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巷子。 一些人觉得阿虎有魄力,还有一些人觉得阿虎太冲动。 “开铺子那哪里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能开的,就算是人家租给你一个好铺子,要是遇到泼皮无赖,那还不是成了案板上的鱼。” “之前老张家的儿子,拿着他爹攒了一辈子的钱去买了个铺子开店,结果不就有混混三天两头找借口上门要钱吗?最后钱没挣到,还倒贴了不少,要不是铺子卖的早,说不定更亏。” 阿虎倒是不在意他们说这些闲话,只解释道:“商街有工商管照管这些事,而且听闻,皇城亲兵也会在那训练,应当是不会有人敢闹事的。” “你就听他们糊弄你吧,这些人要租铺子给你赚钱,当然要说一些好话来糊弄你了,你这孩子爹娘走的早,自己一个人好不容易闯荡到现在,如何突然犯了糊涂。” 阿虎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便只笑笑不说话。 他不觉得商街会骗他。 人家那那么气派,那么大,背后还有个二品官员纪大人在,又是陛下亲自允许的,如何会骗人呢。 而且他那天问了那个小孩,那小孩说他本是葛州逃荒来的流民,父母都死了,他活不下去,就快饿死的时候,被商街的人带回去,商街的人说纪大人怜惜他们这些小孩做不了苦工养不活自己,便让他们做介绍的工作。 包吃包住,每个月也有银钱,虽然不多,但对于他们这些小孩来说,已然是活命的恩情了。 阿虎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觉得,如今买人便宜,那位纪大人若是真想找便宜的人力,直接买人就好。 可他没有,而是选择了雇佣,雇佣的还是这群无父无母的小孩子,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地方住,还给他们发薪酬,无论如何,他绝对是个好人。 他相信这样的好官不会出尔反尔。 阿虎带着未来的美好期待睡去,晚上,他做了一个美美的梦,梦见他站在白天看见的样板房里,只是上面的货物都变成了他自己卖的,他站在那,有许多客人都上前来,他卖出去好多好多货物,收了很多钱。 他在睡梦中呵呵呵的笑出声来,美滋滋的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第二日,阿虎起了个大早,迫不及待的朝着商街去,他走到自己租的铺子面前,里面果然已经安置妥当了。 昨日小孩说商街正式开业还有十天,这十天他可以来铺子里布置一下,铺子上方有门,要拉下来才行,钥匙昨日已经给了他。 阿虎有些不敢这么做,如今商街还没开业,万一他把货物背来了,有小偷过来撬门偷走呢? 正这般想着,他突然听到远处有巨大十分有节奏的声响。 咚咚咚的,不知道是什么。 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强盗,下意识躲起来往前一看,居然是一列列排列整齐的大兵。 他们动作统一的迈着脚步跑着步,旁边还有人在喊口号。 “一二一!一二一!” 那个人喊一声,全部大兵们就跟着喊一声,整齐划一,声势浩大,阿虎都看呆了。 这、这看上去,实在是令人震撼。 大兵们从他身边跑过,从头到尾,都没人看他一眼,他们跑到前面去后,转了个弯,朝着另一处去了。 “兄弟,你在看这些军爷啊?” 有正在布置铺子的人与他搭话,阿虎点点头,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望着大兵消失的方向,不自觉便有些艳羡的说:“他们……他们可真威风。” “你是第一次来吧,多来几次就看习惯了,听说这边因为地上铺的都是好砖,这些皇城亲兵便每天来这里训练,一圈一圈的分批跑步,从早到晚都有。” “好像是纪大人让他们来的吧,纪大人管着他们呢,他们跑完步休息的时候我跟他们聊过。” 这位纪大人真厉害,手底下管着的兵瞧着就非常不一样。 他见过不少次守城的兵和巡城的兵,虽然都是兵,但无论是姿态还是气势还是这配合程度,两者简直都不是一个平面的。 阿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里一天到晚都有军爷在,那小偷是不是不敢来?” 那人回:“肯定啊,我跟你说,昨天来了个小偷,正在撬门呢,这群军爷发现了,当场就抓住了,直接扭送到官府去了,那被撬坏的门商街也立刻换了个新的呢。” 这也太好了吧…… 阿虎心中的犹豫立刻没了。 