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内心火热,浑身都充满了劲。 他想,纪大人说的没错,这葫芦的确是能让戴的人浑身温暖,心中火热啊。 第二日,几个皇子跟下饺子一样的从暗道里钻出来。 “大皇兄,我们想了一夜,觉得还是不能丢下你一个人,我们跑吧,先跑了再说……” 第一个开口的五皇子正说着话,一抬眼,就对上了正坐在桌前写着字的大皇兄视线。 大皇子对他们微微一笑:“一大清早,你们几个倒是都来了。” “大、大皇兄……” 四个皇子鹌鹑一样的站在一起,望向他们的大皇兄,只觉得,今日的大皇兄,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就是,身上的那些沉闷之气仿佛都散了,剩下的,只有满满朝气。 “大皇兄,你怎么看着,看着有点高兴?那我们还跑不跑啊?” 大皇子拉着最小的弟弟坐下,笑着道:“不跑了。” “我们以后都不用跑了。” 他竟是没想到,那位名声不大好的纪大人,竟有这样一片赤子之心。 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里困了十几年,最后竟真的能等来转机。 大皇子拉着不明所以的弟弟们到自己身边来,挨个拍了他们在自己眼中还十分稚嫩却在努力背负他这个大皇兄的弟弟们肩膀。 心中,一片大定。 弟弟们护了他十几年,也该他来护着他们了。 那位纪大人,当真是风光霁月。 风光霁月的纪大人正沉着脸坐在书房中。 ——砰! 他拍了桌子,坐在下面的纪党众人都肩膀一怂。 “胡人打到葛州,怎么无人报上朝廷!” 纪党众人也很懵逼啊,他们缩着脖子,小声逼逼:“之前倒是听闻有消息传上来,只是陛下忙着行宫……仿佛是……耽误了……” “谁问陛下了,本官问的是你们!陛下耽误大事,那有什么好稀奇的,倒是你们,本官让你们收集情报,你们收集到哪里去了?!” 纪党众人:“……下官,下官……” “算了。” 纪长泽发过火,也不再怪他们。 就知道这些咸鱼靠不住,也是他最近没在皇帝那刷好感值,皇帝连这种事都不跟他说了,当然了,也不排除皇帝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能。 毕竟葛州本来就地处边界,之前还发了灾荒,流民跑出来这么一大波,如今在那位皇帝眼中,恐怕就是个死城了。 死城被攻打就被攻打了,拿下来那些胡人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反正胡人一向是抢了东西就跑,从来不去抢夺城池的。 只是纪长泽却知晓,那是以前的胡人了,现在的胡人可不再满足于生活在草原上。 今年的冬天尤其的冷,他们怕是早早察觉出了今年天气有异,这才先下手为强。 原本的时间线中,内忧外患,文朝就这么灭了,恐怕就连胡人都不知晓,泱泱大国文朝,竟然如此脆弱不堪一击,本来只是随便打打,结果居然真的能把文朝打的灭国。 但这一次还是有了不同,原本的时间线里,皇帝没有派刘生彦这个一心爱民的官去赈灾,而是派了自己宠信的赵醉剑。 赵醉剑直接将赈灾用的粮食钱财私吞了大半,剩下的层层剥削,到了百姓手里根本不够吃饱一餐饭的。 葛州知府被问斩,最后的保护神也倒下,百姓们等来了朝廷赈灾的队伍,却也还是逃脱不了被饿死的结局。 最后葛州直接成了个死城。 一个死城,胡人自然不会攻打。 而这次,知府没死,刘生彦去了,再加上一个黄人参,三人携手,一道将局势挽救了回来,百姓们渐渐被安顿好,一切都一片大好,但又因为刚刚遭了灾荒人手不足,胡人怕是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这才选中了葛州。 纪长泽铁青着脸站起来。 葛州绝对不能被打下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能。 他起身往外走,胡子方第一次看他这般急匆匆,连忙问:“纪大人,你去哪里?” “向陛下请战,出战葛州。” 纪长泽丢下这句话就往外走,只剩下纪党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半响,才有个人小心开口。 “纪大人……是文官来着吧……” “好像是……” 文官怎么可能上战场,就算是纪大人愿意,陛下也不愿意啊。 诶!陛下还真的愿意。 这种事,纪长泽自然不可能悄咪咪的和皇帝说,而是直接趁着上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请战。 他说的慷慨陈词,满心为国,脸上的忠心简直挡都挡不住。 若是换做别人这么说,他人说不定还要感动一下,可是换成了纪长泽…… 文武百官:“……” 皇帝:“……” 没人相信纪长泽是真的为了百姓为了文朝才要请战,都思索着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纪长泽:“皇城亲兵也需要历练,还请陛下拨出军款,让臣能带着一万亲兵去讨伐胡人。” 哦豁!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在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怨不得突然要请战,原来是为了要钱啊。 也是,纪长泽能撑这么久已经非常了不起了,现在撑不住又不能真的跟皇帝说自己撑不住了,可不就要想想别的法子了吗? 现在看来,纪长泽还是很聪明的,胡人那是他们文朝的手下败家,带了一万人过去,也照样能将胡人打趴下。 这样不光能够混个军功,还能得一笔钱撑过去。 啧啧啧,就说纪长泽怎么可能贸然做事。 胡子方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他再去看纪党的人,却见他们脸上都是敬佩。 “不愧是大人。” “爱国爱民,自愿请战。” “大人真乃我辈之楷模。” 其他臣子听到这话俱都沉默几秒然后面带嫌弃。 纪长泽的狗腿子们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他们都怀疑纪长泽将这些人带在身边是为了听彩虹屁了。 身为新加入进去的狗腿子,唯一没有开口跟着彩虹屁胡子方得到了他爹一个满含欣慰的微笑。 虽然这小子跟了纪长泽混,但关键时刻,还是拎得清的。 都是当爹的言传身教教得好啊。 随他。 胡子方本人:“?” 不是,他们夸什么呢? 这些老狐狸必定是看出了什么。 难道……他误会纪长泽了? 纪长泽真的是为了百姓为了国家为了大义? 不能吧……他不是越是看上去满脸正直越是在挖坑吗? 但是这些纪党的人都这样说了,说不定是有什么他没看出来的小细节呢?毕竟纪党的人,可不都是无的放矢的,一个个狡猾的很。 胡子方犹豫一下,也迟迟疑疑的跟着夸:“大人忠直,下官佩服!” 胡子方他爹:“……” 他小步小步挪到儿子跟前,小声训斥:“你凑什么热闹!拍人马屁,脸红不红!” 虽然很想打死这个儿子,但到底是亲生,他还是想要抢救一下的。 胡子方也小声回:“父亲,你不知晓,纪大人是真的忠直。” 虽然他看不出来,但纪党的人不都看出来了吗? 胡子方他爹:“???” 纪长泽忠直??? 纪长泽????? 他问:“你认真的?” 胡子方:“是啊。” 胡子方他爹沉默几秒,面无表情,小步小步的挪了回去。 这糟心儿子,没救了,等死吧。 第267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5) 无论纪长泽自己是怎么想的, 满朝文武加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都认准了,纪长泽就是撑不住了,找机会要钱呢。 看看, 这个理由找的多么冠冕堂皇。 皇帝自然是不想给钱的, 他的行宫还差着钱, 怎么可能拨款去打胡人。 但纪长泽给出的理由如此高大上, 如果他不答应, 名声肯定是会有些损伤的。 皇帝最近许久没和纪长泽一起搞阴谋, 对这个宠臣也没了以前的耐心,要不是纪长泽的存在等于洗白李大儒那件事,他还真不想再这样宠信纪长泽了。 不过一个臣子罢了, 他连儿子都能说舍就舍,更何况是一个用来当刀的臣子。 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但这话题既然被提出来了, 那必须要解决, 最终, 皇帝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发出了让周围驻扎营地去支援的旨意。 当然了,给那些营地多少粮草这话,他就没提了。 有臣子看出来陛下这是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草,一着急站出来想要发问粮草,却被皇帝眼疾手快快速挥手。 “朕有些不适, 退朝。” 是的, 就是这么无赖。 臣子们:“……” 纪长泽倒是不意外,让皇帝下令叫人去支援可以,但要是给粮草,那肯定要不到。 反正命令已经下了, 若是打了败仗,他再去推锅就好了,反正天下人只知陛下下了令去支援,又不知他下了令之后一粒米都没给。 不得不说,文朝后来灭亡,这位陛下真的是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功劳。 皇帝耍无赖直接跑了,剩下的人也没办法,只能叹息几声,带着愤慨和无奈离去。 自请出战却被驳回的纪长泽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面无表情,浑身带着冷气,一路过去遇到的人都赶忙避开他,生怕被他迁怒。 “看来纪大人气得不轻。” “该生气的,八万张嘴啊,他能撑这许久已然是十分了不得了。” “只是不知葛州该如何,听闻现在还在围城,若是去救援,倒也可能来得及,只是那些将士没有开拔之资,如何去救。” “柳公不说点什么么。” “老夫能说什么,陛下俨然心意已决了,诶,回去筹钱,看能不能帮上忙吧。” 朝臣们纷纷散去,就算是出去了,也是离着纪长泽远远的。 “大人莫恼,战场危险,大人不去还是好事。” “是啊大人,莫要生气了。” 胡子方也掺和在里面一起劝说纪长泽,他爹路过看见这副场景,气的胡子都要歪了,吹胡子瞪眼了一阵,发现儿子压根没注意到自己,这才恼怒的甩袖子离去。 压根没看到他的胡子方还在劝纪长泽:“大人,你别气了,战场刀剑无眼,不去也是好事。” 纪长泽一直没说话,任由他们围绕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等坐上马车了,脸上那阴沉的表情才转变为施施然,抚了抚袖,道:“不错,别装了,你们方才配合的很好,现下,怕是所有人都以为本官想要去葛州。” 