “苦吗?” 纪长泽看了看这碗黑咕隆咚的药水,嗅了嗅:“那可能是药材加的不大够吧。” 他掏出刚刚和刚刚那个小玉瓶同款的瓶子,不要钱一般的往里面又满满当当洒满了一瓶子的药汁。 十分贴心的说:“你再尝尝。” 周饶令不疑有他,端起药碗又喝了一口。 他整个人都要苦傻了。 “这、这不是更苦了吗?” “诶呀,苦口良药,你放心喝,不够我这里还有。” 说着,纪长泽掏出四五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一副“咱这里管够”的架势。 周饶令这次看清了上面贴着的字。 “黄连”。 周饶令:“……” “纪兄,我们不是朋友吗?” 纪长泽笑着点头:“是啊,我们是朋友啊,快喝朋友,你要是喝完了还想要,我再帮你加点。” 周饶令:“……你不是你记仇吗?” “对啊,你喝了这个药我就不记仇,你要是不喝,那可就说不准了。” “这可是朋友待遇,别人都没有的,你赶紧喝,不然就浪费了我这一片苦心了,要是不喜欢喝这个的话,直接喝加强版的也行,相信你会喜欢的。” 周饶令:“……” 他不是很想知道加强版是什么东西。 他心里也自知理亏,不敢反抗,只能弱弱的小声:“……能不能不喝,其实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纪兄,我们可是朋友啊……” 纪长泽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语气亲切,面容和善: “朋友,喝。” 周饶令:“……”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纪长泽要和他交朋友了。 最终,为了珍贵的,来之不易的,波折不断的友谊,他还是咬牙,忍着苦,咕咚咕咚将药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一双眼都感动的润湿了。 就这么要哭不哭的吸了吸鼻子:“纪兄,我们以后是好朋友了吧?” 纪长泽拍拍他肩膀: “是,当然是。” 周饶令,一个嘴巴大的八卦王者。 但也是个热衷于多管闲事的傻子。 他自然是不知晓,在那个他没经历过的上辈子,曾经在一个姓纪的男人害了一堆人后,自己费劲巴拉的拿了银钱去救济了那个可怜的高家姑娘。 然后就引来了纪长泽这个朋友。 当然了,他个人的作死能力突出对此也做出了巨大贡献。 达成交友成就后,纪长泽将药丸分到周家各处。 正打算背着药箱出去先回家看看,一打开府门。 外面戒严了。 大白天的戒严,不是打仗就是有大事。 结合一下这个病…… 周饶令病发到现在也有不少时间了,传染给他的那个人怕是早就传了一大堆的人出去。 这样的情况下,皇城能发现也是很正常的。 正是巧了。 纪长泽看着外面那些在脸上蒙了面巾的将士们,回头对着来送他的周饶令说: “出不去了,现在怕是全皇城都戒严了。” 周饶令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肯定是因为天元病,只要你说你能治,说不定还能见到陛下呢。” 纪长泽看了他一眼。 周饶令:“……我怎么觉得你刚刚好像没出声的骂了我傻??” “你没听错,我就是骂了。” 纪长泽继续看着外面:“现在情况肯定乱成一片,我贸贸然走出去说自己会治病,鬼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当成染病的人弄死,你与这些带着命令行事的将士说这些没用。” 人家也怕死,现在外面都戒严了,擅自出来,就算是舌灿莲花,要是碰见个莽夫,直接一刀过去砍死都是不犯法的。 “而且主动上门说自己会治病,跟被人家求着上门治病,效果能一样吗?” 一个很可能被怀疑是骗子,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折腾多少时间来验证他说的是真的。 另一个就完全不一样了。 被恭恭敬敬请上去治病,所有人对他说的话都绝对信任,到时候效率就能翻几倍。 周饶令其实听不太懂,但不妨碍他明白纪长泽的意思是让人来请。 “现在都不让出去,怎么请?” “山人自有妙计。” 纪长泽走回去,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医药箱里的储备用品。 他之前还在发愁要怎么报复那个文人呢。 现在可好了,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318章 侯府庶子(18) 外面那些金甲卫一个个都穿的严严实实, 脸上也戴着面巾,互相之间都是沉默不语没什么交谈的模样,看着凶, 但一时半会的,京城各大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也是多亏了之前天元帝带来下来的好头, 从那之后,但凡是发现了疫病, 皇城立刻就会给出最快指示。 手段最厉害的金甲卫会快速出兵, 带着满满当当的武器装备,戴好避免传染的面巾,快速控制所有街道人流出入。 之后关闭京城所有出入用的大门。 外面的人不能进来,里面的人也不能出去。 等到确保所有街道都有人后, 金甲卫才会带着大夫, 挨个街道的敲门, 一旦发现有天元病症状的人出现,立刻带走。 自然,天元病不是没有治愈好的可能, 只是治好了也可能会双腿瘫痪而已。 这些被带走的人会被集中送到皇城选中的位置治疗。 这是皇帝能给出的最好的决策了, 但是对于那些病人来说, 这趟一去, 百分之九十九都回不来。 正是怕病人们不配合,才会派出金甲卫,就算是皇帝再怎么是明君, 这里也是皇权为上的朝代,金甲卫有权就地格杀不配合的人。 当然了,你只要配合,肯定是没什么事的。 纪长泽在门口观察着这次金甲卫的数量。 金甲卫时不时也会巡逻一下皇城, 但这一次的数量比起照常疫病的数量至少多了三倍。 反应这么迅速,应对还这么如临大敌。 再看他们一个个身上那肃穆的气质,还有金甲卫会带着许多背着医药箱的大夫从街道里面出去。 虽然疫病时将大夫集中起来,要求他们配合皇城里清除疫病也是常见。 但这些大夫被带去的方向可是皇城。 纪长泽关好门,对周饶令说:“皇城出事了。” 周饶令:“啊?” 周父方才也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听到这话点点头,赞同道:“瞧着出事的人,最低也是皇子。” 纪长泽:“不是皇子,如果是皇子,金甲卫不会被派出这么多。” 就算是发生多大的事,保卫皇帝的安全都是金甲卫第一任务。 而这么多金甲卫出来,那说明他们要守护的人现在遇到了更加危险的事。 周父点头,又把门打开一个小缝隙。 嘴里数了数外面的金甲卫数量,回身告诉了纪长泽。 纪长泽在心底默算了一下:“五万金甲卫全部被派遣出来了。” 当然皇帝身边肯定还留了人。 但金甲卫倾巢出动,百分百是皇帝出事。 周父也面色凝重的点头。 他是保皇派的,皇帝出事,他自然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周饶令:“……” “不是,外面那些金甲卫一共也就不到五十个,你们怎么根据他们推测出五万金甲兵都被派出来的??” 纪长泽没搭理他。 周饶令就是个书呆子,平日里除了四处八卦人,就是上学院念书,出门都坐马车,肯定不知道京城里大约有多少条街道。 皇城可不光是因为住着皇帝才被称为皇城,至少这个国家不是。 皇城那样大。 金甲卫数量一共五万,京城一条街道就被派遣这么多,只要稍微估算一下,就算的出来。 皇帝出事的话,纪长泽本来的计划就要改一下了。 要是对方真的出个什么事,对这个国家来说必定是个大动荡,他才刚刚站稳脚跟,还不想就这么快又要去打拼。 纪长泽回头看了一眼周父,周父点头。 周饶令莫名其妙的望向两人交流:“你们想……诶呀!” 周父一把将大门缝隙推大。 靠在门上险些跌倒的周饶令懵逼着起身:“父亲,你做什么,不要命啦!” 纪长泽一把拉住他:“别出声,他是在给你铺路呢。” 周父的确是打算给这个不怎么成器的小儿子找个机会。 天时地利人和,他要是现在不上,那可真是浪费机会。 “诸位将士,诸位!” 金甲卫们听到声音,立刻派出一列小队走了过来。 他们也知道这边都是官员府邸,虽然态度冷淡神情严肃,到底也没直接将人驱赶回去。 “这位大人,京城突发疫病,还请大人配合一下,在府中莫要走动。” “本官知晓,本官叫诸位将士来是想说,本官儿子也染上了疫病。” 