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抹笑出来:“是啊,你也是要回去?” “对啊,这么巧,那不如我们一道走吧,我记得我们三家挺顺路的。” 纪长泽一听这话,眼睛一亮,走过去自然的把手搭在其中一位同窗肩膀上。 同窗:“……” 我们没有答应啊。 你干嘛一副不用问我们一定会答应的样子? 我们不熟啊! 仿佛是没看到他们两人凝固的脸色,纪长泽走了两步没见他们跟上来,疑惑转脸:“怎么了?走啊。” 两人:“……”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拉不下脸,只能拖着慢吞吞的脚步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还时不时要听前面那个自来熟的家伙来上一句:“你们走的真慢,看来习武课没好好学。” 不是,你搞清楚啊,我们走得慢是不想和你一块走好不好。 不过还好,大家都是坐轿子回家的,到了学院门口就可以散开了。 然后,到了学院门口,他们面对没有马车来接的纪长泽,陷入了沉默。 纪长泽依旧是爽朗笑着:“愣着干什么,走啊。” 王子芝:“你马车呢?” 他一说完,面前正笑着的少年脸上的笑容顿时暗淡了几分,一双眼中也露出了些许黯然。 纪长泽微微低头,低声道:“父亲罚我,不许我坐府中的车,只准我走着来学院。” 当然了,事实和他说的,差了一点点。 纪老爷被老侯爷勒令不许用府中东西,马车自然包含其中,于是每次纪老爷出门去玩,都要苦哈哈的自己走。 他找准时间,在纪老爷出门的时候坐马车出去,脸上故意露出得意嘲讽的表情,对方果然就一脸怒意的逼他下车,当着侯府门口的下人训斥了许久。 然后,纪长泽就“遵从父命”的,不再乘坐马车上学了。 两人满脸讶异:“走?侯府离书院可不近。” 对于从小到大都车接车送的小少爷们来说,上下学要自己走回去简直天方夜谭。 “嗯。” 纪长泽依旧是一脸黯然,但很快脸上又显出了高兴出来:“不过这也是值得的。” 值得? 什么值得? 纪长泽:“虽然要走路上学,但日后,我可以安心学习了,倒也不错。” 听上去的确是好值得呢。 但问题是。 你坐马车就不能安心学习吗?? 他们正懵逼着,就见纪长泽一脸灿烂笑,又拍了拍两人肩膀,脸上笑容如阳光般耀眼,满脸写着幸福:“而且也可以与你们往来了,走些路而已,不值当什么。” 说完,他挥挥手:“那你们坐马车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明日再见。” 说完,他转身离去。 只剩下两个越听越懵逼的同窗茫然脸望着纪长泽浑身充满欢快的背影。 “饶令,你听懂他说什么了吗?” 周饶令懵逼摇头:“你呢?” 王子芝也摇头。 “他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明白,怎么凑在一起就不懂了?” 什么叫能和他们来往不坐马车也值? 那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坐马车的话就不能和他们来往吗? 都是权贵子弟,难不成还能有人威胁的了侯爷的孙儿? 两人想不通。 但可以确信一件事。 “难道纪长泽他以前不和我们来往,是因为有人不让他这么干?” 王子芝一愣一愣的。 “他不是瞧不上我们才这样吗?” 周饶令提出灵魂质问:“他凭什么瞧不上我们?他虽然是侯府的,但只是个庶子,我们可是嫡子,听闻侯府中光庶子就十好几个,我们还要比他强些才对。” 以前同窗们就对纪长泽明明只是个庶子还这么不愿意和他们亲近觉得不爽。 这要是真的是个什么王公贵族也就罢了。 可侯府早已不比当年,纪长泽又不过是个庶子,自身本身也不是很强,母家也不是什么官宦人家。 他凭什么看不上他们? 曾经的愤愤不平到了现在,就变成了证据。 “是啊,他以前没道理看不上我们,我们可比他强出太多了。” 所以…… 纪长泽从前始终不与他们来往,难道真的是有人逼? 可他就算是庶子,那也是侯府的庶子,谁能逼的了他? 两人照着纪长泽给出的线索一路猜下去时,纪长泽正带着书一路往回走。 原主的确是瞧不上书院里的那些同窗,他瞧不上同窗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多优秀,而是他想要和更优秀的人做同窗。 权贵也是分等级的,那些真正家里有能力有门道的,可是都在国子监。 像是纪长衍,作为侯府中的嫡长孙,当年就是入学国子监,他为人温和,交了不少好友,那些友人虽然自己还没入朝,但家中可都是非富即贵。 原主十分眼馋长兄的人脉,盼星星盼月亮也想要效仿,结果国子监名额一家只有一个,长兄去了,他就去不成。 若是老侯爷或者纪老爷想想法子通通门路,倒也不是找不到法子送他进去,但纪老爷庶子一大堆,他就算被纪夫人养在膝下,也没那么大的比重值得两人去费心为他铺路。 于是,原主心底便多了许多的不甘。 他不愿意和这些“不入流”的同窗交往,自觉他们算不上什么人脉,毕竟无论是在哪里,说得上话的都是长子,而这些被送到书院来的学生都不是嫡长子。 要不然,身上也不会没有国子监名额。 时间一长,他在国子监里就成了最不被人待见的那个。 大家在家里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谁乐意去热脸碰冷屁股。 回忆了一下刚刚王子芝两人一脸懵逼的表情,纪长泽估计不出三天,他不与同窗交流是另有隐情的事就能传遍整个学院了。 毕竟这俩人,可是学院里有名的八卦王者。 果然第二日纪长泽来学院时,就有不少学生明里暗里瞅他,还有人专门试探的过来和他打个招呼,得到他热情的回应后,脸上先是露出见了鬼的神情,接着就是一副“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啊”的模样。 一上午,来和纪长泽打招呼的学生至少有十几个。 纪长泽都十分亲近的和他们交流着,好似以前他沉郁不与人相处的样子是他们错觉一般。 甚至最离谱的是,测验做完,纪长泽居然直接是榜首。 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中流都勉强的。 这些同窗们也都是要脸的,没人去直接说自己怀疑纪长泽作弊,而是试探的凑过去询问测验中的内容,结果纪长泽对答如流不说,还逮住对方足足讲了半天的经义。 那可怜的学生听的是头晕眼花,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缓了半天才说:“他绝对不是作弊,刚刚跟我说的那些可比之前考的难多了。” “奇怪了,他不是向来学的不怎么样吗?” “这点倒也没什么,他从前不也上过榜首吗?突然落下来罢了,主要还是要搞明白,为何他变化这样大,之前他对我笑了一下,我差点以为我还没醒。” “到底怎么回事?我听闻他被人威胁,不让与我们一道,所以之前才避开我们的。” “天子脚下,谁这么猖狂,连我们书院的学生都敢管。” 王子芝挤进讨论的学生中间,看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其实都在暗暗偷听),压低声音,以一副“我有个大八卦”的姿态,说给他们: “我从我三姨妈的婆婆的娘家侄儿的岳丈孙儿那打听到,每次纪长泽考的好了,他父亲都要找借口去训斥他,长此以往,纪长泽也就慢慢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那些装偷听的少年们也不装模作样了,纷纷挤上来:“真的假的?他父亲为何要这般做?纪长泽若是出息了,那也是他脸上有光啊。” “也许是为了嫡子?庶子若是比嫡子强,那也说不过去。” 王子芝一脸“你们都太落伍了”的表情:“哪里是为了嫡子,听闻侯府的嫡长孙也是如此,常常要被训斥呢。” “子芝你从哪里打听到的,可不可靠?这事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 王子芝撇嘴:“我你们还不信?那可是侯府内院伺候的下人透出来的话,要不是我关系广,这七拐八拐的,还打听不到呢。” “而且之前纪长泽可是亲口说,他父亲不让他坐车的,若是真心疼儿子,怎么会这样的天气还不让坐车。” 众人都是一脸恍惚。 回去的时候看着一脸认真看书的纪长泽,惊疑不定。 难道,真的是他们误会了纪长泽? 纪长泽不是为人高傲学问不佳,而是迫于孝道不得不这样? 但……为什么呢? 纪长泽安静听讲,假装没感受到周围一群人在偷看自己,兢兢业业的做好学生,抄写笔记。 回去时,考得好的学生都拿着自己的测验成绩打算回去邀功,考得不好的则是偷偷摸摸藏起来试图装作这件事没发生过。 周饶令正埋头藏的欢,眼角余光突然发现纪长泽居然也正在藏。 他可是榜首啊! “纪长泽,你不带这些回去给家里人看看吗?” 说完,就见旁边的小少年脸上的表情慌了一瞬,有些尴尬笑道:“不必了,我带回去,倒是让人觉得像炫耀。” 怎么会呢? 谁不知道纪长泽家的长兄在国子监时就是出了名的才子,庶出兄弟中但凡是入学了的成绩都十分不错,怎么会让人觉得是炫耀呢。 周饶令将自己的问题问出了口。 纪长泽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仿佛很失落的低下头,小声说:“我父亲……入学时学问不太好,他若是看到,心里怕是不好受。” 周饶令:“……” 纪长泽左右看看,低声对大嘴巴周饶令说恳求:“这件事你别告知旁人,父亲最要脸面了。” 周饶令:“……” 他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所以之前……也是你父亲不让你与我们交往??” 纪长泽叹口气:“父亲他入学时……与同窗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前阵子祖父知晓此事,我才能松口气,只是到底还是不可太高调。” 周饶令:“……” 怪不得。 怪不得呢。 父训子,子还能反驳不成? 一切的不合理,摊上这么一个父亲,都合理了。 纪长泽见周饶令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低声道:“总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毕竟那是我父亲,我也不好说他什么的。” 周饶令立刻抬头,看向纪长泽的视线里包含了无线的同情与欲言又止。 