胡子方:“……” 其他人:“……” 纪长泽看他们:“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他们:“……” 大人你套路太多我们接不上啊。 要么怎么说纪党这些人不愧是跟在纪长泽身边这么多年的呢,反应之迅速,远不是胡子方能及的。 立刻的,新一波的彩虹屁诞生了。 “哪里是我等配合,那是大人领导有方。” “大人就是大人,在大人的带领下,我们才能有如此快的反应。” 于是乎,寂静了一瞬的马车中再次其乐融融,一片和气了。 唯一格格不入的胡子方:“……” 你们在说什么??? 刚刚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没分开过对吧。 怎么感觉,好像他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已经很有经验的胡子方在懵逼过后,还是坚强咽下一口血,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是,是啊,大人不愧是大人。” 至于为什么不愧是,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清楚,他也不敢问。 反正就……坚强的活下去吧。 纪长泽回去后就带着一群人开始算账,算出来差不多够用的粮草,就吩咐下去买了送到葛州。 指望皇帝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还不如自己来。 与纪长泽一样想法的朝臣还真有不少,一位姓柳的大人牵头后,家中有闲钱的大臣们便纷纷将钱送到了柳大人府上。 最终,收集来的钱拿去买了粮食,柳大人安排了自己府上的护卫一路护送。 在大家一起捐钱捐粮的时候,没人来问纪长泽要不要捐,除了人品问题,也有谁都知道纪长泽缺钱的原因。 没看这家伙都为了钱愿意亲身涉险了吗? 而且纪长泽…… 让他捐钱,他不从你别人手里拿钱就不错了。 于是乎,大家都默契的没去找穷逼纪长泽。 只这一天,柳大人安排出城的送粮队见到了和他们一样运送着许多马车,马车上装着重物的队伍,休息时再一询问,目的地居然也都一样。 一路上不太平,多个人照应也是好事,两方一拍即合,索性结伴而走。 走到了一半,某一日,柳大人的人照常和隔壁车队聊天,聊着聊天,隔壁把天聊爆了。 这送粮的车队,居然是纪长泽纪大人的。 而且,人家送的粮可比他们这些你一点我一点凑起来的多多了。 但,他也是跟了柳大人许久的,对于朝中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纪长泽此人…… 不是心狠手辣手段阴险靠着谄媚陛下出卖恩师得来的高位,为人阴毒,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么? 他居然会偷偷捐献粮草给大军。 若不是这次恰好碰到,恐怕最后柳大人他们都不会知晓这件事。 这人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决定将消息传给自家主子,写了封信,让人连夜送回京城。 信送到京城中时,柳大人正与胡大人在下棋。 这两人都是有盛名的大儒,也是好友,性子倒是十分不同,胡大人性子淡泊,平日里只在自己府中活动,若是要找他下棋可以,但出门,不行。 柳大人从前也是个火爆性子,这些年来倒是也越来越平和了,要是以前,皇帝直接摆明了不管军费,他能跳起来不可。 但现在,竟也能心平气和的自己去募捐钱来买粮了。 “从前你怎么下都下不过我,今日倒是有些长进。” 胡大人笑话柳大人:“看来你今年都要六十了,才将性子磨过来。” “磨过来啦,老了老了,也燥不动了。” 两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如今的皇帝荒唐乱搞事。 胡大人问:“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了?不管管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管也是个死,还连累家人,总归我也这么大年纪没几天活头了,过一天,算一天吧,我死之前有个什么,我便与文国共存亡,若是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反正我是顾不上了。” 柳大人也不避讳老友,直言道:“我派人去那郑国买了房产地皮,也算是给子孙留条后路。” 他又说:“帮你家也买了,你家这代小辈虽平庸,孙辈倒是不错。” 柳大人这意思,显然是认为文朝会落到个亡国下场了。 胡大人笑了,一边落下黑子,一边缓缓道:“郑国的房产可不便宜,你也是下了血本了,就不怕房子白买了吗?” “就照着上面这位的行事,那房子迟早用的上,我是不打算走,但家中这些孩子,我肯定是不会让他们等死的。” 说着说着,柳大人突然顿住,狐疑的看向正笑呵呵的胡大人:“你这神情……莫不是有什么瞒了我?” 胡大人笑:“倒也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件事罢了。” 柳大人正要问,信便被送来了。 他拆开信,本来只是随意的视线慢慢变了,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又有些茫然,到了最后,已然是满脸复杂。 胡大人瞧着他这副模样,也猜到几分:“怎么,撞见纪长泽的人了?” “怨不得你不着急,原来变数竟是这个纪长泽,如何知晓的,从前也没见你耳朵这么灵。” 胡大人笑:“他来寻我,要我去他开的书院教书,拿了李大人留给他的信。” “李大人?” 柳大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叹息道:“李诵儒向来是走一步算十步的,算到今天,也不足为奇。” 有了李大人的名字,柳大人便不再去思考纪长泽这样做合不合理了。 手握实权,又有兵权的纪长泽若是倒戈到他们这边,形势就非常不同了。 柳大人浑身放松下来,问胡大人:“你说,当初李大人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问了,纪长泽那小子不说,不过想来,也是有苦衷。” 柳大人赞同点头:“是啊,有苦……” 他突然顿住。 若是纪长泽一直都是伪装的,如今他起了锋芒,那文朝岂不是能保得住。 保得住的话,他花大价钱买的宅子不就没用了吗。 诶呀!!他可是花了不少银两才买下来的。 柳大人心疼扼腕,猛地站起来往外走。 胡大人喊他一声:“做什么去,不下棋了?” “你自己下吧,我要回府写信去。” “赶紧让他们把那宅子卖了去!” 那么一大笔钱呢! 第268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6) 这次皇帝是就近安排, 反正也没想着给钱,随便找谁不是找,甚至因为心中明悟这次安排人过去还不给钱是送菜, 特地找了个他看不顺眼的。 而他看不顺眼的人, 往往反而还正是个不错的。 那位将军姓郑, 代代都是武将, 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他们家都风光无限。 后来皇帝上位了, 就只能呆在边关, 过着朝廷不给钱粮,自己努力想法子弄吃喝的苦日子。 皇帝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对于为皇室保住无数次江山的郑家有什么不妥,谁让郑家虽然从不站队, 但这一代的郑将军,当年却与大皇子相处不错。 就算郑将军有分寸,最多也只是年轻时说上两三句话, 旁的也无了, 可对于皇帝来说, 将人送到边关而不是想法子弄死,就已经是仁慈了。 圣旨到的时候,郑将军把自己关在房中就骂了一通。 到底骂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又不能摆在明面上,于是只能眼睁睁瞧着郑将军气的砸桌子,最后气完了, 还是要捏着鼻子查看路线收拾行装带人去支援。 支援葛州百姓, 没人不同意。 但现实里一个十分大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没粮。 就按照他们军营里现在的粮,能支撑着到葛州就算是不错了。 就算他们的兵都不错,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吃不饱, 总不能靠着一股子毅力撑着。 郑将军查看了军营里剩余钱粮后,气的又把自己关在房中骂了一下午。 世上最可恶的事莫过于此了。 上面那位是个昏庸的,可你身为他的臣子,还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否则,你连带着你手底下这些将士的命都要保不住。 没粮,只能凑了。 郑将军一干官职高的凑在一起,你一些我一些的,老婆本都要掏出来了,可他们在边关这么久了,手里头哪有那么宽裕,哪怕大家一起凑,凑出来的数目还是不够。 管理这些的账房抓耳挠腮,恨不得天上能掉下粮食来。 结果,第二日,还真有一队粮食到了军营里。 一车车的粮食被从车上卸下来时,郑将军都恨不得抱着那车腿喊如来佛祖真上悟天菩萨保佑了。 还不等到这些将士从这个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便听着那车队的头目说:“不光只有我们这一队,后面还有一队,粮食比我们这还要多,我们都是快马加鞭赶路的,不巧,昨日他们的车坏了两辆,荒郊野外的也没处买新的,便让我们先来,等到了营长,再劳烦将军去接一接。” 妈呀!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爷可算是开了眼了。 郑将军亲自带着人,将那被困在荒郊野外的粮队带了出来。 这一晚,全营难得吃了个饱饭。 而郑将军,则是坐在自己的帐子里,看着面前的一封信陷入沉默。 “所以……” 这位在外形象一直都是糙汉子什么都不讲究也没什么心眼的将军沉声问恭敬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你家主子,是想让我帮他?” 那人毕恭毕敬回答:“将军事务繁忙,我家老爷怎会劳烦您,只是想请将军在老爷需要帮忙时,莫要阻拦便好。” 郑将军沉默一阵。 “我郑家世代忠良,此事,我干不得,还请将这些粮食带回去吧,这些粮我不敢拿。” 被纪长泽派来的人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只按照自家老爷的吩咐道:“大人不必如此,这些粮食本也不是给大人的,这是给被陛下派去上阵杀敌的将士们,即使大人不帮这个忙,这些粮我们也不会带走。” “我家老爷知道将军在担忧什么,还请您安心,老爷想要做的事并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是吗?” 郑将军有些不相信的笑了:“皇位这样大的诱惑,他若是有机会,会不上?” 连他自己,都不能说对皇位毫无感觉,若不是郑家世世代代都是忠臣,要维护家族的声誉,说不定他还真的能忍不住把那个狗皇帝弄下来自己坐。 “将军不是我家老爷,又怎知道我家老爷想要什么?” “小的告退了。” 送粮的人走了。 郑将军一个人坐在营帐中,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因为今天难得大家吃的饱饱的,军营里的气氛很是不错,这么晚了,还聚在一起烤火。 他静静看着放在桌上的这封信,起身将信丢到了火盆中,看着它一点点被燃烧。 升腾起的火焰中,他仿佛看到了小时的自己。 那时,父亲还未去世,他刚刚开始学字,父亲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忠君报国。 他一直在做,但皇位上的那个人,却不值得他如此坐。 他们郑家,护的是明君,保的是百姓。 而不是一个昏庸的帝王。 郑将军一个人坐在营帐中,直到外面的欢声笑语退去,直到屋里的蜡烛燃烧殆尽,营帐内一片黑暗,他就在这样的黑暗中,僵硬着身子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郑将军才动了动身子。 他突然想到昨晚那人说的话。 纪长泽不想要皇位? 那他做这些,所图谋的又是什么呢? 纪府 ——啪! 茶盏掉落,李梓茜一向淡淡的神色难得染上了忧虑,紧张的抓住徐嬷嬷的手询问:“可是真的?胡人当真打到葛州去了?” 徐嬷嬷见她面色发白,叹口气,点了点头。 李梓茜神情恍惚下来。 若是,若是刘生彦有个什么好歹,刘夫人,刘乐平,她们怎么办。 “夫人也不必太担心,陛下已经下令派兵救援了。” 徐嬷嬷拍拍李梓茜的手,温声安抚她:“刘大人一向运气好,想来这次也不错。” 李梓茜却是没能被安慰过来,甚至脸又白了一层。 胡人围城,城内又刚刚遭受灾荒,必定没多少粮食,虽说有赈灾的粮食,但城池被围住,也只能坐吃山空。 如此,粮食撑不了多久,城内就会有人饿死。 就算是援军来了,将人救下来,这些被困在城中饿死的百姓性命也还是需要人来背锅的。 按照当今的脾性,八成便是刘生彦了。 他若是获罪…… 李梓茜身形晃动,险些没站稳,徐嬷嬷赶紧扶住了她:“夫人。” “备车,去刘府。” “夫人,您若是去了,会不会让老爷生疑?” 毕竟纪长泽一向心机深,一旦李梓茜露出一点不对劲,他很可能会从她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什么。 李梓茜也知道这点,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 刘家的情况她也知道,若是刘生彦被困的消息传回去,刘夫人怎么伤心暂且不论,刘家人必定是会趁机作践她们的。 再加上当今那位热衷于甩锅,作为很可能被甩锅的刘生彦家人,她们必须早做准备。 至少……不能真的站着等死。 “拿上我的积蓄,现在就备车,若是纪长泽问起来,就说我听说了刘家的事,担心刘夫人撑不住,去看她了。” 好在她与刘夫人是闺中密友,这么多年下来她也只见刘夫人,这个说辞倒也没那么突兀。 刘府中,除了刘生彦他们家那个小院,气氛倒是还很不错。 毕竟刘生彦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若不是他还是个官,每个月也有俸禄拿,老太太都不会让他住在府中。 现下他遭难了,老太太恨不得放鞭炮庆祝,又怎会为这个庶子伤心。 她是真的高兴。 老太太不喜欢庶子,但她的不喜欢不是嘴巴上跟丈夫说“我不喜欢庶子你不要纳妾”,而是一边故作大度的给丈夫一次次纳妾,然后等着她们生了儿子,再使手段让这些可怜的孩子“意外”夭折。 刘生彦的娘也是个良家女,被老太爷看上后,老太太立刻贤惠的帮他把人给纳了来。 之后,刘生彦一出生,老太太就故技重施,各种搞小动作想要弄死这个庶子。 只是,刘生彦他娘护的好,刘生彦自己也是个运气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太就没一次得手过的。 好不容易仗着孝道把人压着不让走了,本以为刘生彦会气闷难受,结果并没有。 刘生彦这个心大的,把院子门一关,照样过自己的小日子。 反而是老太太自己个的名声,因为这个举动,毁了大半。 她本只是厌恶庶子,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厌恶也化为了憎恨,连带着刘生彦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上了她的仇恨名单。 这次刘生彦出事,她可是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将刘夫人与刘乐平喊了过来,“伤心”的告知了她们这个坏消息,并且“好心”的安慰她们不要害怕,就算刘生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被胡人杀了之类的,也没关系,刘府还是会照顾她们孤儿寡母的。 当然了,也包括刘夫人的嫁妆和前几次那位纪大人送来的珍奇送别礼。 老太太差点没笑出声来。 等了这么久,还不是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葛州那个小破地,被胡人围城,能撑得住才怪。 刘夫人若是失去丈夫,在她的儿子还没有成家立业之前,他们这一家子必须要住在府中的。 到时候,没了刘生彦给她们撑腰,那些钱财还不是任由自己取舍。 老太太越想越美,笑着吩咐身边伺候的人:“生彦这孩子被困了,乐平必定要为她父亲伤心,你去,让几位小姐去看望一下妹妹,好好安慰安慰。” 她是知道自己这些嫡亲孙女是什么性子的,这个时候趁着刘乐平靠山倒了让她们去,打的主意自然是让她们趁机搜刮一些东西。 都是姐姐妹妹的,给一些东西怎么了。 刘夫人是长辈,还能训斥这些小辈吗? 她就不相信,这次刘生彦还能运气好,撑过去这一劫难。 老太太本来只是在心中愤愤念了这么一下,想到这里,突然身子就一僵,想起了以前的种种。 应该……不至于吧? 刘生彦这一路走来,什么贵人贵事都让他遇见了个遍,总不能最后,还跳出个贵人来吧。 她在这边患得患失,那边的刘夫人倒是还算的上是镇定,回去后立刻叫丫头把贵重物品收拾起来,免得其他人来这里浑水摸鱼。 见刘乐平眼眶泛红还要强作坚强,刘夫人心疼女儿,将她抱在怀中哄:“莫要害怕,不会有事的。” 她担心老太太趁着刘生彦出事出什么昏招,咬着牙道:“你记着,若是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你没法子的话,就去纪家求见纪夫人,她必定会帮你的。” 刘乐平乖乖点头:“母亲,我不怕,爹爹不会有事的,我知晓他。” 刘夫人眼泪刷的便落下来了,也跟着点头。 “是啊,你爹爹不会有事的。”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做足了最坏的打算。 到时候,还是要将乐平和她家儿子交给茜茜照顾才好,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她就顾不上了。 刘夫人也知晓自家老爷运气一向好。 可每次遇到大事,都是稀里糊涂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保他。 但这一次,满朝还有谁能保得住刘生彦。 纪长泽倒是可以,但刘夫人可不相信纪长泽愿意出手。 何况,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哪怕是纪长泽真的想要保住刘生彦,恐怕也要看看陛下的意思。 刘夫人抱紧了女儿。 “别怕,母亲会护着你们的。” *** 李梓茜走的匆匆忙,府中还要有个她相信的人帮忙看着纪长泽的动静,便没带徐嬷嬷,只带了桃花去。 虽说车叫的匆忙,但倒是来的很快,车中也垫了厚厚的垫子,车夫听了李梓茜要去的目的地,立刻便驾车离去。 徐嬷嬷站在侧门边,伸长脖子看着马车慢慢离去,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若是真出个什么事,刘夫人与乐平小姐可以称得上是李梓茜这些年为数不多的支柱了,她们两人不管哪个出事,对于李梓茜来说都称得上是噩耗。 要是两人都出事,那夫人,怕是也活不成了。 这些年夫人本就是靠着一口气活着,唯一的念想便是李府中的老太太和乐平小姐这两个亲人,要是真的出事,她肯定是撑不住的。 徐嬷嬷越想越怕,双手合十,喃喃祈求:“只求无上真天菩萨保佑刘大人平安无事。” 冷不丁,一个声音从旁传来,淡淡道:“安心,刘生彦会平安归来。” 徐嬷嬷被吓得差点没跳起来,心脏砰砰急速跳着扭头,见到身后站着的是谁时,差点没直接停跳。 “老、老爷……” 纪长泽虽是与她说话,眼看的却是那马车离开的方向,一直等到马车转弯看不到了,他才收回了视线,望向满脸惊悚瞧着自己的徐嬷嬷。 徐嬷嬷被他吓得差点没当场送走,此刻脑子一片空白,还在努力的编造着说辞:“夫人、夫人听闻了刘大人的事,担心刘夫人受不住这消息,便去刘府看望刘夫人了。” “奴婢,奴婢也是担心刘大人真有个什么好歹,那刘夫人可该如何,奴婢便是想着这些……” 她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因为纪长泽始终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她。 虽没说什么,但那双眼里显露出来的信息,却仿佛是他什么都知晓一般。 不,老爷怎么可能知道。 必定是诈她的。 徐嬷嬷强作镇定,对着纪长泽挤出一抹笑。 “老爷还有事吗?若是没事,奴婢先回去了。” 她说完,福了福身子,转身匆匆就要离去。 