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过分。 可若是和离。 造孽啊!!! 那她们这些没了当家主母护着妾侍,一个个还不是跟小鸡崽子一样。 只要纪老爷稍微一不如意,她们日子可就难过了。 想到此,一个妾侍垂泪:“夫人,妾知道妾没什么资格要求夫人,但夫人也是抱过十五丫头,夫人离开了这府上,还有谁会真心疼十五丫头,老爷向来都是喝两杯酒,旁人说句什么,再给他点好听话,他就愿意把女儿嫁给那人。” “从前还有夫人拦着点,会看府中姑娘未来夫婿是个什么样人,值不值得托付,确认没问题了,才会把姑娘嫁出去,但日后夫人不在,姑娘们如何,还不是老爷一个人说了算。” “就凭着老爷性子,妾只怕,妾这唯一骨肉,要被嫁给个浪荡子。” 以前也是发生过这种事,纪老爷对着儿子们都不怎么上心,对着女儿们自然也不怎么样。 之前他有个狐朋狗友求娶他女儿,他还真答应了。 那家伙都四十多了,和纪老爷差不多大,长丑不堪言,家里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一大堆,妻子刚刚去世就迫不及待来求娶晚辈,一个十五岁小丫头。 这要是换成别人看到这样一种人居然还有脸来求自己女儿,早就大棒子打起来了。 偏纪老爷是个没心肝,脑子也不清醒,被人家灌酒灌晕了头,就满口应承答应下来,还听对方喊了好几声岳父。 就连订婚信物都给了,第二天酒醒了居然也没觉得这事不行,跑到纪夫人房中要她准备婚事。 气纪夫人直接拿着拍被子木棍子追着他跑了满院子。 眼见纪老爷还在那不甘心想要嫁女,纪夫人只能和那姑娘生母商量了一下,先下手为强把这孩子嫁给了一个武官。 虽然那个武官品级低,但那是纪夫人大哥属下,人品绝对是没什么问题,而且肯拼肯打,年纪也轻,日后未必没有升职可能。 那个姑娘生母也知道轻重,给纪夫人磕了好几个响头,感恩戴德嘱咐了女儿一番,急匆匆送嫁。 等纪老爷反应过来,姑娘都嫁到别人家了。 他吹胡子瞪眼,却也不能说什么,在大户人家,庶女嫁给谁,怎么操持婚事,那都是主母事。 纪夫人把人嫁出去,完全没有犯规矩,倒是纪老爷,试图把女儿嫁给一个四十多岁刚死了老婆孩子一大堆人,这事闹到哪都是他没理。 纪老爷也只能愤愤罢休,去找那位朋友好好赔礼道歉一番,那朋友倒是还想要侯府里其余姑娘,只是剩下姑娘年纪太小,他也不好太过分。 这事过后,纪夫人就长了个心眼,将府中姑娘生辰八字都藏在自己房中,完全杜绝了纪老爷瞒着她把姑娘许给别人家可能性。 这事后院里妾侍们都看清清楚楚,也越发敬重主母。 她们可不是如姨娘那样看不清楚情况。 纪老爷后宫团队十分庞大,但没什么身份比较高。 像是刚刚抱住纪夫人哭泣小白花组合,她们就是卖身葬父时候被带回来白莲类型。 绿茶,委婉,脾气火辣,性子温柔,会刺绣,会画画,会跳舞,会弹琴。 纪老爷跟集邮一样,反正是都集了个清清楚楚。 他也是有欣赏眼光,那些没点才艺他还瞧不上呢。 也就是如姨娘,自己卖身进来,又刻意勾引,这才成功进了后院。 之后就仗着自己是九哥儿亲姨母,对着她们这些妾侍各种看不起,甚至对夫人也不是很尊敬样子。 她们没少在心里嘲笑对方没长脑子。 九哥儿为什么在这个后院里有着如此尊崇地位?那自然不是因为一向没将心思放在子女身上老爷了。 那是因为夫人将九哥儿当成了亲生子来养,整个后院里才对九哥儿毕恭毕敬。 去巴结九哥儿却得罪夫人,这不是没脑子是什么。 说实在,倒也不真是整个后院里只有如姨娘这么一个没脑子。 但纪老爷后院实在是太危险了,纪夫人到底也是很多方面插不上手,那些心思敏感脆弱,容易受打击,都在纪老爷各种神奇操作下病病死死。 还送出去了一部分。 最后活下来可不就只剩下王者了吗? 如姨娘得庆幸夫人之前为了九少爷特地关照她,不然她那个性子早就凉凉了。 如今,这群聪明妾侍也一如既往地看得清前路。 按照常理来说,越是有孩子妾侍就越是要为了孩子留在侯府,毕竟侯府姑娘少爷,那绝对是比和离纪夫人庶子庶女名声说出去好听。 但,纪老爷太毒了啊! 把孩子留在府中那简直跟自杀没什么两样。 庶子可能会被记恨,参照九哥儿之前被嫉妒,老爷拿着大棍子打,逼他不上进。 庶女有可能被送人,参照之前那个差点被送给四十多岁中年男人十五岁姑娘。 在这样情况下,纪夫人是她们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了。 为了孩子,她们就算是死乞白赖也要求纪夫人带她们一起走。 “妾知道夫人为难,妾也是没法子才能求夫人,夫人,夫人,妾这一辈子都是旁人手上玩意,妾认了,可妾孩子还只有那么点大,妾只求能让她平安长大就好,求求夫人垂怜,求求夫人,求求夫人。” 这个妾侍说着说着,便开始磕头。 看出来她很真心。 没一会额头就满是青紫,血迹磕了满头。 纪夫人看实在是不忍,但她理智又告诉她。 从来没听说过哪家和离是夫人带着妾侍庶子庶女一起走。 带亲生子和养在身边孩子那很正常。 带妾侍……也勉强可以。 但带庶子庶女? 这怎么可能? 纪长泽在旁边仿佛也不忍了:“母亲,她们看上去好可怜,要不把她们也带走吧?” 那些妾侍听到他求情,脸上顿时露出了希望之色,满是希冀望向了纪夫人。 小心翼翼:“夫人……” 纪夫人犹豫几秒:“我用什么理由带走?这也从来没听说过还能带走妾侍。” 纪长泽立刻很积极地出主意: “这又不难,是从来没见过主母和离带走妾侍,但是她们可以遁入空门,带发修行,然后再跟着母亲一起修行居住便好了。” 这倒确是个法子。 不少和离回去夫人都会选择带发修行。 说是带发修行,其实也就是随便找个由头不嫁人,毕竟都带发修行了还怎么嫁人。 带发修行后起个法号,日后旁人就是以xx居士称呼。 带发修行是可以吃肉,日常生活除了要穿道袍,其余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照旧可以参加聚会,和闺中密友一起逛街来往。 之前纪夫人想要和离时候,也曾经幻想过自己日后可以带发修行。 她已经吃过一次成婚苦头了,肯定是不想要再来一次。 见纪夫人开始意动,纪长泽在旁边努力怂恿:“而且带发修行一般都会选择一个比较僻静地方,母亲您若是不想再嫁,必定是要带发修行,到时候一个人,哪怕有奴婢伺候也实在是无趣。” “但若是有了她们陪着就不一样了,这么多人一起,热闹都热闹了许多呢。” 听出来纪长泽是在为她们说话,这些妾侍也不是傻子,赶忙努力展现出自己优点。 “夫人,奴婢学了十几年琴,您将奴婢带在身边,奴婢日日夜夜弹琴与您听,绝对不会让您无聊。” “妾没旁,但舞跳不错,夫人,妾每天都跳舞给您看。” “妾、妾认字,妾可以陪夫人吟诗作赋。” “妾会作画,尤擅美人图,妾可以为夫人作画,求夫人带妾一道去。” “奴婢,奴婢……” 一个只会卖惨装可怜小白花眼见旁人都有才艺,就自己没有,急不行,吭吭哧哧可怜巴巴挤出来一句: “奴婢最会哄人了,一定哄夫人每天都开心。” 好家伙。 一旁纪长泽在心底直呼好家伙。 纪老爷这哪里是后宫,这简直就是一个文艺会展啊。 纪夫人是真心动了。 说白了。 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些妾侍都没什么背景,也都已经嫁过人,她们这辈子只能依附旁人。 以前是依附纪老爷和纪夫人,但现在纪老爷纪夫人要分家,她们便只能从二者中选择一个依附。 在这样时代背景下,她们只要跟着一起带发修行了,就绝对不会背叛纪夫人,时时刻刻都会把纪夫人当做第一来伺候。 不得不说,纪夫人也不是真喜欢清冷。 在她没有越来越心冷不让这些妾侍来给自己请安时候,那个时候每次妾侍们来请安对纪夫人来说都是一场颜值盛宴。 毕竟纪老爷眼光挺不错,纳妾个个都是美人。 而且年纪都不大。 一个个年轻鲜活,各种性格小姑娘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一会娇笑一会又一起吃东西,又都集体对着纪夫人百般讨好。 在不爱纪老爷前提下,纪夫人一度很喜欢叫这些妾侍来喝茶聊天说八卦。 有时候她也会在清理库房之后,拿出一些自己不合适穿布料首饰送给她们,看她们高高兴兴捧着开心。 都还是小姑娘呢。 纪夫人望着面前这一双双满含期待眼,咬牙答应下来:“好!” “愿意带发修行,我带你们一起走。” 听到她承诺,所有美人都喜极而泣,场面一时间又变成了颜值盛宴。 妾侍可以以带发修行理由带走,但庶子庶女们却不好弄。 这些庶子庶女在没有和离前,还要称纪夫人一声嫡母。 但是和离后,说白了双方没半点关系。 就算他们愿意跟着走,那纪夫人也不能真不讲理把还活着前夫还在弄走。 她很是苦恼。 纪长泽自告奋勇: “没关系母亲,这件事就让我和大哥来解决,您只管去清理自己嫁妆单子就行。” 长泽和长衍能有什么法子? 纪夫人很疑惑,但她选择相信自己两个孩子。 等着纪夫人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走了,纪长泽才慢悠悠溜达到了前院去。 那边住着他这些兄弟们。 庶女们都住在后院。 一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 有大有小,最大那个看着只比纪长衍小一点,但与神情从容纪长衍相比,却是满脸瑟缩,浑身上下都透满了自卑。 其余那些年纪小也都差不多。 纪老爷不管这些儿子,也不让纪夫人管,纪夫人到底是管着后院,只能在衣服吃食上面不苛待这些孩子。 但他们在纪老爷漠视下长大,府中下人们都知道老爷不在乎他们,也对着他们恭敬不起来。 府里也就只有嫡长子大少爷和被养在夫人身边九少爷能被他们小心对待了。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他们能多自信那肯定不可能。 甚至一些七八岁都不识字。 纪长泽有些诧异。 他记得纪夫人有请人来教导这些庶出少爷。 看出弟弟脸上疑惑,纪长衍也没放低声音,直接以一种很平淡语气说:“那位先生得罪了父亲,被他送走了,之后父亲也没与母亲说,只让账房继续开账。” 纪长泽:“那账房先生月钱呢?” 纪长衍:“被父亲拿了。” 纪长泽:“啧。” 真是半点都不觉得吃惊呢。 