说着,一把将还满脸茫然的周饶令推了出去。 那些金甲卫立刻后退一步,神态警惕,显然是知道这个病传染的厉害。 周父接着说:“但是他已经被治好了。” 纪长泽慢悠悠走出来,立刻被周父介绍:“就是这位纪大夫治好的。” 金甲卫们眼中带着狐疑,互相对视几眼,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最后,那个小队的队长抱拳:“还请大人在此地稍后。” 这就是要去请能说的上话的人来了。 没一会儿,骑马声传来,一个身上披着斗篷戴着面巾的人坐在马上,那马浑身雪白,一丝杂毛也没有。 周父在旁边小声给纪长泽介绍:“这便是金甲卫的首领了,向来都是陛下亲自指人,上一个,我记得叫什么,什么李源,年纪挺大了,上个月因病去世,不知道新的金甲卫首领是什么性子,我还未与他接触过,不知晓这位好不好说话。” 纪长泽盯着那坐在马上朝这边而来的人,眼神若有所思。 那边,那人到了跟前,立刻有金甲卫上前禀报。 说完了,便询问道:“大人,此人瞧着也不过十三四岁,却说自己能治得了疫病,您看?” 坐在马上的金甲卫首领沉默看了过来。 他一望过来,那些金甲卫士兵全都跟着朝向这边。 虽然人数只有十几个,但金甲卫的可怕,皇城中谁不知晓。 周父被那眼神看的呼吸一顿,周饶令更是怂的往父亲身后躲了躲。 小心扯了扯纪长泽后面的衣服,小声道:“长泽,要不然算了吧,金甲卫可不是好招惹的。” 金甲卫在这种特殊时刻,可是就连大臣也能说斩就斩的。 纪长泽却半点不怕。 他不光不怕,甚至还径直上前走了一步。 在周饶令骇然的视线下,一把抓住那个金甲卫首领的胳膊,踩着马镫上了马。 那金甲卫首领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傻了,也没回头看一眼,就调转马头要离开。 谁也不知道金甲卫要把纪长泽带去哪里。 但他可是连问都没问一句就把人带走的。 周家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纪长泽一个白身,还是主动送上门去的,金甲卫不管对他做什么,陛下也不会多生气。 “等!等等!” 周饶令整个人都懵了,眼见金甲卫要带走纪长泽,吓得腿都软了还小心翼翼站出来,撸起胳膊,展现自己已经消退但留下了瘢痕的伤口。 “我是被他治好的人,你们要是不相信,只管来看。” “他没撒谎,他真的能治好天元病。” 金甲卫首领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一副快要吓哭了架势的周饶令。 手下人望向他:“首领?” “既然这样,一起带走。” 三分钟后,周饶令跟着金甲卫走在马边,抬头小声对纪长泽说话:“纪兄,你不要害怕,我是大臣之子,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纪长泽眼神微妙:“饶令,你的腿在抖。” 周饶令何止是腿在抖,他整个人都在以一种海草海草的架势抖动着,这么冷的天,满头都是汗。 还要死鸭子嘴硬的否认:“我,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冷。” 旁边立刻有金甲卫贴心的往他身上罩了一件斗篷。 冷不丁被斗篷盖住全身的周饶令:“……”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要吓僵了。 纪长泽见他这副怕得要死还非要跟上来的样子,问他:“你既然害怕,你跟上来做什么。” “谁、谁说我怕了,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害怕,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虽然喜欢背后说人坏话,但是还是、是知恩图报的。” 周饶令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努力让自己表现得非常可靠:“你也不用怕,有我在这里,他们绝对会对你奉为上宾,你看,看,这一路上,你不都没走路,一直坐在马上吗?所以,不用怕,别怕,千万别怕。” 他这般知恩图报,都吓得要死了还非要跟上来,纪长泽也实在是不忍心再逗。 “行了,我没怕。” 周饶令:“怕就是怕,我又不会笑话你,我跟你说,我们可能要去皇城,面见陛下……” 一提起这个词,他脸部又怕的抽搐一下。 对于十几岁,从前连个皇子都没见到的人来说,突然一下可能要去见到皇帝,周饶令如此胆小的性子第一反应不是高兴和荣耀,而是惧怕。 毕竟他们的性命可等同于握在陛下手中的,若是陛下一个不高兴,直接杀了他们,都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见陛下……是好事,纪兄,你、你坐稳,别摔下来。” 他小心的看一眼正目视前方的首领,小声道:“这位首领大人一看就是个公正办事的,你别给人家添麻烦。” 添麻烦不要紧,怕的就是对方觉得麻烦,直接拔刀。 想到此,周饶令又是怕的一抖。 纪长泽实在是担忧对方还没走到地方就已经先自己把自己吓死了,直接伸手扯下坐在前面的人头上的兜帽脸上的面巾。 “你看看这是谁?” 周饶令被他这种大胆的举动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你、你怎么敢……大人,大人您别生气,我这个朋友他就是手贱,他没别的意思,他……” 他正颠三倒四的道歉,视线一落到金甲卫首领脸上,话音突然一顿。 “纪、纪家大哥哥?” 纪长泽悠哉悠哉坐在马上。 没错,这位新上任的金甲卫首领,正是纪长衍。 说实在话,纪长泽之前是真的不知道,纪长衍一直把他当小孩看,好吃的好玩的,有什么好处了,对方都想着他。 但那些在纪长衍看来是大事的,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告诉弟弟。 但两人这些天没少见面,对方身形怎么样纪长泽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望向因为穿了一身黑甲,衬托的脸色更加苍白的纪长衍:“大哥,你身体还没养好,行不行啊?” 自从疫病发生,纪长衍就一直在四处跑动,想事情的脑子也没停止下来过运转,身体有些超负荷,脸色的确是有些苍白。 但精神头却很好,显然他很享受这种工作方式。 “无妨,倒是你,我不是让你这些时日待在家里或者药铺别四处走动吗?你怎么到周大人府上了?” 纪长泽立刻甩锅:“我本来是好好的在药铺看书的,结果周饶令病了,我哪里还呆得住,就想着去治好他再说,谁知道一治才发现,他得的竟然是天元病,还好我之前看医书提起天元病的时候就研究过,不然还真的治不好了。” 纪长衍很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在他心底弟弟一向是千般好万般好的,为了朋友热心出门也十分正常。 “大哥,你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天元病了,怎么不让我试试?” 周围还有旁人在,纪长衍言简意赅:“未曾想到你连这个都会治。” 天元病和别的病不一样,这是传染的疫病。 因此在得知此事后,纪长衍从来没想过让纪长泽来试试。 这要是弟弟染上,他如何对得起对方,如何让母亲原谅。 只是没想到,他一直死死瞒着消息,只告诉对方别离开家里药铺,还把所有想去药铺看病的病人都引走。 结果只是宫中陛下出事,他离开了一会的功夫,弟弟居然就在那个时候去了周家。 纪长泽恍然大悟。 他就说,怪不得自从开了药铺,他一笔生意没开张,唯一的生意还是他自己找来的。 敢情不是因为新铺子没什么人气,是全都让担心他的纪长衍给拦住了。 这可,咋说呢。 纪长泽俯下身,拍拍一脸没听懂的周饶令肩膀:“你运气还真挺好。” 周饶令:“……” 他本来要跟上来是因为怕这些金甲卫不把如今只是个白身的纪长泽当回事,路上万一惹了对方直接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但现在既然知道金甲卫首领是纪长衍…… 周饶令胆小怕事的性子又冒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向纪长衍:“纪家大哥,那、那既然是你,长泽自然有你照顾着,是不是就没我什么事了,要不我还是回家去吧。” “不用送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纪长泽一把扯住转身想走的人;“走什么啊,我们可是好兄弟,要去皇宫一起去。” 