他拍拍可怜的,居然要被亲生父亲嫉妒的同窗肩膀,满脸都写满了同情:“放心吧,保证守口如瓶,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见纪长泽冲着自己感激一笑,他越发同情这个同窗。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纪长泽这么可怜呢。 “兄弟,以后有什么事你说话。” 纪长泽点头,再次叮嘱:“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不想他们同情我。” “放心。”周饶令拍拍自己的嘴:“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精挑细选了一个大嘴巴的纪长泽心情很好的哼着歌走了。 此刻,周饶令是真心的想要替这位可怜的同窗保守住秘密的。 但憋了一炷香左右,他就忍不住了。 “子芝,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周饶令咂咂嘴。 子芝姓王,不姓别,也不叫人。 他这也不算是毁约吧? 第309章 侯府庶子(9) 纪长泽在知道自家那位病弱的大哥是个狠角色后, 就果断放弃了原本规划的“考上科举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路线。 既然有更加轻松简单还可以偷懒的路走,他干什么还要苦哈哈的自己辛苦呢。 散播完谣言,纪长泽回去的路上顺带买了一堆医书回去, 回去一个人关在屋里翻看了一遍后,就统统塞到了床底下。 躺在床上舒服睡去前, 他还顺带想了一下纪老爷。 按照周饶令的战斗力,不超过三天, 这事估计能传遍整个京城吧。 还真是期待呢。 *** 不知道为什么, 纪老爷最近总觉得朝中同僚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今日下朝时,甚至还有个算是比较相熟的同僚走过来,神情复杂的低声来了句:“马上就是岁考了,你若是想要考的不错, 我那有不少书籍可以借你。” 向来都是低分飘过及格万岁的纪老爷:“……不必了, 我着对岁考排名没什么兴趣。” 同僚看他的眼神又复杂了几分:“既如此, 那便罢了。” 说完,同僚转身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纪老爷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好像有点看不上他。 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侯府嫡子, 将来要继承爵位的, 岁考成绩考得好不好, 都不会对他造成妨碍。 纪老爷很快将同僚的异常抛之脑后,盘算着这次要去花楼里找谁玩玩。 老爷子还以为不给他钱就能管得住他,想得美, 他朋友一大堆,就算自己不出钱,照样有大把人愿意为他付账。 抱着这样的想法,纪老爷晃晃悠悠到了常去的花楼, 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们的确正在饮酒作乐。 纪老爷脸上扬起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朋友们”看见了他,脸色俱都变了。 “元律,你这是来花楼喝酒来了?” 纪老爷有些茫然,在他们僵硬的视线下坐到了他们身边:“我来寻你们啊,今日又有什么乐子?” 离着他最近的朋友立刻站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家中有事,先走了。” 他一说,剩下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告辞,一副避纪老爷如洪水猛兽一般的样子。 纪老爷一脸懵逼:“不是,等等,你们别走啊。” 人都走了,谁来为他结账啊?? 他很快锁定了一个动作稍微慢点,只来得及站起来还未成功跑出去的朋友。 “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瞧着都像是不想与我打交道的样子?” 那朋友神情尴尬:“你没听外面的传言吗?” 纪老爷:“?” 他没听到很正常,谁会把传言传到正主头上去。 “外面都在说,说你自身平庸便嫉妒亲生子,你那些儿子但凡是有出息的,都会惹来训斥,你嫡长子才华斐然,身子弱,却被你扔了药,害得他重病一场,如今你在外面的名声已经是的臭大街了。” “我们虽不在乎这些,但若是家中人知晓我们与你来往,必定是要闹的,元律你可别怪我们,你也明白的,出来玩的,大家好聚好散,我走了,别追我啊。” “朋友”跟被狗追一样,撒丫子跑的那叫一个快。 纪老爷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僵硬站在原地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 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谁也没告诉过。 是,纪老爷的确是嫉妒自己的孩子。 当然了不是嫉妒纪长泽。 他嫉妒纪长衍,准确的说,甚至是有点怕纪长衍。 五岁前还不明显,纪长衍那个时候小豆丁一样,乖巧吃喝,练字,背书。 后来他护着谋害纪长衍的妾侍,与纪夫人大吵一架,吵急了,一巴掌就甩在了对方脸上。 当时纪长衍就躺在病床上,他看到了一切。 从那之后,纪长衍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不再是孩子对父亲的儒慕,眼底也没了孩子的天真。 明明纪长衍也只是个孩子,但莫名的,纪老爷就是有点怵他。 后来,纪长衍慢慢长大,自小就被夸赞天赋惊人,到了国子监更是一鸣惊人,当年一路考上去,止于最后的殿试,倒不是他没被选上,而是还没开始选,他就因为病痛晕厥,只能放弃。 谁都知道,若不是身体原因不得不回家休养,纪长衍入朝后,以他的人脉与才华,必定能打拼出一片天地。 那时,府中已经隐隐有了纪长衍才是当家做主那个人的趋势。 之后他一病不起,常年缠绵病榻,再也不能像是以前那样态度从容的温声与他这个当父亲的说着不容拒绝的话,纪老爷是狠狠松了口气的。 慢慢的,发现纪长衍仿佛不能好起来了,纪老爷才没了心中忌惮,逐渐抖了起来,甚至还敢闯入到纪长衍房中训斥。 不得不说,看着当年那个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从容神情的嫡长子苍白着脸卧床不起,甚至连握笔手都在无力颤抖时,纪老爷心底是畅快的。 你比我优秀又如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如何。 还不是最终要落个这样的下场。 但这些想法一向是他心中最深的隐秘,父亲嫉妒儿子,若是传出去他哪里还有脸去做人,纪老爷可谁都没说过。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下子有了这样的传言? 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纪老爷一会慌,一会又觉得冷,他几乎是立刻就锁定到了纪长衍身上。 这个儿子太聪明了,必定是他,他在报复自己那场闹剧。 他脑子一热,阴沉下脸色,一路面沉如水的回了府,直奔纪长衍屋中。 恰巧纪长泽也在,正与长兄对弈。 屋里的下人本来正安静做事,一见到他,脸上立刻纷纷露出警惕神色,一副生怕他会动手打人的样子。 纪老爷顾不得这些,直接忽略了一旁的纪长泽,冷着脸质问长子: “纪长衍,外面的流言是不是你干的!” 纪长衍面色苍白,浑身无力,抬眼瞧见父亲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眼底闪过诧异,随即想到什么,缓缓露出一个笑。 “我本还以为是外面的人乱说,但如今瞧见父亲这模样,倒像是真的确有其事。” “做父亲的,居然会嫉妒自己的儿子,真是天下奇谈。” 纪长泽在旁边跟着点头:“是啊是啊,父亲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这么不知羞的。” 纪老爷对着长子兴许还有点顾忌,但对这个一向没怎么重视的庶子可就不一样了。 一眼瞧见纪长泽脸上那装出来的怯怯,立刻便回忆起了之前就是这家伙装白莲糊弄他爹揍他。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纪老爷指着纪长泽就骂:“我与你兄长说话,你插什么嘴!” 纪长泽脸上立刻显出了几分惧色,往长兄身边靠了靠:“大哥……” 纪长衍伸出苍白到血管清晰可见的手,安抚的拍拍弟弟,抬眼冷漠望向纪老爷:“父亲何必要与一个孩子计较。” “孩子?” 纪老爷险些没气笑了。 指着纪长泽的手都在气到颤抖:“他算个什么孩子??方才他嘲讽为父,你没听到??” 哪怕纪老爷脸上已经是一副恨不得动手的模样,纪长衍依旧还是神情淡漠: “他说的实话罢了。” “你这个逆子!!!” 纪老爷想动手,一抬手瞧见纪长衍脸上那冷冷淡淡的神情,又莫名怂了。 脑海中回忆起了当初他一个妾侍仗着自己撑腰,推了夫人一把,险些让她摔下台阶。 若不是当时纪夫人身边的仆从忠心,自己垫在前面,那么高的台阶,纪夫人摔死都是有可能的。 那个时候纪老爷虽然也觉得妾侍不像话,但他正宠爱对方,纪夫人又毫发无伤,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结果还没重病的纪长泽直接带人闯进那妾侍的院子,按在院子中央长椅上,自己坐在旁边,看着下人们打她板子。 等到纪老爷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妾侍身上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而纪长衍这个被外面人称为光风霁月的如云公子,却正一手捧着书在读,仿佛没看到面前的惨淡景象一般。 见到他来了,纪长衍放下书,握着他的手,不顾他的恐惧颤抖,强行让他的手掌按在了妾侍满是鲜血的背上,笑着说: “父亲您瞧,您喜欢的佳人若是去了皮肉,露出来的白骨也不怎么好看。” 那个画面成为了纪老爷长久的噩梦,直到纪长衍因病倒下,他才慢慢又抖了起来。 而现在,看着面前神情淡淡的嫡长子,纪老爷浑身寒毛直竖。 