纪老爷这个人,你要说他是真刀实枪一刀捅死一个人恶,那也不是。 他就是恶心人,也不去管自己身边人死活。 就好像他要把那个妾侍送人,妾侍上吊差点死了,也没见他有半点后悔与愧疚。 他心里还觉得可委屈呢。 毕竟他“只是”把妾侍送人而已,又不是他把人吊到白绫上面去,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对方自杀,管他屁事。 这就是纪老爷思维逻辑。 在他这样思维逻辑下,就产生了这么一个个数量很多却没一个是精品庶子。 而没什么底气也没什么胆子庶子,就代表了好拿捏。 与年纪小,看着也跳脱纪长泽相比,纪长衍这个曾经一路考上殿试,府中威望一度超越父亲大哥对这些庶出孩子们来说是绝对上位者。 他说安静,所有人就一句话都不敢出,充满畏惧与敬佩盯着大哥,静静等着大哥发言。 纪长衍坐在椅子上,前面生着火堆,他就这么伸出苍白手在火堆上方烤火。 他大病初愈,身体对其他人来说还是有点虚弱,现在天气不算是冷,但他就是要烤火才能保证身体温度。 就是这么一个轻松散漫态度下,却说出了让所有庶出弟弟(除了纪长泽)猛然瞪大眼话: “你们明天就脱离父亲这一脉。” 他这话用是肯定句,而不是商量。 庶子们一下子就乱了。 在他们不知所措混乱眼神下,纪长衍又慢悠悠来了一句:“我和长泽也脱离。” 这话一出,刚刚还慌乱庶子们感觉自己一下子都安定下来了。 无论如何,在父亲身边肯定会比他们得到更多好处大哥愿意脱离,他们心底害怕总能少一些。 纪长衍没去管这些庶出弟弟们是怎么想。 他心中只在乎母亲与长泽,剩余人,无论是父亲妾侍,还是那些庶出弟妹,都不过是路人罢了。 如果不是长泽提出带他们一起走,他才不会管他们死活。 不过…… 纪长衍视线在这群与自己长相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庶弟脸上划过。 长泽说也有道理。 单打独斗总是要艰难一些,既然有这么多现成帮手可以用,倒不如把他们培养起来,权当做是身边助力。 “日后,你们就跟着我这个做大哥,我送你们去学院念书,考科举,帮你们娶妻生子,为你们铺平官路。” 眼见这些庶弟眼底一个个露出希望,纪长衍又在后面加了一句:“这些前提,是你们必须脱离父亲这一脉。” 于是,他们又犹豫起来了。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少年小心翼翼开口:“大哥,如果我们这么做,宗祠那边……” “我们是脱离父亲,又不是脱离宗族,他们不会多说什么。” 脱离父亲这一脉,但是又不脱离宗族…… 这些小少年们都满脸懵逼,这句话,不是冲突吗? 纪长泽倒是听明白了。 他这个大哥做事比他想还要果断狠绝啊。 “大哥意思是,我们脱离父亲这一脉,自立一支,从大哥起,日后我们后代都会在我们自立这一支上。” 纪长泽坐在纪长衍身边,翘起二郎腿:“你们也是在侯府长大,也该清楚父亲是个什么性子,大哥又多么厉害,是跟着父亲好,还是跟着大哥好,你们自己想清楚。” 一个庶子犹豫开口:“但是大哥,你、你要是脱离侯府,爵位……” “爵位?” 纪长衍冷笑一声:“侯府爵位也是一代代打下来,你们都是正当年华儿郎,如何没有胆气去自己打来爵位,还要等着旁人施舍。” “施舍也就罢了,父亲那个德行,你们确定留在府中等得到爵位?” 他对这群唯唯诺诺庶出弟弟们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 就算是真要父亲手里爵位,那他也只会送给长泽。 父亲弄出这么多孩子又如何,在他心里只有长泽才是骨肉兄弟。 他不想管这些几乎要被父亲拖到烂泥里庶弟们,但长泽说对。 与其看着他们一起进入烂泥,还不如亲手把他们送上锦绣前程,到时,自己儿子们一个个都前路灿烂,唯有父亲一人在烂泥挣扎。 这才是给母亲出气最好方式。 见庶弟们还是犹犹豫豫,纪长衍直接起了身:“话我已经说完了,是跟着父亲,还是跟着我,你们自己决定。” “只有一次机会,选中了,就算是反悔我也不会认。” 站到他这一头,就算是死都不能下去。 若是站到父亲那一头,就算是后悔跪在他面前求,他也不会心软。 纪长泽还在那怂恿这些庶出兄弟们。 “可别犹豫了,大哥那么厉害,他愿意带着你们总比在这侯府强吧。” “你们瞧瞧,父亲连个读书先生都不愿意给你们请,不读书,这辈子就完了!” “长这么大父亲抱过你们一次没有?他眼里哪里还有你们。” “老十,你忘了你姐姐差点被去给四十多岁老男人做妻了?你若是留在府中,日后你妹妹出事,你怎么保住她?” 在男丁中排行老十庶子果然心动:“但,但十七妹妹,她不是要留在府中吗?” “留什么留,她若是愿意,也一道走,你还不知道吧,你生母也要走,哦对,你们生母都要走,要跟着母亲一道出府去带发修行呢,不相信你们回去问她们。” 纪长衍走出院子,见弟弟没跟过来,回头喊了一声:“长泽,走了。” 就差没给他们洗脑纪长泽立刻住嘴,回头回了一句:“诶,来了大哥,我马上来。” 一边往外跑,还一边没忘记最后来一句:“你们也都大了,自己想想清楚吧,到底是跟着生母姐妹一起,还是一个人留在侯府,日后过着浑浑噩噩被困在小院子里终其一生日子,反正我是看在兄弟一场份上才提点你们。” “要是有那些拿不定主意,想想父亲看你们眼神。” 最后一句话可以说是扎心一击了。 虽然纪老爷他四处播种,硬是给自己造出了这么多庶子庶女。 但他这个人吧,也不爱养孩子,孩子毕竟是他,他不上心,孩子们就长得不好。 孩子们长得不好了,他又嫌弃。 在场所有庶子,多多少少都被纪老爷用那种嫌弃到恨不得丢了视线看过。 唯一一个没看过,还是母亲在生他之前就失宠,纪老爷发话不让他参加过年宴席。 于是他长这么大,硬是没见过亲爹一眼。 一条路是与生母姐妹依旧在一起生活,可以读书识字,可以考科举踏上官场,大哥愿意带他们一起,多多少少也会看顾他们。 一条路是留在侯府,依旧过着以前生活,在父亲鄙夷瞧不起下,浑浑噩噩一辈子。 年纪比较大庶子都咬牙下了决心。 年纪小还不懂,什么决定也不敢做。 但不要紧,他们母亲不会舍不得他们一个人留在这冰冷侯府。 *** 纪老爷喝了一晚上酒回来,刚推开院子门,脖子上就横了两柄剑。 纪老爷:“……” 纪长衍纪长泽一人手上一把剑,剑锋对准了亲父。 纪夫人慢慢走上前,将和离书放在纪老爷面前,淡淡道:“签了和离书,一别两宽吧。” 纪老爷:“和离?你休想,我才不会……” 纪长衍剑直接戳到了他脖子,鲜血流下,纪老爷茫然抬头,对上了嫡长子冷漠视线。 纪老爷:“……签就签,和离就和离,有什么了不起,等到你被娘家赶出来,我等着你哭着喊着求我。” 虽然嘴上嚷嚷着凶,但为了小命,他签起来还是非常痛快,按手印都不用印泥,直接摸一把脖子上血就行。 拿到和离书,三人也没多耽误,直接转身就走。 纪老爷又气又委屈又憋屈。 在后面嚷嚷:“和离就和离!!我妾侍无数!我差你这么一个女人吗!” “还有你们两个逆子!!逆子!!!老子儿子多很,不差你们两个!!跟她一起滚!!!” 纪长泽抬起剑摆摆手:“父亲放心,我们这就滚。” 纪老爷:“……” 还真一起走啊。 刚刚签时候太害怕,没注意上面有没有写对方带不带孩子。 他很快又愤怒起来。 “走就走!呵!走吧!都走吧!我明天我就娶个新,年轻,漂亮夫人,给我生一堆儿子!!” 但实在是难掩愤怒,又觉得像是在做梦,又想要旁人来和自己一起谴责一下这三个人令人发指行为。 他决定去找妾侍聊聊天。 结果推开门,整个院子空荡荡,寂静无比。 纪老爷:“……” 他再去庶子前院那边,依旧空荡荡。 茫然坐在地上半天,纪老爷都没能反应过来。 怎么,怎么夫人和离,还能把他妾侍和庶出儿女带走呢? 第315章 侯府庶子(15) 纪老爷呆呆坐在台阶跟前许久, 都觉得这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和个离,小妾和子女都跟着一起没了。 假的。 一定是假的。 他又不死心的进了另一边妾侍住的院子。 刚一进去,就直面了人生大刺激。 昏暗的灯光下, 院子里空无一人,走廊处却正站着个穿白衣的女人。 长发, 看不清脸,一身白衣, 一阵风吹过, 凉意嗖嗖嗖的爬上了纪老爷脖颈。 他一双眼圆睁,吓得话都说不出口。 “你、你、你……” 不至于这么悲催吧。 人一走鬼就出来了? 白衣女鬼飘一般的慢吞吞走上前,一路到了僵硬着身子动弹不得的纪老爷面前,捂嘴一笑: “老爷, 您回来了。” 纪老爷:“……” 他愣了半响才认出来, 这是自己的一个妾侍。 “你……你叫什么来着?” “老爷酒还没醒呢吧?妾是如儿啊。” 是的, 留下来的这位独苗苗正是如姨娘。 知道其他的竞争对手都傻的要跟着夫人走时,她差点没笑出声来。 她们都走了,后院里不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吗? 如姨娘简直恨不得放鞭炮欢送那些妾侍, 等着她们一走, 她就迫不及待的梳妆打扮, 在脸上扑上白白的粉, 头发放下来,换上自己最好布料做的衣裳。 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就立刻出来了。 不过因为她身边伺候的丫头都被纪夫人带走了, 也没个丫头使唤,就没带着灯笼。 于是纪老爷乍一看,跟看见女鬼没什么两样。 如儿…… 纪老爷回忆了半天,想起来了。 是那个没什么才艺的。 他之前是看到鬼的惊吓, 后来是见到留下来妾侍的惊喜,等想起来如姨娘是谁后,这些惊喜就变成了无趣。 一个他早就不喜欢的女人留下来有什么可高兴的。 再加上对方这一身实在是渗人,那脸在月色下白的太吓人,这整个院子也没个旁人,纪老爷实在是心里发虚。 若是个美人,他还不介意再聊两句。 但换成这个如儿…… 算了吧。 如姨娘没察觉到纪老爷的嫌弃,还在那柔柔弱弱的试图上眼药:“姐妹们也是的,竟然与夫人一道走了,老爷,妾不一样,妾……” 纪老爷:“……你还不如和她们一起走。” 专门守在这吓唬他呢? 如姨娘脸上的笑容不可置信僵住:“老爷?” 老爷并不想搭理她。 甚至还想把她打包送给纪夫人。 留也不留个好看的。 真是的。 他也没去看如姨娘那一脸“你怎么可以对如此情深义重的我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直接就出了院子。 