周饶令干巴巴的笑:“不用了吧,其实我们成为好兄弟的时间也没那么长……我就不去了吧。”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你在我心目中一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此好事,怎么能不带着你呢。” 周饶令实在是说不过纪长泽,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纪长衍。 “纪家哥哥……” 纪长衍回头看了一眼笑的相当灿烂的弟弟,夸了一句:“长泽如此想着你,你也别推辞了。” 在他眼里,纪长泽自然是哪哪都好的。 能够治好陛下这样的大功劳,他都愿意分给周饶令。 也就是长泽这样为人善良,性子通透的人才做得到了。 周饶令:“……” 他总觉得纪家哥哥对纪长泽貌似是有什么误解。 但对方如今一身黑甲,瞧着比之前还满身威势,他敢跟纪长泽你来我往的辩驳几句,却不敢在纪长衍面前放肆。 只能耷拉着脑袋,怂头怂脑的跟在后面。 纪长泽拍了拍马屁股,让马跑快点。 等着稍微跟后面的人离得远了,他才好奇问纪长衍:“大哥,怎么回事啊,你不会武功,怎么还能做金甲卫的首领?” 纪长衍神情淡淡:“金甲卫首领从来都不是会武功才能做。” 统领好五万金甲卫可不是一份只要有功夫就能做好的事,皇帝每一次选择新的金甲卫首领都至少要考察对方五年以上。 自从病了后就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纪长衍能得到这么个职位,纪长泽想了一圈就想到了大概。 “难道是……信?” 纪长衍一向有交笔友的习惯。 五湖四海,天南地北,以文会友。 之前他打算把纪长泽送去的那家书院,院长就是纪长衍的笔友。 可以说他这些年发展的人脉全都是交笔友交来的。 纪长衍也对这个推测给予了肯定。 “陛下也是我的笔友。” 准确的说,陛下是他选中的笔友。 他病了这么多年,便通过这么多年的时间交友满天下,靠的自然不光是所谓的缘分。 有的笔友,那是先被纪长衍选中,鸽子才会飞到人家家里去。 要有能分进皇宫,还要准确飞到皇帝手上的鸽子,培养起来自然是十分难的。 但好在纪长衍成功了。 而在那之前,他光是笔友就已经有十几个,而且每一个他的态度都差不多,全都是对待朋友的架势。 除了以文会友,还会互相诉说一下对方心中的苦楚,最近遇到了什么事等等。 因为大部分笔友都没有互通姓名,这样的诉说对于笔友们来说绝对是可以让人放松的方式。 皇帝得到那封信后,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这个鸽子这么巧合飞到他那去,而是是不是有人故意让鸽子飞过来。 这个时候,纪长衍之前的十几个笔友,就成为了他无辜的有力证据。 而等到他放松戒备,一个成日里在皇宫中,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朋友的龙椅上的君王,会对隐藏下身份,和一个他知道身份的人通信交流产生兴趣,这也是可以推测出来的。 纪长衍走到那一步,用了四年。 而获取帝王的信任,将自己的才华,志向,报国之心和对身体病痛而感到无能为力的感想全都输送到了皇帝面前。 同样的,一个不知晓自己身份却才华横溢,和自己志向相投的人,皇帝慢慢对纪长衍产生好感,和对对方因为病痛不能为自己效力的惋惜增多,也十分正常了。 纪长泽咂舌:“这么长时间……” 纪长衍没遮掩什么,也许是小时候被纪老爷刺激到了,他对着自己认定的外人一向是恨不得用上百来十个心眼。 但对着自己认定的亲人,却是从来不会隐瞒(最多绕过去不说)。 “一开始只是想要多为你们留几条后路罢了。” 他得到了帝王的友谊,哪怕那友谊可能十分浅,但只要纪长衍在大限将至时写下一封书信。 里面表达一下自己不怕死,却害怕死后母亲弟弟无人照料的担忧。 对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来说,照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和一个侯府的当家主母那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纪长衍自己都没想到,一直被他视为需要保护的弟弟,居然能通过自学医术,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出来。 从察觉到自己身体的病痛在消除,力气在恢复时,纪长衍就立刻调整了计划。 在写信时,他充满欣喜的告知“笔友”,他的弟弟原来一直为了救他而研读医书,弟弟天资聪颖,居然真的找到了救治他的办法。 他的身体在渐渐恢复,以往的抱负和理想也可以得到实现的机会,他感到犹如得到了新生。 满篇的欣喜下,传递的信息是:他的病好了,帝王可以来使用他这柄利器了。 之后,纪长衍就得到了金甲卫首领的位置。 他对纪长泽说这些时都是简单几句话带过,但纪长泽却猜得出来,事情没有纪长衍说的那样轻松。 至少金甲卫首领这个位置,据他所知是要考核的。 不光是考核智商,还有反应能力武力值等,称得上是十分危险。 大病初愈的纪长衍是如何通过考核的,纪长泽不得而知。 他此刻是真的心虚了。 拍了拍大哥衣服上的灰尘,低声说:“大哥,是我没有帮上你,我太懒了。” 如果不是他想偷懒,想趁机休息,纪长衍有他分担,肯定不用这么拼。 纪长衍回头看弟弟一眼,眼底闪过笑意:“说什么呢,你年纪小,喜欢玩耍很正常。” “大哥我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年,早就想要活动一下筋骨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别想太多,你什么都不用管,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纪长泽的头。 “你若是真的懒,就不会开那家药铺了,我知晓你对官场没什么兴趣,不要紧,我十分喜欢在官场的感觉,这些有我。” 纪长泽难得愣了一会。 对于纪老爷来说,纪长衍是孽子。 但对于纪长泽来说,纪长衍的的确确是个好大哥。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当他明知道自己死路一条还在为母亲弟弟铺路时,怕是做梦都没想到,最后会死在视为至亲的原主手中。 如果不是原主狠毒,毒杀大哥。 纪长衍给他留下的人脉,足够原主平安和顺一辈子,始终都有人护着了。 但原主亲手毁灭了他的富足人生。 在死亡前,上个时间线的纪长衍发觉了自己一直护着的弟弟居然会想要杀害他时,心底该有多失望。 纪长衍见纪长泽不说话,把水壶递了过去:“喝点水,一会见了陛下,一时半会恐怕是没工夫吃喝了。” 周饶令千辛万苦的追了上来:“纪、纪兄,你们跑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这些金甲卫大哥,看上去,太、太严肃,我不敢单独跟他们在一起。” “你们慢点,慢点。” 纪长泽回过神来,立刻不客气的嘲笑起了对方:“谁让你胆子那么小的,我看你不光是得了天元病,你还得了胆小病,等着等着,等我有了空,我帮你治治病。” “不是,没你这么损人的,别拍马屁股别拍别拍,行行行,我服了服了,我有胆小病,我们一起走吧,行不。” 纪长泽一下子就笑了。 当真是笑的跟真正的十三岁的少年一样开怀了。 **** 在知道纪长衍带了弟弟拜见,说是弟弟能治疗天元病时,皇帝正靠坐在龙床上,满身都是红疹。 这些红疹按理说会让他奇痒难耐,忍不住抓挠,但皇帝却硬是能坐的稳稳当当,双手即使微微颤抖,也始终没有抬起来去抓挠脸上的红疹。 旁边伺候的太监低声道:“陛下,听说纪大人的弟弟今年才十三岁……” 十三岁的侯府少爷,金尊玉贵的养大的,会医术就让人很不可置信了,还要能治好天元病。 