仿佛,那噩梦又回来了。 不可能的,纪长衍要死了。 他不会再好起来了。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纪老爷心底的惧怕却还是未减分毫。 他僵硬着将手缓缓放下,还要面子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你身子弱,我不和你计较。” 纪长衍笑了一声,仿佛在笑父亲的逞强: “我知晓,长泽性子软,为人绵软,父亲觉得他好拿捏,但他是养在母亲身边的,父亲也看看母亲的面子,莫要再欺负这孩子了。” 纪老爷刚缓过神来,一听到这话就愣住:“我欺负他??是他设计欺辱我!” 纪长衍又笑了一声,显然不信。 “父亲嫉妒长泽天资的事已传遍整个京城,此刻当着儿子的面,便不用再装了吧。” 纪老爷:“……” “我??那些传言是说我嫉妒这小子???”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靠在长子身边的纪长泽。 纪长泽仿佛很害怕,缩了缩身子,低声道:“父亲,儿子没说,是、是他们自己猜出来的……” 纪老爷:“???” 纪老爷:“……”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么会嫉妒他这么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纪长泽声音怯怯:“父亲你自己不也是一事无成吗?” 纪老爷:“……” 他竟无法反驳。 但,他嫉妒的明明是纪长衍。 管纪长泽屁事??? 纪长泽这么废物,旁人居然会信?? 内心一片冤枉的纪老爷无处宣泄,环顾一圈,却只见到满屋子人望向他时带着点嫌弃的视线。 身为父亲,嫉妒亲生子,还为此不准对方上进。 这简直是今年最令人匪夷所思的劲爆八卦了。 纪老爷:“……” “我没有嫉妒纪长泽,你们不会真信了这种鬼话吧??” 他又看向纪长衍:“长衍,长衍,你也信??你信他??” 纪长衍转身,摸了摸弟弟的头,温和道:“长泽性子单纯,为人纯善,比父亲你的信用好了不止千倍万倍,我为何不能信他?” 纪长泽也跟着点头:“多谢兄长为长泽明辨。” 纪老爷:“……” 纪长衍:“好了,都愣着干什么,老爷喝醉了酒神志不清,请老爷出去。” 旁边伺候的下人得了吩咐,立刻便上前按住纪老爷:“老爷,您脚下小心。” 纪老爷脚下的确很小心,因为这群下人直接把他整个人都架了起来,他的一双脚就只能悬在半空中,挣扎都挣扎不动。 等着他们出去,故意装模作样气纪老爷的纪长泽脸上的怯意立刻落了下来,转而笑了一声。 “父亲必定很气。” 纪长衍面不改色的下了一子:“让他气吧,这么多年他加注在母亲身上的,总也要让他自己尝个遍才算公道。” 他望向因为气到了父亲笑到灿烂的同父异母弟弟,心中掠过一丝遗憾。 若是有可能,他更想作为一个为母亲,为弟弟遮风挡雨的绞绞老树,护他们一世安宁。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只能看着十三岁的年少幼弟褪去被宠出来的肆意轻扬,不得不如他当年一般,逼迫自己成长。 母亲就他们两个孩子了。 私心里,纪长衍还是想要让长泽能够无忧无虑慢慢长大的。 算是慰藉母亲,也算是,平了他没什么童年的遗憾。 只可惜,他时日无多,也只能对这个弟弟说声抱歉了。 院外,纪老爷还在倔强的喊着。 下人们手忙脚乱抓着他往外跑:“老爷,您喝醉了,大哥儿身子弱,您别在他房中闹。” “老爷您不是最近喜欢到胡姨娘那去吗?小的们带您过去好不好?” “快快快,快去熬醒酒汤。” 被一众人按住,纪老爷依旧在坚强的挣扎着。 被污蔑嫉妒纪长泽那个也没什么才华没什么能力的儿子,简直能憋屈的纪老爷吐出一口血来。 可惜双拳难敌四腿,扑腾了两下被按住,简直要成一条咸鱼的纪老爷还是被弄到了胡姨娘院子里。 胡姨娘听到动静出来,见到这副景象一愣:“老爷这是怎么了?” 纪长衍身边伺候的下人一板一眼,完全没有给纪老爷留面子的意思: “许是听了京中人都知晓了老爷嫉妒九哥儿这才责罚他,喝多了些。” 咸鱼躺尸的纪老爷听到这话一下子诈了尸。 凄厉绝望悲愤的惨嚎在侯府响起,惊起几只无辜飞鸟: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第310章 侯府庶子(10) 哪怕纪老爷努力否认, 但没人信他当真没那个心思。 他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品,那在京城里也算是人尽皆知的。 喜欢女色不要紧,京城中爱女色的男人多了去了, 可像是他那样,一房房的妾侍往家里抬, 一个个的庶子庶女生,自身也没甚本事, 若不是是侯府唯一的独生子, 怕是早就烂到了泥里。 但就算是他是侯府独子,京中哪家权贵看得起他了? 不过是个爵位罢了,他自己不争气,迟早要将偌大的侯府拜光, 纪夫人娘家每每说起此事都后悔万分, 当年双方订婚时纪老爷瞧着还算是正常, 谁也没看出来他是这样一个德行。 等到纪夫人嫁过去察觉出不对,一切也都晚了。 知道这件事后,纪夫人娘家嫂嫂便来看她了。 跟着一起来的, 还有她嫂嫂的小儿子。 纪长泽知道这消息后就从床底下扒拉出一本医书, 将下人赶出去, 自己闷在房中门窗关好看了起来。 那边, 让侄儿去寻长衍玩后,纪夫人才拉着嫂子的手坐下。 纪夫人姓周,娘家也是百年家族, 她小时候父母疼爱,长兄呵护,长嫂进门后也把她当自己的妹妹看待,出嫁前可以称得上是顺风顺水。 谁能料到一家人捧着爱着的姑娘出嫁后竟过得这般差。 老侯爷还在, 老夫人不好亲自前来,便由周夫人来看望小姑子,她有三个孩子,都是儿子,没什么女儿缘,小儿子自小体弱性子腼腆,心底也有几分将这个孩子当女孩疼,坐下后,便让小儿子寻他长衍哥哥玩去。 看着小儿子离开了,她才开口:“外面那些传的府中都听说了,事实当真如传言一般?” 这话旁人听了也就信了,可周夫人常常进出府中,也见过纪长泽几次,她看人向来准,并不觉得这个养在小姑子膝下的庶子是个什么好人。 若是当真心疼嫡母,又怎么会每个月都花钱如流水,光周夫人知道的,纪长泽每个月可没少找小姑子要钱。 他这么大点的人,能有什么地方花钱,还不是拿着嫡母的钱寻欢作乐去了。 人不上进,还一昧索取,周夫人是真看不上他。 但只是个微末庶子罢了,纪夫人又真心疼他,在纪长泽没做出什么事的情况下周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听了满京城关于纪老爷嫉妒纪长泽,勒令对方不准上进,若是上进便打骂的谣言后,周夫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若是那传言里被嫉妒的是纪长衍她还信几分。 纪长泽? 他有什么好被嫉妒的? 纪夫人不知晓嫂子在想什么,点了点头:“长泽胆子小,一直不敢说,连我都瞒得死死的,若不是他父亲提着棍子要打他,老侯爷又在,他怕是会一直瞒下去。” 说着,她叹了口气:“好好的孩子,险些被耽误了。” 她与嫂子关系好,也不避讳,直接将纪长泽订婚前后的事给说了:“我本想着那好歹也是他亲姨母,便也没拦着两人相处,谁料到她竟一直在长泽面前挑拨,那孩子没了生母,只有我能依靠,可是被如姨娘吓得不轻。” 说到这里,纪夫人恨恨道:“府中的老太太也不是个好的,从前常常叫长泽过去说话,我还当她是年纪大了看这些小辈便多了几分慈爱。 谁料到长泽前几日才悄着与我说,老太太每次喊他去,都在明里暗里说我到底不是他亲生母亲,但祖母却是真心疼他的,真是不知道如何想的,她没个孩子,就算将长泽笼络了去,又能做什么?” 周夫人娘家没周家那么干净,倒是很快想到了爵位上去:“这可不一定,你刚进门时她就没少折腾你,还将自己的娘家庶女给了你夫君做妾,怕是打的夺爵的念头。” 怕引纪夫人想起伤心事,她也没详细再说。 毕竟长衍这副样子,谁都知道他撑不了多久,当初纪夫人刚进门,老太太作为她名义上的婆婆,可是没少折腾她,后来还是纪夫人慢慢成长起来,对方才没能再继续折腾。 怕是当时打的主意就是让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从她那个娘家庶女肚子里出来。 只可惜她一共送了五个妾侍,五个都没能怀上。 长衍眼看着就不大好,她盯上被纪夫人视若己出,很可能在长衍走后被推上继承人位置的纪长泽,倒也合情合理。 虽然心底对纪长泽也不看好,但知晓他主动告知了纪夫人老夫人在拉拢,周夫人还是松了口气。 “你也莫要太心善了,长泽他母亲的确是个好的,但人与人不同,那个如姨娘我瞧着就是个不安分的,分明能去做个正头娘子,偏要上赶着做妾,还挑唆你与长泽的关系,趁早收拾了,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嫂子放心吧,从前只是看在长泽面子上关照几分,如今既然知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不会再像是以前那样对她。” 纪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孩子是她的逆鳞,如姨娘背着她对长泽那样说,害的那孩子这样没有安全感,她心里怎么会不恨。 之前只是担忧长泽对这个姨母还有感情,等问了问知道纪长泽并不怎么在乎对方后,她也没做很过分的事,只是将因为如姨娘和纪长泽的关系而给的特权撤了。 身为纪老爷的妻子很造孽,但他的妾侍更造孽。 纪老爷这人,宠你时宠的恨不得上天,等着有了新欢,旧爱便成了蚊子血,就好比当年那宠妾谋害嫡子他都要护着,再看如今,你看他还记不记得宠妾叫什么。 那如姨娘还想挑拨长泽与纪夫人的关系,却不知没了纪夫人的庇护,她什么都算不上。 不必纪夫人动手做什么,她就能跌到深渊里去。 周夫人点点头,心底却还是对纪长泽有几分别扭。 她总觉得那孩子就不是个会心疼人的,还跟亲爹学了一身的臭毛病,哪怕是有人教唆,到底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聊完了京城中各种八卦,周夫人惦记小儿子,使人去问对方来不来和她们一道吃。 结果丫头回来说,三哥儿看过了长衍少爷后就自行去玩了。 “夫人放心,三哥儿身边跟了人,听闻是要去寻侯府的九哥儿玩呢。” 周夫人立刻提起心来,她这个小儿子自小体弱,被家里人小心翼翼的养大,今年十一岁了,还是如同稚童一般,说话也结巴,每每与外人相处都要被明里暗里嗤笑,她是向来不放心他一个人的。 