他转头就走,那人问他干嘛去,他答:“我回家搬货物去。” 中心大厅,纪长泽喝了口茶,望向前面的下属:“你明天再去偷一次,然后被扭送到官府。” 下属略有些犹豫:“但是我昨天都被抓过一次了,会不会有人认出来,而且下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官员,做此事,怕是有些不妥……” “你戴上面巾不就好了,等真小偷来让他们见证我们商街有多安全太慢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以为这是去做小偷吗?” 下属:“……我,我不是吗?” 纪长泽一拍桌子:“当然不是了!你想,你装作小偷被抓,一方面真小偷不敢造次了,另一方面也让担惊受怕的百姓心中安宁了,再一方面又让我们商街的好名声传出去,对本官,你尽忠职守,对百姓,你牺牲自己,你这是光是为了本官吗?你这是为了百姓,为了文朝,为了天下!” “还有,做这种事本官是不敢找外人的,本官找你,那是因为你在本官心中十分重要,交给旁人没有交给你来的放心,本官知道,你一定能好好完成的,对吗?” 下属听的腰杆都忍不住挺直,挺胸抬头:“是!!下官明白大人良苦用心了!一定好好完成任务!” “嗯,很好,你有这种觉悟本官很高兴,做人,就是要有这样的大气。” “对了,你到时候只假装撬门,不要真撬,换个门还是要挺多钱的。” 第264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2) 虽然小偷是纪长泽派过去的, 但那些抓小偷的大兵们的确是不知晓这“小偷”是常客。 他们一次次发现小偷,又一次次送到上司面前,看着上司保证要将对方送到衙门去。 随着小偷来光顾商街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的销声匿迹, 大兵们面上不说什么, 心底却十分骄傲。 京城中小偷小摸是最多的, 一向是屡禁而不绝, 为何在商街就几乎没出现过了, 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名声传出去了吗? 他们最近吃得饱穿得暖,每天按照纪大人的要求训练,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了。 只说跑步, 以前也跑,只是都是在军营里跑,军营地面都是沙土, 跑起来灰尘漫天, 人咳嗽不说, 还弄得每个人身上都灰头土脸的,等到跑一圈下来,人都要成了灰人。 现在就不一样了,纪大人专门让他们来铺了砖块的商街上面跑,整整齐齐的砖块上还有拼凑在一起的花纹,他们跑在上面灰尘起不来不说, 脚下也不用再深一脚浅一脚。 最关键的是, 商街虽然还没正式开业,但却是已经可以允许百姓参观了。 这里每天都有不少人来看铺子或者只是单纯来凑个热闹,无论这些人是来干嘛的,看到亲兵们昂首挺胸在自己面前跑过时, 都会不一例外的驻足停下,带着艳羡的看着他们的身影。 “听说他们现在半个月吃一顿肉,我家邻居家小子就是这里当兵的,昨天才回去了一趟,还带着羊肉,那么大一块,可把我儿子羡慕死了,嚷嚷着也要去当兵呢。” “人家这羊肉也吃的,你没看他们这一个个精神的,前阵子还抓了不少小偷,名声都传出去了,小偷都不敢来商街这边,生怕被抓了送去衙门。” 这倒是真的,虽然抓的是假小偷,但真小偷们又不是傻的。 这些大兵因为人数多,所以都是轮换着来跑步,一轮下来,从天刚刚亮起到天色昏暗,商街都有大兵在跑步。 到了晚上倒是没人,但晚上的时候整个商街关闭,他们这里的墙可不是那种人可以爬上去的,不光高,上面还有各种尖利利器。 根本就进不去。 白天这么多大兵在,晚上进不来,再加上现在根本没开业,也没什么东西好偷的,小偷们可不就放弃了吗。 这些话听在大兵们耳朵里,却如吃了蜜一般甜。 他们都是贫家子出身,要不然也不会当了兵,当初能被选入皇城亲兵,他们自身在本来所在的军队里已经算的上是非常不错的了,要不然也不会被选入到这么个“好差事”里。 当初选进来时,谁不高兴?觉得自己这是成了陛下的亲兵,以后说出去好听,日子过得也定然好极了。 谁能想到呢,当陛下的亲兵,竟然是这样的苦。 他们原本在其他地方时,虽然算不上吃香喝辣,但填饱肚子,亦或者是肚子有八成饱还是可以的,若是实在是馋肉了,也可以跟上司说一声,自己打猎去,肉分一些给上司就行。 而在西郊,周全孝不让他们外出,扣了他们的俸禄,就连肚子都不给他们填饱。 许多人饿的头昏眼花,原本的心气也一点点被磨平了。 