这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皇帝明白太监的意思,只是他心底却是十分相信的。 在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看着纪长泽长大的。 纪长衍不知道他是谁,但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他就将纪家的情况调查了个清楚。 当时的纪长衍已经被许多大夫判了死刑,所有人都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一个将死之人想要交笔友,这件事很轻松的让皇帝放下了心底的戒备。 人都要死了,他还怕什么呢。 只是没想到纪长衍的确十分有才华,哪怕还在病中,也为皇帝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 皇帝渐渐感到惋惜。 这样一个人才,本应该成为他的肱股之臣,帮他一起开拓江山。 可却毁在了后宅争斗中,哪怕是满腹经纶,也还是不得不成天躺在病榻上。 于是,感到遗憾的皇帝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了纪长衍母亲养在身边的庶弟,纪长泽身上。 纪长衍经常提起这个弟弟。 说他是个顽皮的,总是定不下性子来,但也正是因为对方的这满身活力,纪长衍很喜欢见他,因为那是他这辈子都无法肖想的健康。 周三娘是真的把纪长泽当成自己的亲生子来教导,闯祸了就要挨罚,纪长衍也曾经不避讳的写下弟弟闯下的祸事,这些事本应该让讨厌熊孩子的皇帝厌烦的。 但到了纪长衍笔下,被他写出来的纪长泽就变成了一个虽然调皮捣蛋,但让人看了就觉得浑身充满力气的小少爷。 皇帝不可避免的对纪长泽也产生了一点好感,甚至期盼对方能像是长兄那样满身才华,进入朝堂为他效力。 可惜纪长泽不是那块料,贪玩不说,名声还不好。 即使如此,有纪长衍的主观视角在,皇帝也没对对方产生什么恶感,只觉得这就是个挺正常的被家里人宠着因此无法无天的孩子。 毕竟纪长衍虽然一身才华却时日无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周三娘不再希望小儿子能成为国之栋梁,只希望他能平安健康开心快乐也是非常正常的。 他甚至都想好了,等着纪长衍走了,他也会关照一下纪长泽,让对方即使失去长兄也能像是以前一样生活。 结果,就是那个所有人都觉得名声不好,贪玩好花的纪长泽,居然一直在偷偷学医。 他谁也没说,就连智多近妖的纪长衍都不知晓。 这么多年了,皇帝都被瞒了过去。 纪长衍说,弟弟治好了他时,皇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置信。 那可是纪长泽啊。 从小到大都贪玩,骄纵,只知道四处玩的纪长泽。 但他派出去的人回来,的的确确的告诉他,纪长衍身体有所好转。 他们还在纪长泽床下发现了大量医书,应该是一直藏在床下偷偷在看。 皇帝在不可置信过后,就转为了“果然如此”。 纪长衍那样聪慧,他的弟弟如何又会是个庸才呢。 只是兄弟二人点亮的点不一样罢了。 皇帝没少在侯府请御医时派自己信任的御医过去帮纪长衍治病,当时所有御医回来给的答复都是无能为力,还表达了这种情况下纪长衍居然还能撑这么久已经相当于是个奇迹。 结果纪长泽才十三岁就能治好无数御医都没办法的病症,皇帝什么都不缺,不缺钱不缺人,他唯一不能控制的就是疾病。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不对纪长泽自学会医术感到兴奋。 不愧是纪长衍的弟弟。 在纪长衍表达了虽然弟弟如此厉害,但他还是十分担忧,毕竟从来没听说过哪家的权贵子弟去正儿八经当大夫的,就算是御医,最高的职位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且纪长泽性子懒散,从前他这个做大哥病着的时候,他还能勉强撑起来试图去做母亲的依靠。 后来他病好了,这孩子便又回到了原本的懒散模样,成日里不是四处玩就是研究他的各种药物,他十分担忧对方未来该要如何等等。 皇帝一边欣赏着一向无所不能的纪长衍也会为弟弟头痛,一边在心底暗爽。 他十分自信的想过,纪长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这个皇帝会亲自安置好纪长泽的未来。 在刚刚发现病症的时候,皇帝的确是想到过纪长泽。 可慢性病和传染病还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纪长泽也才十三岁,之前悄悄学习医术都是为了救纪长衍,想也知道他学的方向肯定是专攻纪长衍病症。 皇帝倒是想过慢慢培养对方,可这不是还没培养就得了天元病吗? 他本来已经没指望纪长泽了。 没想到…… 皇帝嘴角慢慢翘起,随即,在太监一脸茫然下,笑出了声。 “好,好啊。” “这对兄弟果真是没让朕失望。” 一个满身才华,守护他的江山。 一个满身医术,守护他本人。 皇帝想,这对兄弟的那个混账爹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坏事又做了许多恶事。 若不是做了许多好事,如何能得这样一对麒麟儿。 若不是做了许多恶事,又如何能硬生生将这对麒麟儿丢远呢。 三人很快到了皇帝寝宫。 纪长泽规规矩矩拜见完了一抬头,对上了皇帝的视线。 对方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满意,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慈爱? 纪长泽看了一眼旁边满脸恭敬的纪长衍,秒懂。 纪长衍肯定在皇帝面前各种夸他了。 而且绝对不止一次。 在皇帝问起他真的能治疗天元病吗时,纪长泽回答的那叫一个痛快。 “回陛下,臣不光能治,臣还能做出一种药,吃下此药,从此再也不会得天元病。” 纪长泽胆子相当大的要来纸笔,快速在上面写下需要的草药。 “就是这些草药了,其余的都不需要,臣建议陛下高价购买,既是安民心,也是让那些药铺感恩陛下恩德。” 购买就购买了,还高价购买。 皇帝再看看纪长泽那一脸的兴奋,眼中的跃跃欲试都恨不得跳出来了。 他心底知道这小子肯定盘算着什么,但因为也算得上是“看着对方长大的”,对纪长泽也有几分长辈看晚辈的慈爱,便索性顺了他心意。 “好,朕这就让人去采购这些药草。” 眼看纪长泽一脸“奸计得逞”,皇帝再望向旁边那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心底在想什么的纪长衍,不免感慨。 这对兄弟虽然都很有本事,倒是性子完全不同。 一个稳重,一个跳脱。 等着纪长衍纪长泽退下熬制药物了,皇帝才问向一直沉默守着的亲信。 “如何,那些药材可有什么不妥?” 亲信跟随他多年,自然知晓他问的是什么,将手里的单子放好,答道:“这些药只有一个特性。” “那辱骂纪长泽嫡母的文人家中有个糊口的药铺,那铺子里什么药都有,只除了这张单子上的药。” 皇帝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大笑出声。 “当真是个小孩子啊,好,既然他有意为母出气,那便如他的愿,去,传朕旨意,高价收购这单子上的药。” 也难怪纪长衍护的那样严实。 纪长泽纯粹不知掩饰,若没了兄长,他那般单纯天真,日后可该怎么办。 第319章 侯府庶子(19) 纪长泽自己带的药用的差不多了, 但皇宫里本身就是什么都不缺的地,他列了个单子,没一会就有宫人将他需要的药物全都带了过来。 附带的还有两个白胡子一大把的御医。 这两位御医估计来之前就被叮嘱了什么, 也没惊讶纪长泽这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熬药,十分谨慎的站的远远的, 小心问: “这位小先生,陛下吩咐我二人来此记录制药之法, 不知可否上前一观?” 他们心中也是叫苦。 学医的规矩大家都懂, 本身这就是靠本事吃饭的,虽说济世救人,但每家都有每家的不传之秘,尤其像是能治疗这种大疫病的法子, 那更是称得上是价值连城。 扪心自问, 若是他们得出了治这病的法子, 愿意拿出药来救治病人,却未必愿意药方子透露给其他医者。 