他发现,纪夫人不光把妾侍儿女带走了。 而且连这两个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小厮都跟着一起不见了。 纪老爷一时有些发晕,疑心自己怕不是其实在做梦,晃晃悠悠出去,到了主院里,扯着一个小厮就问: “你说,怎么回事?我那些妾侍真的都跟着夫人走了??她们凭什么走,她们可是我的妾侍!!!” 小厮丫头们早在看到他脚步虚浮进来时就满脸欲言又止,现在被发问,也只能战战兢兢回答: “回老爷,姨娘们……说是要带发修行,就跟着夫人一道走了。” “带发修行?谁准她们带发修行的?!!” 眼见老爷暴怒,小厮们有苦难言。 那些姨娘们的确是老爷的妾侍,可人家是正儿八经来做姨娘的,又没有签卖身契。 夫把妾送人可以,可若是妾要遁入空门,那做丈夫的也不能拦着人家啊。 他们心里门清,可看纪老爷一副气的要打人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敢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沉默着静静听纪老爷骂人。 纪老爷骂了半响,才算是缓过劲来,酒劲醒了大半,脑子也开始回归智商。 “那那些下人呢?他们也带发修行?” “那些都是夫人买来的,卖身契在夫人手里,夫人说,都是伺候惯了的老人,离了也不顺手,就一道带走了,夫人还说、还说……” 见小厮结结巴巴,纪老爷一脚踹过去:“说话就好好说!!她还说什么了?!!” 那小厮被踹到地上也不敢起身,只能这么跪在地上回话:“夫人还说,反□□中这十几年买来的下人都是花的她的嫁妆银子,她带走也顺理成章,若是老爷觉得亏了,可以寻去周家,夫人自回按照那些下人的身价给银子。” 纪老爷差点没给气懵了。 他一个侯府嫡长子,难道还差那点银子吗?纪夫人这是成心恶心他呢。 眼见他气的又到处踹人,被踹的下人们也不敢吭声,只在心里叫苦。 自己怎么就没那个运气被夫人带走呢。 侯府是说出去好听,可以前府中还有夫人照管着,如今夫人走了,只剩下个老爷,还不定以后要怎么折腾呢。 纪老爷发泄完了,又想起来自己那些庶子庶女们了。 “不对,不对,她们带发修行还说的过去,那我那些儿女呢??他们可是老子生的,夫人凭什么带走他们!!” 小厮满脸苦色:“老爷,哥儿和姑娘们不是跟着夫人走的,是跟着、跟着大哥儿走的。” 一提起纪长衍,纪老爷脸上就是一僵,对这个长子的惧怕让他生气都生的不是很有底气。 “纪长衍他凭什么带走弟弟妹妹?那都是老子的种!!不孝子!!真是不孝子!!我要去顺天府,我要告他去!!” 小厮还是小心翼翼的。 “大哥儿走前吩咐了,说老爷若是想告尽管去告,等到他挨完了不孝罪的五十板,必定会来好好孝敬老爷。” 这个孝敬到底是威胁还是好意,谁都听的出来。 纪老爷被吓住了。 父是可以告子的,但本朝律法,若是父母都告子不孝,那就要压入牢狱,最低也是个流放。 但若是只有一方告状,另一方否认不孝一事,那也打五十大板,这五十大板有个别称,叫一别板。 意思是说如果打完五十大板被打的能挺住活下来,告状的父或者母与孩子的法律亲属关系就会解除,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纪老爷倒是对以后没瓜葛这件事不怎么在意,他主要是怕如果纪长衍活下来了会不会报复他。 虽然说纪长衍是个病秧子,看着也不像是能撑得过五十板子的样子。 但什么事放到纪长衍身上那都不能用一般情况来对待。 万一要是纪长衍真的记恨他报复,那他岂不是要凉。 纪老爷吭哧两下,到底还是没胆子这么干。 “他们不孝顺,难道我这个当亲爹的还会去逼着他们去死吗?罢了罢了,走就走。” 他还年轻,以后生几个孩子没有,不差这十几二十个。 对了,他的孩子一共多少个来着? 纪老爷自己说服了自己,都要准备出去了,到底还是不死心的回来问小厮:“爷那些妾侍当真都走了?就没剩下几个?” 他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是未来侯爷,又温柔多情,不至于真的都跟着夫人走了吧? 小厮听到这个问题,松了口气:“自然不是都走了,还有位如姨娘留在院中,就专等着老爷回来呢。” 纪老爷已经见过如姨娘了,印象还不是很好,听到这也没多高兴,只接着问:“除了她呢?” 除了她,那就没有了。 纪老爷:“……” 他心中愤愤不已,觉得纪夫人果然不是良人。 和离就和离,还把长得好看的妾侍都带走了,只给他剩下了个歪瓜裂枣。 纪长衍就更加过分,连他的子女都一道带走。 最可恶的是,那些妾侍,和他的子女,竟然也特么的愿意跟着走。 纪老爷委屈不已,觉得自己宛如被全世界抛弃。 一个人走在比往日空荡了不少的府中,心中满是不平。 此刻的他还没意识到夫人和离,妾侍和儿女都跟着一起走对他来说代表了什么。 直到老侯爷拿着大棍子满院子追打他。 一边打,还一边骂: “你是想气死我啊!!你是想气死我啊!!!逆子啊!!逆子!!!” 纪老爷熟练跑路,还觉得非常委屈的一边跑一边辩解:“父亲你责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非要和离,你要怪就怪夫人啊!!” 见他到了这种时候都没意识到纪夫人带走妾侍与子女代表着什么,老侯爷差点没气死,按住纪老爷,破口大骂: “蠢材!!你这个蠢材!!!” “和离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如今你夫人她和离,你的妾侍和那些庶子庶女宁愿跟着和他们没什么关系的主母也不留下跟着你,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纪老爷:“代表他们狼心狗肺?” 老侯爷:“……” 他知道这个儿子蠢,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蠢。 “我打死你个蠢货!!!” “侯府的名声算是被你一个人毁了个干净!!你别跑!!给老子回来!!!” 哪怕纪老爷逃过了老侯爷的殴打,也还是没能逃过全京城的风向。 这消息一传出来,不少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就连纪夫人的亲哥哥周大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和离这种事,除了冲动行事的,在开始做之前,总是要告知一下娘家人的。 夫妻和离,无论缘由,一向都是女方饱受指责,毕竟这世道对做妻子的总是要求良多,又是要贤妻良母,又是要孝顺公婆,又是要相夫教子。 不能吃醋要大度,对庶出子女要当做亲生的孩子一样照顾,丈夫就算是纳一百来个妾侍也要温柔笑着照顾好她们,但到了自己身上就不能与任何外男有肢体接触。 反观做丈夫的,却没什么条令法规。 夫妻和离后,只要男方在外面说一两句女方坏话,女方下半辈子就要一直忍受着旁人指指点点。 相反,女方不能说男方坏话,这就是世人的奇怪之处了,明明和离了,可若是女方说了男方什么,那落到一些人眼里,就又是不守妇道。 纪夫人自是可以不在意这些,但纪长泽与纪长衍却不会任由她落到那种下场。 凭什么她辛苦操劳侯府这么久,一直帮纪老爷照管妾侍,儿女,最后还要遭人非议? 既然世人愿以舆论去困住和离女子,那这股舆论就是可控的。 纪长泽十分确信周家会是纪夫人的可靠后盾。 纪夫人在娘家被称为三娘,未出嫁前,家里的长辈就一直这么喊她。 她上面有两个庶出姐姐,那两个妾侍都是老实的,也一直很奉承周母,连带着那两个庶出姐姐都捧着周三娘。 再加上周大人这个同父同母的嫡亲哥哥,周三娘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在蜜糖罐子里长大的。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在夫家日子过得不顺心一直是周大人的心病,偏偏纪老爷干的那些事虽然让一些人瞧不起,但要是认真来算,旁人也只会说一句“男人嘛,正常的”。 他不能为妹妹撑腰,只能让周夫人多多去看望来往。 于是之前周三娘回家来,道有事要和家里人商量,又等着全家人到齐后语气平淡说要和离时,周大人第一个赞成。 “早就该和离了,无事,妹妹回家来,你若是想要再嫁,我们就好好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若是不想嫁人了,我养你一辈子,咱们还像是你未出嫁时一样。” 他是这么说的。 周夫人也赶忙点头附和:“是啊,妹妹不必有顾忌,我平日里一个人还总闲得慌,若是你能家来,咱们姑嫂一道,也热闹。” 周老大人一时没言语。 他骨子里还是这个朝代的男人,觉得和离丢人,但女儿也是亲生女儿。 三娘一向乖巧,若不是不能再忍受下去,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于是沉默了一会,他也点头:“既在他家过得不好,那就回来吧,家里总是有你一口饭吃的,不必受他们的闲气。” 这话瞧着平淡,但在这样的时代,作为一个要脸要名声的读书人,愿意接纳女儿和离回家,这已经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了。 最要面子的周老大人一同意,原本还努力让自己表情平淡的周三娘眼眶立刻泛红了。 她最清楚父亲如何要面子,但他到底还是疼爱她的,在面子和女儿之间选择了女儿。 老夫人了解女儿,知晓她之前一直死撑着是为了什么,问她:“那长衍呢?侯府愿意给你?” 纪长衍已经不小了,若不是早些年身子弱,他早就成家了。 这样一个年纪不小,以前还一路考到殿试的嫡长子,侯府如何愿意放手。 周三娘一如既往地轻声说:“长衍跟我走,长泽也是,他们都愿意和我一道。” 周家人都知道纪长泽。 之前除了周夫人,其他人对纪长泽也只有一个印象。 那是三娘养在膝下的一个庶子,三娘当做亲生孩子来养着的。 等周百岁被治好了结巴,周夫人再回来如此如此一说,周家人也都知道了,这个长泽是个有本事的,性子也好,也知道记恩。 