正以为这茬算是过去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纪长泽的声音:“你倒是个忠心的。” 徐嬷嬷出了一身的冷汗,转头来,笑得勉强:“老爷说的这是哪里话,奴婢是纪府的人,自然要忠心。” 纪长泽淡淡的直视她的眼,在徐嬷嬷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突然转过视线望向了天边。 “夫人到底十几年不曾出过院,恐是早就忘了如何与人交际,带个黄毛丫头也不顶事,嬷嬷去刘府陪夫人住几天,帮她看顾着些。” 徐嬷嬷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不知晓老爷是怎么知道夫人打算在刘家住几天的,夫人走的时候,可是连换洗衣服都没带,她小心试探:“大人说的哪里话,夫人只是去看望一下刘夫人,自然还是要回来的。” “她与刘夫人乃是闺中密友,刘家遇到变故,她自然要帮刘夫人撑着,你不必多说了,收拾收拾,这就去。” 还不等徐嬷嬷走,纪长泽突然将手里一直拿着的盒子递给了徐嬷嬷。 “刘家若是真有什么,也需要打理,将这个交给夫人。” 光看盒子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的,徐嬷嬷只能通过纪长泽的话来猜测里面也许是钱财之类。 她点点头答应下来,匆匆行礼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她又转过头,看向站在侧门边望着外面的男人背影,心底突然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徐嬷嬷又走出两步,才拉着院内站着的小厮问:“老爷是什么时候到门口的?” 那小厮认出来她是夫人身边的亲信,很殷勤的答了:“一大早就来了,夫人坐的马车还是老爷让人准备的,本来是在大门那边,看着夫人走了后,就去侧门了。” 徐嬷嬷震惊的站在原地,一时都不知道作何反应。 为何老爷看上去,像是对夫人的行为毫不意外一样。 甚至,早有所料。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徐嬷嬷突然想到什么,打开了手里的小盒子。 里面正静静躺着几张银票,数量很少,可展开来看,上面的金额居然是万。 光是这几张银票,就足够她们带着刘家人跑路后过得非常不错了。 徐嬷嬷仔细看着银票上面的数字,这些银票居然也是不需要验证身份便能换出银钱的。 她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老爷亲自吩咐马车,一大早便站在门口看着夫人离去,将她送到夫人身边,给她足够她们生活一辈子的银钱。 这些种种凑在一起,竟像是老爷知晓了夫人心底的最坏打算,带着刘家人和李老夫人逃走一般。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着。 这怎么可能呢。 在老爷眼里,夫人与刘夫人只是手帕交才对。 刘家有难,夫人会鼎力相助,但逃走,老爷不可能想到的。 他若是真的想到了,还会出手相帮,甚至是纵容着夫人带走这几乎是府中大半家财离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徐嬷嬷立在原地,大冷天的,后背硬是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这个可能便是,老爷知道。 他知道对于夫人来说,刘家有更加重要的人。 ——乐平小姐。 第269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7) 徐嬷嬷甚至都不敢去验证自己这个猜想, 若是老爷知晓乐平小姐存在的话,那这些年的种种,便有些细思极恐了。 可……不应该啊。 哪有男人愿意亲眼见着自己的骨肉在外面的, 何况乐平小姐虽被刘大人刘夫人护的严严实实, 在刘家的日子却也的确是没有那么享福。 至少刘家那个老太太就是个不好相处的。 老爷若是知晓, 为什么还要任由乐平小姐在刘家生活。 徐嬷嬷想不通, 便就这么怀揣着内心的各种揣测, 拿着纪长泽给的几万辆银票, 套车追在了李梓茜车后面。 刘夫人本正在查看自己院子里的账簿,听到李梓茜来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却也还是强撑着将人迎来。 等着人进屋, 门一关,便也撑不住了,哭腔再也盖不住, 她拉着李梓茜的手, 哽咽了一句:“你来了。” 刘夫人在刘老太太手底下这么些年早就历练出来了, 虽有一时的脆弱,却也很快恢复了过来。 只骂着:“那屋子里的人全都等着看我们家笑话,平日里想要依靠我家老爷的官职,扣着我们不让分家,现下老爷一出事,立刻便想着要把我们的家产弄过去再分家。” “我呸!我偏不如他们的愿!” “一个个鼠目寸光, 生怕我们老爷不获罪, 成日里在外面说嘴,恨不得把什么腌臜事都扣在我们家身上,赶忙让陛下降罪老爷他们也好占了我家家产才好,也不想想, 一笔写不出个刘来,若是我家老爷真的获罪,他们又能讨得什么好处。” 她骂了个痛快,李梓茜便在一旁陪着她,时不时拍拍她的手安抚。 “你娘家派人来没?怎么说的?” 刘夫人眼泪忍不住了,刷的落了下来。 “我娘家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晓,爹娘早就走了,过继过去的兄弟也和我不亲,知道了这件事,那边倒是派人来了,却句句都在说让我等生彦有个什么好歹后带着嫁妆回家,说是他们养着我,我呸,我有钱有庄子有铺子,还要他们养?” “最可恶的是,竟只字不提家中一双儿女,接我回家,只带钱,不带孩子,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打量着,他们是靠不住了,若是真出了事,我就想法子带着乐平他们出去单过去,虽艰难了些,但总比在这些虎狼窝里好。” 刘夫人的处境是十分艰难的,左边为狼,右边为虎,偏偏她还是个女子,世道是默认女子丈夫出事不是依靠娘家便是依靠婆家的,于是她便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想要把她弄过来,好正大光明侵占他们家的家产。 刘生彦那边还没消息传过来呢,那些人竟是默认他必死无疑了,着急忙慌的便来见刘夫人。 刘夫人气的不轻,却也无计可施,毕竟世道就是这般,女子没了夫君依靠,便只能依附他人了。 李梓茜见她如此,也只能轻声安慰:“莫要理那些人,为他们气坏身子不值当。” “我知晓,你放心,我与我家老爷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知晓他是个什么脾性,就算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也是为了百姓为了文朝,无论别人怎么说,他在我心中都是个英雄。” 刘夫人骂着骂着就把自己的情绪骂好了。 倒是李梓茜,听了她的话,便莫名的想到了纪长泽。 青梅竹马,一道长大。 她与纪长泽也是这般。 她也自以为知晓纪长泽是个什么脾性,认为他是个光明磊落的皎皎君子。 在知晓父亲遇到指控时,她人还在老家照顾纪长泽的母亲,当时虽然紧急的从老家往京城赶,但李梓茜一路上都认为纪长泽会帮着照看好她父亲。 可后来,在路上就接到了父亲在殿上不堪受辱撞柱而死,而纪长泽,则在父亲死后,踩着他的尸身诬陷,讨好当今。 同样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李梓茜回过神,不再想这些陈年旧事,只拉着刘夫人将自己的猜想说出了口:“我想着,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刘夫人原本只以为自己最多要面临丈夫的噩耗,听了李梓茜说的对于皇帝反应的猜测,脸跟着白了。 “你的意思是,乐平他们也可能……?” 李梓茜不忍的点点头:“所以,还是早做打算吧,我带来了一些银两,都是这些年的积蓄,若是真有个什么不好,你也别想着顾及他人了……” “我才不会顾及他们。” 刘夫人冷笑:“一个是佛口蛇心,一个是平日里万事不占,出了事就来找便宜,他们这些人,被连累了才好。” 她拉着李梓茜的手:“好妹妹,若是我家老爷真有个什么,我们一道走吧,你熬了这么多年,何苦还要再苦熬下去,纪长泽那般心狠手辣的人物,你在他身边呆着该有多艰难。” 李梓茜自然也是想走的。 不提她也不想面对纪长泽,只说走了后,能光明正大的日日见亲生女儿,便足以让她心动了。 没来刘家前,李梓茜是想着要一道走的,来了后,她便冷静下来了。 她不敢走。 若只是刘夫人走了,也未必有什么,到时只管找一些尸体来,换上他们的衣服,装作是他们便好。 可若是她。 以纪长泽的心机,如何会这样草草相信。 到时,不光人逃不了,还连累好友。 而且她也不是刘夫人这般孤身一人,她还有个母亲,母亲性子刚烈,自从十几年前父亲含冤而死后,便也是闭门不出,念经拜佛,发誓父亲一日不平冤她一日不出。 但李梓茜知晓,母亲这是怕连累了她。 毕竟纪长泽是诬陷了父亲的主力人员,而她是纪长泽的夫人,若是母亲真的露面,难保纪长泽不会看着碍眼。 到时,李梓茜可能要吃不少苦头。 自然,这是李老夫人的想法了,李梓茜这些年是从未吃过苦头的,纪长泽也许要拿她刷一个爱妻的名声,也许是想要通过对她好来作证他没有诬陷岳父兼师父。 总之无论是什么原因,就连李梓茜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她在纪府从未受过一点罪,光从外表上来看,纪长泽也是时不时来看,再三叮嘱府中奴仆照顾好她。 可那又如何。 当日诬陷死了她父亲,今日再做这副深情模样给谁看呢。 李梓茜笑笑:“我便算了,你也知晓,我身子弱,出去了也是拖累,光每个月吃药便要许多钱,我们这些积蓄也养不起,再加上我母亲也还在,还不如我就在京中,也方便遇到事告知你们。” 刘夫人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李老夫人。 她愤愤道:“伯母这些年闭门不出,李家运转都是纪长泽派人弄得,每个月还要挑个十几天去看望伯母,弄得京城不少人都夸他,说他虽然大义灭亲,但对着你娘家倒是仁义。” “仁义个鬼,我瞧着他就是为了用这种方式来洗自己名声。” 李梓茜默不作声,她也觉得很讽刺。 纪长泽作为被父亲一手带起来的学生,受了父亲多少恩惠啊,又是她的丈夫,于情于理,他哪怕不倾力相助,也该要尽力而为的。 