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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没那么容易了,自己修炼灵力, 还要心里清净, 不清净的话灵力没修炼出来天雷先找上门。 他们可不是天海观师叔祖那样的人物, 听说被雷劈了几万次还安然无恙只是吐了两口血。 在这种时候,人们最艳羡的自然就是被看中收入到天海观门下的人了。 最最最羡慕的,还是在第三基地中生活着的李竹云母女, 以及那个还在襁褓中却已经被天海观弟子亲手输入灵力的小婴儿。 可羡慕又有什么用呢。 这可是天海观最高长辈师叔祖的亲眷。 无论是天海观, 还是政府, 对于李竹云母女可都是态度十分恭敬的, 如今当世修为最高,同时也是可以说一手教导了整个华国修仙的纪长泽的亲人,如何能不被保护的好好的? 政府当初的确是被短暂的压制住了, 若不是出现纪长泽这个变故,恐怕就要这么半点没有声息的消失在末世。 但当第三基地里被关押着的军人们被救出来,情况自然就很不一样了。 有了政府的庞大运转,渐渐的, 华国开始走上正轨。 与之前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了,只是由现在路走向了修仙路而已,虽然说修仙其实并不用吃很多东西,甚至喝喝西北风就能饱。 但一个人还能如此,要是全民修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住不吃吃喝喝的。 于是,华国美食再次上线,要是去到华国,绝对能看见不少踩在剑上一边飞一边吃东西的华国人。 当然了,之前遭遇过的末世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修复的,哪怕修仙者出现的及时,华国也损失惨重,国家只能埋头做事,希望早日能将曾经那个繁荣的华国找回来。 天海观弟子们搬到山下去时纪长泽的决定,这些小弟子到底还年轻,本来末世前他们都可以玩手机之类的,现在手机也没了,总是在山上苦修也不是个事,可别修出个心魔出来。 于是乎,山下的天海观分观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总观上的纪长泽还是坚持不肯下山。 又一年冬季,七八岁的女童用软乎乎胖嘟嘟的小手握着一把木剑练剑。 此处是华国海峡,灵气逼人之处仅次于天海观,天海观最大的分观就建立在这里,女童自小生活在这,身上又带着防身法器,也不怕什么危险,每天早上自己一个人来练剑。 正在练着,前方海中突然出现了个若隐若现的黑点,女童背剑而立,好奇的踮起脚尖看了过去。 海中那个人终于艰难的游上岸,费劲咳嗽几声,趴在岸上半死不活。 “什么人?敢擅长我天海观!” 稚嫩的声音响起时,这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在他的国家,因为出现了一种专门吃小孩的变异植物,已经两年没看见过小孩子了。 就算是见到那些十几岁大的,也都是神态警惕,瘦成了纸人,看人的眼神像是狼一般。 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孩子却完全不一样,她脸色红润,甚至还有点胖乎乎的,一双大大眼睛里满是清澈,看人的视线里包含着纯粹的天真与好奇。 这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孩子。 可末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孩子? 想到有一种变异植物可以吐出烟雾来制造幻境让人沉迷其中,这人立刻警惕起来,哪怕身上还没什么力气,也快速爬起来抽出短刀死死盯着面前的小女孩。 “别想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女童歪歪头,没听懂这个人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她对这个看上去瘦的不行也不会拿出好吃的哄她的人不感兴趣,收起木剑转身就走。 等到她转身,那人才算是稍微放松一点了。 然而前方的女童也许是正埋头擦剑的原因,没注意到沙滩上的贝壳,一脚过去被绊倒,整个人软软摔在了沙滩上。 那努力站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前方巨大的道观里刷刷刷飞出十几道身影来: “师妹!!!” 等出来后见到女童只是摔了一跤,才慢慢放下心,一转眼瞧见了握着短刀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的外国人,立刻又提起了心。 “什么人!敢欺负我们师妹!” 其实并没有被欺负的女童略有些茫然的站在那。 诧异幻境居然还能制造出成年人的外国人:“???” 等到能好好坐下来交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这位外国人也是学了点华语的,连说带比划的勉强沟通上后,他已然陷入到了无限的震惊中。 华国人居然已经战胜了丧尸。 而且他们还变成了传说中那样的仙人。 现在他们的国家境内居然已经没有了丧尸。 天啊,他是太想要和平安宁了所以在做梦吗? 不过,为什么华国人的仙人们这么紧张一个小孩。 等着这个人被试过心,确定他的确没有坏心眼后,才被准许接近女童,他结结巴巴的问着对方这个问题。 女童想了想,道:“因为我的外公。” “外公?就是他们说的师叔祖吗?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可以拜访他吗?” “不可以,我的外公为了保护我们,要一直住在远远地山上,谁也不能上去。” 外国人恍然大悟(其实并没有听懂)。 华国的修仙文化,原来是要最厉害的人一个人呆在山上吗? 他走过了华国的大街小巷,曾经废弃的房屋再次被修缮,大街上的人们带着非常自然的笑容。 比起早已千疮百孔的外国人,华国人最好的一点就是他们还没怎么感受到末世的残酷,像是叉哥那样的人刚刚诞生几个的时候,天海观就已经找到了政府合作。 没有感受过十分恐怖的末世人心,自然也能在政府快速控制局势后顺顺利利的生活。 这位外国小哥走在街头,看着这些肆意笑着的华国人,先是满脸羡慕的看,等看到那些自己晃晃悠悠抱着木剑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的小孩子时,情绪一下子没崩住,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哪怕华国愿意帮助他的国家,经历了那些惨痛的国家就算是回到了曾经的安宁时期,那些伤害和悲痛也不是时间能轻易抹灭的。 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老婆孩子能是华国人啊,至少这样她们就不会在变异植物的攻击下失去性命。 因为这位外国小哥的出现,正在勤勤奋奋搞基建的政府这才腾出手来开始关注国外。 实在不是他们之前不关注,现在科技基本全毁,他们总不能自家还没基础建设完毕就踩着飞剑去瞅其他国家怎么样了吧。 只是想着华国应运而生了修仙,也许其他国家也会出现什么超人之类的,他们国家不是也有异能者吗? 没想到,外国过得这么惨。 是有异能者,只是异能者的出现并不能全然挡住那些可怕的丧尸,变异植物,变异动物。 再加上人心难测,人类还要内斗,几年过去,现在的外国早已变得支离破碎。 政府思索一阵,还是决定实施救援,当然了这个救援也不是白救的。 总之这些事就还要再商量商量了。 而那边,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女童远远看着外国小哥被带走,抬起脸望向自己的母亲:“妈妈,为什么他们国家怎么惨?我们华国不是过的很好吗?” 李怡摸着女儿的头,也看向远处那个神情仓皇的小哥。 他看上去和之前的自己是多么相似啊。 “我们能这样好,是因为你外公和你的那些师兄们,要好好歇歇他们知道吗?” 此刻,她是真情实感的感谢着,她能够有一个父亲。 在某个空间里,虚无的孤魂们飘荡来飘荡去,他们可能飘荡个几百年都不能找到投胎的机会,也可能飘荡个几天就顺顺利利投胎。 如果有那种生前干了天大好事的,比如以前是个非常好的皇帝,救了很多很多人的,还可以做官。 只是地府官职很少,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想要做官那可不只是要做好事了,还要十分大的功德才行。 天海观的前任住持死之后就一直在飘荡。 他非常佛系,知道自己虽然干过不少好事但这些肯定不足以支撑他做官,所以也一直很佛系的四处飘荡,等着看哪天随缘投胎。 结果今天正在飘着呢,突然冒出来一个鬼差,对着他毕恭毕敬:“大人,您该上任了。” 前任住持一下子就懵逼了,这一刻他在脑海中快速回味了一下自己的前尘往事,除了前期拿着棍子中期拿着枪后期拿着拐杖四处以德服人外,好像也没干什么大好事啊。 不会是做鬼太久开始神志不清变成精神鬼了吧? 见他不说话,鬼差也没注意,继续报喜:“大人的天海观救人无数,受几亿人供奉,您更是被奉为祖师,全国都在供奉您呢,香火不断,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老主持:“……全华国供奉我??” “正是呢,大人您可是被修了金身的,这官职啊必定小不了,如今功德满身,瞧您身上这金灿灿的,日后可要多提携提携小的。” 老主持还是不信,他们华国可是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的。 直到他一低头看到了自己满身的金光闪闪。 老主持:“……” 这尼玛就很离谱了。 鬼差还在献殷勤:“大人,以后小的就是您的属下了,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提,小的保证竭尽全力为您做事!死是大人的鬼,投胎了也是大人的魂!!保证活了再死都要继续来为大人做事!!” 老主持懵逼半响,茫然脸抬起自己金光闪闪的手:“我就想问一个问题……” “我死了后,上面那些小崽子们到底干啥了???” *** 纪长泽睁开眼。 庶子啊。 第301章 侯府庶子(1) “九哥儿, 你虽养在太太身边,但到底是庶子,太太自己有儿子, 你又并非她亲生,她怎会真心对你?今日这顿打下来, 你也算是看清太太的真面目了。” 一个穿着艳丽的妇人正一边抹泪一边对着纪长泽说着话:“你从前总是嫌我出身低,避我躲我, 一心一意的去亲近太太, 可你瞧瞧,真出事了,还不是我这个亲姨母来探望你。” 