他们心底本就满意这个孩子,如今知晓他愿意不要侯府权势跟着嫡母一道走,心中更加欣慰。 周老大人盖章:“既然长泽愿意跟着你一道,那等着他来了,就是咱们周府的少爷。” 一方面是从小被三娘养大。 一方面对百岁又有治病的恩情。 再当个庶子对待就不合适了。 周夫人一听就一喜:“那可是好了,百岁天天嚷嚷着要和他九哥哥玩呢,如今长泽成了咱们周府的孩子,百岁可要是最高兴的一个了。” “还有长衍,长衍当初可是一路顺顺当当考到殿试去的,只是身体不好才只能回家养病,如今他的病有长泽在,也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周家还能出个状元。” 周家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老夫人安抚的拍拍女儿的手: “这也是咱们周家占便宜了,平白得了两个好孩子在身边,说起来倒是要谢谢侯府那边。” 谢什么,自然是谢纪老爷对妻儿不好,如今让他们周家得了个大便宜了。 从此,纪夫人便又是周三娘了。 对于这件事,周大人是最为热情的,他生怕妹妹回家来会觉得不自在,紧赶慢赶的,亲自为两个侄儿挑选出了院子。 周家虽然是清流,到底也没侯府富贵,选好了院子,他又是亲自带人去买家具,又是让下人去打扫,周夫人也是忙里忙外,带着一些丫头布置。 他们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布置院子,竟也快的很,一个白天,给妹妹和两个侄儿住的三个院落就都收拾妥当了。 周大人为此心底很是好受了一些,觉得自己可算是为妹妹做点事了。 他也知晓家里有个和离回来的女子在外面会被人家指指点点,但他有心理准备。 不就是让人家笑话两句吗? 那些为了面子,让家里女儿在夫家活生生吃苦受罪的才是蠢人。 为了一点名声,连亲人的性命都不顾了。 等着妹妹回来,就算是旁人嗤笑,他也照常疼爱妹妹,他们周家的事,要别人说嘴干什么。 抱着如此想法,周大人下朝回来后就一直等。 等了又等,硬是没等来时,又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一会一问:“不会是侯府不放人吧?” 虽然和离听上去是和平分手,但周家人怎么可能不愤怒纪老爷娶了他们家的姑娘却不对着她好。 真要和离,以前就应该放走她的。 现在三娘不年轻了,也帮着他把那些庶子庶女照看长大了。 纪老爷定然是觉得用不上她了,这才要答应和离。 虽说三娘和离是自己想和,但这也不妨碍周家人厌恶痛恨卸磨杀驴的纪老爷。 现在意识到对方可能会不放人,那也要骂。 反正对他们家姑娘就要骂。 “他们是不是不让孩子们走?真是无耻,那两个孩子长那么大,不都是妹妹在照管吗?那个家伙只会在外面花天酒地,他有什么脸面要孩子,家里有了夫人不算还要纳妾,呸!色欲熏心,无耻下流!” “咳咳咳……” 同样坐着等的周夫人干咳几声。 周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亲爹也有两个妾,他一僵,赶紧转移话题:“我已经让人把妹妹与长衍长泽要住的院子收拾出来了,单子在这里,父亲母亲可看看还要添置一些什么。” 掏出放在袖子里的单子恭敬交给二老后,就站在一边等着。 周老大人与老夫人过了一遍,没挑出什么毛病。 老夫人道:“院子可是挑的大的?长衍与长泽眼看着也要成亲,只要个小院子可不行。” 周大人自信一笑,他办事一向稳重,怎么会不考虑到这方面呢。 “母亲放心,儿子挑选的时候便想到了这一茬,特地选的大院子,绝对住得下。” 如此自信一说完,跟周大人一起长大,被他派出去守着门口的小厮小跑着进来,说:“三姑娘带着少爷们回来了。” 周大人也没在意“少爷们”这个称呼。 长泽和长衍,可不是少爷们吗? “快!快请!” 小厮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主子:“大人,少爷们……有点多……” 周大人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有点多是几个意思,少爷们还能多吗? “三娘还带了别的庶子回来?” 小厮犹犹豫豫点头。 上方的老夫人一下子就笑了。 “好,好,那说明我们三娘做主母做的好,不然庶子怎么会愿意跟着回来,好,把少爷们迎进来。” 周家人俱都笑容满面。 周三娘能把庶子带回来,本身就说明了这场和离中她不是过错方。 若是她对庶子不好,庶子怎么会愿意跟着一道回来。 再四舍五入一下。 若是纪老爷足够好,他的亲生孩子们怎么会愿意跟着嫡母走。 这些多出来的庶子绝对是惊喜。 还是个大惊喜。 怀揣着一种“我女儿妹妹小姑子就是厉害,和离还能把庶子当成惊喜带回来”的莫名自豪,周家上下都十分放松。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看着小厮领进来一二三四……十一十二……二十一个少年郎。 周家人:“……” 他们都愣愣的看着面前这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盛满整个大厅的二十几个少年。 纪长泽站在最前面,特别麻利的跪下:“晚辈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见礼。” 他一跪下,剩下的那些庶子们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也都跟着一起跪。 “晚辈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见礼。” 就算是周老大人,都被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外孙的场面给震懵了。 周夫人也愣了半天,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这黑压压一片少年。 她知道自己这个小姑子在侯府中十分得人尊敬,那些妾侍们都争先恐后的讨好。 但她没想到,小姑子和离,居然能带回来这么多庶子。 何止是她没想到,其余周家人也都陷入到了懵逼中。 周大人第一反应就是,不得了,房子不够住啊。 然后他们就从纪长泽口中得知了,纪夫人不光把庶子带走了,庶女也没落下。 最离谱的是,小妾们也都自愿跟着她走了。 纪长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的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事:“母亲与诸位姨娘决心带发修行,大哥与外孙在外面有些产业,便选中了一园子给母亲修行,母亲那边还没安稳下来,便让外孙先带着兄弟们拜见一下长辈。” “之后我们也要去另一处园子,安心念书,准备备考明年科举。” 周家人:“……”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娘把妾侍也带走了??” “是,许是在府中相处时,诸位姨娘便有些仰慕母亲,一听说母亲要离开侯府,便哭求母亲带上她们,母亲也是心软,不忍心她们如此难过,就带着一道走了。” 周家人:“……” 好家伙。 纪老爷那是得多残暴,才能自己的妾侍宁愿跟着主母走都不跟着他。 周夫人愣了半天才从震惊中找回了语言能力,略有些神情恍惚的问:“那、那你母亲她们在院子里也没个照应,不如我派一些丫头过去伺候?” 就算是带发修行,周家也不可能让女儿一个人做饭洗衣了。 纪长泽早就料到这一出,不然也不会撺掇着周三娘把丫头小厮都带走了。 他回道:“从前伺候母亲与诸位姨娘,还有兄弟姐妹们的下人也都愿意跟着一道走,母亲便把他们也带上了。” “两处院子里都有人照料,舅母不必担心。” 周家人再次:“……” 连下人都走了。 这哪里是和离。 这根本就是搬走了整个侯府吧。 搬的还是名义上纪老爷的人。 关键这些人还特别愿意跟着周三娘走。 这要是传出去,纪老爷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他们自从得知姑娘要和离,在心底一直存在着的对纪老爷仇恨,对侯府的悲愤,一下子就没了。 从前觉得是纪老爷捅了一刀他们家三娘,自然是该悲愤的。 结果现在瞧着,这哪里是纪老爷捅刀周三娘,周三娘都快把他划拉成片片了。 周大人的嘴角翘起来又努力藏下去:“咳……那这……你父亲也愿意?” “姨娘们是自行想要带发修行,兄弟姐妹们也是自愿想与大哥自出一脉,下人们是母亲买回府,父亲不愿,也没什么妨碍。” 纪长泽他就差没说纪老爷气得要死偏偏就是拿他们没办法了。 周大人差点没笑出声了。 “那还真是让人开心……不是,令人同情啊。” 周老大人倒是想的更清楚通透一些。 虽然这样做很解气,但要养活妾侍下人和庶子庶女,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母亲刚刚出来,怕是手里的钱不够,一会回去时,帮我带一些银钱给你母亲。” 纪长泽摇头:“外祖父不必拿银钱,我与大哥在外的那些产业已是足够了,等到明年,我们这些兄弟考上功名,身上有了俸米,也是宽松一些。” “至于姐妹们的嫁妆,姨娘们都有体己,也都会一些绣活,不必母亲操心的。” 说白了,就算是在侯府中,那些不被纪老爷重视的庶女们出嫁也是没多少嫁妆的。 反而是出了侯府,那些姨娘有的会做针线活,有的会盘账,有的会抄书,没了纪老爷挡着,她们想要挣大钱自然有难度,但若是想要挣份普通人家的嫁妆出来还是可以的。 总比着被纪老爷嫁给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强。 至于这些庶子们。 纪长衍已经在按照纪长泽给的图纸建造房间了,一人一间,每天定时学习,学习六天休息一天,等到基础打好了,就都送去书院上学去。 以前收拢人心都是纪长泽的活,这次有了个纪长衍,可算是能清闲一点了。 