哪怕是收徒弟,那也没见师父们都愿意将手里的全部手艺一盖交出去啊。 两人心中忐忑, 却没想到那位看上去不像是个医者, 反倒像是个被金尊玉贵养大少爷的少年不光没嫌弃他们, 还脸上一喜, 招手让他们过来。 “陛下让你们来帮我的?陛下怎知晓我累了,陛下真厉害。” 两个白胡子老头面带忐忑,互相对视一眼, 犹豫着上了前。 没想到纪长泽还真的半点不藏私的,将需要什么药材,要怎么熬制,要在什么时候加入什么药材才不会药性失效都快速的一一讲与了他们听。 甚至怕他们听不懂, 还找宫人要了笔墨,趴在桌子上一阵挥舞,最终将一副简单的天元病治疗图递给两人。 两位老御医感动不已,如同捧着什么宝藏一般捧着那张图,一看图内容感动的眼泪就先噎了噎。 “小先生,这、这是什么药材?难道是人参?” 纪长泽望向他们指着的地方:“这是熬制药材的医者,你们没见他手上拿着药材的吗?怕你们可能看不懂,我还在旁边标志了药材名字。” 两位御医盯着那个火柴人:“……” 自信点,把可能俩字去掉吧。 这位小先生字写的不错,只是这画,着实简陋了点。 虽然这些图纸上画着的火柴人手里拿着的药材都是一根根本看不懂是什么的长条,好在旁边还在文字注解。 再加上纪长泽亲自在旁边看着,两人还真很快熬制出了一锅药丸。 一位老御医仿佛感慨万分: “老朽也是快入土的人了,年轻时曾四处闯荡,却从未见过此等制药之法,不知小先生是从哪里学来的?” 纪长泽搅拌了一下锅里的药丸,用着一种“我今天上街买了颗大白菜”的语气,十分自然道: “不是学来的,我自创的。” “什么??自创??!!” 两位老御医都险些惊掉了下巴,俱都十分震惊的望向面前这个怎么看都不到十五的小少年。 “这、这怎么可能??” 其中一位御医吃惊的都结巴了起来:“古往今来,治病救人都是熬制汤药,你才多大,竟会自创这样一种制药法?” “说起这个就生气。” 纪长泽长长叹口气:“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汤药,全都苦的要命,喝下去难受的要死,我小时候装病逃学,那大夫给我开的补身汤,险些没给我喝吐了。” “从那之后,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发明出一种不苦的药出来。” 两人听得瞠目结舌。 他们来之前想过纪长泽可能是受神医教导,也可能是在哪本古书上面看到了失传已久的珍贵内容。 结果,纪长泽居然跟他们说,他是嫌药苦,所以干脆直接发明了一种制作出来不苦的药? 这也未免太……太幼稚了吧…… 可再一看对方那属于少年人的张扬气场…… 好吧,他才十几岁,干出一些不符合成年人想法的事……好像也算得上是正常? 纪长泽就当没看见两人那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了一眼药丸,催促他们道:“好了,这锅药可以送出去了,你们可以开始熬制下一锅了。” “你们两个累不累,行不行啊?若是不行的话,要不我再去问陛下要一些人来?” 见他全然没有担心这方子被人偷去的意思,两位大夫试探着答应下来。 纪长泽脸上果真没什么不悦神情,还当真吩咐宫人去问陛下再请几位太医来。 这一晚,一锅一锅的药丸被制作出来,十几位太医又累又兴奋,一个个眼睛瞪的像铜铃,倒是药丸的创造者纪长泽,居然跟宫人要了躺椅来。 自己躺在上面,还盖了一床被子,闭着眼呼呼大睡。 药丸制造的是快,皇帝却一直没有服药。 哪怕再怎么信任纪长衍和纪长泽,皇帝的谨慎也不会让他贸贸然服药。 那些药丸先是每一个都用银针试过,皇帝再亲手随机挑选了五颗出来,让五个同样生病的宫人服下。 没一会,他们身上的痒意就减轻了,一刻钟后,脸上的红疹也开始消退,虽然之前身上抓出来的伤口还在,身上也有些发热,但御医诊脉后,确认了他们已经没了之前的凶险症状。 天蒙蒙亮时,那五个病人身上也不再发热,也开始有了食欲,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 一直守着的御医仔细为他们诊脉,确定他们已经全然康复后,皇帝才拿起一颗药丸服下。 静静闭眼等着身体的痒意消退,力气渐渐回到身上后,皇帝这才睁开眼,眼中还残存着一丝兴奋。 “真是天佑我国。” 他想说的自然不光只有这句话。 上天是庇佑着他的。 皇帝自诩是明君,但他也十分确信自己与百年前的天元帝比不了,对方的功绩和生平做下的事,他这辈子都超脱不了。 但天元帝都没办法的疫病,到了他这,却在刚刚出现一个苗头时就被破解。 对于一直把天元帝当成毕生追求的皇帝来说,这简直就是给他明晃晃的盖了个“我比偶像还厉害”的章。 身体康复了,也有力气去询问别的了。 皇帝问身边宫人:“纪长泽当真是半点都不藏私,把事情都交给那些御医了?” 宫人老老实实回道:“可不是吗陛下,那位纪小公子可真是个妙人,这等子事,若换成旁人,哪怕是陛下下的令,恐怕他也要犹豫一下。” “结果那位纪小公子,一听说两位御医是陛下派来的,都没问别的,就直接将制药的手艺都交给了他们,还怕他们看不清,画了图呢。” 皇帝大悦。 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毫不犹豫把这样一个可以换爵位的制药法交出去,还半点不提要好处的事,一方面证明纪长泽为人单纯想不了那么多,另一方面,不也侧面说明了他对皇帝的信任吗? 再想到纪长衍,他心中越发高兴:“这小子也是对朕忠心,与他哥哥一样。” 说曹操曹操到,纪长衍一夜都带着金甲卫在外面忙活,一晚上时间,整个京城都被金甲卫牢牢守住,每一条街道都至少安排了三十个以上的金甲卫。 保证所有状况都在皇帝的控制之下后,他便回来了。 纪长衍深知皇帝的性子,一向都是下面的人越不问他邀功,他心中越记得清楚的。 也不邀功,只说事情办妥,便站在旁边沉默等着皇帝下别的令。 见他如此,皇帝故意逗他:“卿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和你那弟弟倒是相反。” 听说教导御医制药的时候,纪长泽的嘴都没停下来过,不是在说话,就是跟宫人要吃要喝。 后来围观御医制药,他还磕了会瓜子。 这要是换成一个毫无功劳的普通权贵子弟在皇宫里如此,皇帝一准觉得对方要不就是没长脑子要不就是脑子没了。 但换成小小年纪就能治天元病,从小到大的闯祸实际都被纪长衍新闻实事播报的纪长泽…… 皇帝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这性子十分可爱,不扭捏,不装! 他是故意提起纪长泽的,果然一说完,就见自从为他做事后就始终一副淡淡神色的纪长衍脸上闪过关心,抬眼望向皇帝:“臣弟愚笨,自小被家人惯坏了,若是他在宫中做了什么不懂规矩的事,还请陛下莫要与他计较。” 皇帝心中得意一笑。 直到现在,长衍都不知晓他也是对方的笔友。 自然的,对方也不知道其实他知道,纪长泽的性子并不像是表面展现出来的这样冷淡,他只是从前被人家说过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因此刻意做出冷漠样子来,好显得更加有威势一些而已。 这些事纪长衍从来不会对现实中的任何一个人说,但对于“互相不知身份”的笔友,他却不用有什么遮掩,畅所欲言,可是让皇帝知晓了不少。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比起其他亲信来更加信任纪长衍。 不光是因为对方能力强,还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纪长衍对他,对这个国家的忠心。 纪长衍看向皇帝,眼神动了动。 和皇帝当了这么长时间的笔友,皇帝是个什么性子他大略也摸得清楚,甚至皇帝现在在想什么他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陛下会更加信任他的“真实”,而最能让陛下感到安心的,就是他知道的“真实”,纪长衍这个当事人并不知情。 当然了,陛下看到的“真实纪长衍”其实是纪长衍按照对方这个位置最喜欢的性子展现出来的这件事,纪长衍一辈子都不会告知对方。 说白了,就是套娃。 皇帝知道纪长衍是他的笔友,同时确信纪长衍不知道他知道他是他的笔友。 那么纪长衍就要“不知道”他是他的笔友以及皇帝知道他是他。 绕口,但很好用。 