纪长泽靠在床头望着窗外,表面一副被说的很受打击的模样, 其实是在查看记忆。 这记忆也很清晰明了。 原主是庶子, 父亲只是个五品官员, 却是个风流成性的性子,后院里娇妾无数,庶子庶女们更是一大堆, 原主排行第九, 从小被养在正室太太屋里。 他这个风流父亲之所以区区五品就能过得如此潇洒, 还是因为原主祖父忠勇侯。 祖父是侯爷, 原主父亲身为嫡长子以后自然是要承袭爵位的,哪怕他不争气,这才有了对方肆意玩乐的底气。 同样的, 原主虽然是庶子,但在这偌大府中却也同样有足够底气随意潇洒。 原因自然不是他多么得父亲的宠,而是抚养他长大的正室太太。 原主生母是正室太太的陪嫁丫头,一直对着当家主母忠心耿耿, 被收房得了名分后主仆二人的感情也还是依旧,原主五岁时,太太的嫡子落水,是原主生母不顾危险救起了对方。 之后生母没多久过世,太太就将原主接到了自己院子里照看,一应待遇全都按照嫡出少爷的来。 原主就这么被金尊玉贵的养大了,只是他性子自小顽劣,小时候还只是调皮捣蛋,长大后直接成了纨绔子弟,成日里招猫逗狗,遛鸟逛街。 正室太太在他小时候因为他失去生母疼惜他,舍不得下重手责罚,等到他十几岁了,发现这孩子貌似长歪了,这才也顾不得许多,赶忙开始管教起来。 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下手管教亲生子不会记恨母亲,可非亲生的原主心底却有了隔阂。 尤其是前面的嫡出大哥被嫡母当做心肝宝贝,一声责骂都没有,而他这个被抱来养的庶子却挨板子。 按理说作为庶子被当成嫡子养大,从小比其他庶出兄弟们多出不少尊荣不说出门在外别人也给几分面子,原主该感激嫡母的。 然而他不是这么想的,嫡母的疼爱没让他觉得感恩,反而想要更多,嫡出大哥体弱多病,原主就做起了大哥早登极乐,嫡母没了亲生子就会把他记成嫡子的美梦。 只是他一边想要成为侯府嫡子,一边又不上进努力,从小到大混账事做了不少,小时候还能说一句小孩子调皮不懂事,抑或是没了生母难免性子有些孤傲。 等到大了,这些自然也就慢慢显现了出来。 太太追在后面要管教都管不好,原主反而还因为她的管教越发觉得太太就是不把自己当成亲生的,如果是亲生的一定下不了手云云。 到底是从小养大的,还是自己陪嫁丫头的孩子,太太平时就算面上再怎么端着严厉,也因为怕打坏了孩子下手不会多狠,但今天打的狠,是因为原主做了一件大错事。 太太平日里对他放松,但功课和品行却是一直抓的很严格,功课这个,原主学的倒也不错,只是心思没在这上面,十分浮躁。 品行则是女色方面了,太太自己吃过丈夫的苦,对于自己院子里的两个儿子则是抓的很严,至少不能让他们十几岁就开荤然后搞一院子莺莺燕燕。 但原主也许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色,成日里想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偏偏太太管的严格,他也就只能嘴上花花,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 结果前几日,原主没把持住自己,喝醉了酒出去时调戏了一小官家的女儿。 当街调戏,还堵着人家要人家与她说笑,对于男子来说也不过是一桩让人笑的笑话,但对于那女子来说却是要被人耻笑,甚至无人敢上门求娶的。 太太听闻此事,骂原主害了一个无辜女子的名声,原主不知悔改,死活不肯认错,太太亲自拿了板子,打了他二十板。 原主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二十板子下来被打的哭爹喊娘,在床上养了两个多月的病,还没出房门,就得知太太亲自上门,把那个女子定给他做了妻子。 这对于原主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毕竟他一向自认为自己学问不错,长相也相当俊俏,又是侯府的少爷,日后就是娶二品官员家的女儿都是娶得的。 他是喜那女子美貌,但美貌没有家世的,当个妾侍不就好了。 虽然是官家女,但既然都被他当街调笑毁了名声,她就算是不嫁也要嫁。 原主想的挺好,还盘算着等着病好了纳妾进门,结果门是进了,却不是妾而是妻,他能乐意才怪,就此之后埋下祸根,对着疼他养他的嫡母怀恨在心。 之后找到机会,他换了体弱多病的大哥治病的药,对方一命呜呼,太太也因为伤心过度大病一场,眼看就要不行了,过世前还把自己库房里的银钱全都留给了这个养在膝下的庶子。 只是原主这个不成器的,他还以为自己成了侯府里的最后胜利者,殊不知没了太太和长兄看顾,他也只是别人眼里的一盘菜罢了。 没多久就被设计赶出侯府,为了还赌债卖掉妻子,最后浑浑噩噩病死在小巷。 原主的一生可以说是一段不断作死的征程。 在他小时候被太太养着的时候,他可以说是一下子从庶子飞到了尊贵的嫡子地位。 而这位太太也是真心实意的对着他好,不光好好的把他养大了,还始终努力插手他的管教,想要把他养成一个君子,甚至为了让他能够学问好,特地请了一位大儒来教导。 结果原主不光不识好人心,还狗咬吕洞宾。 害死了一直保护自己的人,最后没了保护伞,彻底凉凉。 现在的时间线就是原主刚刚东窗事发,一向对他很容忍的太太震怒,显然这件事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将原主揍了一顿后关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许探望。 而现在面前坐着的这个穿着艳丽的女人是偷偷溜进来的,她的身份也非常一言难尽,正是原主生母的亲妹妹。 当初原主生母家穷,卖掉了她,后来原主生母成为了太太的陪嫁丫头,兢兢业业一路护主,最后不幸去世。 太太特地给了银子她家,希望他们能够好好过日子。 结果这个妹妹居然在家里有钱的情况下自卖到了侯府,最后靠着不错的长相成为了原主父亲院子里的一朵花。 只是她抱着的富贵梦可能还是有点过于美丽了,毕竟原主父亲虽然很喜欢漂亮花朵,但他可不喜欢只有一朵花,整个后院里满满当当都是他的小妾。 原主姨妈这样家世不出众,长相也只能说好看,性子也没多么好,也不会琴棋书画的,原主父亲宠爱了一段时间就丢到脑后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进了后院费尽心思想要成为得宠姨太太的姨妈自然就把视线放在了姐姐生下的孩子身上。 不停地教唆,试图着让原主能够和他一条心。 只是这也是个蠢笨的,没想过原主的靠山就是太太和大少爷,要是这两个人真的跟原主有了龌龊,一个庶子在这个后院里能有多大的本事。 纪长泽摸清楚了现在的情况,看了看周围。 一屋子的药味。 光闻着味道就知道这些药价格昂贵,那位太太是真的将原主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在疼爱,只是谁能想到会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那个姨母还在各种喋喋不休,纪长泽听着听着,突然咳嗽起来:“姨母说的不对,太太疼我,才不会如此对我!” “九哥儿,你可是糊涂了,太太有自己的亲生子,怎么会疼你?” “咳咳咳咳咳!!!” 纪长泽看了一眼窗外站岗的小厮,放大声音咳嗽起来,声音里满是执拗:“不会!太太最疼我!他不会不管我的!” 姨母还要再说,却见床上的小少爷咳嗽的越发大声,好像要将肺咳出来一般,外面的小厮听着不对,赶忙推门进来,一进来,就见纪长泽身子一震,捂着胸口指着十五姨太想说什么要说什么的样子。 “你、你胡言乱语!你……” 话还没说完,一口气没上来,歪头晕厥过去。 小厮一惊,大喊起来: “快来人啊!!!少爷气晕过去了!!!” 第302章 侯府庶子(2) 纪长泽装晕还是非常有一手的, 尤其这具身体本来就虚弱的一批,小厮惊慌叫人后没多久,一个老大夫就急匆匆背着药箱来了。 这大夫一看就是养在纪家的, 但原主的记忆里以前可没有大夫被留下来过,显然是太太打了这个养在膝下的儿子, 又担忧他出什么事,特地找了个大夫住在府中随时随地候着。 大夫没来多久, 帘子再次被掀开, 太太也来了。 纪夫人生的不算是美人,光看面容的话只能称得上一句清秀,但浑身气度优雅,一举一动都带着自小受教导练出来的风华, 是当下大家族最喜欢的主母模样。 一进来见到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闭眼昏睡在床上的纪长泽, 纪夫人眼底闪过担忧, 只问大夫:“何大夫,九哥儿如何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 何大夫摸摸胡子:“怒急攻心之症。” “府中九少爷本就在发热,应当精心好好将养才是, 想要病情不再反复, 日后可要静心。”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说纪长泽本身就是病人要好好养着, 偏偏这个时候还生气, 可见病人的养病环境不太好。 纪夫人听明白了,心底升腾起了怒意。 她刚嫁过来时没能掌握管家权柄,也是好好见识了一番侯府下人的踩高捧低, 这次打了九哥儿,便生怕那群下人误以为九哥儿在她跟前失了宠。 太太是特地好好敲打了一番他屋里的人,让他们好好伺候,厨房更是叮嘱了十二个时辰都为九哥儿熬着补身子的汤, 把自己虽然生了这个养在膝下孩子的气,但还是心疼他的信息传递出去才放心。 结果九哥儿不过是卧床几天,好端端的,他又出不得门,她也叮嘱了不让其他人来看望,结果今日竟能被生生气的晕厥过去。 这孩子从小就性子跳脱,心里有什么不爽向来是要高声嚷嚷出来的,能被硬生生气厥过去,那是要受了多大的委屈? 太太立刻便想起了自己曾经被府中一些踩高捧低下人气的心肝痛的往事,望向屋内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看她的下人时,眼里冷意几乎要溢出来。 只是外人还在,她便先隐忍不发,给了银钱好声好气送走了大夫。 等着大夫一走,她才沉下脸转身看向一屋子伺候的下人。 “我不是嘱咐你们要好好照看九哥儿吗?昨日还好端端的,今天就成了这样,你们是打量着我这个太太说话不顶用了是吗?!” 知道太太平日里宽和,但在大少爷和九少爷的事上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方才第一个推开门的小厮赶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慌忙甩锅: “太太明察,小的们伺候九哥儿哪里敢不精心,是今日,如姨娘来看望九哥儿,也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九哥儿让我们出去守着,自己在屋里跟如姨娘说话,等着小的听到里面声音不对,推门进去时,九哥儿已经晕过去了。” 