纪长衍这人做事狠绝,心思很深,但好消息是他对自己在乎的人可以付出一切也要为对方铺路。 对于这些庶弟来说,坏消息是这个大哥目前只在乎母亲和纪长泽。 这些性子软弱的庶弟们落到他手里,这辈子自然会有个锦绣前程,但同样的,一辈子也只会唯大哥马首是瞻。 当然了,纪长衍也不会闲的没事干把底下弟弟们丢出去喂狼,反正在纪长衍手底下总比跟着纪老爷浑浑噩噩一辈子当个废人强。 纪长泽作为纪长衍认定为亲人的弟弟,他都不用怎么努力,纪长衍都会各种谋划为这个弟弟铺好路,让他半点不吃苦的走上一条星光大道。 他躺的很舒服。 “今日是晚辈带着兄弟们前来拜见,等到母亲那边收拾妥当了,自会带着姐妹们来见过长辈。” 周家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这不光一下子多了二十一个男丁晚辈,还即将要多十几个姑娘晚辈。 纪老爷还挺能生。 原本还满是忧虑的周老大人与老夫人脸上的皱纹笑了满脸。 那个对他们女儿不好的混账是侯府嫡长子又如何,生了一大堆,最后还不是全都便宜了他们周家。 而且名义上是他们家的孩子不说,这一个个都长得挺大了,还不用他们花钱养。 而且和离带走妾侍庶子庶女甚至是下人,旁人可不会说是那些人脑子抽了跟着没什么关系的主母走。 他们只会说,周家三娘为人和善,待人以诚,性子温柔,反正就是什么好词都会堆到她身上去。 不然那些人为什么要跟着她走呢? 还不是因为她太好了! 纪老爷就完全相反了。 他的妾侍,他的子女为什么不要他? 侯府嫡长子,怎么看着留在侯府都比跟着主母走强。 但偏偏他们都留下来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人太垃圾! 垃圾到自己的妾和子女都不能忍受。 再加上他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被这件事再一盖。 可不就要臭大街了吗? 周老大人笑出个牙豁子。 臭的好。 臭的好啊。 那个家伙名声越差,他们家三娘的名声就越好,日子就越过得顺心。 照着这么发展下去,这一次和离三娘不光不会名声受损,反而还会名声大好。 日后赏花,宴会,旁人都会邀请她,那么爱热闹的姑娘,以后也不会无趣了。 周大人倒是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在他的印象里,妹妹是个非常温柔的性子,旁人凶她,她都不知道要生气。 因此在知晓她要和离时,周大人满脑子都是纪老爷如何如何欺辱了他妹妹,三娘这才忍无可忍。 他心疼的不得了,心肝都在抽抽,偏偏又为了名声不能做什么,他要是真的打了这个前妹夫,妹妹的名声也跟着毁。 如今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和离这件事,不是妹妹被纪老爷欺负。 而是她吊打纪老爷。 硬生生靠一己之力将对方净身出户。 一时间周大人一会高兴,一会又茫然。 怎么妹妹出嫁前他没发现,三娘这居然还是个狼灭。 京城消息传得飞快。 有人来问周大人,他就总能想到一堆侄儿们过来请安的盛状。 他其实自己还有点梦幻感,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一边淡淡的骄傲,一边在脸上露出谦虚神情来: “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些孩子还去我府上请安了,都毕恭毕敬的喊我舅舅,瞧着都是懂礼的好孩子。” 孩子是好的,他们丢弃的父亲自然是个辣鸡了。 同僚很好地get到了这一点,又聊了几句,就去到处传八卦去了。 不夸张的,整个京城都因为这件“夫妻和离,妾侍与庶出子女自愿跟妻走”的大新闻轰动了。 现在聊八卦,不对纪老爷进行几句道德批判,以及向往一下周三娘此人该是如何风采,都不好意思加入进去。 说起纪老爷都是:“啊,就是那个夫人和他和离,妾侍和庶出子女宁愿跟着夫人走也不跟他的人啊,听说他的嫡长子带着底下的庶出弟弟们自成一支了。” “他啊,我知道他,他家夫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他不行,人品太差。” 一觉醒来,外面全都是批判自己的纪老爷:“……” 他简直难以置信外面那些人居然这么无脑批评自己,一夜之间,好像全世界都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不,不对,不是的,他还是侯府嫡长子,未来的侯府,他才不是那个被抛弃的。 然后纪老爷就得知,老侯爷火急火燎千挑万选了个屁股大好生养的妾侍,一天都没等的抬进了府。 妾侍进门后,老侯爷一直在妾侍屋里就没出来过。 据他说,他要努力一把,再生个二胎继承侯府。 这就是俗称的大号废了,小号再来。 纪老爷:“……” 这下他是真的被全世界抛弃了。 第316章 侯府庶子(16) 纪长泽还不知道老侯爷打算再练个小号。 也不知道纪老爷已经被目前的情况弄得猝不及防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搞完了这些琐碎的事, 他开始处理自己的事业了。 当然了,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还是一个本来应该只上学的小少年, 纪长泽不该有什么事业的。 但架不住他大哥有钱! 纪长衍本来就很会生财,他这些年虽然病着, 但早就看清了侯府是什么状况。 纪老爷,那就是个糊涂蛋, 你要他人好吧, 他又蠢又坏,你要说他真心坏到了根子上吧,那也不是。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周三娘陷入泥沼里这么久都难以脱身。 老侯爷就更别提了, 年轻的时候还好, 作为臣子来说十分不错。 但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又溺爱, 等着儿子废了,又开始后悔,偏偏, 正事那是没怎么做过。 就好比纪长泽引老侯爷去救场。 他可是府中的主人, 若是真想知道底下儿孙们的苦楚, 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事情没到眼前,便懒得管罢了。 老太太那就更是个瞎折腾的。 继室,无子, 便一门心思的想着折腾周三娘这个名义上的儿媳妇,一边看不上纪老爷,一边又想要笼络他的儿子。 结果现在好,仨人一起傻眼了。 宅斗斗来斗去这么多年, 斗了个寂寞,直接被纪长衍纪长泽来了个釜底抽薪。 在没有出现纪长泽这个变数的时候,纪长衍就已经把未来想的差不离了。 他会早死,母亲会失去生活的希望。 侯府呢,大厦将倾,撑不住几年,纪老爷不顶事,老侯爷惯性装死,老太太沉迷宅斗无法自拔。 他能留给母亲的后路,就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外面的那些瞒着侯府打下的基业了。 虽然看上去不多,但凑在一起,也足够让周三娘平平安安富贵的生活一辈子。 然后,纪长泽点亮了医术技能。 那么现在情况就非常不一样了。 纪长衍手里的这些钱不再是最后的底钱,而是一大笔启动资金。 于是,纪长泽一要,他就麻利的给了弟弟一间不错的铺子。 当然了,这样的待遇其他弟弟们是没有的。 救他们出水火的代价就是他们要为他这个做大哥的当工具人,既然要做工具人,当然要有做工具的能力。 二十个弟弟,最小的也都五岁了,全都关起来给他学。 说话唯唯诺诺,那就练。 大字不识,那就从头学起。 甚至仪态,骑射,全都是照着最高标准来教。 一群弟弟们是学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学海无涯这个词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他们都被灌输了一个概念。 能这样学,那还是他们运气好。 若是不然,只瞧着他们同龄的庶子,谁家能像是他们这样,有名师教导,还有大哥亲自指导功课,规划时间。 许多庶子一辈子也就认字罢了,就这么平庸度过一生。 他们能有这样的机会,那该感恩戴德才对。 一众弟弟们被这十分真实的话洗脑,一个个看向纪长衍的视线俱都充斥满了儒慕。 对于纪长泽这个大哥最喜欢也是最自由的弟弟,也是又想亲近又胆怯。 据纪长衍观察,那位五岁的弟弟,瞧着都快要把他大哥当成亲爹了。 不过虽然那些话都是纪长泽说出来洗脑他们的,但放在京城人家眼中,纪长衍这个做法可是实打实的大度又有担当。 亲爹都未必能做到像他这样,为弟弟们请来无数名师,教导他们各种礼仪,培养风范。 更何况这些弟弟还只是庶子。 这大哥当的可实在是太称职了。 于是大家聊天的时候就又有了新话题。 “当年那位侯府的大公子可是了不得,一路考上了殿试,若不是后来突发疾病,如今怕是早已位极人臣了。” “可不是吗?不过可别再说什么侯府的大公子了,他不是都脱离侯府了吗?可别往侯府脸上贴金了。” 说起这个,一众女眷便又笑了起来。 她们大多不是很喜欢纪老爷那样的浪荡子,如今知晓他翻车,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十分幸灾乐祸的。 这个世道都让女子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却不去管制男人,如今周家三娘给纪老爷那样大的一个亏吃,可是让她们心里乐翻了天。 “那位纪长衍可是个了不得的,他是嫡子,又是长子,若是不离开侯府,爵位日后必定是他的,他却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爵位,当真是好男儿。” “还未成婚吧?也不知晓以后要便宜哪家的女儿。” “如此疼惜母亲,若是成婚,必定也是个性子妥帖的,夫妻和睦。” “说起来,我听闻纪长衍去宗祠记名字时,只将一个庶弟记在了他们这一脉嫡系,其余人还是按照庶子论,不知是什么缘由?” 