可当年,这个父亲最看好的学生,她以为感情甚好的丈夫在她父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光没有施以援手,甚至还上去踩了几脚,坐实了那些泼在父亲身上的脏水。 父亲一生清名,便这么毁于一旦。 而在做了这些后,他居然还有脸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出来,照顾岳母,照顾妻子,好一副深情模样,竟与没出事之前一模一样。 李梓茜有时想起来便遍体生寒。 因为那说明,若是现在的模样是装出来的,那么从前李家没出事时,纪长泽的那副模样也是装出来的。 同床共枕的人,竟是这样一副面上温柔心中冰冷的人,如何不让人寒毛直竖呢。 李梓茜正想着,外面有丫头通报,说是李梓茜身边的徐嬷嬷来了。 “徐嬷嬷?” 李梓茜有些疑惑,她不是将徐嬷嬷留下,让她看纪长泽的动静吗? 徐嬷嬷进来了,行过礼:“夫人,刘夫人。” “你怎么来了?” 李梓茜赶忙拉着她过来,紧张问:“可是纪长泽发现什么了?” 徐嬷嬷神情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要说出自己的推测,可看着犹如惊弓之鸟的夫人与刘夫人,又觉得是她自己猜错了呢? 若是贸然说出,两人还不知晓该多么惊慌。 于是她便只掏出那个盒子递给李梓茜。 “老爷知晓夫人来了刘夫人家,将这个交给了奴婢让奴婢带来,说是夫人与刘夫人乃是好友,刘家出事,夫人合该帮着照应照应的,就在刘家小住几天,帮衬帮衬。” 李梓茜与刘夫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诧异。 纪长泽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不,也不对,他好像一直都很好说话。 只不过从前李梓茜不想见他,也不愿提出要求罢了。 李梓茜打开盒子,见到里面的几万两银票,又是一惊。 “这是他给你的?” “是,老爷让老奴带给夫人的,老奴想着,许是老爷觉得刘夫人这边需要钱打点吧。” 几万两,哪怕是纪长泽,要拿出来都十分费力。 可他却直接这样给了她。 李梓茜拿着盒子,一时都不知晓纪长泽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她始终认为经历过当年的事后,她足够了解纪长泽,可现在看来,竟是还猜不透这个人。 想来想去,想不通便不想了。 她将盒子递给刘夫人,笑道:“这下是正好了,方才还在说银钱不够,你好好收起来,日后大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如何能收这么多钱,你快拿回去。” “这哪里是我的钱,这是纪长泽的,你当初不是说恨不得打他一顿吗?这钱只当是从他身上搜刮来的,收好吧。” 李梓茜将盒子强行塞到刘夫人手里,轻声道:“乐平……还是要你照管的,这钱你拿着,我知晓你们在外面没吃苦,心里也安心。” 说起刘乐平,刘夫人便也没话推拒了。 她接了钱:“你安心,我必定让这钱花在刀刃上,亏待不了你家乐平。” “诶,只是可惜,乐平年纪也到了,近日正在给她议亲,本挑的差不多了,谁知道来了这么一出,只能等到安顿下来再说了。” “议亲?可选好人家了?” 说起这个,李梓茜顿时来了精神,唯一女儿的亲事,她自然希望能找个品行不错又能照顾好乐平的如意郎君。 “还在看着呢,若是我有看中的,还能不告诉你吗?之前看了几个,也都带着乐平去参加了几次相亲,你别看我们乐平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不少儿郎都喜欢她。” 文朝也有相亲宴,当然了,明面上肯定不会这么说,而是都是打着赏花之类的旗号,由举办宴会的人下请帖,邀请年轻的小公子小姐们来玩。 长辈们带着他们来,再找个由头玩集体游戏,到时这些父亲都是在朝为官的权二代们便能互相悄悄打量,一般女孩子脸皮薄,看中了谁也不说,男方那边大多都是自家孩子看中了哪家姑娘的话,长辈便去找那姑娘的长辈随意说说话,再将话题带一带。 一般,提个两句,姑娘的长辈就懂了,到时只看有没有意向,若是双方都有意向,那这门亲事就可以谈了。 刘夫人道:“何家你也知道,何大人官职三品,虽是武官,但他家大公子是个念书不错的,听闻教导他的夫子没少夸耀,与乐平也应当有些话说,何况又是他们家巴巴来求,我本是中意他们家的。” “何家……” 李梓茜十几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出门,乍一听,对这户人家完全没印象。 刘夫人道:“就是何兴武,你还记得吗?年岁与我们差不多大的,那何家大公子便是他的嫡长子。” 何兴武…… 李梓茜在脑海里找了找,只找出个年轻时仿佛在聚会上见过的印象,别的就没了。 “他们家可靠吗?” “还不错,何兴武这个年纪能坐到三品,虽然是有他父亲相助,但也十分不错了,他家大公子又欢喜乐平,我瞧着,文文雅雅的一个人,是个读书人的样子,若是此次能平安度过,你找个机会,我带你去看看他,若是不能,那也只能罢了。” “除了他,还有人吗?” “倒是还有几家,都不怎么成,其他一家,方方面面都好,只是……诶,他们家门户太高。” 李梓茜:“门户太高?” 刘夫人悄声对她说:“就是忠勇侯家的世子。” 忠勇侯家的世子…… 李梓茜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诧异道:“他今年不是十四吗?” 刘夫人一说起这个就忍不住笑:“可不是,还没长大呢,性子也跟个娃娃一样,那天他也去了,好像是被个知了飞到脸上吓到了,又摘在头上下不来,当时那些孩子都笑话他,他气得不轻,一个人躲起来哭,被乐平撞见了,就帮他弄了下来。” “这不,就瞧中乐平了,嚷嚷着要娶呢。” 李梓茜也笑了:“忠勇侯夫妇感情好,这又是老来子,多疼着也是应该的。” 只是男孩养成这个脾性的,还真不多见。 “第二天忠勇侯夫人便拉着我说起,言语间很有要结亲的意思,只是我们家你也知道,不提这些乱糟糟的事,只说我家老爷也只是个小官,三品对我们来说都是高攀,更何况是侯府。 想着到时乐平受了委屈娘家都不好管,再加上那孩子年纪比我们乐平还小了两岁呢,性子都没定性,如今喜欢,日后长大了还不知要如何,我便婉拒了。” 李梓茜认同点头:“是啊,是该如此,小孩心性未定,还是太小了。” 两人一同又说了说其他人选。 刘夫人很是嫌弃其他求上门来的人,直言都是一些歪瓜裂枣,年纪轻轻房中就有了庶子,还好意思来求乐平。 还有那种为自家庶子求亲的,自己都把庶子养成了个什么废样自己还不知晓吗?还好意思来祸害人家的姑娘。 更有那种官职比他们家只高出半截的,明明是他们来求娶姑娘,态度却十分的高高在上,仿佛他们家提出娶刘乐平,刘家就该惊喜若狂,赶紧打包将姑娘嫁出去一般。 “最讨厌这种人,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当他家是皇室不成,不过是高了一点罢了,我家老爷在实权,他们家只是个虚衔,真论起来还不如我们家,也真是好意思。” “看看人家忠勇侯夫人,侯府世子来求娶,态度都十分好,和言细语的,一个劲的夸我们乐平,再看看那户人家,明明是来求娶乐平的,言语里却是将她一通贬低,说她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好,但是他们家便是这般包容,也能容忍云云,我真是恨不得将他们用棍子打出去。” 李梓茜听着也气不过,哪有这样贬低人家姑娘的,你若是看不上,何苦要来求娶,不过是又想要让别人家的姑娘嫁过来,又想着要在媳妇进门前压一头罢了。 也不想想,但凡是疼女儿的人家,谁会将女儿嫁给这般还未进门便贬低自家女儿的人家。 两人亲亲热热聊了一下午的子女成婚问题,等到黄昏点灯时才意犹未尽。 心中都有些怅然。 她们虽然极力装作无事发生,很正常的讨论着刘乐平的婚事,可心中都清楚,若是刘生彦真的出事,以后这样的太平日子怕是就再也没有了。 刘乐平作为刘生彦的女儿,也不可能再嫁给方才说的那些人家了。 刘夫人突然说:“要不,你们就把这个孩子认回去吧,跟着我们也是吃苦受罪。” “她跟在你们身边这么多年,享福的时候你们带着她,吃苦受罪的时候我若是把她接走,那成什么人了,你快别说了,乐平跟着你,我也放心。” “她到底是个女孩,颠沛流离的日子,她过不得的。” 李梓茜用手帕帮刘夫人擦掉眼泪,轻声说:“你也是个女孩啊。” 刘夫人哭笑不得:“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女孩呢,你还真以为我是当初那个小姑娘呢?” “乐平快要到议亲的年纪了,若是受了他爹连累,又与我一道走了,那怕是再找不到京城里这样的好亲事了,对于女子来说,成婚便如投胎,这般大事,如何能耽误,还不如你们将孩子认回去,二品官的嫡长女,总能找到好的。” “我们家你也不是不知晓,当年纪长泽做出那种时,我如何敢让乐平待在他身边,他若是知晓我当年将乐平交给你,还不知心情如何,说不定便要发怒。” 徐嬷嬷站在李梓茜身后听着她这般说,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晓该如何说。 她只能劝道:“夫人别多想,到底是亲骨肉,夫人当初送走乐平小姐不是因为担心老爷翻脸,日后后宅里日子不好过连累了乐平小姐么,可这么多年来,老爷也未曾纳妾过……一子半女都无,若是乐平小姐能回府,到底是唯一的血脉啊。” 李梓茜知晓徐嬷嬷说的是真的。 当初她之所以将孩子托付出去,除了担忧他心狠外,便是清楚知道,作为她靠山的爹爹已经没了,纪长泽面前没了桎梏。 翻脸无情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不外乎就是纳妾,宠妾灭妻,嫡生子女过得还不如庶子庶女。 李梓茜从小到大见的太多了,纪长泽当时能直接将把他一手带大,可以说给予了他一切的师父踩到谷底,那又如何不会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可这十几年来,纪长泽也的确是没纳妾过,也从未听说过在外面有什么孩子。 徐嬷嬷见李梓茜怔怔想着什么,小心问:“夫人?” 李梓茜回过神:“还是不了。” 她始终忘不掉十几年前纪长泽做的一切,乐平跟着刘家,也许只是吃一点苦头,但若是认了父亲,鬼晓得纪长泽会不会将这个孩子也当做往上爬的踏板。 毕竟是女子,嫡长女用来联姻,可是再好不过了。 等着到了晚上,李梓茜才问徐嬷嬷:“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给这么多钱,为何又让我住在刘家,可是府上有什么变故?” 