反正就算是有人真的气到了九少爷,那也肯定是如姨娘干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如姨娘? 纪夫人对这个自己送上门的姨娘没什么好印象,但因为她是九哥儿生母的妹妹,平时也顺手照拂了一下。 九哥儿自小生母早亡,府中的老爷又是个花心滥情的,心思大多都放在了各种美人身上,对九哥儿也是跟对什么小猫小狗一样,想起来了就逗逗,想不起来就搁置一边。 她想着这孩子没有生母,有个亲姨母和他亲近倒是也不错,也就没拦着如姨娘进府后一直想要亲近九哥儿的举动。 如姨娘到底跟这孩子说了什么? 在纪夫人的眼里,她带大的这个孩子本是个最玩的开的爽利性子,不该硬生生憋着气把自己憋到急火攻心才对。 既然是九哥儿的亲姨母,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真相前,纪夫人还是要顾忌这孩子脸面的,她暂且忍下心底不悦,亲自坐在床边照管起了纪长泽。 纪长泽掐着时间“醒来”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纪夫人始终没离开,时不时帮他擦擦发热的额头。 正擦着,就见手下的孩子慢慢睁开眼,眼睫颤了颤,一看到她,眼圈就红了,喊了一声:“母亲。” 声音里的委屈几乎要溢上天了。 甚至还带上了一些哽咽:“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原本还想着在他面前板着脸的太太被这句话一下子弄得红了眼,也再不能严肃下去了,摸着面前小少年的头,柔声道:“母亲怎么会不要我们九哥儿呢,快莫要哭了,病中可不能哭。” 纪长泽却还是满腹委屈的样子。 他如今十三岁,虽然换算到平民人家也称得上能顶事的年纪,落到家世好的人家,除非是要继承家产从小就要培养的嫡长子,不然在长辈眼里,也还只是个孩子。 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猛然挨了板子,哪怕是他本就做错了事,又如何能忍住不委屈。 纪夫人见他要哭又倔强忍着不哭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接过一旁添墨小心递来的帕子,温柔擦拭着小少年脸上的泪。 “长泽,你往日里调皮,在京城中的名声不太好,旁人觉得你是纨绔,这些也都没什么,只要你读书好,日后考上功名,再加上你大哥照拂,日后照旧能好端端的。”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毁掉一个良家女的名声,人家是好人家的姑娘,好端端的遭受了这无妄之灾,若是你不娶她,她只能去死,你不该去负责吗?” 纪长泽却还是又委屈又茫然的样子:“我是挺喜欢她的,但负责的话,纳她为妾不就好了,她家里不是只是七品官吗?父亲后院里不也有家里是七品官的姨娘吗?为何我不能纳她为妾?” 纪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暗骂一句。 就知道九哥儿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去调戏人,还这般没有担当,原来是有人带坏了他。 心里气急,可当着孩子的面,纪夫人也不能去说他亲爹的坏话,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低声道:“这不一样,你说的那个周姨娘,那是她家里为了讨好你父亲,自己主动提出来,抬了小轿送进门的。” “那位郑家姑娘没想和你有什么牵扯,是你吃醉了酒,抓着人家不放,带坏了人家名声。 郑家是读书人家,最讲究名声,这也是她家里人疼她,不然当街被陌生男子这样抓着,让她死了保住家族名声也是有可能的。” 要是纪长泽不愿意娶,那就算是郑姑娘家里人疼爱她,这世道也能逼死她。 见纪长泽脸上还是只有茫然,仿佛还弄不懂自己只是调戏了一下对方为什么就要成婚,纪夫人心里堵。 一方面心里清楚这孩子从小被娇惯着长大不懂事也正常,另一方面又生怕他是真的没把一条人命当回事。 若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也成了他亲爹那样冷心无情不将女人当人只顾沉迷女色的性子,那她真的能气死过去。 索性狠狠心,下了狠话:“九哥儿,你已经做下错事,若是还不知道悔改补救,那母亲也不会再帮你了。” 纪家九哥儿仿佛被吓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是哭的昏天黑地的。 手死死攥住嫡母的衣袖,抽抽搭搭承诺:“九哥儿、九哥儿听母亲的话,我负责,我娶郑姑娘。” “我以后听话,不出去调戏姑娘了,也不去逛花楼了,我也不买扇子,不要那些古玩翡翠瓶金银瓶了,母亲别不理我。” 这样子不像是真知错了,而是怕纪夫人不再疼他才答应下来。 纪夫人心软成了一片,倒是没太苛刻这方面,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怕是貌似看上去养歪了,她也没往对方本性就是这么歪上面想,而是将错都推到了这孩子的亲爹身上。 要不是对方没做个好榜样,让九哥儿自小就见着这一院子的莺莺燕燕,这孩子会小小年纪就觉得他喜欢的女子无论是否良家女都要该给他做妾吗? 总结就是,孩子是好的,就是被带坏了。 趁着现在还能掰,要赶紧掰过来才是。 纪夫人已经不求这个养在膝下的小儿子能有多大富大贵才华满溢了,只求他三观正常有责任心,分得清是非明白的了事理。 只要不长成他亲爹那样,就是好孩子。 纪夫人走了,纪长泽躺了回去,望着对方的背影离开。 他闭着眼,将记忆重新盘了一遍。 纪夫人虽然疼爱原主,但一发现对方有长歪的苗头立刻如临大敌,本来在她这样的警惕下原主也不会歪的这么快的。 他长歪,除了如姨娘这个亲姨母各种挑拨离间,也有旁人的功劳。 纪老爷是侯府独生子没错,但上面的老太太可不是纪老爷亲娘,有的是人不想让纪夫人掌控住侯府,日子过得平顺。 纪长泽把纪夫人身边几个伺候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锁定了一个经常在原主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话语的人。 纪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刘妈妈。 那边,纪夫人一出了纪长泽的院子,脸上立刻带上了火气,她旁边的刘妈妈见到,赶忙开口:“太太也别生气了,九哥儿不是答应娶郑姑娘了吗?虽说如今瞧着还是有点不乐意,但至少也应承下来了。” “只是九哥儿也这么大了,还这般不懂事,都在病中了,昨日还想着要买一个金银瓶……” 要是平时,刘妈妈这样说,纪夫人就该皱眉,觉得这孩子不长教训,扣下他的月钱了。 但今日,纪夫人听到刘妈妈这么一说,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方才纪长泽那紧紧攥着她袖子不肯放开的可怜模样。 还有他被说了,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无措又委屈的眼。 她不过是两天没看顾,这个被她一手疼大的孩子就能气晕过去,可见侯府这群人趋炎附势的如何厉害。 “既然想买,就打发人买回来给他,免得让那群黑心肝的觉得他失了宠去作践。” 刘妈妈脸一僵。 这剧情不对啊,一个金银瓶价格不菲,太太不是应该训斥九少爷不知悔改只顾玩乐吗? 她试探着开口:“太太,那这次的错……” 九少爷犯错了,总不能罚一下就没事了吧?若是不罚,她还怎么去挑拨离间? 纪夫人:“对,这错怎能不计较。” 刘妈妈一喜,眼底还没露出喜色,就听纪夫人道:“都是老爷的错,若不是他,九哥儿也不会如此。” “老爷回来了你告知我。” 刘妈妈:“???” 老、老爷???? 这关老爷什么事?不是应该去罚九少爷吗?? 然而说完话的纪夫人已经脚步匆匆眼带怒意率先往前走去。 只剩下刘妈妈站在原地,望着对方渐渐远去的背影。 茫然,又无措。 第303章 侯府庶子(3) 纪夫人甩锅给纪老爷这件事, 正在养病中的纪长泽自然是不知晓的。 他能感觉到身上其实并没有那么不舒服,纪夫人就算是在盛怒中下手也是有分寸的,不会真的把这个养在身边的庶子打坏了。 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小厮们也许是被之前他晕过去吓到了, 一整个下午都十分殷勤的围着纪长泽转悠,也没人再敢出去了, 生怕一离开这位九少爷,转脸就看到他晕厥过去生死不知。 添墨年纪小, 也不怎么长记性, 刚刚才被纪夫人吓到,转脸就对着纪长泽这个主子嘟嘟囔囔: “您每次见了如姨娘就老大不痛快,要不高兴好一阵子,今天更是直接被气晕了, 偏偏每次还要见一见如姨娘, 见一次您生气一次, 真不知道是图什么。” 图什么? 原主自然瞧不上没多大势力的如姨娘了。 只是除了如姨娘,院子里其他人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嚼舌头,说一些纪夫人对不住他之类的话。 就算是纪老爷这个渣渣, 面对纪夫人抚养这个庶子都说不出半句不好的话来。 原主自觉自己委屈的不得了, 又没人说个“真心话”, 时不时过来挑唆的如姨娘自然就成了他心中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人。 自然的, 纪长泽肯定不能这么回答。 他只仿佛很虚弱一般的撑着身子,低声道:“怎么说也是我亲姨母,我姨娘是去的早, 若是她还在世,看见姨母这样疼我,心里肯定也是高兴的。” 添墨撇撇嘴。 “九哥儿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刘姨娘听闻是自小被发卖的, 卖身契都是夫人还的,从来没和如姨娘怎么相处过,说不定都不认得如姨娘长什么模样。” 他是伺候九少爷的小厮,平日里也是自觉消息灵通的,自然知晓如姨娘的情况。 添墨是九少爷的人,以前就算是九哥儿每次见了如姨娘都要不高兴好一阵子,他也不敢说一些什么。 