有与周家亲近的人家便回道:“那是他家的九郎君,从小就是养在周三娘身边的,听闻纪长衍很看重他这个弟弟呢,和离后一概事,都是这兄弟俩去跑的。” “那也是个不错的孩子,以前也是被他亲爹耽误了,那个纪家的浪荡子,自己个是个不怎么样的,便嫉妒自己的孩子有才华肯上进,竟逼着那孩子不上进,若是在学院里考得好了,还要挨打。” 纪老爷嫉妒自己孩子这档子事,京城也是传过的,只是当时大家也就是随便一传,没怎么在意那个孩子是谁。 如今听了,都纷纷露出惊讶神情。 “原来就是那个孩子啊,我就说,他从前名声也不大好,怎么周三娘与纪长衍如此疼爱,原来是另有隐情。” “可不是么,我瞧着,那纪家的真是个混账,居然对着孩子出气,那孩子今年也才十三岁,想来三娘与他和离,也是忍无可忍了。” 旁人俱都十分赞同。 就连男客那边,说起纪老爷来也是对他一起批判。 以前这种事他们可不是这个态度。 但这不是,实在是太特殊了吗? 若是纪老爷家里贫穷,他们说不定还能揪住这一点去批判周三娘嫌贫爱富。 要是周三娘不带走那些庶子,他们也要批判一下对方这是嫉妒心太重。 要是只带走那些妾侍,那就是这些女人不安于室。 结果现在的情况是,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找不出批评点。 妾侍还可以说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那庶子们呢。 若不是纪老爷人品太差,他们怎么可能愿意离开侯府,自成一脉。 反正怎么看,这事纪老爷都没得洗。 那还能怎么办? 只能喷他了呗。 若是不去批判这个恶人,就怕别人以为他们也是这种人品差到妻儿都不想要的。 自然的,也有是如此的众人独醉我独醒。 这种人最常见的特性就是,非要在所有人中表达出自己独有的观点。 发言的这位是个文人,功名也就是个举人,京城本地人,没入官场,平日里和官员们没什么来往,但在本地的文人墨客中十分有存在感。 这日在大家都嘲讽纪老爷时,他便十分清醒的发言。 “即使男方不对,那周家三娘也不该如此将夫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如此做,哪里是什么大度仁善,我瞧着,她也不过是个小肚鸡肠的女人罢了。” 他还觉得自己很好心的,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既是个大度贤良的,就不该和离,男人哪里有不爱花的,如此行径,真是让人不齿。” 旁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性子。 这位能在京城出名,靠的可不是才华,而是怼天怼地,怼出来的名声。 人家靠这个写稿子挣钱呢,还有个笔名,叫清客,意思是他看事情最清晰,绝对不会像是那些污浊的凡人一样,随波逐流。 这位清客也不是真的见到谁都要喷谁,他那是知晓周家是书香门第,做不出套麻袋的事。 而周三娘呢,又脱离了侯府,如今虽然满京城都夸赞她乃是当世奇女子,但不可否认。 一个和离没有回娘家的女子,在旁人眼里就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她虽然带着妾侍和庶子,但一群女人跟一些孩子加起来也没什么能力。 至少清客是这么想的。 纪长泽知道这件事后,就明白自己的新铺子要做什么生意了。 对付那些嘴碎的人很简单,捏住他们的生死就行了。 他开了一家药铺。 当然了,纪长泽虽然医术不错,但也没打算真的一直当个大夫,对外他的人设是做药丸不错。 如今也有不少药丸。 有的是什么补药,有的是对症下药。 纪长泽的就非常不一般了,他的铺子也没做宣传,只做了一块写了药铺的牌匾。 然后每个柜子里都是保存好的药丸,上面贴了标签。 学院放了假后,每天,在他的那群兄弟们□□沉浸学海无法自拔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的药铺里慢悠悠的画画,练字,一副提前进入养生状态的样子。 因为是个新铺子,而且当家的还是这么个小年轻,路过的人也没敢进去实验,药铺的生意就不怎么样。 纪长泽的第一笔生意还是同学身上得来的。 他的同窗周饶令同学据说生了病,满脸疹子,痒得不得了,他忍不住抓挠,结果一抓不得了,疹子生的更多了。 这位周饶令同学七绕八绕的,也算是与周家有那么一点点的亲戚关系,虽然这个亲戚关系绕的太厉害,连两家人都分不清他们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但一个姓的,又是同在朝为官,两家偶尔也会走动一下,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类型。 周饶令这病着实让他母亲急得不行,这个儿子是她的小儿子,自生下来就疼的如珠如宝,大夫倒是说这病可以诊治,但就是要很长时间。 可周饶令每天晚上都要被痒的死去活来,哭叫着痒,他母亲如何忍心,每天也跟着愁云满面,在去参加宴会时,便打听起了在场夫人们是否认识什么厉害的大夫。 周夫人当时正好在场,听了便心思一动,但她也怕纪长泽不愿意。 毕竟虽说大夫是救人性命的,但到底行医还是比不上当大少爷风光好听的。 她回去后跟纪长泽提了一嘴,谁料到这个侄儿一口应下,还将药铺的地址给了她,只是也叮嘱了她,只告诉对方这家药铺可以治,旁的不要提。 周饶令母亲也是担心儿子心切,听说这个铺子没什么人去,虽然有些忧虑,但到底还是托人去请大夫。 结果药铺那边说,不得行,要看病就让病人亲自来,大夫不上门。 周饶令如今床都下不了,不绑着根本控制不住去抓挠,如何能去药铺。 想到周夫人信誓旦旦说绝对有用,周饶令的母亲一咬牙,决定亲自去药铺请人。 纪长泽的药铺开的位置十分不错,但牌匾看着实在是太简单,附近又有别的药铺,还都是百年老字号,它夹杂在其中,可怪不得没生意。 周母下了马车看到这副景象本还有些犹豫,但想着周夫人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到底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瞧见一小少年正捧着一本书躺在躺椅上看,听见人进来也不迎接,视线还落在书上,懒洋洋回道: “是病人就去里屋,不是病人就把病人喊过来。” “我们药铺不上门,若是想要大夫上门诊治的,隔壁左转走两步有一家仁济堂。” 这态度称得上是十分大爷了。 周母病急乱投医,为了儿子也没去计较这十分赶客的态度,只礼貌道:“小童,你家大夫在哪?我想亲自与他谈谈。” “我儿子实在是出不得门,能不能让我见大夫一面?只要能治好我儿子,报酬好说,开价多少我们都愿意。” 纪长泽直接转了个身:“又来了又来了,说了不上门看诊就是不上门看诊,你就算是给我搬来金山银山,我都不去。” 这态度十分冷硬,但越是如此,周母越是充满期待。 若不是没个真本事,送上门来的生意,这小童如何能推掉。 她不死心的走到纪长泽脸那边:“我儿子真的出不得门,不是不想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只要大夫能治好,他必定亲自登门道谢的。” 躺在躺椅上的小少年仿佛十分不耐烦,放下手里的书,一副要骂人的架势。 结果书一放下来,与周母的视线对上,他神情一顿,几乎是立刻起身,对着周母行了个晚辈礼。 “原来是周家伯母,真是对不住,晚辈还以为是旁人。” 周母愣住。 她仔细看了看纪长泽的脸,实在是认不出这是谁:“你是?” “伯母贵人多忘事,晚辈是饶令同窗,纪长泽,饶令与我关系不错的,从前伯母来接他时,我也拜见过您。” 周母想起来了。 是,她不久前是去接过小儿子,当时一堆小少年凑在一起,饶令看到她过来时,他的这些同窗们也的确是给她见过礼。 是认识的人,那就好办了。 周母脸色一喜:“长泽,既然你是饶令同窗,可否帮我说说情?饶令如今病的厉害,根本出不得门,实在是不能上门来诊治啊。” “饶令病了??” 纪长泽脸色一变,眼中顿时充满了担忧。 回身走到台后,拿出一个药箱出来,快速往里面放了一堆药材后,才转身:“伯母,那我们快些走吧。” 周母:“……大夫,大夫不一起吗?” 纪长泽指指自己:“伯母您既然找到这里来,就是有自己的路子,怎么不知晓,晚辈便是这药铺唯一的大夫呢。” 唯一的?? 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最多也就十三四岁还在上学的孩子??? 周母一下子就懵了。 偏纪长泽还在那说:“知晓这个铺子的人十分少,也是个清净,伯母您能找到这,怕是通了不少路子。” “本来我是不出门看诊的,就算是王公贵族,我也不上门,但饶令是我好友,这便为他破一会规矩,您带路吧。” 周母被他的话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这铺子本来没什么人一副破败相。 但让纪长泽这么一说,就变成了不是没人来看诊,而是知晓这个药铺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不光少,知道的人还都十分有权势,要不然怎么说周母得通路子才能找到这里呢。 而那句就算是王公贵族都不能请得动他上门,便又是无形的提高了一下他的地位。 周母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她从来没听说过京城还有一间这样的药铺。 但看纪长泽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没听过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药铺太小没什么人知道。 而是只在最顶尖的权贵人家之间流传,就好像是珍贵的破玉也只在世家权贵们手中珍藏,一些二流世家连听都没听说过一样。 这家药铺不是人少。 而是被权贵们藏在了自己的宝库。 这么一来,纪长泽本来没认出她来时,那副拽上天的态度就非常合理了。 只是周母很迷茫。 