徐嬷嬷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夫人,今日老爷好像是知晓您要去刘家一样,车都是老爷早早吩咐人准备好的,您走的时候,老奴才发现,老爷一直站在门边看着。” “老爷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李梓茜浑身一僵,脑子一片空白,血液都冰凉下来。 “他……知道?” 不,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 十几年来,她不是隐瞒的很好吗?? 徐嬷嬷见她仿佛连呼吸都忘了,赶忙说:“老奴也只是猜测,也许,也许老爷只是猜到夫人和刘夫人感情好,这才准备好了马车呢。” 李梓茜这才稍微缓过来一点。 “对,他不可能知道,当初我生产的时候,知晓这件事的只有你们和稳婆,那稳婆我给了一笔钱,她回乡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来京城,而且,而且后来你不是打听到,她前些年病逝了吗?” “府中除了我,只有你知晓,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查不出来的,当年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到了现在,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是查不出来的。” 李梓茜抓着徐嬷嬷的手不自觉用了力,一双眼里满是惊慌,死死的盯着徐嬷嬷:“嬷嬷,嬷嬷你说是吧,他不可能知道的。” “是,是,老爷不可能知晓的,夫人安心,安心。” 徐嬷嬷赶忙的安抚她。 李梓茜慢慢放松下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不能让他知道,当年父亲尸骨未寒,他便踩着他的尸身往上爬,若是让他知道乐平的存在,他这般全心全意只为了权势的人,必定会也将乐平当做筹码的。” 她实在是怕了纪长泽了。 平日里的温柔,尊敬,口口声声将她的父亲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 为何那般好的人,能在一夕之间便变成了另一个人呢。 李梓茜吓怕了。 她根本分不清枕边人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能做的,也只有保护住女儿了。 她自己经历这些也就罢了,可乐平,那么小的年纪,本该是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如何能让她面对一个平日里温柔可亲,关键时刻却将她抛出去当做踏板的父亲。 李梓茜稳住心神,缓缓闭上眼:“嬷嬷,你也觉得我该将乐平认回来吗?” 徐嬷嬷本是与自家夫人一般坚决的立场,可最近,她总觉得老爷貌似也没有那么不在乎夫人。 甚至,他好像还知道些什么。 她犹豫着小心劝道:“老爷膝下没有子女,兴许对乐平小姐便不一样呢?” “若是乐平回来,他定然会对乐平好的。” 李梓茜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他会宠爱乐平,将这孩子捧在手心里,让所有同龄女孩都羡慕乐平有这样好的父亲。” “可若是遇到危险,他需要旁人牺牲来成就自己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将乐平丢出去。” “在他心中,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没有他的一根头发重要,他永远都不会像是我一样真的爱乐平,你信不信,若是遇到危险,有箭雨射来,他第一反应都会是扯过乐平,挡在自己面前做盾。” 徐嬷嬷听的有些不忍:“夫人,不至于吧?到底是亲生骨肉啊。” “对于纪长泽来说,我父亲犹如他父亲一般,亦师亦父,将他从懵懂小童一路带到成人,两人之间说是情同父子都有些浅显,他还不是照样踩着我父亲上位。” 李梓茜闭着眼不睁开,只淡淡道:“在我眼中,纪长泽此人,无事发生时,他便可以始终温柔,但若是一旦有什么变故,他会抛下身边所有人,只为保全自身,我从前未曾求过他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但也没想过他会为了上位落井下石。” “这样一个随时将自己的权势放在亲人性命之前的人,我死也不愿乐平认他。” “所以,嬷嬷以后不要再提了。” 徐嬷嬷叹口气,为李梓茜盖上被子:“小姐,睡吧,奴婢陪着你。” 李梓茜再也没说过话,至于她是不是睡着了,这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半夜里,她被从被窝里叫起来。 “夫人,快起来,快起来。” 见李梓茜睁开眼,徐嬷嬷赶忙道: “福泉悄悄传来消息,说是老爷被传入宫,回来便说陛下要降罪刘大人了,刘家亲眷怕是也要遭难。” “快起来,咱们要去告知刘夫人才好。” “对了,对了,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找来了,说可以悄悄把老夫人带出府,夫人,我们要走吗?” 李梓茜刚醒就被信息量这么大的消息砸了一脸,她迟疑几秒。 之前不愿意走,除了顾忌纪长泽,便是担心母亲了。 但若是母亲也能走,再加上纪长泽给的几万两银票,而且,以后她就可以陪在女儿身边了。 李梓茜咬牙:“我们有多少人?” 徐嬷嬷赶忙道:“我们院里的十几个小子都带来了,还有五个丫头,都是从小买来的,一直培养着,忠心的很,那些小子也十分能打,一路护得住我们。” “好,立刻吩咐下去,带上轻便的东西,太过笨重的就不带了,我们明日白天悄悄的走。” 现在晚上有宵禁,肯定是走不了了,降罪旨意没那么快,明天清晨就走应当也来得及。 这一晚对于刘家小院子来说是兵荒马乱的,为了避免引起其他人主意,甚至都不能电灯,只能小心摸着黑收拾。 等到第二天清晨,便都以陪着纪夫人去礼佛的借口,纷纷坐上了马车。 刘乐平坐在车内,安抚的拍拍母亲的手:“母亲别担心,有什么难处我们一道抗,一家人在一起,总能平安度过的。” 外面跟车的丫头突然喊道:“小姐,你看外面。” 她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大早上的,街上没什么人,只有个人站着看向这边,见到她看过来,那人脸上露出纠结犹豫迟疑等神色,却始终没上前来。 刘乐平神情不动,放下帘子。 刘夫人问她:“外面怎么了?” “何家大公子来了,应当是听闻了父亲的事,过来看看。” 刘夫人正想说那这孩子还算不错,竟然也不避嫌,见到女儿脸上神色,这话便咽了下去,掀开帘子看了看,眉皱在了一起。 这何公子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排斥。 你若是怕,便不要来,你若是不怕,也别来了做出这副生怕沾上他们的神情动作。 又要来看人,又一副怕他们黏上去的模样,又当又立,是来恶心谁呢。 刘夫人放下帘子。 “行了,别管他了,走吧。” 到底也只是他们来求过亲,而她还没答应下来的关系罢了,也没必要去强求人家不避嫌。 马车一路平安走到了西郊,远处就是军营了,正打算绕过军营,马蹄声突然从远处响起,一路朝着这边而来。 本以为是军营的兵出去操练回来,他们躲在车内便好,没想到正在行驶的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刘乐平正监督弟弟背书,马车突然停下差点没往前倒,赶忙稳住身子掀开帘子,这一看,便是吸了口凉气。 外面许多兵坐在马上,刚好将他们围拢了个严严实实。 这便是东窗事发,来抓人了。 瞧见母亲与纪夫人都下了马车,刘乐平吩咐弟弟好好呆在车上,自己也下了车。 刚下去,便听到纪夫人呵斥道:“我与友人去礼佛,大人为何要拦住我们。” “纪夫人多虑,本官并非拦住纪夫人,只是要拦住刘大人的家眷罢了。” 那坐在马上的大人显然认识纪夫人,先见过礼,才解释道:“刘生彦犯下大罪,他的家眷自然也要跟着被牵连。” “如今一大清早的,刘夫人便带着一双儿女离开,是想要逃跑么?” 纪夫人还是挡在最前面:“无凭无据,你张口说说,我为何要信,圣旨在哪?” “处理几个小官家眷而已,哪里需要圣旨,陛下降罪刘生彦,谁不知道,说起来,若不是何家公子来说,我还不知晓,你们竟动作这么快便要逃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脸色都是一变。 谁也没想到,通风报信的竟然是何家公子,那个之前还说喜欢刘乐平想要求娶的人。 他竟如此。 本以为他是碰巧撞见,没想到居然是来看刘家人有没有逃走的。 纪夫人不愿意让开路,她知道,若是她让开了,刘家就保不住了。 可她不让开也没什么用,很快便有人下来。 “来人,请走纪夫人。” 那位大人坐在马上,脸上露出了恶意的笑,直勾勾的看着刘乐平,冲着她弯弓。 “陛下有命,叛逃者,格杀勿论!” 在在场人猛然变色的神情下,他冷笑道: “刘夫人,便请带着刘小姐刘公子上路吧。” 第270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8) “你敢!!!” 李梓茜本来还打算到了城内再想法子, 没想到那人的意思竟然是直接就地处决,顿时紧张起来,挣脱开试图拦她的人, 奋力挡在刘家人面前。 如小狼收到威胁的母狼一般, 张开双臂护住了背后人。 “你要是敢对刘家人做什么, 纪长泽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被皇帝派出来的人笑了:“夫人也莫要搬出来纪大人吓唬本官, 是, 本官的确不比纪大人官职高, 但一来,处决刘家亲眷乃是陛下旨意,二来, 刘家与纪大人有何关系?纪大人为何要为了刘家与本官反目。” “本官知道,夫人与刘夫人关系甚好,只是夫人, 这乃是朝堂的事, 哪里是您这位女眷能参与进来的, 还请移步,莫要让本官为难才好。” 李梓茜不肯走,若是有人来拉,她就奋力抵抗,她到底是纪长泽纪大人的妻子,那些被派来拉走他的人也不敢用力, 最后居然还真僵持下来。 那人见李梓茜挡道, 脸上的神情也阴沉下来,厉声道:“纪夫人,您若是执意如此,本官就算伤了你, 那也算是有原由的。” 