但今天九哥儿都被气晕了,看着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他自然要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家主子在整个侯府里除了老爷太太和大哥儿,别人的脸色那是不用看的,凭什么要纡尊降贵的被一个姨娘气成这样。 太太都舍不得说九哥儿几句,如姨娘一个自己凑上来的姨母算什么人物。 添墨的愤愤不平纪长泽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对方想一些什么,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叹了口气。 “怎么说也是长辈,她来找我,我还能不应承?” 他越是这样,添墨越是对如姨娘没什么好印象,只问道:“九哥儿,那如姨娘之前到底与您说了什么,您这样豁达的性子都能气成这样。” “也没什么,只是说我文不成武不就,太太膝下还有大哥,瞧不上我罢了。” 纪长泽说的轻描淡写,眼底却有些许黯然;“我想着,太太许是真的恼了我了吧在,毕竟我不是太太亲生子,之前又惹了她生气,还与她顶嘴,如姨娘说的对,我本就是太太抱养在身边的,就不该招惹太太,等着太太厌弃我了,日后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添墨听得赶忙安慰:“怎么会呢,太太最疼哥儿了,九哥儿别听旁人说一两句话就当真,快喝了这药去睡吧。” 纪长泽摇摇头,一副俨然是觉得如姨娘说的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的模样。 低头喝了药,便躺下闭眼睡去了。 而在屋子里,听到他和添墨谈话的人可不只是一两个。 其中一个丫鬟闪了闪眼,小心将屋子里打扫了一遍,退出去之前又检查了一下纪长泽有没有发热,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离开。 出去后,一路就到了纪夫人院子里,一五一十的将纪长泽说的话告知了纪夫人。 ——砰! 纪夫人年轻时也是个从不与人红脸的好性子,嫁给了现在这个不靠谱的丈夫后很是受了一番气,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才总算是培养出了现在这个性格。 听了这话,她气的直接拍了桌子。 之前还当是九哥儿年纪小,她几天没去看,就心里胡思乱想。 没想到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九哥儿还在病中,如姨娘就过去说三道四惹得这孩子心里着急直接气晕过去,她是个什么居心? 也许对上纪老爷太太还只能说上一两句,但对上如姨娘,她有着天然的优势。 “传我的话,就说如姨娘去探望九哥儿被过了病,让她在院子里好好休养几个月,等着病好了再去伺候老爷。” 对付一个姨娘的办法太多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她禁足。 她不是不顾她的命令非要去看九哥儿吗? 既然那双腿不听话,那暂时就别用了。 纪夫人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想着对方是九哥儿的亲姨母,九哥儿生母的亲妹妹,只是让她待上几个月而已。 但经过此事,再加上之前纪长泽那副生怕她丢下他的反应,还有他对自己调戏民女事后又理所当然觉得直接纳妾就好的想法,纪夫人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猜测。 她问这个丫头:“如姨娘以前也经常找九哥儿吗?” 丫头不敢撒谎,一五一十的说了。 “如姨娘刚进府的时候还好,前段时间开始就频繁找九哥儿说话,每次说的时候都是要我们出去的,因此奴婢也不知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但每次如姨娘说完了,九哥儿心情就要不大好,一般如姨娘一走,就会出去找外面的少爷们玩,玩到天黑才回来。” 她这说的的确都是实话,毕竟原主想要的是成为真正的唯一嫡少爷,而每次如姨娘来对着他巴拉巴拉完了,都是在提醒原主,他只是个庶子。 他的地位根本比不上前面的大哥。 要不是纪夫人,他现在甚至还比不上底下的弟弟妹妹们。 心里可不就郁闷,可不就要出去玩耍一番平复一下心中的怨气不甘吗? 但纪夫人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主要还是纪长泽之前那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茫然可怜模样起了作用。 九哥儿根本不知道他做的事是对是错。 他认错也不是因为发现自己错了,而只是单纯的怕她生气。 从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孩子这样害怕她丢下他呢。 明明小时候还一副调皮的无法无天模样,那个时候读书也听话,瞧着也很明事理。 怎么可能越大越不分是非。 孩子越大越不明白事理是怎么回事? 多半是有人教的。 纪老爷虽然貌似没怎么出场过,但也不影响纪夫人在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而如今,如姨娘代替纪老爷,成为了纪夫人心目中的最大罪魁祸首。 定然是她! 从前九哥儿就很是乖巧(翅膀还没硬朗不敢浪),也从来没做出过调戏民女这种荒唐事(毛没长齐还不会欣赏美女)。 如姨娘进府后,九哥儿一天天就变得脾气古怪起来,在京城中的名声也慢慢不好。 定然是如姨娘一直在给这个孩子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的他敏感多思,脆弱放纵自己。 纪夫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要不然九哥儿怎么会一副认定了她会不要他的模样。 那孩子平日里张扬,竟都是伪装出来的,心底不知晓有多么脆弱害怕。 只可恨她平时要管理家务,又要处理纪老爷那些莺莺燕燕的麻烦事,竟然忽略了九哥儿。 若是她一路瞧着,九哥儿定然不会如此。 纪夫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上看上去好像只是在喝茶,实际上是在心里盘了一遍所有可能带坏纪长泽的人选。 最后成功把锅甩在了纪老爷和如姨娘的身上。 越发生气。 都怪这两个人,若不是他们,九哥儿也不会如此。 以前还学的不错,现在大了,竟然是越来越不上进了。 定然不是他不想要上进,而是一方面前面有个纪老爷这样的反面例子在等着,另一方面是如姨娘在不停的教唆拖后腿。 对了,还有他外面那些狐朋狗友们。 若不是他们,九哥儿这么乖巧的性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刘妈妈见纪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沉,心里一喜,试探着问了一句:“夫人可是在想九哥儿的事?” 纪夫人点头,依旧是面沉如水。 刘妈妈心中更喜。 果然是又在生气了,九哥儿都被养在太太膝下了,还去亲近自己母亲的妹妹,也怨不得纪夫人会生气。 这是个好机会啊。 她抓紧机会,赶忙道:“太太也莫要生气了,这事也不是九哥儿的错……” “这当然不是九哥儿的错,都是那些黑心肝的人,若不是他们,九哥儿也不会如此。” 刘妈妈:“……”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但刘妈妈依旧坚强的试图提一下老太太。 “太太说的是,不过想想老太太那边许是有什么法子……” 怎么也要让老太太在这件事上露面,占一占便宜才对。 纪夫人面上带出若有所思来。 见她听进去了,刘妈妈一喜,以为自己的旁敲侧击奏效了。 然后就见纪夫人脸上微微显出怒意来:“你是说,带坏九哥儿的事,老太太也有份?” 刘妈妈:“……” 她没说,不是她。 “太太,老奴不是这个意……” 纪夫人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对啊!九哥儿也没少去找老太太请安,仿佛他性子慢慢骄纵,也是从和老太太走近了开始的!” 刘妈妈:“太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纪夫人仔细想了一圈纪长泽的生活圈,怎么想都觉得那个最喜欢找她事的老太太可疑:“果然是这样,怨不得,呵,呵呵。” 刘妈妈:“……” 她觉得,她还是闭嘴吧。 第304章 侯府庶子(4) 纪长泽在屋内休养, 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好在他还有个忠心的小厮添墨。 这小子年纪小,嘴巴甜, 又是养在太太身边九哥儿的贴身小厮,在整个侯府里, 不管是干什么的下人都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添墨也怕纪长泽一个人闷在屋里无聊,每天都要四处打听八卦来跟他家主子分享。 第二天上午, 他就把太太跟老爷大吵一架的事给说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老爷可生气了,昨天去的胡姨娘屋里,听说还训斥了大哥儿,还说大哥儿体弱就是喝药喝出来的, 要给大哥儿停药呢。” 添墨脸上满是庆幸:“还好夫人赶过去的快, 又搬出来了侯爷, 侯爷派人来将老爷拉走了,不然大哥儿这身子受了惊吓,又不让喝药, 还不定要怎么样呢。” 纪长泽安静听着, 若有所思。 在原主的记忆里, 纪老爷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严厉训斥的形象, 但一向记仇的原主居然也没有记这个父亲的仇,反而越发敬重向往对方。 毕竟在原主的脑回路里,父亲若不是重视他, 怎么会来管他的学习。 没看这么多哥哥弟弟中,除了大哥只有他会被父亲训斥吗? 可仔细想想,每次纪老爷突然蹦出来训斥儿子的时候,都是在他和纪夫人闹完矛盾的时候。 他说不过纪夫人, 也不能再像是刚成婚的时候那样通过宠爱姬妾的方式让纪夫人伤心难过,毕竟纪夫人现在对他无感,他就是纳一百来个姬妾回来她也只会告诉对方随便。 于是,纪老爷就来训斥她的两个宝贝儿子了。 通过打击纪长泽和那个病弱大哥的方式来让纪夫人心疼,但又说不出什么,毕竟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父教子那是天经地义的,她要是在旁边拦着,那不光没用,还会落下一个慈母多败儿的名声。 