他只会永远做皇帝眼中的那个,表面冷淡,内里其实也只是个会担心自己露怯的纪长衍。 只有让对方自觉掌握了别人不知道的真正纪长衍,才能真的信任他,让他能拥有足够的权势去保护母亲弟弟。 皇帝自然是不知道纪长衍心里在想什么的。 比起把纪长衍当成下属来培养,他心底是更加倾向自己与对方是朋友的。 偶尔和纪长衍聊聊天,再时不时信件来往,他倒真的觉得减少了不少寂寞。 “你弟弟也是个不贪功的,明明有这么大的功绩,从进宫以来却从未想过跟朕要个封赏,朕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性子的人。” 为弟弟说好话的机会,纪长衍自然不会错过。 “长泽为陛下做事,本就不该要什么封赏,哪里称得上陛下这般夸赞。” 那肯定不会是纪长衍说不要封赏,皇帝就真的不给了。 别说纪长泽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就算是光凭着对方灭了天元病的这种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劳,他都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封赏。 更何况,他清楚的很,纪长衍一直很苦恼如何安置纪长泽的未来。 在当兄长的眼中弟弟自然是百般好的,可再怎么好,纪长泽一个侯府庶子,又没什么心眼,也没功名,纪长衍能安置对方的方法就是尽量为他多留点钱了。 后来纪长衍病好,据皇帝所知,他可是每天给那群庶弟洗脑,让他们日后无论什么境遇,都要照顾好纪长泽。 可以说的上是很努力的为对方以后人生铺路了。 小时候被母亲宠,长大了有哥哥疼,皇帝不免回忆起了自己多灾多难的童年。 “你倒是疼爱他,明明不是一母所出,倒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纪长衍难得露出一抹笑,轻声说:“长泽自小被臣母亲抱到身边养,虽不是母亲亲生,但与亲生的相比也没差了。” 他仿佛是无意般,又加了一句:“若是臣真死了也就罢了,可臣还活着,那必定是要护他周全的。” 这话果然十分顺利的引起了皇帝的回忆。 皇帝的出身算不上好,他母妃身份卑微,虽然生下了皇子,但日子过得一般,宫中人都踩高捧低,皇帝母妃受不住那个苦,在他三岁时病逝。 之后没了生母的皇帝就被父皇送到了一位高位分的妃子身边。 他养母有自己的亲生子,那是个性格温柔的皇兄,和养母一样。 皇帝度过了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五年时光,可惜五年后,皇兄意外风寒病逝,养母身体本来也不好,受了刺激病恹恹的拖了半年便也去了。 从那之后,皇帝便又成了孤身一人。 后宫争斗,他一个无母的皇子,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才坐上皇位。 有时候他就会想,若是当初皇兄和养母没有离世,他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他们肯定把他护的好好的。 如今听纪长衍说这一番话,再联想到他们那差不多的处境,恍惚间,皇帝甚至以为说这话的是皇兄。 若是皇兄,肯定也会像是纪长衍护着纪长泽这样,不让他吃半点苦头。 移情作用让皇帝望向纪长衍的视线一时间都柔和了不少。 对纪长泽,也更多了几分共情。 他甚至觉得,纪长泽就是第二个他。 一个没有失去所有亲人的他。 如果他的亲人们都在,肯定也会像是这个孩子一样,万事不操心,甚至办下了这天大的事,都不会想到要去要功劳。 脑子一热,皇帝开口道:“你放心,你弟弟是大功臣,等这次事过去,当年天元帝是怎么给的封赏,朕便给什么封赏。” 天元帝说的可是封异姓王。 哪怕是纪长衍,脸上也先闪过不可置信之色,随即一向是淡淡神色的脸上布满喜意,利索的直接跪下行了大礼。 声音铿锵有力:“臣代弟多谢陛下隆恩!” 皇帝其实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毕竟异姓王也不是说着玩的。 当年天元帝那是眼见全国死伤无数,没办法了才立下如此大的封赏。 纪长泽的功劳的确大,但封个侯爷,也算得上是隆恩浩荡了。 但话都说出去了,再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纪长衍如此高兴,皇帝心里又渐渐心安理得下来。 纪长泽救了他,救了全国,封王怎么了。 他那个单纯的性子,就算是想要报复说他母亲坏话的人,想的也只是抬高那人药铺没有的药材价格这种幼稚的主意。 再加上觉得自己与对方处境相同(都有养母和兄长),皇帝也想要纪长泽能过的好一点,更好一点。 就像是在过他没有过完的那些肆意人生一样。 国家最大的人在心底自说自话完了,心底那点子的后悔也很快消散。 他笑话满脸欢喜的纪长衍: “看你高兴的,倒像是你自己得了这个封赏一般。” 纪长衍不好意思的笑笑:“让陛下见笑了,只是舍弟性子懒散,自小就喜好玩乐,不爱读书,后来又爱上医术,更是上书院去都偷偷看医书。” “虽说他医术不错,可到底也不能真的当个大夫为生,如今陛下要封他异姓王,臣一想到长泽下半辈子就算是一直吃喝玩乐也没关系,心底便忍不住的高兴。” 被他这么一提醒,皇帝也自然而然的想了起来。 是啊,纪长泽可是一身医术。 他能够靠自己研究出新的制药术,又能治疗百年前天元帝都没办法的天元病。 日后还不定能做出什么药来呢。 这样一个人才,用王位笼络,他可不亏。 想到这,皇帝心中最后一丝悔意也没了,畅快笑道:“你也真是太小瞧你这弟弟了,他才十三岁,性子跳脱一些是应该的,对了,正好你也回来了,便让你们兄弟二人一道说说话,你这操心性子,若是不让你见他好好的,怕是要吃不下谁不着了。” 见纪长衍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抬眼望向自己,满眼都写了“你怎么知道”,皇帝心中得意。 皇帝是不该知道这些,可纪长衍的笔友却是知道这些的。 派去叫纪长泽的宫人回来禀报,说对方睡着了。 皇帝也不意外。 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一晚上不睡的话对对方来说也不大可能。 再一听说纪长泽要了个躺椅和被子,就在制药的御医们旁边睡熟,他不光不觉得对方不懂规矩,甚至还有点怜惜。 “他既困了,怎么也不给送他去榻上,那椅子上硬邦邦的能睡人吗?叫人把他送到内殿的榻上去,动作放轻点,别惊动了这孩子。” 宫人们眼底都带着惊讶。 他们还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个臣子这样包容的。 在大殿里睡觉,不受到斥责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她们把人送到内殿去睡。 皇帝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了宫人对纪长泽的看法。 等到纪长泽醒来时,就发现周围伺候的宫人对他殷勤了不止一点半点。 还附带了一个一身血气的大哥。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有意识的训练鼻子灵敏度,毕竟要当大夫,有个嗅觉灵敏的鼻子锦上添花。 只嗅了嗅,就闻出来纪长衍身上有血味。 “大哥,外面不顺利吗?” “嗯。” 在宫中,纪长衍没有说太多,只简单道:“有些贼人想趁乱作恶,碰见后顺路宰了。” 纪长泽一听,脸上神情顿时紧张起来:“那母亲那边……” “我派了人守着,不会有事,外祖父那边也有人,金甲卫在,贼人不敢造次。” 说完,纪长衍发现弟弟先是松了口气,接着神情扭捏起来,别别扭扭半天,一副要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纪长衍略有些疑惑。 “怎么?” 纪长泽:“高家是住在城西的,那边人少,怕是贼人更容易起贼心,而且高家住的院子那么矮,若是有贼人想进去,怕是一翻就能进。” 纪长衍之前还真没想到高家。 目前高姑娘还没嫁进来,在他大脑里,一时半会还没把对方当自己人。 但瞧着弟弟这副担忧到恨不得自己跑过去守着的模样,纪长衍还是点头道: “那我派一些人过去守着。” “外面不是还要封几天吗?