在她的认知里,大夫的地位不说低下,但也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怎么到了纪长泽这里,他明明只说了几句话,可莫名的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尊敬对方。 毕竟,那些“权贵人家”可也是捧着这位的。 能在这个阶级生存良好的大家夫人,自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没弄清楚情况就得罪人的性子。 即使纪长泽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个能治好病的大夫,在对方的自信言语无形中透露出的“王公贵族也要按照他的规则来”等信息后,周母还是十分尊重的将纪长泽请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因为急着回去治自家少爷,车夫硬是把马车跑出了火车的架势,一路快马加鞭,以最快速度到了府中。 纪长泽背着药箱下车,有个小厮见状赶忙想要殷勤的帮他背,被他快速避过去。 “不必,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不是大夫还是不要碰的好。” 于是乎,现在周家人不光对纪长泽十分尊敬,连带着对他背着的药箱都小心翼翼了。 一路快步走到了周饶令房中,还未进门,就听到他嘶哑的喊叫。 “痒!!!好痒啊!!!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一行人推门进去,入目可见,就是满脸都是抓痕长满痘痘的周饶令。 “我的儿啊!!!” 周母见儿子惨状,眼泪一下子就落了满面,跑上去就要抱住对方。 “别过去。” 纪长泽严肃呵住,沉着脸后退到门口,慢慢打开药箱。 周饶令痒的神志不清,根本没注意面前是自己的同窗同学,还在不停地挣扎试图挠痒。 周母包括所有下人都被纪长泽的严肃给镇住了,谁也不敢动,满屋子都安静下来。 只看着纪长泽从药箱里拿出一张手帕,系在自己脸上,接着又拿出另外一张手帕和一卷丝线,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小厮。 “你去把这个盖在他手腕上,然后用丝线系住他手腕,把另一端丝线递给我。”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丝诊?? 太医可都做不到如此。 那小厮也意识到大夫不肯进去还在脸上蒙着布是这病会传染,顿时吓得双腿打哆嗦。 偏偏又不敢不听话,只能这么战战兢兢的上前,先将手帕盖在上面,再在周饶令手腕上系上丝线。 纪长泽拿到了丝线的另一头,慢慢闭上眼。 丝诊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的,是他在别的地方学来的手艺。 严格来说,学会丝诊后,和普通诊脉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它可以装逼啊! 静静闭眼一分钟后,纪长泽睁开眼。 哦豁! 果然是他想的那个病。 本来以为只是个过敏或者疹子来着,没想到周饶令运气真是爆棚,一得病就得个棘手的。 纪长泽一边想,一边快速把丝线丢在地上,然后拎着自己的药箱就往外跑。 一路在周家人懵逼的视线下跑到院子中间,才扬声下了诊断: “伯母放心,饶令没什么大碍。” 所有人:“……” 没什么大碍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周母急急走出来:“那饶令这病可以快点治好吗?” 纪长泽:“治好问题不大,但是伯母,我觉得您先要把您府关闭。” “饶令这病,是天元病。” 刷—— 周母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天元病,乃是一百多年前天元帝在时的一种奇病。 因为是天元年,这病便又被称之为天元病。 发病的人刚开始会奇痒难耐,抓挠全身,浑身都起小疙瘩,随后会全身虚弱,无力,之后腹中脏器俱都失去功效。 这病是慢性,刚开始可能会被误认为其他症状,因此也难以发现,就算是发现得早,也没法子可以治。 染病后,不死也要瘫一辈子。 最可怕的是,这个病是传染病,而且传染率十分高。 当年天元纪年这病一发,京城死了几万人,全国死了十几万。 这病最后消失不是因为大夫能治,而是因为当时的天元帝直接进行了最简单的方式,所有病人全都关到一个地方。 所有尸体一律烧死。 这也是一直以来处置瘟疫办法,只要没有病人,就不会再有人被传染。 天元帝是个狠人,他发布这条命令后,自己也染上了病,身为帝王,他也没给自己特权,将皇位传给儿子后,亲自走进了那座城。 这病被称为天元病,也有纪念天元帝的意思。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百年,但当初死伤无数,损失惨淡,但凡是稍微大点的家族在他们小时候都会说起这段历史,周母自然也学过。 她当年只看那段书上的内容就觉得惊心动魄。 结果她最疼爱的周饶令得的居然是天元病。 “儿啊!!我的饶令!!!!你还这么小,还这么年轻啊!!” 眼看周母心态大崩,纪长泽冷不丁来了一句: “伯母现在哭还太早了一些,天元病又不是不能治。” 周母啜泣:“是,我知晓,这病不能……什么??” 她猛地抬头,望向面前的小少年:“你说什么?这病可以治??这可是天元病啊!” 纪长泽十分肯定的点头:“可以治。” 眼见周母激动地朝自己走了好几步,纪长泽利索的往后一推。 “伯母您先离我远点。” 周母眼泪一下子就又下来了。 “你、你不是说能治吗?你都怕染上了,这病果然还是不能治。” 纪长泽的确是怕染病。 “伯母,这病发病起来初期就是奇痒难忍,若是不出意外,晚辈是唯一一个能治此病的,若是我也发病,到时候浑身发痒,我还如何去救饶令。” 这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在恐怖的天元病面前,就有点让人怀疑其真假了。 周母如今脑子里乱成一片,也没心思去辨别真假。 倒是周饶令身边的书童有些茫然,他认识纪长泽,知道这是自家公子的同窗,对方虽然以大夫身份前来,但他从前没少去书院等着周饶令。 对纪长泽,也还是停留在一个普通的侯府庶出公子的印象上。 此刻见他信誓旦旦,便忍不住问:“纪公子,我家少爷发病已经有三日了,我从来都是与少爷形影不离,他病着的时候,也是我伺候的,若是真的是天元病,小的为何没事?” 纪长泽也不在意他的质疑,只说:“你撸起袖子看看自己的胳膊。” 那小厮这些天为了照顾周饶令一直也没时间去洗漱,听到这话直接撸起胳膊。 只见胳膊上,已经布满了大片的红痕。 ——哗!! 他周围的人立刻面露惊悚,离着他远了一点。 天元病潜伏期的时候,就是这样浑身都是红痕,初期很少,让人会觉得只是不小心哪里剐蹭到,等着红痕转变为红疹,最后是痘痘,那便晚了。 纪长泽又从药箱里掏出一个丝巾,继续盖在下半张脸往脑后系。 “这病治起来倒是不碍事,但若是传染开了,到时候病人太多,总还是要有伤亡的,伯母您还是闭府吧。” “等着我将饶令唤醒,还要问问他发病前都去过哪里,他每日至少洗一次澡,若不是接触过有病症的人,这天元病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生。” 说着,他又从药箱里掏出自己的自制手套和能把人浑身罩住的单薄防护服,对着周家人一笑: “放心,问题不大。” 亲眼见证他就差没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的周家人:“……” 这幅样子说这句话,让人还真挺有点不敢相信的。 但不敢相信也要相信了。 天元病一百年前就没人能治,如今若是不信纪长泽的话,周饶令就只能等死了。 周家的当家主母下令,周家各个门立刻闭府,任何人不能出入。 刚下朝的周父下了马车,看着紧闭的自家大门:“?” 他派人去敲门,小厮隔着门喊。 “我们夫人说了,府中闭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周父身边的人:“我们不是别人,是老爷,老爷回来了。” 那小厮很严肃:“夫人说,老爷也不能进。” 周父:“……” 出了趟门不让回家了,这就很离谱。 他与周母感情深,倒是没多想,只询问发生了什么。 周母听说他回来了,赶忙过来到了门前。 ——隔着门跟他说。 就是上了一次朝,回来就得知自家儿子得了凶险可怕的天元病,这些天一直守在儿子床边的夫人也可能得了病,现在为了不让病症再扩散,夫人只能闭府。 周父整个人都懵了。 下班回来,全家都要玩完这个消息还是太刺激,他差点没倒过去。 “夫人,你别哭,我也看过饶令,我也可能染病,有什么事,我与你一道抗。” 周母背靠着门,不肯让他进来。 “你公务繁忙,也只看过他几次,如何能染病,老爷,你别进来,就算我们有个什么好歹,你也要好好的。” “夫人!” “老爷!!” “你我夫妻,二十年的感情,我如何能放置你不管!要死我们一起死!” “不行,老爷你好好的替我与饶令活下去便好,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 “为什么!!为什么此等事要落在你我夫妻身上,夫人若是去了,为夫也不独活,你我二人,下辈子便化作比翼鸟。” “我飞到哪,老爷便飞到哪。” “若不然,变作鸳鸯。” “相携一生,你为我梳毛,我为你抓鱼。” “夫人啊!!!!” “老爷啊!!!!” 夫妻二人隔着门,痛哭出声。 场面一时相当煽情。 正哭的厉害,一个小厮连蹦带跳的跑了过来:“夫人,夫人!小少爷好了!!脸上的红疹消退了许多,人也清醒了!!” “夫人这病果然如纪少爷说的,可以治啊夫人!!” 百年前的天元病也不是没有痊愈的病例,虽然少的可怜。 但红疹消退,就是痊愈的迹象了。 还在痛哭的周母周父:“……” 他们立刻止住哭声,擦了擦脸上眼泪,端正身姿,又恢复了原来的端庄从容。 周父干咳几声:“咳,既是可以治的,夫人把门打开吧。” 