纪老爷今年四十出头,为官也有二十年了,儿女成群,女儿十三个,儿子二十二个,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那都是风风光光的。 他是靠着自己吗? 不是的,他出门靠的是侯爷父亲,在家靠的是纪夫人帮他处理家事照看孩子。 不然就凭着他这么只看美色不顾家世就要纳妾,生了孩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性子,后院早就乱起来了。 而他不光以此为耻,反而还将自己的孩子当做了打压纪夫人的工具。 简直一言难尽。 果然不出纪长泽所料,添墨正巴拉巴拉说哪个哪个少爷又和哪个哪个少爷打起来了,哪个哪个小姐亲手给纪夫人绣了一个枕面被纪夫人夸了的时候,因为他正在养病而关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打开。 纪老爷走了进来。 诚实的来说,纪老爷五官是不错的,只是长期纵欲导致他老的比同龄人快很多,再加上两个大大的眼泪以及黑眼圈,脸上的皱纹和长长胡子,明明四十来岁,硬是比同龄人老了不少。 而当他冷着脸时,就更加显老一些了。 他先扫视一圈屋内的下人,冷声道:“都给我出去!” 下人们面带担忧的看向纪长泽,尤其是添墨,就差把担心俩字写在脸上了。 纪长泽面上也配合的露出瑟缩来,仿佛是十分害怕一般拉着添墨的手不让他走。 实际上是趁着两人离得近了,对着添墨快速小声道:“快去叫人请祖父来救命。” 添墨赶忙点点头,老侯爷住的院子里九哥儿的最近,若是要请长辈救命,自然是老侯爷更快。 其他下人们也不放心,但到底纪老爷才是他们正儿八经的主子,他们再怎么不想留下纪长泽一个人,到底还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纪长泽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对待纪老爷,现在看到他自己把人清出去,顿时乐了。 他刚才还在思虑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好回复呢。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纪老爷没注意到这个儿子脸上的表情,等着把人清走了,他就开始开炮了: “我翻看了你的功课,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做成了这种鬼样子?!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恐怕是纪老爷唯一聪明的地方了,每次来迁怒儿子们的时候,都会找个借口。 父亲生气儿子功课做得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以前原主也都觉得很正常,甚至会想如果不是父亲在乎自己,他怎么会这么关心自己的功课,严厉那是希望他能成才。 现在嘛…… 床上的小少年仿佛想要下床行礼,但微微一起身,又好像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床头,低声解释: “儿子之前染了风寒,头昏脑涨,写出来的难免不比从前,先生也是知晓的,还准许儿子回家养病。” 纪老爷没得到儿子诚惶诚恐的道歉,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愣了一秒。 怎么回事。 以前这个儿子不都是直接道歉,然后满脸愧疚陷入自责吗? 他怎么还老老实实解释起来了? 反应过来后,纪老爷更气了。 尤其是看着纪长泽那满脸的“这不是我的错啊你为什么要怪我”的表情。 他专门过来就是为了让这个儿子被训斥的蔫下去好让纪夫人知道跟他作对的下场,可不是为了听解释的。 “一点小小风寒就不去学堂了,半分苦都吃不得,日后如何科考,若是放在贫寒人家,你早就饿死了!” “真是随了你亲娘的低贱,我堂堂侯府,怎么有你这样不知上进的子嗣!” 这话随便跟哪个十三岁的少年说,都绝对会让对方羞愧又自卑,恨不得在地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纪长泽不是。 他仿佛十分气愤一般的抬眼,不光没有如父亲所愿低头忏悔,反而又回了一句: “若是父亲觉得儿子生母低贱,又为何要纳她为妾?儿子生母低贱配不上父亲的话,儿子又是怎么生出来的?” 见纪老爷一愣,纪长泽持续输出:“父亲说儿子不知上进,可父亲您当年不照样是考过几次榜上无名吗?儿子这般是随了您,您如何还要生气?” 纪老爷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敢和自己犟嘴的儿子,脸气的铁青。 “你!你敢妄议为父?!” 纪长泽:“儿子不敢。” “儿子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敢不敢的,反正门关着别人听不见,他就是怼了又怎么样。 “你!你!” 别看纪老爷每天都是一副春风得意春光无限的模样,但那也只是对着他那些狐朋狗友和在家里了。 在朝堂上他就是一个屁,这也是纪老爷自己的心事。 如今被自己十三岁的儿子戳破,他如何不能恼羞成怒。 纪老爷气的手都在颤抖,指着纪长泽你你你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武力解决问题,视线在屋里转了几圈没找到称手的工具,怒而转身推门。 外面的下人正安安静静站着,突然见纪老爷满脸怒意的在院子里看了几圈就抄起了用来捅树上落叶的木棍,接着便又冲进了屋内。 然后屋内几乎是立刻就传来了纪长泽惊慌的声音:“快来人!!来人啊!父亲要打死我!!” 添墨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冲了进去,挡在纪长泽床前:“老爷!老爷不能打啊!九哥儿还发着热,身上伤还没好全呢!” 纪长泽在添墨身后露出一个头,面露哀伤:“大夫说了儿子要好好休养,否则病情必定加重,父亲您就算是有天大的气,等着儿子病好了,儿子任凭您处置。” 说着,他好像被纪老爷的行为刺激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父亲,还请父亲疼爱疼爱儿子,咳咳……” “九哥儿,九哥儿你没事吧??” 添墨吓了一跳,赶忙跪下: “老爷,真的不能打了,您看九哥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求求老爷今日就放过九哥儿吧!” 旁边的下人们也都在床边跪下来求情:“求求老爷放过九哥儿吧。” 自己被气了个半死还一根手指没碰到纪长泽,如今又莫名其妙变成纪长泽这样是他打出来的纪老爷:“???” 他气的拿棍子的手都在抖:“你们这些贱奴敢拦我?滚开!!” 屋内正闹成一团,得到消息就匆匆赶来的纪夫人带着人到了。 她也知道纪老爷真犯浑了她可能拦不住,咬牙派人去了老侯爷那请人。 “这是在闹什么?!” 她一看到纪老爷手里拿着的棍子和躲在添墨身后的小儿子,脸色就是一黑。 纪老爷见到她来了,冷笑一声。 他方才将人赶出去的聪明之处就在这里了,刚刚没人知道他对纪长泽说了什么,那么他方才是如何对纪长泽说的,自然也就只能任由他这个当父亲的来描画了。 毕竟做儿子的,如何敢反驳当爹的话。 纪老爷清清嗓子,找好状态,开口:“看看你教的好儿子,他……” “母亲!!!母亲!!!” 床上被添墨护着的纪长泽发出一声悲伤难过的哭叫,仿佛是挣扎着勉强从床上起身,踉跄着躲到了一脸心疼接住他手的纪夫人身后。 纪老爷简直是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刚刚没人时还在那和不冷不热刺他的纪长泽一到了纪夫人身边,立刻柔弱可怜又委屈。 那模样,简直跟刚刚一口一句往自己痛处戳的人不是他一样。 纪长泽一脸难过悲伤的抽抽噎噎告状: “母亲!父亲说儿子,不知上进,还说儿子随了生母的低贱,方才,还拿棍子打儿子,母亲,儿子不知做错了什么,要让父亲这般恨我,只能一言不发任由父亲处置。” “可父亲他竟还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他今日就算是打死了我,也无人能管的了。” 说着,纪长泽回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纪老爷,和刚进院子的老侯爷。 又加上了一句:“还说祖父……祖父也管不了。” “你以为这样就有用?” 向来最擅长关门训儿子,门开就避重就轻的纪老爷差点没被他这番熟悉的倒打一耙给气笑了。 “逆子!!今日别说你母亲你祖父,就算是我祖父来了,我也照样要把你打死在这里!” 纪长泽瑟缩一下,像是怕极了,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对着院门喊了一声:“祖父。” 纪老爷冷笑:“你就算叫祖父那也没用,他管天管地,还管的了我打儿子?!我今日非……” 他看向盯着自己背后的纪长泽纪夫人,话音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保持着手举棍子的姿势,缓缓,缓缓转身,对上了老侯爷面无表情的脸。 “父、父亲……” 老侯爷伸出手:“给我。” 纪老爷:“……” 他小心翼翼将棍子递过去,在对方举起棍子时,试图告知对方真相:“父亲,你听我解释,我……别打别打……” “嗷!!!!” 第305章 侯府庶子(5) 诚实的说, 在纪老爷小的时候,老侯爷对他甚至可以说是娇惯的。 老侯爷为人不说多么多么有才华,也不说多么多么正直, 但的的确确是个普通的正常人,面对着唯一的孩子, 就算他多么混账,想一想自己这辈子也就这么一个血脉了, 也就只能咬牙认了。 但这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孙子们。 这可都是纪家的血脉, 哪怕老侯爷没怎么和这群孙子培养感情,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子,他还是很在乎的。 而看到不成器的儿子这样对着孙子棍棒交加,还对他这个亲爹言出不逊后, 老侯爷熟练的把纪老爷按住狠狠揍了一顿。 当然, 揍之前下人们都出去了。 作为苦主的纪长泽和妻子的纪夫人都留了下来, 围观了这一场父教子。 老侯爷二十岁就上了战场,骁勇奋战三十年,虽然年纪大了不能上战场了, 但一顿还能吃四大碗饭, 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去练武场舞枪。 