刘夫人站到李梓茜身边,低声道:“这是巡防营的周大人,他与我家老爷是同窗,向来不喜他,见了面便是横眉冷对,今日,怕是来报私仇,你别冲动,免得也带累了你。” “我们自愿回城,求见陛下,这里除了女眷便只有幼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是不答应,只怕是名声有损,到时进了城,再慢慢图谋。” 李梓茜却还是不想任由刘家人被带走:“若是真的让他们带走你们,那就真的插翅也难逃了。” “现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你别牵连进来,不然我们真的半点希望也没了,一会,你将乐平带走。” 那位周大人知晓她们逃不出去,也丝毫不急,只等着她们说了两句后扬声道;“如何,两位夫人可是商量出个什么章程来?” “还请纪夫人莫要再妨碍本官做事,处决刘家人乃是陛下亲口下令,您这可是抗旨不遵,别再连累了纪大人。” “大人,我等刘家家眷愿跟您回京,此事与纪家无关,还请您放纪家人离开。” 周大人冷笑一声:“自然。” 拉着李老夫人的马车先被放了出去,李梓茜担心的看了一眼刘夫人,转头上了马车,上去后,对着刘乐平伸出手: “乐平,上来。” 刘乐平愣了愣,看向身旁母亲。 刘夫人点头:“乐平,上车。” “等等。” 周大人突然开口,盯着刘乐平看了几秒:“这位是刘大人的千金吧,这可是刘家的人,如何能跟着纪家走。” “刘夫人,可别玩什么花样,你家几口人,本官清清楚楚。” 刘夫人冷声道:“她虽养在刘家,却并非是我刘家血脉。” 刘乐平浑身一震,震惊的看向她:“母亲?!” 刘夫人没回应她,只是一直盯着周大人,声音铿锵有力: “她是纪大人与纪夫人亲女,当年阴差阳错,便养在了我家,你若不信,问纪夫人便是。” 李梓茜也道:“乐平的确是我与纪长泽的女儿,周大人,还请让我女儿与我一道走。” 远处,李老太太的轿子帘子突然被掀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眼里含泪的震惊望向站在刘夫人身边那个娇俏女孩。 周大人也是一愣,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好端端的女儿,为何要养在别家,本官知晓纪夫人与刘夫人交好,只是欺君之罪,也不知你承受不承受的起。” “今日,纪夫人的话,本官是一句都不敢信的,夫人既上了车,那便放下帘子,别看到本官处置刘家亲眷后吓到才好。” 在场人俱都是一惊。 李梓茜脸色难看,飞快搬出律法:“就算刘大人获罪,他的亲眷也该先押送入狱,再行分配,哪有当即处置的道理,官员获罪,犯官女眷都是被罚入贱籍,未成丁的男子流放,刘大人家中夫人女儿皆是女眷,儿子还未成丁,就算要处置,也该先押到刑天府。” “陛下一向仁德,不可能冒然草率下如此命令,所下令也是叛逃者杀无赦,可刘夫人他们只是恰巧陪着我去礼佛罢了,如今也言愿回京听从陛下下令,并非叛逃,大人如此做,就不怕陛下问罪吗?!” 周大人脸色也不好看了。 陛下与他说的的确只是叛逃便杀,但若是刘家亲眷配合,他还真不好直接杀人。 但…… 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个机会,他哪里肯给刘生彦留下亲眷活命的希望。 刘生彦运气一向好,邪门的很,每次都能蹊跷的有贵人相助,这次再把抓紧机会,说不定真的能让再翻身。 他不想再多费口舌下去,说得越多错的越多,反正只是个小官罢了,就算他处置了,只要一口咬死她们想要逃跑,陛下总不至于去查问。 至于纪长泽的夫人…… 一个被留着刷名声的工具人罢了,那位狠心冷情的纪大人根本不会在乎。 而他们口口声声说刘乐平是纪长泽夫妇的女儿,更是无稽之谈,好好的女儿,为何要送到旁人府上。 他不想再耽误时间,直接下令:“来人,将犯官家眷,就地射杀!” 李梓茜慌的嗓子都破了银:“你若是杀他们,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周大人轻蔑一笑:“夫人一介女流,还是莫要行威胁之事了。” 他看向神情仓皇的刘家母女,放下弓,缓缓抽出刀,跳下马,朝着她们走了过去: “本官乃是朝廷官员,若是因为一两句威胁的话便改变主意,岂不是要成人笑柄。” 说着,他露出狠厉的笑,冲着将女儿护到怀里的刘夫人高高扬起刀。 “不要——” 在李梓茜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刀重重落下。 ——嗖! “啊!!!!” 周大人惨叫一声,捂着被箭射穿的手腕,狼狈弯下腰呼痛,握刀的右手都受伤了,被握住的刀自然也“哐”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接着,便是骑在马上,带着一队人马赶来的纪长泽。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向地上惨叫的周大人,冷声道: “周如大人真是爱惜名声,只是不知,若是本官威胁,大人是否也会如对本官夫人这般,毫不留情呢。” 他身后,有也骑了一匹马跟上来的徐嬷嬷,在众人对峙,竟所有人都没察觉到她悄悄溜了出去到附近的西郊大营求援。 “纪长泽!!” 周如本是怕纪长泽的,朝中手握大权,睚眦必报,你冲他倒一杯水他能把你扔河里淹死的纪大人,谁不怕。 可如今,他已知晓了,陛下对纪长泽已经没了往日的宠信,什么权臣,不过是一把即将被废弃的刀罢了。 若是没了纪长泽,焉知他周如是否能取而代之。 他踉跄着站了起来,捂着受伤的手腕,狼狈的冲着坐在马上那明明与他差不多大,却还丰神俊朗,越发衬托的自己狼狈的纪长泽咆哮:“我奉命而来,你敢违抗陛下的意思!” 李梓茜现在顾不得许多,赶忙要上前将刘乐平是纪长泽亲女的消息告知他,好让他保住刘家人。 但她踉踉跄跄还未上前,便听见纪长泽对着周如慢悠悠问:“这么说,是陛下让你来杀本官唯一血脉的?” 一直以为纪夫人说的那番言论只是想救走刘乐平托词的周如愣住。 李梓茜也怔住。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丈夫。 他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她又想到什么,望向朝自己走来的徐嬷嬷,徐嬷嬷心领神会,赶忙解释:“不是老奴说的。” 那……纪长泽是怎么知道的? 纪长泽却没空关注这些,只看死人一般的看着周如:“你若是个机灵的,现下赔礼道歉,本官还能既往不咎。” “笑话,你虽官职比我高,可我奉的是陛下的令,你连陛下的话都敢不听吗!” “你说她是你女儿她就是你女儿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与刘家沆瀣一气,为了保住刘家人故意欺瞒陛下,你若是识相的,便让开,否则我到陛下面前告你一状,就算你是陛下宠臣,怕是这次也难逃龙怒。” 李梓茜紧张的攥紧拳头。 纪长泽……他会为了保住自己,放弃他们的女儿吗? 好在,纪长泽并没有退步的意思,只是依旧神情冰冷的坐在马上:“当年本官岳父获罪,本官这才吩咐夫人身边的稳婆找机会将孩子藏起,没想到正巧遇到刘夫人产下死胎,刘夫人心善,好心收留我与夫人之女,你若是不信,我这还有当年稳婆上报来的信件。” 李梓茜浑身僵硬,满脑子只有方才丈夫说的那句话不停重复。 当年那个稳婆,是纪长泽的人? 那岂不是说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知道她将孩子托给刘家,知道她假报死胎,知道她担忧什么,知道她想要藏起孩子的消息。 对了,当初纪长泽知道孩子是个死胎的时候,的确是没有伤心,甚至称得上是冷血无情,毫无感觉了。 那时,她还在想,这便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了。 她认定了他对她们母女毫无感情,一切只是做戏,这才能对他们孩子的早幺无动于衷,这便也成了纪长泽之前只是伪装的佐证。 可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实情呢。 既知道孩子没事,自然不会伤心难过。 清楚孩子在哪里,被照顾的妥帖,当然也不会焦虑担忧。 李梓茜将这些年的种种在心底过了一遍,眼神复杂的抬眼望向了纪长泽。 他一直都知道,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配合她,既对他们的孩子还有爱护之心,为何当初又那般无情的踩着父亲上位。 又为何……明知她做的一切,还要装作不知晓,说不定这些年此事都无人知晓,也有纪长泽的功劳。 只是……到底为何。 为何要如此。 纪长泽还在那阴阳怪气: “至于陛下是否要降罪,那也要看陛下,周大人与其操心本官,还不如想想你废了一只手,日后是否还能再为陛下效力,如现在一般张扬嚣张,冒犯官眷。” “你!” 阴阳怪气纪大人压根没在意恼羞成怒的周如,只兀自拉开手中弓箭,对准了地上捂着手臂站着的人,语气淡淡: “若是不让步,今日周大人怕不只是要废掉一只手了。” 周如想说你敢吗? 可看着纪长泽那毫不在意的眼神,又瞬间泄气。 他还真敢。 纪长泽不向来都是这般吗?肆意妄为,做事稳准狠,出手狠辣的名声可不光是说说而已。 只是以前他这种手段对付的都是那些不认同陛下的人,这还是第一次,他这样对付陛下身边的人。 周如怕了。 怕的自然不是纪长泽事后报复,而是现在这个疯子直接一箭杀了自己。 他不甘心的咬牙,往旁边退了一步。 看着纪长泽从马上跳下,向着刘家人和纪夫人的方向走去,周如在背后喊了一声:“你莫要得意!刘家人必死无疑!” “就算你说她是你女儿,陛下也不会信的!” 纪长泽的背影顿了顿,缓缓转过身,眯着眼看他:“你知道什么?” 周如终于有了点得意情绪,带着些报复情绪的嘲讽笑:“你当真以为陛下会护着你?你几次三番阻挠陛下建立行宫,真以为陛下不知晓么,只不过是见你能想法子养这七万亲兵,这才故作不知罢了。” “我也不怕实话告知你,你掏心掏肺,掏空了整个府的家底养这些泥腿子,是想要讨好陛下吧?可惜了,陛下并没将这些泥腿子看在眼里,如今你手里无钱,对陛下来说,你自然也没了用处。” 见纪长泽眼底总算是有了波澜,而他身边跟着的亲兵们脸上满是愤怒神色,周如越来越得意,不顾疼痛,笑容都变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方才不是还讽刺我手废了便对陛下无用吗,你这个权势滔天的纪大人,还不是一样的下场。” “你,刘生彦,年少时风光无限,入了朝堂更是光芒万丈,到最后,还不是与我一般,不,你们还不如我,至少我能活,而纪大人你,你觉得,陛下会让你活吗?” 