事发突然,他们家想必也没囤下多少粮食,也许会饿肚子。” 纪长泽从榻上坐起来,一脸严肃正经:“高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饿出个好歹来,我这便出宫去为他们送粮食。” 纪长衍一把拉住他。 “何必要你跑一趟,我直接派人去送就行了。” 纪长泽:“派去的人又不认识高家人,万一高大人不给他们开门呢。” 纪长衍:“我派去的人自然都拿着朝廷的令牌,既是朝廷的人,高大人怎么会不开门。” 纪长泽拿下大哥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还在垂死挣扎: “那我也还是去看看保险,要是高家有人染病,我也能帮着治治。” “不是有御医制出来的药丸吗?直接让人带过去就好了。” “大哥你!” 小少年仿佛是被气急了,一时再说不出别的理由出来,索性也不说话了,直接就要往外跑。 纪长衍不明所以,身下没动依旧是坐的严严实实,手却轻轻松松扣住了人: “你折腾什么,不是都安排妥当了吗?” “噗!” 在外面听了一阵的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见正僵持着的兄弟俩听到动静纷纷起身向他行礼,他笑着坐下: “行了,都起来吧,纪卿,往常见你一点就透,怎么在这种事上如此不开窍,你弟弟哪里是惦记高大人,人家是惦记高姑娘呢。” 纪长衍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只是他自己一直久病,就算是年岁到了也没接触过什么情情爱爱,自然也不会去这样想在他心底还是个孩子的纪长泽。 被皇帝一提醒,他立刻明白了过来。 纪家小少爷被皇帝戳破心事,脸微红,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抬头的样子。 皇帝见他这样,心底越发觉得好玩。 “行了,朕也是年轻过的,如何不知晓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你既惦记未来妻子,便出宫吧,外面现在乱,给你点五十金甲卫做护卫,让你也威风威风。” 不等纪长衍谢恩,纪长泽就先雀跃抬头,快速道:“多谢陛下!!草民一定多多制药,回报陛下圣恩!!” 还知道要为他制药,是个知恩图报的。 再看纪长泽望向他的视线中甚至还带着点儒慕,皇帝心中愈发喜欢这个和自己当年处境像极了的孩子了。 再看面前站着的兄弟二人,一个稳重,一个活泼,一个从文,一个从医。 这么好的一对儿子,那纪老爷还当真舍得。 若是都是他的孩子就好了,他肯定都当宝贝一样的养在身边。 儿子越乖,越显得纪老爷这个不识明珠的爹是个蠢货。 皇帝见证了纪长衍因为亲爹不光不帮忙,还各种拖后腿而不得不撑着病体为母亲弟弟考虑,一开始就不待见纪老爷。 之前周三娘与纪老爷和离,还带走了整个府上的侍妾庶子,他还为此幸灾乐祸的一阵。 如今亲眼见了纪长泽,对这个据说被亲爹拿着棍子打了许多次的孩子,也有点为他鸣不平。 就照着纪老爷那个不靠谱的样子,若是没有周三娘拦着,纪长泽被他活生生打死都有可能。 再联想一下如果纪长泽被打死,他就不会有学习医术的机会,也就不会在发生天元病的现在出现救场…… 皇帝干咳一声,仿佛是无意般提到:“你出去后若是不赶时间,倒也可以帮着金甲卫巡视一番,尤其是源大街那边,住的都是王公贵族,如今他们都被关起来不让走动,恐怕心中都十分惊惧,你走一趟,也算是安他们的心。” 纪长泽一脸不明白,好像是下意识的开口:“草民虽然是在源大街长大,但也没怎么去过各家拜访,他们又不认得草民,怕是除了我那父亲,也没人……”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 随即满脸喜色,就差没把高兴俩字写在脸上了。 显然,是明白了皇帝故意放他去亲爹面前摆阔装逼了。 “长泽多谢陛下,陛下放心!我定会多多的巡视源大街几趟!!” 得了皇帝一脸“你明白就好”的点头准许后,他乐颠颠的小跑出去,背影都透着欢快。 纪长衍面上淡定,心底却有点意外。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陛下居然也会干出这么蔫坏又幼稚的事。 果然还是他弟弟太可爱了,连陛下都被带动了。 纪长泽带着满脸兴奋,选了五十个金甲卫后,浑身都雄赳赳气昂昂起来。 皇帝既给了他特权,便是想要看他得了特权后高兴的样子,他越是这样,对方心底就越是满意。 天底下最大的人都站在背后撑腰了,纪长泽还有什么怕的,他径直出宫去了。 作为第一个小白鼠而被留在宫中观察的周饶令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 他有点想出宫了,现在倒是不害怕了,但是他无聊啊。 可周饶令不光无聊,他还怂。 这里可是宫中,他哪里敢随便走动询问,于是就算是心里再怎么想出去,也只能一边唉声叹气,一边继续怂怂的默默等。 但一想到纪长泽此刻也正在宫中某处,和他一样害怕又仿徨,周饶令心里又安心下来。 这不是还有个纪长泽和他一起承受这些吗? 啊,这么想想。 瞬间觉得好受多了。 被认为正在小可怜一样害怕仿徨的纪长泽已经十分有气势的出了宫。 手里还拿着皇帝御赐的令牌。 跟着他的五十个金甲卫都知道他是首领的弟弟,再加上陛下亲口下令让他们听从对方吩咐照顾好对方,一个个都十分配合。 一行人骑着马,一路顺利的在大街上走过。 此刻大街上除了金甲卫空无一人,走两步还能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 周围十分安静,百姓们也不敢去问发生了什么,俱都门窗紧闭,偶尔几声鸟叫在天空响起,除此之外只剩下金甲卫们走动的声音。 看守各大主路的金甲卫在看到纪长泽出示的令牌后都恭敬行礼再让开,一路都十分顺当。 很快就到了源大街。 源大街的侯府中,纪老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怕的不得了,又怂不敢派人出去看,只能在院子里团团转试图自己猜。 老侯爷自从沉迷制造二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后院里,药都吃了一堆,兢兢业业走在养小号的道路上,纪老爷派人去叫他都叫不来。 侯府里下人们也被吓得乱成一团,纪老爷哪里知道怎么管理下人,他自己都懵的一批。 府中乱糟糟,外面又看着危险。 没人可以商量的纪老爷此刻倒是后悔起不该和离了,若是没和离,夫人在,他好歹有个主心骨。 但这想法一出,他立刻掐了自己一下。 怎么能灭自己志气助他人威风呢! 思来想去也没个可以商量的人,纪老爷一咬牙,叫来下人:“你,去把如姨娘喊来。” 好歹也是枕边人,至少能帮着一起分担分担。 如姨娘被冷落了这么久,突然听到老爷叫,喜的不行,以为自己总算是熬出了头。 她就说,其他人都走了,就是她该出头的时候了。 当初纪长泽那个小崽子也来劝过她,说就算是出去吃苦受罪,那也比在府中穿金戴银好,等着他出息了,她是他亲姨娘,肯定有好日子过。 如姨娘对此嗤之以鼻。 纪长泽是个什么德行她还不知道吗?还出息,怕是她等一辈子都等不到。 她才不傻呢。 两人不欢而散,纪长泽甚至放话,如果她选择留在侯府,以后就算是他有什么出息都不会孝敬她一点半点。 如姨娘差点没笑死。 他当时演戏本子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一套放在纪长泽这个没出息的人身上? 没了侯府他算个什么? 如姨娘一直坚信,唯一留下的自己会成为老爷心中最爱他的女人,只是刚开始可能出现了点岔子,老爷宁愿天天跑外面见外室都不找她。 但今天,不也还是来寻人找她了吗? 眼见就要得到胜利的曙光,如姨娘欣喜不已,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才摇曳着身姿到了前院。 “老爷,你寻妾做什么?” 纪老爷现在慌得一批,也没心思去看如姨娘打扮了个什么,一把扯过人来,怂怂的跟她这样这样一说,再问:“你觉得那些人为什么突然围街?” 如姨娘:“……” 她整个人都懵了:“可、可能是街上的哪位大人犯事了?” 