这身板可比每天沉迷酒色身体早就虚垮的纪老爷好多了。 被按住后他被打的嗷嗷叫, 可老侯爷对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性子那是一清二楚, 任凭他叫的再,怎么惨,也还是打够了十五下才松了手。 看着纪老爷摔在地上哭爹喊娘,纪夫人眼底闪过快意。 老侯爷见她拦也不拦一下, 在心底叹了口气。 早年这个儿媳妇嫁过来时,还对这个逆子百依百顺,两人也是恩爱过一阵的,但自从这逆子一个又一个的侍妾娶进来, 还当面给了她几次没脸后,纪夫人慢慢也就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丈夫了。 这能怪谁呢。 老侯爷虽然自身也是男人,但他没真觉得男人就是可以宠妾灭妻。 纪夫人娘家也是大家族,人家也是金尊玉贵被捧着教养长大的,结果嫁给了这个逆子后简直脸面要被踩在脸上对待。 当初大孙子长衍出生时本来是非常健康的,就是纪老爷宠妾灭妻,妾侍要走了管家权,对纪长衍下了手。 那孩子险些没了。 纪夫人险些也跟着去了,等着她努力重拾气力,一边照顾儿子一边查探,总算是查出事情真相甩到纪老爷面前,希望他能够为他们儿子讨个公道时,纪老爷居然选择袒护那个妾侍。 还是老侯爷自己得到了消息,亲自处置了那个胆敢谋害嫡子的妾侍,纪老爷当时心痛万分,结果不过半月,纳了个新的美貌妾侍,就完全把对方忘在脑后了。 此事之后,纪夫人再也没对他那些妾侍发表过什么意见,只牢牢地把管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丈夫弄出来一大堆庶子庶女,她能去好好的对待这些庶子庶女们,还把他们安置好,嫁出去,就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想到这个逆子那后院里的一堆糟心事,老侯爷揉了揉眉心:“你之前去长衍房里不让他吃药,现在又来长泽这不分青红皂白打孩子,他现在可是还在病中!你还有没有个当爹的样子?!” 纪老爷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哪里是我不分青红皂白,是这个逆子敢跟我顶嘴!父说的话,他敢反驳,岂能不打?!” 老侯爷呵呵:“那你现在正在做什么?” 纪老爷:“……” 他看了一眼亲爹,一下子就蔫了。 一抬眼再看到站在纪夫人身后的纪长泽望向他那视线,好家伙,眼底的幸灾乐祸都快要冒出来了。 纪老爷立刻来了精神:“父亲!您快看九哥儿,你看他那桀骜不驯的样子!” 老侯爷转头,对上了孙子眼眶红红满脸害怕瑟缩的脸。 他顿时有种被刷了的怒意,抬手就是一棍子:“你还敢在这颠倒黑白?!!!” 纪老爷挨了一棍子,懵逼又委屈,再,去看纪长泽,见到他嘴角溢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父亲你看!你看!” 老侯爷转身,纪长泽小心翼翼捏着纪夫人的衣角,眼中情绪迅速转变,怯怯喊了一声:“祖父……孙儿没有……” 这一次看清楚这个儿子两副嘴脸的纪老爷:“……” “你!你还敢装?!你个不孝子,你再,装试试!嗷!!父亲你打我干什么!!” 老侯爷差点没被气笑了:“我打你干什么?你多大年纪了?去这么吓唬一个孩子?那可是你的亲生子!!我看你媳妇都要比你更疼长泽一些!” 纪长泽见缝插针,弱兮兮的插进去,抽抽噎噎道:“祖、祖父有所不知,父亲便正是为着母亲更疼孙儿一些,才、才来这般对待孙儿。” 在纪老爷不可置信的视线下,他一边仿佛很害怕的哭,一边将对方的所作所为抖搂了个干干净净。 “往常里,父亲一与母亲吵架,便来孙儿院子里罚孙儿,大哥哥那边也是如此,每次父亲都是闭门罚,罚完了也不让孙儿说出去,这次,孙儿、孙儿实在是怕,怕自己被父亲打死……” 纪老爷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打过你!!我只不过是骂你两句!!” 满脸愤慨的说着说着,他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摸了摸凉飕飕的后颈,缓缓,缓缓的转过了身来。 然后就对上了老侯爷面沉如水的脸。 纪老爷:“……” 老侯爷:“这么说,此事是真的。” 纪老爷:“……父、父亲,你听我解释,这件事它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嗷!!!!” 纪老爷再次挨揍,这次老侯爷动了真怒,半分不留情,等到打完,纪老爷也爬不起来了。 “我从前就知道你性子不好,小肚鸡肠没有半分容人之量,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老侯爷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他都不知道自己造的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玩意。 和纪老爷相比,在外名声不好,在家骄纵任性的长泽都算得上是优秀了。 “你这段时间不准出门,给我好好收收心,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干了什么糊涂混账事,看我不把你腿打断!” 纪长泽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泪水,仿佛被祖父教训父亲的场面给吓到了,慢吞吞的“强行鼓起勇气”小步小步挪动到了纪老爷身边,伸手去拉他的手臂。 一副要把他拉起来的样子,一边拉,一边十分小声的胆怯道:“父亲,你没事吧……” 然后顺手在纪老爷的内侧比较嫩的肉上狠狠一掐。 纪老爷疼的脸顿时扭曲,一手挥开他:“逆子!你!!” “啊!” 纪长泽仿佛被大力推倒,摔在地上,满脸无措茫然。 见此,老侯爷更怒:“你到了这种时候还不知悔改??” 疼的一激灵的纪老爷:“……” 他赶忙解释“父亲,这个逆子他……” “闭嘴!” 老侯爷显然失去了耐心:“你现在开始,一句话都不准说。” 自然的,老侯爷也没忘记慰问一下“受到了惊吓”的纪长泽:“九哥儿也不必怕你爹,我可还活着呢,他若是再做这种糊涂事,你只管来寻我!” 面对着纪老爷恨恨的眼神,纪长泽不负众望,又胆怯的慢慢站了起来。 在纪老爷已经认下已有罪状的情况下,他再,往上面添补描画一些。 就算对方否认,有了黑历史的他说的话也没任何可信度了。 他仿佛很不放心的再,次确认道:“祖父……当真会看顾住父亲吗?” 老侯爷只当这孩子被吓怕了,努力放柔声音安抚:“自然,你放心,日后只要有我在,你父亲干不了混账事!” 清秀的小少年脸上缓缓露出安心神情来,在纪夫人心疼老侯爷安抚的视线下,仿佛十分小心的试探问着: “那、那孙儿日后,是不是能好好向学,不用藏拙了?” 话一出,老侯爷和纪夫人都愣住了。 这句话的意思,明摆着是在说纪老爷压着儿子,不让他展现出真正的实力了。 他可是长泽的亲生父亲啊! 老侯爷,纪夫人,全都不可置信的猛然看向地上正勉强爬起来坐着的纪老爷。 纪老爷刚刚满心都是疼,压根没注意到纪长泽说了什么,刚坐稳就接收到这样的视线,也跟着愣了愣。 突然这么看着他干什么?? 老侯爷见纪老爷不反驳,甚至一脸不以为然(茫然),简直要被这个不孝子气的摇摇欲坠,一副气厥过去的模样,抖着手骂: “你!你!我早就知道你心思狭窄!见不得旁人比你好,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儿子都嫉妒!” 傻愣愣的坐在地上的纪老爷:“哈?” 第306章 侯府庶子(6) 纪老爷是真的很懵逼, 老侯爷也是真的很愤怒。 一个家中最重要的就是全家兴衰,而想要振兴家族靠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那是需要全家一起努力。 有的人家一代只出一位风华人物, 是可以威风一时,但如果后继无人, 照旧只能落得个飘零下场。 但如果全族人才辈出,亦或者是没那么大才华却也中规中矩普通优秀, 家族就可以一直持续风光几百年不止。 家族家族, 可不光只是因为同姓大家才那么齐心协力。 而如今,纪老爷居然做下禁止儿子出息的恶事。 这在老侯爷看来可比他找借口过来欺负孙子严重多了。 他气的脸色铁青,举起棍子都要打了,到了半空中又觉得棍子还是太轻了, 开始摸自己腰间。 正懵逼着的纪老爷一看情况不对, 也不喊疼了, 也不装起不来了,蹦起来撒腿就跑。 果然下一秒老侯爷抽出了佩刀,气的脸上皱纹都多出了几条, 举着刀在后面追着叫骂:“逆子!你还敢跑?!!给我站住!!” 这个时候要是听话站住那不是等死吗? 纪老爷想也不想直接跑出了院子。 于是自然的, 他也就错过了这唯一一个替自己申辩的机会。 老侯爷没追上去, 到底是自己儿子, 就算气得不轻,他也不会真的砍死对方,只呼哧呼哧喘着愤怒的粗气将佩剑挂了回去。 “长泽, 到底怎么回事,你父亲让你藏拙了?” 纪长泽眼尾泛红,微微低头,仿佛想说又不敢说一般没说话, 只慢慢点了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得益于纪老爷曾经的诸多不靠谱事迹,只一瞬间纪夫人与老侯爷就脑补出了种种让他们恨的牙痒痒的剧情。 跣】闪长泽仿佛已经被吓呆了,身子都在微微发着抖,纪夫人眼一热,一把抱住了对方: “我的儿啊,你怎么不来与母亲说,我就说,你小时明明学问不错,为何突然不思上进,还怪责过你,原来是这个缘故,你怎么这么傻,你与母亲说,母亲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自毁前程吗?” 纪长泽抽抽噎噎:“父亲、父亲本就与母亲有间隙,我不敢……” 这话一出,纪夫人心更是软成了一片,抱他抱的更紧了:“我的儿啊……” 母子俩哭成一团,看着十分凄惨。 老侯爷在一旁看着十分不是滋味。 好好的儿媳妇,好好的孙子,被这个逆子弄成了什么样子。 别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承诺道:“此事的确是你父亲做的不对,日后他若是再敢做类似的事,你只管来寻我,我必定教训他!” “你好好读书,莫要听你父亲的话,我们侯府还轮不着他做主,有什么缺的想用的,只管去找你母亲,你母亲若是没有,就来寻我,你父亲要是再来骂你,告诉祖父,祖父为你讨公道。” 纪长泽依旧是一副逆来顺受的小可怜样,抽抽搭搭的抹眼泪:“父亲向来是关门教训孙儿,怕是就算孙儿求到祖父面前,除非祖父当场撞酰不然父亲必定是不会承认的。” 