从前小儿子也去寻过纪长泽,周夫人虽然对对方有意见,但也不觉得纪长泽会对她儿子干什么。 直到几次下来,她发现那孩子一直戴着的玉佩没了,询问后才知晓,竟然是纪长泽喜欢,说要拿去用,他便真的给了。 周夫人立刻清理了一番,这一理才发现,小儿子房中少了好几样小巧却值钱的物件,问起来都是给了九哥哥。 那些东西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不值当什么,她也不好拿这些事去惹的小姑子烦心,便只能咽下了这口闷亏,好生嘱咐了儿子,以后不准再去找纪长泽。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不长记性。 她只能干干笑: “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听闻长泽正在苦读,他怎么好去打扰人家。” 呸! 什么苦读! 听闻这小子天天往花楼跑,都快住在那了。 她压下心底的瞧不上,接着又说:“快去将三哥儿带回来,可别闹着长泽了。” 纪夫人还真以为她是怕侄儿打扰到纪长泽: “这有什么的,长泽养在我身边,论起来他们还是表兄弟,又是差不多年岁,一起玩闹也是正常。” 周夫人笑容又僵了几分,却不知道要怎么与一心将纪长泽党作亲生子的小姑子说,只能干巴巴的坐在原处。 心底有些着急,少了东西还是次要,她就担心自家那个傻小子会被纪长泽欺负,就凭着她小儿子那性子,怕是就算被欺负了,也只会傻乐。 周夫人坐立不安的时候,纪长泽果然迎来了单纯的小表弟。 “九、九哥哥,我来、来寻你玩啦。” 周家三哥儿,小名百岁,可见家里人对其的期望。 在原主眼里,这是个不值一提的结巴小傻子,好哄骗又有钱,原主缺钱花的时候就哄一哄对方,不缺钱的时候根本懒得搭理。 这倒不是原主的偏见,周百岁的确是有问题的,不光是体弱,他从小就学说话慢,五岁了还只能蹦出一两个字来,后来更是被发现是个结巴。 如今都十一岁了,还跟个几岁孩童一般,说话稚声稚气。 周家人不愿意承认,对外只说周百岁体弱,可许多人家心里都清楚的很,周百岁如今已入学,同窗却都嫌弃他傻又说话结巴不愿意和他玩。 小孩子就是这样,哪怕在家里被全家宠着,但还是想和同龄人玩,没人陪他玩,他就只能寂寞的一个人玩。 直到遇到了愿意陪他说话的原主,他不知道对方态度好只是因为想要骗取他身上的值钱物件,就这么一厢情愿的傻呵呵将原主当做了好朋友,每次来了侯府都眼巴巴来寻。 话音刚落,一个衣着精致明摆着受家里人宠爱的小少年就蹦跶了进来,白净脸上满是纯粹稚然。 “九哥哥,你想、想我没?” “百岁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如百岁记忆中一般对他很温柔的九哥哥拉着他的手坐下,百岁很喜欢被人这样亲近对待,他虽然如同稚童,记性倒是不错,还记得每次九哥哥这般都是因为他送出了自己的东西。 于是立刻便小心从怀里掏出一串佛珠来递过去,讨好着说:“九哥哥你、你看,这是母亲为、为我求的,说是戴、戴、戴上这个就可以得到佛祖、祖庇佑呢,肯定很值钱,送给你。” 纪长泽接过这串佛珠,反手戴在了周百岁自己手上。 温声说:“我不要佛珠,你有钱吗?” “有、有的,百岁有钱的。” 周百岁生怕他说没有长泽哥哥就不理他,赶忙站起来往外跑:“兰儿,兰儿,快把、把我的钱、钱袋子拿来。” “三哥儿,夫人知道了会生气的……” “不会的,母亲才、才不会生、生气,你快给我。” 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纪长泽起身,靠着门边向院子里正与人争辩的周百岁看去。 外面站着的一个小丫头脸上满是不情愿,显然被周夫人叮嘱过,但到底拗不过自家主子,只能将钱袋交了出去。 周百岁得了钱袋,脸上重新笑起来,小跑回来将钱袋塞到纪长泽手里,傻乎乎的对他笑:“九哥哥,钱给你。” 纪长泽伸手摸了一把这个小表弟的头:“百岁乖,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那丫头脸上立刻显出惊慌来:“九少爷,我们家少爷可不能出去,若是丢了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百岁怎么会丢呢。” 丫头快哭了。 就是因为有这位侯府的九少爷在她才不放心啊,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托,让她们绝对要看住三哥儿,不让他与侯府的九哥儿多接触的。 眼见两人一意孤行,她只能咬牙跟在后面,顺带派了另一个丫头去给周夫人报信。 周夫人正与纪夫人她还在府中时的美好时光,突然得到“噩耗”,整个人都不好了。 猛然站起,声音都尖利了几分:“你说什么?!!三哥儿被带出门了??” 纪夫人脸色也跟着一变,她也知晓周百岁如同稚童,周家向来都是密不透风的保护着,除了去学院和跟着周夫人出门,平日里都是在府中待着的。 “嫂子你先别急,我这就派人去将他们追回来。” “不行,不行,我要亲自去。” 周夫人很快冷静了下来,毕竟她儿子身边可还跟着他们府中的人,那些人可都是她精挑细选,绝对忠心,有他们在,问题应该不大。 她可没错过纪长泽又从她儿子手里骗了钱,那小子花钱如流水,得了钱能去什么好地方。 还不如她带着小姑子一道借此捉个现行。 “你也陪我一道去吧,那孩子你也知道,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若是不亲自把他带回来我怕是什么都做不了。” 纪夫人没多想,赶忙答应下来。 周府的人果然机灵,等着纪长泽与周百岁到了目的地后,立刻分出个人回去报信。 只是回话时,很有些吞吞吐吐。 “九少爷带三哥儿去了,去了……” 周夫人本来不着急,见他这般也急了:“去了哪里,你倒是说!” 那下人头都恨不得垂到地上去了:“……去了花楼。” 周夫人先是愣了一瞬,接着脸色大变:“他怎么能带百岁去腌臜地方?!!!” 纪夫人也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长泽居然会带着侄儿去花楼。 那孩子不是说日后好好做人,好好对待未婚妻吗?? 这才乖了几日怎么就又故态复萌了?? 两个当家主母都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赶忙的让人套车,一路急慌慌的赶去花楼。 周夫人没忍住,怕的哭了起来:“我之前就听闻纪长泽喜欢去花楼里潇洒,只是那到底也不是周家人,我也不好说什么,没想到他竟然带着百岁去。 花楼那样的地方,什么脏病都有,若是百岁染上了,我也不活了!!” 纪夫人也跟着着急:“嫂子你先别急,这么点时间应当来不及做什么,我们先赶过去再说。” “何况如今青天白日的,花楼也不开门的吧?” 周夫人却还是只哭。 纪夫人心底也是尴尬着急。 长泽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上次说的话都是哄她的不成? 一伙人急吼吼的到了花楼门口,大门竟是开着的,只是里面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厮在打扫,见到两位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夫人闯进来,下意识往后一躲。 这世道对未婚女子要求良多,已婚后很多规矩倒是不必守的十分严苛,花楼开了这么久,也见过不少上门来找相公抓儿子的夫人,他们算得上是对敌经验丰富了。 “二位夫人可是来寻人的?我们白日不开门的。” 二楼楼梯口守着的一个丫头眼尖瞧见了,赶忙开口:“夫人!九少爷在楼上呢。” 那花楼的小厮一听到是来寻纪长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原来是寻纪家九少爷的,您二位请,九少爷就在楼梯旁边的那间房里,不过他现在正忙着,您二位要不等等?” 两位夫人脸上神色顿时青青红红。 “正忙着”,还让她们“等等”? 青天白日的,他还真带着弟弟来寻姑娘玩了?! “不像话!!真是不像话!!” 纪夫人终于抑制不住怒意,撸起宽大袖子,气势汹汹上了楼,要伸腿踹门,到底还是不想看到不该看到的画面,对着一旁的小厮道:“把门给我踹开!!” 花楼的人赶忙讨好道:“夫人,门没锁,您直接推开就行,不过现在最好还是别进去,九少爷吩咐了尽量别打扰的。” 纪夫人更怒。 办这种事居然还不锁门?!这孩子还有没有廉耻心了?! 周夫人也跟着踉跄跑上来,问周府下人:“三哥儿呢?三哥儿在哪个房里?” 那丫头立刻回道:“三哥儿也在这屋。” “什么?!!!” 周夫人眼睛都险些没瞪圆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当场被送走。 “也、也在?!!” 玩姑娘还带一起玩的?!! 那丫头见周夫人如此,赶忙解释: “夫人您误会了,三哥儿他们是在……” ——砰!! 门被暴怒的纪夫人推开了。 屋里,周百岁好端端趴在床上,背上插满了金针,纪长泽正慢慢将一根针拔出来。 这画面实在是太骇人,周夫人险些没晕厥过去。 之所以没真的晕过去,是因为小儿子见到她来了,还很高兴的扬起小脸冲她笑: “母亲,你也来这里玩呀?这里可好玩了,好多好吃的。” 周夫人望着傻呵呵冲自己乐的儿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百岁,你说话不结巴了??” 周百岁茫然的眨眨眼,好像这才察觉出自己的不对来,愣了一秒又笑起来。 “好像是哦,九哥哥说要治好我,就真的治好啦,九哥哥好厉害。” 纪长泽屏息收完他背上最后一根针,在针盒里放好了,才长舒一口气,疑惑的望向两位长辈:“母亲,舅母,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急吼吼赶来结果看到个拔针的两人:“……” 这怎么说呢。 还挺尴尬的。 纪夫人干巴巴的问出口:“长泽,你这……你什么时候学会治病了?” 纪长泽给了花楼小厮一个眼神,一旁小心伺候的花楼小厮可算是有能插得上话的机会了,赶忙解释: “二位夫人还不知道?九少爷一直在学医术,我们花楼里的人病了,可都是求九少爷来治的。” 纪长泽笑了笑:“我也是摸索着学医,总要有人练手,这花楼的姑娘们都愿意让我治,我学出一丝皮毛后,这几日便常常来为她们诊治,也好提升自己医术。” “之前误打误撞知晓了怎么治结巴,百岁手里又有钱,我便买了上好的金针,帮百岁去了口缠之症。” 