纪老爷嫌弃的看了一眼对方:“一看你就不通政务,若是哪家人惹了事,自然是围府,哪有整条街都围住的道理。” 他对如姨娘快速失去兴趣,自己又伸长脖子趴在梯子上小心往外看了看。 “这金甲卫可是陛下才指挥得动的,莫不是宫中出了事?” 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他们侯府,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死,他还没再纳妾再生一堆儿子再把他们培养出息气死有眼无珠周三娘呢。 正想着,便见外面一队整齐人马走过。 威风凛凛,气势满满。 而为首的人,居然是他那个跟着嫡母跑了的不孝子。 纪老爷:“……” 他揉揉眼睛,低头对底下说:“我怕是眼睛不大好看错了,如儿,你上来看看外面是谁。” 一模一样的梯子被架在旁边,如姨娘拎着裙摆爬上去,往外一看,也看到了纪长泽。 如姨娘:“……” 两人陷入双重懵逼,而外面的纪长泽一个抬眼,也看到了他们。 只见他招手让一个金甲兵过来,凑到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金甲兵点点头,骑马离开。 在纪老爷和如姨娘忐忑的视线下,金甲兵很快归来,还带来了笔墨。 纪长泽拿起笔,在每一张纸上都大笔不知道写了什么。 等他收笔,如姨娘紧张的抓住梯子:“老爷,他们过来了,怎么办,九哥儿这是想干什么……那些金甲卫怎么那么听他的话,金甲卫不是陛下的人吗?” 纪老爷:“……说不定不是九哥儿,只是个长的相似的人,他才多大,金甲卫怎么可能听他的。” 话刚说完,便见着那一队金甲卫在纪长泽的带领下,到了侯府跟前。 之后一列金甲卫双手抬起,手中每人举着一张纸。 纪老爷如姨娘眯着眼看去。 每张纸上都写了一个字。 纪老爷一字一句的跟着念: “陛下要封我为异姓王……异姓王???” 他呼吸一窒,满脸难以置信。 这列金甲卫退下去,另一列金甲卫举起手,他接着念出来: “从此……姓纪的跟着我荣华富贵。” 又一列金甲卫替上: “我的血亲都有我这个异姓王撑腰。” 如姨娘的呼吸也粗重起来。 然后,在两人的视线下,再一列金甲卫举起了手上纸张,纪老爷赶忙认真看去: “除了……你们??” 纪老爷:“……” 如姨娘:“……” 这还没完。 最后一列金甲卫站了出来,手上纸张捏的板正: 第320章 侯府庶子(20) 纪老爷:“……” 如姨娘:“……” 如果要形容两个人神情的话, 大概只有打翻了颜料盘可以勉强形容了。 姹紫嫣红,那叫一个好看。 纪长泽还嫌不够,继在挨个举牌后, 又让这群金甲兵来了个轮流播放,硬生生的在纪老爷与如姨娘的刺激点上来回踩了好几下不说, 顺带还蹦了个迪。 两人是个什么感想他猜都猜得到,这招虽然幼稚了点, 但不得不说对他们还是十分有用的。 眼看着这俩人一副面色铁青分分钟从墙上摔下来的模样, 纪长泽这才满意的坐上马,一脸耀武扬威的带着五十个金甲兵离去。 他这一路可是威风的很,源大街上本来住着的就是一些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外面闹成这样, 多多少少都会派人悄悄查看动静。 纪长泽闹出这么大动静, 不少人都看在眼里。 不过他以前也就是个侯府庶子, 就算是被周三娘养在膝下,放到那些权贵眼里也只是个小辈,谁也不认识他。 眼见这一场“大戏”落幕, 便奇怪起来。 “这谁啊?” 还是有和侯府下人有点来往的自家仆从仔细回忆了半天:“仿佛是侯府的九少爷, 就是那位被养在主母膝下的。” 九少爷…… 那不就是名声不大好的纪长泽吗? 周三娘走的时候, 把他也给带走了。 “他身边怎么会跟着陛下的金甲兵……” 而且刚刚举字的时候, 上面写的是陛下要封王吧?? 异姓王?? 还是一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 没人怀疑纪长泽在撒谎,金甲兵都跟在身边了,若不是陛下授意, 那些金甲兵绝不可能如此顺从听话。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他得能做什么贡献,才让一向对爵位吝啬的陛下赐下王位。 无论怎么猜测, 所有人都知晓,这京城中日后不光会多个异姓王,还会多出一个天大的笑柄。 侯爷哪有王爷的等级高,那纪老爷混账浪荡,逼走了所有儿子,结果儿子们刚一离开他,其中一个就封了异姓王。 若说之前人们只是笑话他,那以后,他可就是真正的成为反面教材,超级笑柄了。 自然,这群人是还没发觉纪长衍已经成为了金甲兵的首领,不然嘲笑同情纪老爷的人怕是更要多上加多。 旁人家一个儿子这么有出息都要烧高香了,纪老爷养出一双麒麟儿来,却硬生生看着人家落到别家去。 若是他们是纪老爷,肯定能气死过去。 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才刚刚“小人得志”的纪长泽很快对手下败将纪老爷失去了兴致。 一路过来,瞧着那些金甲兵基本分成了十人一组,为首的人都拿了一张纸,上面隐约能看到什么什么药铺的名字。 这便是在开始强制高价买药了。 国家大事,就算那些药铺不开门,金甲兵也会强闯进去,钱他们一分不会少给,但药对方是不卖也要卖的。 纪长泽看着这一幕幕,倒是不怎么意外。 什么样的时代就有什么时代的处理方式,别看皇帝很好说话(糊弄),但他自登基以来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明君。 虽然比不上天元帝那么牛批,但能保持国家稳定不说还往上升,这绝对是个好皇帝了。 而他也选择了此刻最佳的处理方式。 将药物集中,制成药丸,再集中下发给百姓。 为了控制住疫情扩散,病人还是得集中,到时候染病的吃一波药,没染病的吃另一波药。 这是最快也是能最少损耗的解决方式了。 纪长泽眼看着一个药铺死活没敢开门,金甲兵索性直接砸门,门被砸倒后,里面一个老头面如土色的僵硬站在里面。 显然是没想到外面砸门的居然真的是兵。 “兵爷,兵爷,小老儿没犯过事啊……” 为首的金甲兵挥挥手,那些已经快速认下药物的金甲兵们立刻动作迅速的在整个药铺搜刮起来。 眼看这群兵爷将需要的药物放到袋子里装好,动作迅速一看就是赶时间,那老大夫心疼的脸一抽一抽的,却也没敢说什么,束手束脚站在一边。 他只能安慰自己还好这些兵爷没把药材都拿走,损失也不算是很大。 人没事就好。 正自我安慰着,就见那些搜集好药材的金甲兵都站到了一起,一人掏出一个称出来,将药材往上一放,快速报数。 那为首的金甲兵拿着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两下,从怀里掏出银子来放在桌子上。 “你这些药材市价最多只能卖二十两,这里是一百两,你收好了。” 那老头先是一懵逼,接着就是一喜,随即脸上的神情又犹豫下来,小心翼翼的望向面前的一排人: “军爷,小老儿如何敢要您的银钱,这些、这些药材就当做是送您的……”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给你就是给你了。” 那金甲兵不耐烦了:“这是陛下的旨意,如今朝廷要用到这些药材,但陛下是圣明之君,如何会与民争利,所有朝廷要用到的药材,陛下下令了,都花五倍价钱买来,这钱你只管收着。” 要是以前,也许老大夫说要孝敬他们,他们也能顺水推舟的收了。 可这次的情况可不一样。 这些钱全都是陛下从私人库房里面出的,为的就是不让百姓吃亏。 这一片爱民之心,若是让他们给毁了,怕是满门抄斩都不能平息陛下怒火。 更何况那位纪家小少爷特地受陛下的令,为他们早早熬制了能预防天元病的汤药,每个人还都多分了五份。 喝了那汤药就不怕再染病症,金甲兵们也是有家人的,这药越早给家里人喝下,他们办事也越能安心。 陛下如此体贴,他们怎么能不好好办事,来让陛下也瞧瞧他们的一片忠君之心。 纪长泽瞧完了这场热闹,眼看着那老大夫等金甲兵走后喜不自胜的模样,满意点头。 他回头问跟在自己后面的金甲兵:“若是你们谁认识去李家铺子的金甲兵,到时候劳烦帮我问问李家人的反应,兄弟我感激不尽。” 金甲兵们都知晓陛下之所以下令五倍价钱换药,就是因为这位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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