看着孙子如此可怜的模样,老侯爷心中越发怜惜心疼。 多好的孩子啊,怎么那逆子就这么不知珍惜。 他保证道:“他若是胆敢如此!我必定恶狠狠教训他!” 纪长泽放心了。 有了老侯爷这番话,日后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远处,一溜烟跑出院子的纪老爷终于停在湖边,重重打了个喷嚏。 好端端的,怎么会打喷嚏? 纪老爷沉思一阵,恍然大悟。 必定是有人在想他了!诶!没法子!他人缘就是这么好! 第307章 侯府庶子(7) 纪长泽不知道纪老爷后来有没有被老侯爷拖回去挨揍。 但他从热衷于八卦的添墨那得知了老侯爷亲自发话, 说扣纪老爷五个月的月钱,这五个月,纪老爷吃喝可以在府中, 但是他要是想要从账房那支钱出去快活那肯定是不行的了。 听说纪老爷为此很是颓废了两天,但很快他又高兴了起来, 因为他在外面的那些朋友们主动承担起了他的花销。 因此就算他没钱,也照样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做大爷。 添墨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有点敬佩纪老爷的意思, 毕竟府中谁不知道纪老爷花销大。 他的那些朋友们虽然多, 但没一个家世好的,钱也没多到哪里去,这种情况下居然愿意为纪老爷买单,那得多么好的关系才做得出来啊。 纪长泽听完了也就笑笑不插话。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纪老爷这样的人品, 真正品德高尚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 还没和他成为朋友就已经因为看不上他而远离了。 那些酒肉朋友愿意帮纪老爷擦屁股,八成是另有图谋。 不过老侯爷还在,这些暂时也不用纪长泽操心。 他又养了两天病之后感觉好的差不多了, 就让添墨收拾他的东西, 打算去学堂上课。 纪夫人听了这件事还特地来看他, 跟他说不急于这一时, 还是要先把病养好了才行。 纪长泽当着她的面打了一套拳之后,她就不说什么了。 转而问起他这套拳是跟谁学的。 “之前学院里一个武师傅,他回乡前教给儿子防身的, 我瞧着不错,就在学院练了几次。” 学院里经常会招聘一些武师傅来教导学生防身之法,只是武师傅们大多都只是打短工,因此换的也快, 纪长泽这个说法没有引起纪夫人的怀疑。 她只是奇怪:“从前怎么没见你打过?” 说完了就心里盘算着九哥儿住着的院子还是太小了,以前小的时候还好,现在孩子长大了,又要读书又要习武,这么小的院子就施展不开了。 还是要换个大点的院子才行。 正想着,就听见纪长泽说:“之前从学院回来的时候打了一次,正好碰见父亲,父亲训斥儿子不务正业,便也不敢在家里练了。” 又是这个家伙。 纪夫人心底对纪老爷的不爽又加了一层,面上依旧是温温柔柔的,安抚孩子道:“你父亲那不用管,你祖父是上过战场的,也喜欢这些舞刀弄枪,若是你父亲说你,我便去找你祖父,日后既然喜欢,就在家里多练练吧。” 纪长泽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连连点头:“多谢母亲。” 见他这般,纪夫人心底越发辛酸。 她这管的到底是个什么家,自己养在膝下的孩子,竟然还要被逼着藏拙,文要假装不会,武要躲在学院才能练。 那个冷清男人害了她一个孩子还不算,还要把她另一个孩子也要害了吗? 从前她被伤透了心,得到了管家权后就只一心一意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可如今,那个家伙都插手到长泽身上来了。 若是他是以父亲身份去好好教导这孩子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是,自己一事无成,还要嫉妒长泽才华满身。 真是一如既往的冷心冷清,没心没肺。 只是她要如何呢? 她只是对方的夫人,说白了,这个府中的男主人还是纪老爷。 正想着,纪长泽来了一句:“母亲,您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向学,等到功成名就,便为您撑腰。” 纪夫人感动笑笑:“母亲知晓你的心意,只是你也莫要太用功让身子不好,万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你父亲如今糊涂,等到你日后有了功名,在家中说的上话了,他也不敢再像是从前那般对你。” 这个被她一手养大的小少年脸上却写满了坚决,说:“儿子努力向学取得功名可不是为了让父亲刮目相看,儿子是为了日后站在母亲那边,能让母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等到大哥与儿子长成,母亲就不会再有所顾忌,对着父亲百般忍让,到时,我与大哥便是母亲的后盾。” 纪夫人一愣,满脸怔愣的望着面前这个孩子,心神激荡到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 她还有儿子啊。 就算是纪老爷日后要承袭爵位又如何。 这满府家财,不等着对方享受多久就能用完,而纪老爷自身也没什么能力,这是老侯爷还在能帮衬着点,日后老侯爷不在了,他也就是个纸老虎。 而她底下,可是有两个才华出众天赋斐然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无论是长衍还是长泽,绝对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现在老侯爷在不用怕纪老爷,日后这两个孩子在不用怕纪老爷。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畏首畏尾。 就算真的撕破脸闹掰,她和离出去,带着自己的嫁妆也不是不能过,而那个时候,两个孩子都已经成丁,就算真的和离,她也不用担心他们被欺负。 纪夫人越想眼睛越亮。 从前为了孩子,她只能忍让,忍着继续做这个恶心的当家主母,帮着纪老爷操持家务,孝顺长辈,照管庶子庶女。 而纪老爷却每天在外寻欢作乐,把所有的东西都扔给她,还对着她的两个孩子出气。 她甚至都不用去确认就能知道,纪老爷已经废了。 少时,他有老侯爷帮着操持一切。 现在,他有自己照管全府。 等着老侯爷走了,她也走了,纪老爷能活生生把自己玩死。 展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纪夫人瞬间感觉心底一直堵着的那口气消散了。 她甚至想大笑三声。 当初那个家伙娶她回来甜言蜜语,指天发誓一定会好好对待她,骗了她的信任后又转而暴露真面目。 长衍这个孩子就是被纪老爷害的。 他亲手带回来一条蛇蝎,又在对方东窗事发后不顾自己亲生子正病危,死活要保住那个女人性命。 这么多年来,他对着她从没有个好脸,对着她膝下的两个孩子也是时不时莫名发火出气。 凭什么呢? 她也不是高嫁给他的。 当初她的家世,相貌,在外的好名声,想要嫁给一个如意郎君太简单了。 是纪老爷自己说想要娶她,眼巴巴的把她娶进门,最后自己还一副委屈模样。 这么多年的委屈,她受够了! 纪夫人突然有种冲动,她问纪长泽:“长泽,你说若是母亲与你父亲和离,你会怎么看?” 小少年脸上几乎立刻露出了喜色出来:“真的吗母亲?你要和父亲和离吗?早该如此了!” “母亲您不用担心我的,等到我成婚,就搬出侯府,把您接来孝敬。” 纪夫人重重松了口气。 她想过纪长泽的各种回答,但怎么都没想到,长泽的回答会是这样的。 完全没有埋怨她的意思,也没有觉得她离开侯府对于他来说是不负责的,只有庆幸,与对她的祝福。 纪夫人慢慢笑了,脸上满是轻松,伸手摸了一把纪长泽的头:“不是现在和离,还要再等一等。” 等到她的长衍长泽在这个府中站稳跟脚,等到他们自己崭露头角不必再看纪老爷这个父亲的脸色,等到他们娶妻定下来。 到时候,她就可以安心脱离这个困了自己小半辈子的囚笼了。 纪夫人心中对未来的打算是如何先不表,她收拾好心情,就与纪长泽说起了订婚的事。 “你之前一点头,我立刻就把这件事给定下来了,人家也好说话,没因为你干的这些混账事责怪什么,长泽,之前你父亲是怎么做的,你统统不要学,他做的那些都是错的,你若是学了他,母亲会失望的。” 她一说这句话,那养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脸上果然露出了忐忑紧张来,忙不迭的保证:“母亲我错了,我以后不再那样了,您别生气,日后母亲说什么儿子便做什么。” 这孩子这样乖巧,之前果然是被亲爹给影响了。 纪夫人心中多了一丝安慰:“好了好了,母亲知晓了,那姑娘也是个好的,本就是被你拖累,你之前也说了你喜欢她,既然都定亲了,日后要对人家好一些。” 纪长泽点了头,询问道:“那何时成婚?我想着,我要考上了状元,风风光光的娶她才对的住她。” 听了这孩子气的话,纪夫人险些没笑出声来。 “你这孩子,怎么竟想一些异想天开的事,你如今才只是童生,知道状元多难考吗?你父亲当年请了名师教导,考了多次,还是连个秀才都没考上,若是等着你考上状元再迎娶,那人家姑娘怕是还以为你不诚心娶呢。” 纪长泽满脸不解:“母亲不是要儿子对着她好一些吗?他们家是读书人家,自然喜欢状元女婿,我考个状元,他们不高兴吗?” 那肯定高兴啊。 别说是状元女婿,状元儿子,状元侄子,但凡是自己的亲人考上状元,谁都会高兴。 但问题是,状元怎么可能说考上就考上。 不过她见纪长泽正在兴头上,也没去打断这孩子的状元梦。 孩子有目标是好事,至于目标能不能完成……反正状元要是不行,考个秀才那也不错。 “你们现在年岁还小,婚期就定在了四年后,她比你大一岁,那个时候出嫁虽然晚了一点,但也不算是很大,她家里人也愿意把她在家中多留几年。” “若不是这桩子事,他们家肯定是不乐意把闺女嫁到我们侯府来的,长泽,你既然应下了这门婚事,这四年就好好的用功,莫要让这姑娘人家觉得你不值得托付,知晓吗?” 纪长泽点头:“母亲安心,儿子必定要成为与父亲完全不一样的人。” 纪夫人笑着骂了他一句:“这话以后可别说了。” 在心里骂骂也就算了,怎么还说出来了呢。 这要是让外人听见,纪长泽本来就坏的名声怕是又要加个不孝的罪名上去。 之前去提亲的时候,马家的夫人笑容有些勉强,纪夫人看出来了却没说破。 将心比心,若是她有个女儿,千娇万宠的娇养着长大了,结果只不过是上了一趟街就被个登徒子调戏。 最后为了保住女儿的性命,还不得不让自己闺女与这个登徒子定下婚约。 换成是她,她也笑不出来。 马家虽然家境一般,但也是书香门第,家里男人连个纳妾的都没有,这样的人家如何能放心将女儿嫁到侯府里去。 