那花楼小厮十分应景的吹捧一句:“九少爷谦虚了,您的医术我们都看在眼里,就连神医刘大夫治不好的您都能看好,如何能说是皮毛呢。” 纪夫人:“……” 周夫人:“……” 来花楼,是治病的。 拿钱袋,是买针的。 怎么一下子,抓玩姑娘,就变成治病现场了呢? 第311章 侯府庶子(11) 花楼附近的酒楼里, 纪夫人包了个包厢,吩咐下人们都出去守着后,回来就看到两个老老实实并排坐在椅子上低头做认错状的小少年。 周百岁一看就是平日里撒娇讨乖惯了, 哪怕并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下意识的冲着周夫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母亲不生气, 百岁乖。” 与语气甜,认错都跟是在和母亲撒娇一样的表弟不同, 纪长泽的认错方式就是利索行大礼:“长泽知错, 还请母亲责罚。” 两位夫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百岁已经一脸惊慌的去拉纪长泽了,一边拉还一边望向周夫人:“母亲,不怪九哥哥, 是百岁要九哥哥带我出去玩的。” 周夫人好不容易抑制住心中激动, 现下听着小儿子用着毫不磕巴的声音求情, 眼泪一个没控制住,又落了满面。 再看向纪长泽的视线里,也充斥满了感激。 “母亲不怪你九哥哥。” 不光不怪, 还要感激他。 无论如何, 纪长泽治好了百岁的结巴,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要了百岁的钱, 是去买治病的金针,就凭借着这一点,周夫人都为自己从前对纪长泽的恶意揣测和各种瞧不上感到抱歉。 “长泽, 舅母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起身就要拜下,纪长泽赶忙躲开,纪夫人也吓了一跳, 慌忙将嫂子扶起。 “嫂子,我知晓你感激长泽,但长泽到底从前也未正儿八经的学医,你未曾怪这孩子冒然下针就好了。” 身为百岁的母亲,周夫人见儿子被治好结巴自然是欣喜,但身为纪长泽嫡母的纪夫人,却是第一反应是这孩子若是将百岁治坏了可怎么得了。 那金针是能随便下的吗? 他从前在府中时从未展现出在医术上的天赋,也没与哪个大夫走的近,哪怕花楼中的人都表示纪长泽医术绝佳,纪夫人心底也是半信半疑的。 纪长泽也跟着行礼:“母亲说的是,舅母不怪侄儿托大就好。” “你也是一片好意,更何况你还真的治好了百岁的缠嘴之症,舅母怎么会怪你。” 周夫人是真的激动。 小儿子的病当初家里人托了宫中御医来看,御医都说不好诊治,那位刘神医也请来了,看过后也没什么法子,家里人也只能认命,好生照料这孩子。 结果纪长泽居然将人治好了。 再加上一群花楼之人的佐证。 如何能让周夫人不惊喜。 她带着点期盼的问纪长泽:“你从前常常到这花楼中来,也是诊病?” 若是如此,那京中人可就大大冤枉对方了。 只是前几天才来花楼治病的纪长泽当然不可能承认,他只说:“不是的,从前侄儿知晓自身学艺不精,只敢看书,不敢上手,是前几日才开始真正动手诊治的。” 纪夫人与周夫人听明白了,纪长泽之前去花楼都只观察一下病症而不上手治。 等着他觉得自己学好了,才出手治病。 刚一治病就药到病除,即使她们没有学医也能看出来,纪长泽的天赋绝对是顶顶好了。 纪长泽接着说:“也是侥幸,从前我看过百岁病症后,买了一些医书来看,正巧有了点进展,百岁便来了,本想着试试便罢,反正就算治不好,那金针下穴点也没什么妨碍,没想到居然真的治好了。” 医书…… 百岁的病可是御医与神医都没法子的,纪长泽能找出治他的法子,那是看了多少医书才行啊。 凡是上了字的纸,那都是要统统贵上许多倍的,纪长泽若是看了许多本,那怕是要花上不少银钱。 周夫人试探着问:“你小小年纪的……哪来的钱买医书?” 面前的十三岁小少年腼腆笑笑:“母亲疼我,每个月都给我不少银钱,百岁也有钱,凑在一起买了医书,能默背下来后我再转手卖掉,几年下来,看的书便很多了。” 百岁给的钱是拿去买书了。 嫡母给的钱也是拿去买书了。 那为什么他床底下的医书并不算很多呢?因为为了买新书,他把看过的旧书都卖掉了。 逻辑通。 周夫人是陷入到“我果然是误会了这孩子”的歉疚中,纪夫人这个将纪长泽视若己出的却是立刻锁定在了几年下来一直在看医书上。 一直看,还要辛苦攒钱去买,为了能买新书,还要默背下许多医书,那要多辛苦啊。 她心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挤出来一句:“你也不累,何不与我说呢,母亲别的忙帮不上,给你买书的钱还是有的。” “你想要找病人治病,也可与我说,何苦要到这花楼里来,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吗?小小年纪,平白无故的就背上花心风流名声,何必如此。” 纪长泽望向试图成为他依靠的纪夫人,放缓声音,低低答道:“不能告诉母亲。” “我学医,是想要救大哥,若是告知了母亲,母亲心底难免要有期待,到时候儿子万一学艺不精救不了大哥,您只会更加失望,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到学成了,治好大哥,再让母亲惊喜。” 纪夫人呆住:“可、可你的名声……” “名声于儿子来说,算不得什么,在儿子心中,母亲才是最重要的,母亲养我一场,若是我为了名声便不顾您的感受,那便枉为人子。” 纪夫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在长泽眼中,已将她当做了亲生母亲一般对待。 甚至愿意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名声。 纪夫人从前隐约也是有感觉的,一心疼爱的孩子,其实对她并没有像是她对他那样真心,但每一次,她都努力安慰了自己,毕竟不是亲生的,如何能毫无隔阂。 可心底还是会难受,会失落沮丧。 但如今,长泽说,她这个母亲,是最重要的。 她一心疼爱的这个孩子,真真正正的把她当成了母亲。 为了她的亲生子,他甚至可以用几年时间去悄悄学习医术,不顾名声到花楼观察病例,旁人以为他挥金如土,可实际上他却一直为了买医书而默背下看过的所有医书。 从前一直以为的单向付出变成了双向回报。 五味杂陈,积堆在纪夫人心口,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响,才走上前,红着眼眶,抱住了这个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长泽……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乖啊。” 这么多年,被人明里暗里的“提点”,被丈夫嘲笑将别人的儿子当亲生子养,将一个与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养在身边,负起有关于这孩子全部责任的些许茫然与疲惫。 此刻都清空了。 第312章 侯府庶子(12) 纪长泽虽然瞎扯了一大堆, 但有个事是真的,他的医术是真的不错。 毕竟都是老油条了,光是医术他就学了不知道多少回, 治好周百岁的结巴小事一桩。 回到府中时,面对周夫人的再次道谢, 纪家九哥儿便很不好意思的在脸上露出了羞耻神色。 “舅母多礼了,您不怪我学艺不精便好。” “你这哪里是学艺不精, 百岁的结巴我们看了不知道多少大夫都说没法子, 你可是只诊治一次就治好了。” 周夫人对纪长泽是真真正正的服了。 一方面是对他的谢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真材实料。 无论他是怎么学的医,有没有名声,到底是治好了她的百岁啊。 被这么夸了, 一般的年轻人说不定就已经高兴起来了, 可纪长泽脸上的不好意思却更加重了。 “倒、倒也不是治一次就能好……” 周夫人先是惊讶, 不是都治好了吗? 但想想也是,病哪有一下子就好的,说不定还有后续治疗呢。 她正扬起笑容, 掏了掏, 掏出一块玉佩, 打算送给纪长泽作为谢礼, 顺带打算询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听着纪长泽接着说: “百岁弟弟的病,结巴是可以一次就好, 但天愚之症,却是要慢慢调理,细水流长的治才能彻底根治。” ——啪! 周夫人手里的玉佩直接摔在了地上。 但此刻她也顾不得这块玉佩了。 懵了几秒后,她立刻抓住了纪长泽的手, 简直称得上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急切询问:“长泽,你、你的意思是,百岁的天愚之症,能、能治好吗???” “是可以治好,但用时颇长,我还没有能力去缩短治疗时间,不过一年内根治是没有问题的,舅母若是信我,以后我便为百岁弟弟医治可以吗?” 得到纪长泽的肯定回答后,周夫人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就流了满脸。 “好,好,好,舅母信你,舅母交给你,长泽,只要你能治好百岁,舅母什么都答应你,你舅舅也会感激你的,我们全家都感谢你。” 纪夫人赶忙扶住激动的站都站不稳的她:“嫂子,快别哭了,这是高兴事,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是,是,不该哭的,都把两个孩子吓到了。” 周夫人赶忙擦擦眼泪,对着纪长泽与周百岁道:“你们俩也累了,去玩会吧。” 她得收拾一下心情,好好想想要怎么报答长泽才是。 看着两个孩子走了,周夫人这才没再抑制眼泪掉落,转头拉着小姑子的手,稀里哗啦的哭了个痛快。 哭完了,又是好一通感激。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真的,嫂子欠了你一个大人情,百岁若是真能好了,就是叫我现在去死我都愿意。” “嫂子你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长泽养在我膝下,也是管你和我哥哥叫舅母舅舅的,他治百岁,那是治自己的表弟,应该的。” 周夫人听的笑:“是,是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从前还觉得你傻,养别人的孩子在身边,如此可瞧出来了,被你养大的都是好孩子,长衍这般好,长泽也这般好。” 