跟在纪长泽身边的亲兵被气的脸色铁青,手忍不住放在腰间佩刀上:“你放肆!” 纪长泽淡淡命令:“退下。” 那亲兵不甘的瞪了一眼周如,却还是听话的退后一步,站在原地。 “周如。” 纪长泽喊了他一声,在他还没应声时,猛地一脚精准踢到对方膝盖,下盘不稳,自然要倒,周如都没反应过来,便狼狈的猛然趴在了地上。 还未起来,一只脚便踩在了他背部,让他动弹不得。 上方,纪长泽那让人听了便心底凉飕飕的声音传来,不是很大声,却如恶魔低语一般传到了周如耳边。 “本官现下还能容忍你几分,也不过是不想现在撕破脸罢了,你当真以为,本官就那么好性?” 周如还想挣扎,踩在他身上的那鞋却又用力了几分,逼的他喘不上来气。 纪长泽抬起腿,将脚从周如后背移开,看着他狼狈爬起来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冷笑一声: “趁着本官还有一小份耐心,滚。” “你,你……我是陛下派来的,你敢如此……” 听着周如明明怕的要死还在那装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出来,纪长泽笑了:“你该庆幸你是陛下派来的,否则,今日便不光是欺辱了。” “还不滚?” 周如咬牙,看了看纪长泽身边那些一个个红光满面人高马大看着就比自己带着的人强的亲兵,愤愤转身:“走!” 第一次受到陛下重视,被派来做事便被如此狼狈赶走,他的下属要如何看他。 陛下又如何会放心接着用他。 纪!长!泽! 周如回头,见纪长泽正大步走向刘家人那边,黑色披风被风吹去,更加衬托的他器宇轩昂,只额间细小汗珠才能透露出他有多急着赶来。 匆忙赶来,只为救唯一的孩子是吧? 无论如何,现在明面上刘乐平还是刘生彦的女儿,还是要受刘生彦连累,他就算是就地杀了刘乐平,至少表面上说得过去。 纪长泽让他受辱,他便要让纪长泽知晓什么叫做失女之痛。 周如忍着疼,咬牙抬起弓,对着刘乐平方向,拉紧了弓弦。 利箭直直朝着刘乐平方向而去。 李梓茜离得远,却正瞧着周如所行,惊慌之下,只来得及匆促喊了一声: “乐平——” 刘乐平也看到了,但她根本来不及躲,只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一双有力的手揽住她的肩,快速将她的头扣下。 接着,便是一声近距离的闷哼。 周如见纪长泽居然反应那么快的替刘乐平挡了箭,而且伤的还只是手臂,想必是死不了。 他冷哼一声:“不想撕破脸?本官还偏要和你撕破。” “走!也该到上朝的时候了,纪长泽包庇犯官家眷,我这便去朝上参他一本。” 他带着人快速离去,当然,跑这么快是为了快点参纪长泽还是怕被纪长泽直接当场弄死,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因为刚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刘乐平心跳的飞快,发觉自己居然没事时,她下意识抬起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眼却被一双大手盖住。 然后,是纪大人压抑着痛楚的声音: “别睁眼。” 方才情况紧急,纪长泽只来得及护在刘乐平面前,他自己自然是替女儿挡了这一箭。 他一手捂着刘乐平的眼,另一只手直接从肩膀处拔出了那根带血的箭。 好在他穿了护心甲,这箭伤也只是看着吓人,并不妨碍他打上朝廷。 见证了一切的李梓茜张口想说话,却因为受惊太过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放松又心情复杂的,双腿一软,软软跪坐在了地上。 脑海里,仿佛响起之前她与徐嬷嬷说的话。 —— 可真的遇到危险时,纪长泽却以自己为盾,护住了他们的女儿。 李梓茜捂住嘴,望着丈夫受伤,却还顾忌着女儿,捂住她眼不吓到她的场景,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到底哭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随着纪长泽拔出箭来,便又是一声闷哼,什么都看不见的刘乐平下意识身子颤了颤。 “伯、伯父?” 话出口,才想起来,纪长泽方才亲口说,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纪长泽:“福泉。” “老爷!” 福泉简直是连滚带爬的上前,在纪长泽的示意下快速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哆哆嗦嗦给他家老爷盖上。 等到大氅遮盖住了鲜血,纪长泽才缓缓收回捂住女儿眼睛的手,命令道: “小姐受了惊吓,带小姐回府休息。” 福泉赶忙应下,殷勤的凑到了刘乐平身边:“小姐,奴才给您带路。” 刘乐平却是怔怔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你……您没事吧?” 纪长泽站的稳稳当当,身上披的大氅遮盖住了鲜血,神情还是淡淡的,除了脸色白些,完全看不出刚中了一箭。 “无妨,你先回去。” 如此自然的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仿佛他们不是刚相认不到一个时辰的陌生父女,而是朝夕相处看着她长大一般。 刘夫人赶忙狼狈跑来,一把抱住了险些死去的女儿:“乐平,乐平……” 根本定不下神来的刘夫人与刘乐平和刘家小公子一道被护送走了。 连带着李梓茜,纪长泽都示意徐嬷嬷将人搀扶上车。 李梓茜上车前,犹豫的看了一眼纪长泽:“刘家怎么办?” 她的丈夫依旧神情淡淡,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保证:“他们不会有事。” 李梓茜迟疑的看了一眼纪长泽被大氅遮住的肩膀位置:“你的伤……” “小伤而已,你先回府,喝一些安神药睡一会,等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纪长泽说完,转身朝着李老夫人的马车而去,李老夫人身子不便,始终没下车,只枯槁的一双手掀开帘子,露出满是皱纹的脸。 她看着丈夫唯一的也是最疼爱的弟子朝自己走来。 看着他跪在车前。 看着他扣头。 听着他喊:“长泽拜见师母。” “这些年让师母受委屈了,今日过后,弟子必还师父一个清名。” 李老夫人浑浊的一双眼望向跟在纪长泽身边的这些亲兵,以及这个孩子脸上那毅然决然的神色,想明白了什么,突然笑了,笑中带泪道: “我家老爷……没看错你,这么多年……难为你了。” “你去吧,不用顾忌我们,我与茜茜和你女儿,一道等你回来。” 纪长泽又磕了个头,便起身带着亲兵离去:“点兵,我们出发。” 亲兵问:“大人,我们去哪?” “去上朝,清君侧。” *** 这一日的朝堂一如既往的平静。 直到带血上朝的周如站出来说他要参纪长泽。 胡子方眼睛一瞪,就要听听周如说什么他好辩驳,刚踏出去一步,手臂就被父亲抓住了。 胡父眼睛瞪得比胡子方还厉害,低声训斥儿子:“你别多管闲事!我得到消息,陛下已厌了纪长泽,他也就只能扑腾这两天了,你离他远点。” 胡子方不服气,刚要挣开外面便先传来了嘈杂声。 正上朝呢! 这么正经严肃的场合,外面居然敢吵闹,是嫌命长吗? 上方的皇帝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周如还在坚持不懈的告状:“那纪长泽妨碍微臣做事,竟还威胁微臣,说再拦着他,便要与微臣撕破脸,可见其嚣张……” 他正说着,轰—— 一向在上朝时紧紧关闭的朝门居然被从外面推开了。 这么大的动静,惹得满朝文武都下意识扭头向后看去,大门敞开,外面的阳光洒了进来。 然后,是熟悉的,既懒洋洋,又带着天然嘲讽的语气: “周大人这话可是冤枉本官了。” 一身铠甲的纪长泽率先入殿,他身后,是一列列经过精心训练,吃饱喝足后养的兵强马壮的亲兵们。 他逆着光,一如往常那般轻描淡写的气死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来费心神?蝼蚁尚且都比你强上几分,你这般无用废人,本官瞧你一眼都嫌浪费时辰,让开,莫要挡着路。” 说着,纪长泽一把推开周如,抬眼望向龙椅上坐着的人,恭恭敬敬行礼:“微臣纪长泽,见过陛下。” “陛下,臣来与您撕破脸了。” 第271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9) 上方坐着的皇帝先是一愣, 接着勃然大怒,站起来怒斥:“纪长泽!!你是要造反不成!!” ——砰! 一根利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扎在了他后面的墙上。 再偏一分, 便是落在脸上了。 皇帝身子一僵, 眼瞧着纪长泽收回弓, 甩了甩因为受伤还拉弓有些疼痛的手, 笑了一声, 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臣刚受了伤, 箭法便有些不准,陛下还是安稳坐着好好听臣说,免得臣受这伤印象, 手一抖,伤了龙体。” “你、你……”他心中被极大地愤怒与憋屈填满,却也只能为保命, 忍着气坐下。 只一瞬, 局势便掌握在了纪长泽的手中。 那明明是文人, 却靠着装穷卖惨拿到了兵权,还得到了这些兵权支持的纪大人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满朝人的视线下带着兵闯入到了正上朝的大殿上。 可以说,在场所有人,都从未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造反行为。 文武百官可都还在这站着呢。 皇帝坐在龙椅上不敢妄动,理智上来了, 期待的视线投向了底下站着的朝臣们。 按理说, 这么正大光明的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在场朝臣该出来指责怒骂纪长泽,表明一下自己宁死不屈的理念和纪长泽谋逆的不配合。 他期待的正是如此场景,若是众人皆不愿屈服, 纪长泽还能把这些人都杀了不成? 于是乎,皇帝心中便又重燃起了信心,满怀希望的等着底下的朝臣们发声。 朝臣一:“——” 朝臣二:“——” 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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