周母掏出手帕擦擦眼泪,下令开门。 门打开了,夫妻二人走在一起,态度十分自然的朝着小儿子院子里而去。 “倒是未曾想,饶令还有这一场祸端。” “好在逢凶化吉,日后必定平平安安。” “嗯,夫人所言甚是,为父不在时,夫人一知此事便当机立断闭府,倒是有大将风范。” “老爷客气了,也是与你学的。” 若是忽略两人哭红的眼和鼻子,倒真的一对处事不乱,稳重大气的夫妻。 *** 周饶令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乏力,迷迷糊糊的回想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病了。 身上没了那股折磨人的痒,他松了口气。 看来这个病是治好了。 刚睁开眼,便对上了眼眶还泛红的父母,周饶令顿时心中一暖,未曾想到父母如此爱他,就连一向正经严肃的父亲都为他哭了。 “父亲,母亲……” “你先别起来,这次大病一场,还是要好好休养的。” 周母安抚住儿子,忍不住道:“说来还是要感谢你好友长泽,若不是他听闻你有事赶来,怕是,怕是你出个什么事,我们也救不回来。” 除了纪长泽,这个世界上怕是无人再能诊治天元病了。 “长泽?” 纪长泽? 周饶令十分茫然,他虽然和纪长泽熟悉了一点,但也称不上是好友啊。 “我与他,并不算是好友。” “怎么会不是呢,你可不知晓,长泽十分有本事,就算是王公贵族都请不来家中诊治,本来我也是请不到他的,谁知晓,他一听说是你,便立刻跟来了,你们这交情非同小可啊。” 纪长泽和他?? 周饶令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懵逼状态中。 “可是我们不怎么……”熟啊。 “无事的伯母,饶令这是刚刚病好,脑子还有点不清楚,喝一些药就好了。” 纪长泽熟悉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穿着严严实实的同窗端着药过来。 不等周饶令反应,先喂了他一勺。 周饶令:“……苦……” 纪长泽笑眯眯的: “良药苦口,喝了这个药,你就想起来我们是好友了。” 说完,又是一勺。 周饶令:“……但是我们真的没有……” 又是一勺。 “你是不是记错……” 再来一勺。 七次下来,周饶令苦的说不出话来。 眼见纪长泽还要喂,他赶忙开口: “是!!是!!我想起来了!!” “我们是好友!!” 纪长泽这才满意放下勺子,转身对着周父周母风轻云淡道:“伯父伯母瞧,我说他是病糊涂了吧,看,喝了我这药就想起来了,不是晚辈吹嘘。” “我这药,那是药到病除。” 第317章 侯府庶子(17) 周饶令怎么都想不到, 自己只不过是病了一场而已,醒过来就多了一个好友。 明明和纪长泽不熟悉的,但为了不喝那苦死人的药, 他只能捏着鼻子在父母面前承认自己与纪长泽是好友关系。 然后就见着纪长泽放下药碗后,周父周母全都开始夸赞起了对方年少有为。 纪长泽之前还称得上是浪子回头, 从大家发现原来之前不是他不想学习而是他父亲是个不上进的一直拦着后,周饶令就对这个同窗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改观。 但是这点改观最多就是不讨厌对方了。 后来侯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纪长泽的嫡母带着他们那群庶子和离, 之后就是纪长衍另立门户。 然后纪长泽就好像是“反正有大哥养了我也不用再努力了”,学习起来没以前刻苦,功课做的也开始没以前那样出彩。 倒不是说纪长泽不做功课,只是中规中矩, 让曾经见过他那样努力的周饶令一眼就看出来对方根本没怎么上心。 对此他是既不解又不可苟同的, 毕竟就算是他父母都疼爱他, 身为以后注定要单独出去分府别住的次子,周饶令心底还是十分有危机意识的。 知晓自己不是嫡长子,国子监都进不去, 更别说以后父母不在后了。 若是自己不努力, 以后就算是长兄愿意提携, 那日子也肯定没现在这样潇洒。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周饶令, 自然是十分不理解纪长泽现在就放松的所作所为。 在他心里,对方就是一开始的浪荡子,之后的浪子回头, 再之后的甘愿平庸。 然后现在,只不过是病了再醒过来,父亲母亲居然就对纪长泽赞不绝口了?? 周饶令是满脸茫然,大病初愈, 话也说不太利索,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在那吹捧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同窗。 “从前便知晓周家三娘教导出来的孩子必定不会差,今日一看果然是如此啊。” “今天多亏了你,若不然,我们家饶令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何止是饶令,我们整个周家都是靠了你这孩子。” 周饶令脑子越听越迷糊:“父亲,母亲,你们在说什么呢?” 怎么说着说着,都扯到周家上面去了。 纪长泽他一个还没成年的,他能帮周家做什么。 周母听到小儿子问话,慈爱的回头看过来:“你之前昏昏沉沉的不知晓,你生了一场大病,多亏了长泽看在与你同窗一场的份上,亲自将你救了回来。” 周饶令:“……” 生了一场大病他是知道的。 只是,纪长泽他,什么时候会看病了?? 纪长泽也没去管周饶令满脸都“我是不是还在做梦”的表情,笑眯眯道:“伯父伯母实在是太过夸赞晚辈了,晚辈也不过是学了点医术罢了。” “谦虚。” 周父笑呵呵道:“我都听夫人说了,你那是王公贵族来了都不出诊的,也是我们饶令有福气,你这才看在和他是好友的份上赶来府中。” “就凭着这个,长泽,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便说,只要我能办到,必定竭尽所能。” 纪长泽仿佛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回绝。 他也没觉得周父是真的感激他感激到了不顾长辈和官员的身份就匆匆许诺是冲动。 周父的官职不低。 这个家世能混到这个官职,他绝对不是个傻子。 天元病那是什么病? 当初就连一向有明君名声的天元帝都对之束手无策,为了挽救整个国家甚至牺牲了自己,以国君亲自走进那座城为宣传,才将这天元病暂时灭下。 但这样可怕到一百年前全国都闻之色变的病,到了纪长泽手中,却都没用上多大功夫,就直接给灭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本事。 纪长泽有这样的本事,他甚至都不能光被称之为神医了。 而且天元病是传染的。 周饶令一向爱干净,他能染上这个病就说明是外面的人传给他的。 既然外面都已经传起来了,按照天元病的传染速度,现在恐怕整个皇城都不大好了。 而一旦确认是天元病,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场绝对的动荡。 但纪长泽他会治啊。 这可是能救万人,活万人的医术。 当年天元帝为了找出天元病的治愈方法,曾经下旨,言若是有人能拯救这场浩劫,便封为异姓王。 但到底百年前也没人能找出治疗天元病的法子。 如今虽然百年过去了,可天元帝这个明君曾经亲口下旨的事,当朝陛下就算是为了向明君看齐,也绝对不会亏待了能治疗天元病的纪长泽。 周父这个时候向纪长泽伸出橄榄枝,不光是在报答对方,也是想趁机蹭个顺风车。 纪长泽心里门清,面上却装的一副腼腆不好意思的模样,看的周父心中愈发满意。 “长泽啊,你与饶令是同窗,那年岁也差不离吧,你今年是十几了?” “回伯父,晚辈十三了。” “十三,诶呀!十三可是个好年岁,正是最好年华的时候啊,饶令有个妹妹也是十三岁,你们年岁倒是差不多相当……” 为压根理解不了现在场景所以一直只默默闭嘴听着的周饶令:“父亲?!” 跟着外男提起家中女儿,这说不是想结亲他都不信。 妹妹与他只相差一岁,是母亲当初阴差阳错怀下的,一向备受父母疼爱,周饶令也是极其疼爱这个妹妹的。 他怎么愿意把妹妹嫁给纪长泽这个每天光想着睡大觉看闲书各种偷懒的同窗。 还好周饶令反应的快,想起来纪长泽有婚约,赶忙来了一句:“你与长泽说这些做什么,妹妹可是女儿家,又与他说不来话,你若是感激他,那就等着长泽未婚妻过了门,到时候母亲多带着人家去参加宴会就是了。” 这话也就是在说纪长泽有未婚妻了。 周父一时十分遗憾。 纪长泽就当没看见他脸上那一脸“这么大的金山怎么就错过了”的表情,只笑着说:“是啊伯父,晚辈母亲一心向佛,怕是不大会出来参加京城中各种宴会,到时候晚辈夫人过了门,若是伯母能愿意带带她,晚辈便十分感激了。” 周母连忙应承下来:“自然要的,长泽放心,你与我家饶令是好友,又救了这孩子,在我心底,你便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你的夫人,我必定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待。” “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女儿?” 纪长泽回道:“是城西高家的女儿,比我大了两岁,婚事已经定下了,只是我们年岁都还小,要放置几年。” 城西高家。 周母经常在京城中走动,官宦子弟家的情况她都大略是清楚的,纪长泽这么一说,她立刻就想起来高家的确是有个女儿。 只是高家虽然是一家子文人,外面的名声也不错,但高大人的官职略有些低啊。 高大人是寒门出身,娶的夫人是当初教导他的夫子的女儿,夫妻两个都没什么背景,再加上高大人虽然一路考上来,但整个朝堂中除了极少数是靠家里的关系做的官,剩下的不都是考上了科举才能坐上官位吗? 这位高大人不是什么天纵之才,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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