她接着说:“你瞧,长衍孝敬你,疼爱弟弟,长泽也孝敬你,为了哥哥愿意去费心学医,你知晓的,百岁的病自小我们就带他看遍了名医,都说治不好,但长泽就是能治,我看,长衍也没什么大碍。” 纪夫人如何不知晓呢。 天愚都能治好,长衍是后天之症,按理说,是要比较好治一些的。 嫂子还在那说着,她养孩子有一手,当年她养大了长泽,如今长泽就来回报他,为了她的亲儿子去学医等等。 听的纪夫人心底也是暖呼呼的。 她这半辈子,十几岁时无忧无虑,嫁人后犹如进了虎狼窝,但唯一不后悔的,就是养了这两个孩子一场。 周夫人也是顺带想起了纪老爷,顺带骂了两句:“真是便宜了他,两个孩子明明都是你教养长大,他半分没插手,就得了这两个好孩子。” 提起纪老爷,纪夫人就神情淡淡:“提他做什么,长衍与长泽虽叫他一声爹,却都只是感情平平罢了。” 周夫人:“他们那是向着你这个做母亲的呢。” 纪夫人笑了。 是啊。 长衍和长泽都是向着她的。 那个男人如何,她的两个孩子全然不在意。 这样就够了。 纪长泽带着周百岁一路溜达到了纪长衍屋里,对方正在睡觉,没办法,病的多了,就开始嗜睡。 他趁机给纪长衍把了个脉,果然与他之前推测的差不多。 正要轻轻放下纪长衍的手,却听旁边冷不丁传来一句:“学医了?” 纪长泽没防备,但也不吃惊,抬头厚脸皮的笑:“早就学了,刚学成,这不,来找大哥看看。” “看来你是有底才来的。” 纪长衍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弟弟,仿佛问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样,气定神闲问:“让你接手,我能活多少岁?” 纪长泽拍胸脯保证:“一百岁没问题!” 纪长衍定定的看他。 半响,一下子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红了: “行,大哥活个一百岁,给母亲和你撑腰。” 和目前最像boss的大哥一番友好沟通后,纪长泽就开始了自己的无证行医生涯。 一会治周百岁,一会治纪长衍,一会还调了几个护肤的方子抓给纪夫人。 纪夫人最近眼瞧着大儿子一天比一天脸色好,心情大好,心情好了状态就好,再加上纪长泽给她把脉后按照症状抓方子,不要钱一样的给她补。 不出半个月,她整个人都状态一新。 纪长泽是个标准的享乐主义,见纪夫人才三十多岁已经跟个老太太一样穿的灰扑扑,拉着她买了许多布料,顺带给自己也做了好几身鲜亮的新衣服。 那些比较年轻的颜色纪夫人以前总觉得穿不出去,但当看着镜子里自己仿佛重回到二十出头一般的年轻容颜,到底还是抵不住小儿子怂恿,换上了一些较为鲜亮的衣服。 贴心的小儿子还陪着她去金银楼买首饰,认认真真的向她询问年轻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首饰。 瞧着他问完了之后就拿着私房钱偷偷摸摸买了藏在袖子里的样子,纪夫人只觉得自己心情都变得轻快不少。 这一看就是买给未婚妻的,小儿子尊重未婚妻这件事,让成婚后就一直面临花心丈夫的纪夫人心情好了不少,颇有种“这个世界不是由渣男组成,而只是我不走运遇到了个渣男”的感叹。 两人回去时,正巧在门口见到了纪老爷回来。 最近纪老爷比较惨,名声差了,也没人愿意和他玩,府上老侯爷又不给他钱花,他自己之前过得潇洒,如今一下子拮据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出趟门,连个马车都坐不起。 纪老爷本来是想着出去找养在外面的外室接济自己一二,谁知道去了那,以前靠着他的钱活的滋润还有三个铺子的外室一听他要钱,脸色立刻就变了,各种哭穷。 虽然说纪老爷这个人遇到“真爱”的时候容易上头,平时干事看上去也十分没有脑子,但他不是真傻子。 外室一看就是不想给钱,纪老爷立刻翻了脸,指着对方破口大骂,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是个狠角色,打开门哭哭啼啼起来。 只哭哪有男人来找自己个弱女子要钱的,他安置外室的地方也还好只是普通人家居住的巷子,街边邻居听见动静出来只是指指点点跟着谴责一番,倒是没认出来他是侯府的人。 但这也足够纪老爷丢大脸了,捂着脸一路羞愧的跑回来,刚到门口,就见到了正踩在凳子上下来的纪夫人。 纪夫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喝药膳,原本身体的亏损被对症下药的补了回来,每天又心情很好早睡早起,一觉睡到大天亮,偶尔纪长泽还会调个面膜泥让丫头抹在她脸上。 昨天纪夫人心情好,甚至躲在屋里跳了一段舞。 她仿佛又回去了二八年华,那个时候每天与同龄姑娘吟诗作对,弹琴奏乐,起舞翩翩,而当跳完舞,看着铜镜中渐渐恢复到白里透红脸色的自己时,更是快乐满满。 这种快乐一直持续到了今天,就算是看到了浑身大汗一路走回来的糟心丈夫,都没抹去。 纪夫人轻飘飘看了纪老爷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老爷回来了。” 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率先进了府,再也没看纪老爷一眼。 纪老爷呆呆的看着纪夫人背影,是他太久没回来记忆模糊了吗? 夫人……有这么漂亮吗? 他看的出神,完全遗忘了自己一身臭汗鞋上都是泥点。 甚至没注意纪长泽对他翻了个白眼还顺带踩了他一脚。 第313章 侯府庶子(13) 夫人怎么就一下子变得这么好看了? 纪老爷坐在屋里, 怎么都想不通。 他明明记得,夫人长相也只是平平,以前年轻的时候倒是还好, 瞧着十分温婉,那个时候他便也宠爱了一段时间。 但温婉哪里有玩的开的花楼女子好, 而且纪夫人总是各种管他,喝酒喝多了, 要管着, 下雨天不打伞要管,出去玩的时间长了半夜回来,也总是能见到夫人迎上来絮叨这么晚了不安全等等。 还总是亲手做各种羹汤他喝,纪老爷妾侍一堆, 还缺羹汤吗? 他很快就烦了, 渐渐不再去纪夫人院子里, 一个个的妾侍进门,虽然夫人刚开始好像是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打起精神帮他妥帖安置起了这些妾侍。 纪老爷永远不用担心后院起火, 因为夫人一直在帮他看顾。 直到那个他宠爱的妾侍将长衍推下水, 从那之后, 夫人好像就再也没有关心过他, 也没有对他笑过了。 两人明明是夫妻,却像是住在一个府上的陌生人。 纪老爷在外面花天酒地,纪夫人在府中做当家主母, 互相谁也不打扰。 但,她怎么就一下子变得这么好看了。 纪老爷最近手里没钱,花楼的姑娘也不接待他,外面的外室又刚刚和他闹掰。 现在一看到如此漂亮的纪夫人, 他心里立刻起了心思,洗澡换衣服好好打扮了一番后,去花园里转了一圈,摘了一朵花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昂首挺胸的就朝着纪夫人院子里去了。 太久没和纪夫人近距离接触过,最近的几次都是吵架,但纪老爷还记得,纪夫人是非常好哄的。 以前刚成婚的时候他纳妾,纪夫人还会伤心生气,那个时候他只要甜言蜜语哄一哄,纪夫人就会原谅他。 至于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那还不是因为他没有再去哄着她了嘛。 现在只要他一哄,夫人肯定能像是以前一样。 这样想着,纪老爷甚至还有点微妙的自我牺牲感,一路上他都在心中默念各种甜言蜜语,做足了准备。 只要让他见到夫人的面,保证能把夫人哄回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纪老爷信心满满。 然后就在纪夫人院子口被拦住了。 丫头认真行礼,语气平淡:“老爷,夫人已经睡下了,不方便见您。” 纪老爷看看悬在空中的大太阳:“这个点??睡下了???” 丫头面不改色:“是,夫人身子有些不适,睡的便早一些。” 这也太早了吧。 纪老爷满腔激情被现实打击了个干干净净:“那我进去不吵到夫人,你先让我进去。” 丫头依旧不让步:“老爷,夫人睡之前叮嘱了,谁也不见。” “我不见她,我就是把这个花放到屋里。” 见说不通,纪老爷眉头一皱,摆出了自己的老爷款:“侯府的主子到底是我还是夫人,你再不让开,我把你卖出去。” 丫头却半点不受威胁,依旧是语气淡然:“奴婢的卖身契在夫人手里,老爷若是想要卖了奴婢,等夫人睡醒您与她说便是,奴婢绝无怨言。” 纪老爷:“……” 他干脆打算耍无赖强行闯进去,结果刚推开那个小丫头,几个人高马大穿着小厮服的下人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死死挡在门口,眼充满锐利的盯着纪老爷。 纪老爷:“……” “你们哪来的??不知道岁数超过十六的小厮不能进后院吗??” 几个浑身腱子肉,身高至少有个一米九的小厮站的稳稳当当。 “小的十四岁。” “小的十五岁。” 最后一个瞧着最壮实的,看一张脸绝对有四十岁的壮汉粗声闷道:“小的十三岁。” 纪老爷:“……” 这特么的十三岁??三十岁都是说年轻了吧。 “你们别给我瞎扯,我怎么从来没在侯府见到你们???” 纪长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父亲没见过也是正常,这几个小厮是儿子在外面买的,他们也是可怜,卖身葬父,儿子瞧着他们小小年纪孤苦无依,便起了恻隐之心买了回来送给母亲做看家护院之用。” 纪老爷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转身,又被纪长泽搀扶着的纪长衍吓了一跳。 “长、长衍,你怎么下地了?” 纪长衍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瞧着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此刻正被弟弟扶着慢慢走来。 听到父亲的话,他微微一笑:“父亲这是怎么说的,儿子又不是被关起来了,怎么就不能下地出来走动了。” 纪老爷浑身气势都在这个大儿子面前消了个干净,从心二字几乎要写在脸上。 “为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你不是病着吗?