先不说长泽自己的名声,就光是花心在外的纪老爷就拖了不少后腿。 纪夫人心里门清一样,可也只能装作脸色如常,态度良好的把方方面面都提了一遍,将这门婚事给定了下来。 现在只能期望长泽能够别变成他父亲那样,愿意好好的上进用功,用心对待他的妻子了。 纪夫人回去后,又去了一趟大儿子院子里。 纪长衍生的清秀,因为长期生病身上总是一股药味,脸色苍白,说话也比较轻。 他性子是出了名的好,侯府的小厮下人都喜欢他,想要去他房里伺候,也有不少丫头悄咪咪喜欢着这个长得好看性子也温柔以后八成会承袭爵位的大少爷,只是纪长衍一个都没收下,这么大的人了,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纪夫人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微微歪着身子,自己跟自己下棋。 见到这样的天气这孩子却只能卧床,纪夫人心痛无比,在心底把纪老爷骂了个底朝天。 “长衍,外面阳光正好,要不让人扶着你出去晒晒太阳?” 听着母亲的话,纪长衍苍白着脸,淡笑摇头:“不必了,在屋里也能看见阳光。” “母亲这是刚从长泽院子里回来吧?可和他说了婚事的事了?这小子有没有闹腾?” “自从上次我训过他后,他就乖巧了,跟我保证说会好好对马家姑娘,我今日去的时候,他还给我比划了一套防身的功法,瞧着挺像样子,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听母亲感叹着说完,纪长衍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长泽竟乖乖听话了?他之前不是还哭着喊着不想娶马家姑娘吗?” 纪夫人笑着摇头:“闹小孩子脾气罢了,后来见我真的生气,他怕我不理他,答应的十分痛快。” 纪长衍是真的惊讶了。 他这个九弟弟的性子,说得好听点就是被宠坏了性子霸道,说的难听点就是什么都想要。 本来他还以为这件事有的闹腾,没想到这么快长泽就点头了。 “这小子看来是真的长大了,我本以为他这个浮躁的性子至少还要再等个两三年才能安定下来,若是不如意的话,如果不遇见什么大事,他怕是两三年也定不下来。”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直接答应了,母亲,他身上当真没出什么事?不然按照长泽的性子,怎么也要磨两三个月吧?” 纪夫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没说出实情,只道:“能有什么事,他长大了知道心疼我这个母亲而已,你也别每天不是看书就是下棋,大夫不是说让你多休养吗?” 纪长衍看出了纪夫人有隐瞒,也没说破,只是温和笑着应下。 母子两人又说了两句话,纪夫人才起身离开。 纪长衍一个人静静坐在屋内半响,突然开口:“砚台。” 外面一个身形高高壮壮的小厮推门进来,恭敬道:“大哥儿有什么吩咐?” “这几天府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尤其是长泽那。” 砚台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纪长衍微微皱眉:“连你也要瞒着我?” 砚台赶忙低头:“这事、这事是夫人吩咐的,说大哥儿本来就在养病,知道您喜欢多想,所以不想让您费心神,对身子骨不好。” 他说的有理有据,纪长衍却并没被改变想法,只是缓缓说:“母亲是想要让我不费心神,但你若是不告知我,那我定然要一直猜下去,这才叫费心神。” “行了,还不赶紧说。” 砚台犹豫一下,还是说出了口:“上次老爷从大哥儿院子里出去后就到了九哥儿院子里,听说是打了好久,九哥儿哭的十分惨,夫人和老侯爷都被惊动了。” “之后下人们都被遣下去,无人知道夫人他们在院子里说了什么,只是老侯爷仿佛动了真怒,刀都拔出来了,要追着老爷砍呢,还好老爷跑得快,之后,之后老侯爷就扣了老爷五个月的月钱。” 纪长衍静静听着,因为贫血而有些苍白的手指在棋盘上慢慢敲着。 “长泽呢?这件事之后他是个什么反应?” “九哥儿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好像突然一下子收了心,每天看书,有时候还练练拳法,勤奋的都不像是九哥儿了,夫人可高兴呢,说是九哥儿以后指不定真的能榜上有名。” “九哥儿今天说要去书院,伤还没好全就急着去,可见是真的用功了。” 纪长衍听的眉直皱。 长泽小时候还好,读书用功勤奋,再加上有点天赋,一向是先生嘴里夸着的那个。 但自从越来越大,他的心就慢慢不在念书上了。 纪长衍说过他几次,但每次这个弟弟都是嘴上嗯嗯啊啊的应着,之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时间长了,纪长衍也看出来九哥儿是在敷衍自己,便也再没说过。 这样年岁的孩子,从前半分风雨都没试过,一直被母亲牢牢护在怀里的。 若不是出现什么重大变故,怎么可能会突然收了心? 纪长衍在心里推演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怎么推演都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他突然想到什么,询问砚台:“祖父除了扣父亲月钱外,还做什么了吗?” 砚台认真想了想:“仿佛也没别的了,就是不让老爷进前院了。” 前院住着的人有祖父,他,他的这些弟弟们。 母亲还有妹妹们和父亲的妾侍是住在后院的。 父亲是个什么性子祖父早就清楚,不让他来前院肯定不光是不想见到父亲。 那就是为了隔开父亲与他们这些儿子了? 按照祖父的性子,这么做必定是父亲已经影响到了下一代,这才及时止损。 纪长衍眉心的压痕更重了。 长泽…… 小时候机智聪慧,越长大越不爱学习,祖父训斥了父亲一顿,将父亲隔开后,他突然又用功起来了。 再加上母亲的神情复杂。 纪长衍很难不想到长泽从前突然不肯再用功和父亲有关系上面去。 甚至很有可能是父亲亲自勒令长泽不准再用功。 至于原因。 父亲那样的烂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纪长衍身子实在是不好,只想了这么一会,就开始昏昏欲睡,睡之前,他强撑着坐稳当,叫砚台去自己的库房里拿了一套文房四宝给纪长泽。 “让他好好学,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只管来问我,我与岐山书院院长有几分交情,告诉他,若是他真心向学,我便送他去岐山书院去。” 岐山书院是如今最出名的书院,出了名的难进。 但只要进去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里面出过三次以上的状元,两次探花,七次榜眼,是众多家长眼里的读书圣地。 作为一个卧床不起的病人,纪长衍交友的方式就只有以文会友了,他一般都是找出一些鸽子,将自己的书信绑在上面让它们自由飞翔。 要是落在不通文墨的人手上,这鸽子变成一锅汤也是有可能的。 要是落在了有点本事的人手上,起了兴趣和纪长衍来一段飞鸽传书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以前只是无聊想要找点事做,慢慢的,随着纪长衍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么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广交天下好友,为自己的母亲铺路了。 只要他的朋友多,哪怕有朝一日他丢下母亲先走一步,这些朋友们也会看在他的份上,尽量在能力范围内照拂他的母亲。 从前纪长衍不觉得养在母亲身边的九弟弟堪用。 这孩子小时候还行,长大后性子越发浮躁,纪长衍虽然与他接触不多,却不怎么看好对方。 但如今看来,若是纪长泽突然不再用功又突然发愤图强是因为父亲干涉的话,那么他的这些人脉倒是可以交给对方。 至少他相信,愿意为了母亲痛快认错的弟弟,在保护母亲这方面,两人的目标一定是一致的。 正拾掇拾掇打算出门上书院的纪长泽收到了纪长衍送来的文房四宝。 这一套全都是赤木做的。 赤木不算是很贵,只能说是普通,纪长衍作为长兄,送弟弟东西不会送这么简单的,除非他另有深意。 纪长泽慢慢摸着这套赤木做的砚台,笑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看来他不是孤军奋战了。 第308章 侯府庶子(8) 学院里的同窗们发现纪长泽变了, 上课的时候认真听不说,也不似往日那样阴沉,整个人都好像松快起来了。 有时候回家时在门口碰上了, 以前都是沉郁着神情仿佛很看不上他们的纪九少爷都会主动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这座学院算是京城里权贵子弟们上学的地方了,纪夫人当初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小儿子送进来。 原主在学院中的人缘很不好, 同窗们都不怎么喜欢他,原因就是觉得原主总是一副看不上他们的模样, 大家都是差不多年岁的少年, 性子大多活泼,在外面要是遇见了,都会兴高采烈的打招呼。 结果原主呢?人家和他打招呼,他当人家是空气, 敷衍的模样假的三岁小童都看的出来。 于是乎, 同窗们渐渐就不愿意和原主玩了, 觉得他眼高于顶,瞧不上他们。 这几天纪长泽一反常态,甚至一副春风得意的好心情模样一露出来, 他们是既茫然, 又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他不是一直看不上他们吗? 干嘛突然这么热情, 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纪长泽看中一位先生手里的孤本已经好几天了, 缠了几天,才缠的那位先生依依不舍的借给他,他拿着书, 走路带风的要回去看,路上瞧见两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少年,腾出一只手笑着与他们招手。 “子芝,饶令, 你们还没回家吗?” 被精准叫出名字还这么热情打招呼的两个同窗:“……” 人家笑脸迎人,他们也不好意思像是往常那样冷脸相对,只能也跟着干巴巴的挤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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