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养着,为父看着,还挺心疼的。” “多谢父亲关怀,儿子没什么大碍,病也好的差不离了。” 一听到纪长衍的病好了,纪老爷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僵住。 “你、你、你好了???” 怎么就好了??? 他不是快死了吗??? 纪长衍就当是没看到纪老爷脸上的不可置信和灰败神情,依旧是笑着十分温和的回答:“是啊,也是长泽的功劳,他学了医术,治了几次,儿子的身子居然也好的差不多了。” 纪长泽在旁边跟着说:“可不是,大哥现在的身子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与正常人差不多了,父亲也为大哥高兴吧,您看您开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纪老爷:“……”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高兴,高兴,父亲自然是高兴的。” 他高兴的都快恨不得一巴掌甩在纪长泽脸上了。 在心底努力调整了几秒,纪老爷才勉强挤出一抹笑,他是想要表达慈爱的,可惜看上去有点失败,笑的还不如哭难看。 “长泽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还会医术,居然能把你大哥的病治好,你还真是……厉害啊。” 厉害这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父亲过誉了,儿子也没想到儿子在学医上竟然还有一些天赋,对了父亲,您来寻母亲,可是有什么事吗?” 眼见纪长泽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花上,纪老爷默默把花藏在背后。 “也没什么,只是来看一下你们母亲。” 纪长泽皮笑肉不笑:“母亲最近身子不适,眼睛也不大好,见不得父亲,父亲以后还是别来寻母亲了。” 纪老爷反应了足足十几秒才意识到,纪长泽好像是在骂他。 他顿时瞪大眼:“你这个!” “大哥!” 刚刚还在那言语欠揍的小少年立刻躲到了纪长衍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大哥你瞧见了,你生病的时候父亲就是这样凶我的,他上次还拿着棍子到我院子里去打我,若不是,若不是祖父来的及时,我怕是就要被打死了。” 纪老爷:“……” 他僵硬着视线慢慢抬眼,对上了纪长衍冷淡的视线。 纪老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长衍。” 纪长衍却不听他解释,只是淡淡道:“父亲与母亲既然分居多年,您日后还是尽量别来打扰母亲比较好。” “至于这个。” 他还有些虚弱,但步伐落地后却十分稳,朝着下意识往后退的纪老爷走出两步,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那朵花。 随手扔在地上,淡淡道:“父亲从前没有送花给母亲的习惯,以后也别送了,母亲见了,怕是只会更加烦心。” 纪老爷呆呆的看着那朵被丢到地上的花。 小声辩驳:“你小的时候,我也是经常送花给你母亲的。” 纪长衍不为所动,甚至没再看纪老爷一眼,就径直从他身侧走过。 纪长泽倒是刺了纪老爷一句:“大哥小时候父亲也是疼过他的,如今呢?” “大哥,等等我,我有个事还想问你。” 侯府的九少爷快步跑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踩在了那朵花上。 花被踩的花瓣掉下,看上去狼狈极了。 纪老爷僵硬的站在原地半响,才缓缓蹲下身,捡起了那朵花。 其实一开始,他是真的很期待长衍出生的。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那个时候他晚上还会睡在怀孕的纪夫人房中,孩子在她肚子里动的时候,他也会轻轻趴在她肚皮上听。 后来夫人生子,他也曾焦急的在房外看着丫头们端着一盆盆水进进出出,也双掌合十,祈求老天爷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觉得夫人无趣。 觉得长衍性子不像孩童,甚至让他感到惧怕。 但一开始,这明明是他期盼来的嫡长子啊。 纪老爷捧着花,看着已经支离破碎的花瓣,一滴液体滴在了上面。 纪老爷:“……” 他看着花瓣上的液体,腾出一只手摸了一下身上没摸出手帕来,就找那个丫头伸手。 “有手帕吗?我擦擦鼻涕。” 丫头:“……” 她内心满是嫌弃,面上面无表情的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纪老爷,并且在对方要还给她是严词拒绝。 “不必了,老爷拿去用吧,奴婢还有别的帕子。” 谁要沾了鼻涕的手帕,呕。 纪老爷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的嫌弃之情,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丫头不错的容颜。 哟呵,这个丫头是看上他了啊。 手帕都要送给他。 啧,可惜是夫人身边的人,自从长泽的生母过世后,夫人就不准他再碰她身边的人了。 纪老爷心底有些遗憾,但不能碰不代表他不想口花花,走之前还没忘记对着丫头来了句:“老爷明白你的心,但我也身不由己,只能说都是命吧。” 丫头:“……” 眼看着纪老爷擦着鼻涕走了,走之前还没忘记捧着那朵花,她嫌弃的打了个喷嚏,走进屋,正好看到纪夫人正站在窗前望着纪老爷的背景。 丫头心一紧。 夫人不会真的心软了吧。 “夫人?” 纪夫人听到她的声音,慢慢回身:“你瞧他这副样子,好像对我很深情一般。” 她一向是温柔的,此刻眼神里却含满了冰冷寒意,说出来的话都仿佛带上了冷意。 “真是让人恶心。” **** 纪长泽也在评论纪老爷的行为。 “就是发现他没了钱其他人就不理他,所以终于发现还是母亲对他最好,不要他钱也会对他好,然后被母亲拒绝了就作出一副受伤的样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纪长衍坐的端端正正,听到这话抬眼:“这句话是谁说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反正就是听过,不过我觉得这句话还是不太对的,草做错了什么,怎么就要贱了,草可比人好多了,至少草不会干出父亲那样的恶心事。” 纪长衍静静看向一边哔哔一边吃烤串的弟弟,眼看对方完全没去注意自己的视线,反而吃的越发起劲,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长泽,我还在病中,吃不得这些。” 纪长泽啃完一个羊肉串,将签子扔到一边:“我知道啊,所以我这不是只自己吃了吗。” 纪长衍:“我不能吃,你当着我的面吃,是不是不太人道。” 说完他就见着他这个糟心的弟弟一脸恍然大悟,然后背过身去继续啃,一边啃还一边含含糊糊仿佛交差了一般的来了一句:“这样是不是好多了大哥。” 纪长衍长长叹出一口气,继续温声问:“你说有事要问我,是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说,侯府好像快没钱了。” 纪长泽三两下干完剩下的烤串,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才转过身一副“小问题,没得事”的样子。 “父亲这些年只要是喜欢的东西不管多贵都要买回来,之前祖父没心思管他,他就可劲的搬库房,现在侯府看着好像还行,实际上已经没了多少钱财,我就想来问问大哥,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纪长衍点头:“你是想说挣钱之法?” “挣钱的话,大哥自然是能挣的,但这侯府到底日后还是父亲的,等到传到大哥手上都不知道要多少年后了。” 杀父的话,纪老爷这个人是恶心,但是也没到了两人为了他脏了手的份上。 纪长衍听懂了弟弟的潜在意思,挑眉看向他:“你这话的意思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纪长泽一脸奸笑,不是,正义的笑。 凑到大哥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纪长衍的神情渐渐有了变化,等着纪长泽坐回去,便有些诧异的看他。 “当真可行?” 见他第一反应不是这绝对不行,而是要怎么做才能行,纪长泽在心里赞了一声。 纪长衍的性子和才华,如果不是他病了这么久,怕是早就坐上高位了。 “大哥放心,我既然提出来,就是有把握的。” 得了纪长泽这句,纪长衍也没犹豫,痛快点头答应下来。 “若是真的能行,那也算的上是为母亲出了口恶气了。” 两兄弟凑在一起弟弟嘀嘀咕咕做了不少计划时,纪老爷已经放弃了去纪夫人面前献殷勤,而是选了一个妾侍。 这个妾侍是有孩子的,不知道是不是纪老爷的错觉,他总觉得对方好像不是很愿意伺候自己的样子。 不对,肯定是错觉吧。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妾侍不愿意服侍夫君的。 一夜过去,纪老爷晃晃悠悠离去,妾侍等着她一走,立刻躲在屋里哭了起来,伺候的丫头心疼的看着主子,小声安慰:“姨娘快别哭了,若是叫哥儿发现了,定然要心疼的。” 妾侍哭的小声了一点,眼中却满是悲意:“我如何能不哭,他把我当个什么,我就算是妾,那也是人,我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若是真的把我送人,我便上吊死,免得连累了我孩儿名声。” “姨娘快别哭了,老爷不也没说把您送人吗?说不定他不会答应呢。” “如何不会,他之前不久把媚儿她们送人了吗?媚儿她们虽是花楼出来的,却一直都是清白之身,他甜言蜜语把她们哄的赎身,结果人老珠黄就当做一个物件一般送给旁人,若是她们知晓会如此,还不如在花楼里千人枕万人骑。” 好歹她们那个长相在花楼里年轻时也算是个花魁,可以攒着积蓄。 等到年老了花楼也不会扣着不放人,只要钱给够就能脱离,到时候拿着那笔钱做什么不好。 如今可好,嫁给了纪老爷做妾,为奴为婢便不说了,还要被随意转送给别人。 她们是妾侍,可也没想着要做好几个人的玩意。 一想到家里人给她递话进来,说是有位大人听纪老爷说了几句她,便想要把她要过来,这事已经差不离,现在那位大人都在向她家里人打听她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想要姐妹花一起伺候了。 这要是放在别人府上,妾侍不一定会信。 但谁让纪老爷有前科呢。 他这个人,喜新厌旧,宠爱过的妾侍一旦有了新欢变成了眼珠子,人家要,他顺手也就给了。 之前有个妾,生了个女儿,就是因为纪老爷大嘴巴,在外面和他那群呼朋狗曰说和那个妾侍的床上事,人家上了心跟他索要,他居然还真的要给。 这事若不是夫人知晓拦了下来,怕是那妾侍为了自己女儿在夫家不被瞧不起,只能上吊死了去。 这事能拦住不是纪老爷自己心疼女儿,而是夫人强硬。 他自己儿子女儿一大堆,多了去,也就不怎么在乎了,反正那些孩子长这么大他也没插手,日子过得好不好的,他都无所谓。 想到这,妾侍哭的越发厉害;“我若是真的被送出去,十四哥儿可要怎么办啊。” 丫头安慰了几句,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握住了妾侍的手:“姨娘,我们找夫人去吧。” “夫人仁善,必定不会不管的。” 这个妾侍性子胆小,平时也不怎么敢往纪夫人身边凑,听到这话,便有些犹豫:“夫人真的会管吗?” “会的,一定会的,夫人可是周家女,为人最是端正守礼,就算是为了十四哥儿,也会留住姨娘的。” “您瞧九哥儿,只是母亲在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年,便被金尊玉贵当做亲生子一般的养大,夫人这样好,十四哥儿也叫夫人母亲,她肯定会为了十四哥儿帮姨娘的。” 妾侍听着,心底果真有了希望。 后院里谁都知道,老爷是个没谱的,若不是夫人在照管着,她们这些妾侍早就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了。 她踉跄着身子让丫头扶着自己去寻纪夫人。 到了院子里,却听丫头说,纪夫人要与纪老爷和离。 晴天霹雳,不外如是。 没了夫人庇护,她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妾侍直接一翻白眼,绝望的晕了过去。 消息传回后院,又晕了一堆,没晕的哭的昏天黑地,一瞬间整个后院都蒙在了沉重中。 而这时,一个纪长泽身边伺候的丫头因为与其中一个姨娘有点亲戚关系,悄悄的就给这个姨娘出了个主意。 这日,纪夫人带着纪长泽打算出去给这孩子未婚妻买点首饰时,刚出了院子,十几个一直守着的妾侍就冲了出来,噗通几下跪在了纪夫人脚边,哭的肝肠寸断: “夫人!您若是走了我们可该怎么办啊!!” “您与老爷和离奴婢们不敢阻拦,但求能不能把我们也一道带走!!” 纪夫人正懵着,就见几位哭的楚楚可怜的白衣美人柔弱的一把抱住她大腿,抽抽噎噎哭求: “求求您带我们走吧,奴婢们别的什么都不要,您只把我们当个小猫小狗,当个使唤丫头就行啊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夫人:反客为主 第314章 侯府庶子(14) 突然被抱住大腿, 旁边还都是各种哭求声,纪夫人懵了一瞬才低头去看。 “招儿?源儿?户儿?” “你们这是做什么?” 见纪夫人根本不用思考就说出了她们名字,这三个后院小白花组合更加确定了选择纪夫人没错。 老爷到现在都记不清她们名字, 那还是曾经搂着她们看星星看月亮人呢。 反而是夫人,平日里瞧着冷冷淡淡, 但却从来没有故意苛待过她们哪个。 无论是得宠还是失宠,她们待遇都没有变过。 都是后院里讨生活, 这群姑娘可不会傻兮兮以为她们失宠后过得安宁日子靠是早就把他们忘光纪老爷。 老爷可没夫人可可靠。 “正是奴婢们啊夫人。” 小白花们哭满脸是眼泪, 瞧着十分可怜,即使是哭,那也是柔柔弱弱,惹人怜惜。 哪怕夫人是女子, 瞧见这副模样, 也还是忍不住心软了几分。 “你们快些起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个个都哭成这样?” “夫人,奴婢们都晓得了,夫人要与老爷和离。” 小白花一号轻轻抱着纪夫人腿, 哭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奴婢自进府以来, 感受到了不少人情冷暖, 唯有在夫人身上才有那么几分温暖, 夫人就是奴婢天,就是奴婢太阳,一想到夫人要离开, 奴婢就好难过好难过。” 纪长泽在一旁听着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纪夫人也有些不是很适应。 小白花们这一招以前都是直接对着纪老爷用,纪老爷这个男人喜欢,纪夫人却总觉得听着奇奇怪怪。 “你们听谁说我要和离?” 小白花们还没说话, 纪长泽先凑到嫡母耳边,小声道:“大哥和我都赞成您和离。” 纪夫人僵住,诧异望向小儿子。 她能这么惊讶非常正常。 哪怕是现代,父母离婚孩子小时候可能还要被同学笑话,更别提是古代了。 古代和离人太少了,若是父母和离,哪怕是年岁再大人,也要面对旁人异样视线和指指点点。 纪夫人一直忍受着纪老爷,没有和离,就是为了她这两个孩子。 结果,长衍和长泽居然想要让她和离。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些什么。 可即使没说话,眼泪也还是先落了满脸。 终于开口时,说话声音都在颤抖:“长泽,你们……你们真觉得我能和离?” “母亲说这是什么话,夫妻感情不和便可和离,这可是陛下亲口说,哪里不能了。” 纪长泽一脸“去菜市场买了一颗大白菜”平淡表情:“我与大哥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哪怕是不靠着侯府也可,到时候母亲和离,我们都跟您一道走。” 说着,还补充上一句:“舅母将我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想必舅舅家也容纳下我们兄弟二人。” 纪夫人脸上眼泪落更凶了。 “你们……你们当真愿意和我一道走?” “那会很难。” 父母和离,子女若是十岁以上,就可以选择是跟着母亲还是跟着父亲。 但大多父母和离子女都会选择跟着父亲。 一来,父亲更加有权利和收入,二来,外嫁女若是和离日子过得就不好过。 一些心疼女儿人家也许还愿意把姑娘接回来住,但一些人家怕和离回来女儿住在家里,旁人会觉得他们家姑娘不好,是会和离,便拒绝女儿住下。 先不提那些不让外嫁女住在娘家,就只说愿意把女儿接回来人家,父母是愿意养着女儿一辈子,哥哥弟弟也可能愿意。 但嫂子与弟媳未必愿意。 毕竟是没有血缘,外嫁出去小姑子回来要哥哥嫂嫂养一辈子,没多少人愿意。 而这样情况下,如果还要带上孩子,那就更加难。 再有一点,带着孩子也不好改嫁,就算改嫁了,男人娶妻,女人不敢不对着他原本孩子不好,但女人带孩子再嫁,对方可不一定会看别人孩子顺眼。 父权社会下,再加上这个封建王朝对女性压迫,女人和离,便少有带孩子走。 孩子们也心中清楚跟随母亲后日子不如跟随父亲好过,而且还会成为母亲拖累,因此也没多少选择跟着母亲过。 但纪长泽与纪长衍却并不这么想。 纪长泽说:“我和哥哥知道,母亲早就不想要在这里呆着了,只是为了我们委曲求全,如今哥哥病好了,我也长大了,母亲不必再受这种苦楚。” “可,可若是跟着我走了,你们名声……” 与不孝顺母亲比起来,在官场中,总是不孝顺父亲要更加严重一些。 “无妨,古往今来,大部分情况下和离,都是女子名声受损,但我们偏要母亲来当这个少数不一样。” 纪长泽安抚拍了拍纪夫人后背:“母亲不必担忧,一切都有我与大哥,有我们在,母亲只需放平心神,好好过日子保养身体就行。” 纪夫人犹豫几秒,始终不敢让自己孩子们冒险。 纪长泽慢慢道:“母亲,您成为我们兄弟依靠依旧这么多年了。” “是时候,也该您来依靠我们了。” 纪夫人怔怔望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孩子,半响,笑了。 眼里还带着泪,面上却充满了全然信任与放松。 她缓缓说:“好,母亲信你。” 底下小心翼翼听着他们说话小白花们一听纪长衍和纪长泽居然也要跟着走,更加确信了自己选择。 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夫人,您带我们走吧,求求您了,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有口饭就行,求求夫人了。” 虽然确要和离了,但看着面前这些跪在地上求着自己带她们走妾侍,纪夫人还是十分茫然。 从来只听说过夫妻和离,妻子带孩子走。 怎么可能夫妻和离,妻子把妾侍也一起带走? “你们是老爷妾侍,就算是我与老爷和离,你们也应当跟着老爷才是。” “不!不!” 妾侍们一听纪夫人这个意思是不想带她们,顿时慌了心神,赶忙哭求。 “夫人,奴婢们虽是老爷妾侍,可自入了后院,一直都是夫人照管奴婢们,奴婢们感恩夫人仁善,比起伺候老爷,奴更愿意伺候夫人。” “求求夫人带我们一道走,我们必定好好报答夫人。” 纪夫人是真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虽然知道纪老爷冷心冷情,但她到底是好好迎娶回来,有周家做靠山当家主母。 纪老爷那些混账性子在她面前也要忍不住收起来三分。 但对着这些大多都是普通身份甚至是花楼带回来姬妾可是清楚知道纪老爷为人。 也不过就是他现在还是侯府嫡长子,若是他是普通人家,早就把产业败光了。 而产业败光后,他绝对会卖了她们。 她们有有孩子,有没有孩子,但不管是有没有孩子,被卖掉是什么下场大家都十分清楚。 清白之身被卖了说不定还能落个妾侍名声,亦或者是在花楼里当个卖艺不卖身妓女。 但曾经当过妾侍再被老爷卖掉,没有人家愿意给她们个正经名分,她们下场百分百是被转送来转送去,然后最后一个人玩腻了把她们卖到窑子里。 一辈子也就这么凄凄惨惨过去。 这些妾侍看很清楚,纪夫人在时候,她们还有那么一点安全感,毕竟纪夫人也不会让纪老爷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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