吃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逼着你吃苦,还不让你去自己努力改变现状,他们简直跟囚犯一样被关在西郊,刚开始还有人试图偷偷跑出去,然后就被周全孝以逃兵罪名处置了。 虽然大家都清楚,那人分明是饿的受不了了想出去打点猎物填填肚子,可周全孝是上官,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就在许多人都绝望,都已经认命的时候,纪大人来了。 纪大人来的第一个月,光给他们吃喝,除了日常的训练,没让他们做任何事。 等到身体养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安排别的东西给他们做。 像是在商街跑步,搬砖。 纪大人来了之后,就恢复了他们的假期,每个月每个人都能休息,他们出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因为纪大人这样做,还让他被别人议论。 觉得纪大人这是公器私用,觉得他这是在把亲兵当做长工使唤。 将这个消息传回军营后,不少人都十分愤怒。 尤其是在他们已经知道,原来他们如今已经不靠着国库了,全部花费,都是由纪大人一个人承担。 虽然他们不识字,但七万人是多么庞大的数字他们还是一清二楚的。 有了这么大的负担,纪大人不光没饿着他们,还竭尽全力的给他们吃肉,让他们好好休息,虽说纪大人没说,但只看这次,他们搬砖后,立刻便全员吃肉,来商街跑步后,饭菜也比往日里多了不少荤腥。 这分明就是纪大人养不起他们,这才想办法让他们接一些别的来挣钱。 都是为了他们啊! 若是不是为了他们,搬砖,抓小偷,这些随便雇一些长工买几个打手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何还要让他们来。 纪大人用心良苦,一个人苦苦撑着,外面那些人却还在说他的闲言碎语,真是可恨。 那些觉得这些亲兵必定会对纪长泽使唤他们干别的不满的官员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还有人越干活辛苦越觉得对方是对自己好的。 纪长泽倒是十分清楚这一点,说起来这还是托了周全孝。 周全孝此人小气,觉得这些亲兵一活动就容易饿,饿了吧他又不想给吃的,但饿死的人多了又说不过去。 于是,他就想出了一个十分天才的主意。 活动容易饿,不让这些亲兵不就好了吗? 什么日常训练,什么热身,全都不要做。 你们也别想着出去,也不用做别的,就老老实实喘气就行。 都是吃过苦受过罪靠自己劳动力挣过钱的汉子,你让他们什么都不干等死,就算是到现在,不少亲兵做的噩梦都是这些往事。 因此纪长泽来了后,满足给他们吃饱吃好这个条件了,别说让他们搬几天砖,就是让他们去建几个月房子他们都觉得十分幸福。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干活,而是不让你吃饱还不让你干活挣粮食。 如今大家伙白天都吃的饱饱的了,晚上也有闲心聊天了。 聊来聊去,话题还是更多的在纪长泽身上打转。 “那些人这样说大人,大人不会一生气就不管我们了吧?”说出这话的大兵满脸惶恐,过了这些天充足而快乐的日子,他就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种日子了。 “大人不会的,大人对我们这么好,养不起我们还特地建造起商街来赚钱,他肯定不会不要我们。”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要让大人一个人来养我们,国库里没钱了吗?” “应当是有钱的吧,听闻陛下要建行宫了,我出去时,看他们说,那行宫是本朝以来最大最豪华的行宫,至少要建八年以上,现在正在征人。” 听了这话,在场的大兵们心里都不怎么好受。 从前没遇到个好长官,上面发的俸禄都被扣了,这回好不容易让纪大人这样一个好长官接管他们了,结果上面宁愿建造行宫都不管他们。 若是纪大人被他们拖垮了,他们可就是彻底的没了指望了。 “陛下为何要这时候建行宫,不是说今年是灾年,到处都在闹饥荒吗?” “谁知道呢。” “也不知纪大人能撑多久。” 他们排排躺在硕大的帐篷中,这个帐篷很大,正好可以住满一百个人,一个黄组。 以前一百个人哪怕挤在一起,到了天冷的时候还是会冷的瑟瑟发抖,因为被褥里没什么棉絮不说还潮湿的很,周全孝嫌弃被子晒在外面不好看,不准他们拿去晒,于是便越来越潮湿,最后盖在身上硬邦邦的压根没什么保暖效果。 纪大人来了后,就给他们买了新棉被,买来了之后还告诉他们要多在太阳晴朗的日子晒晒,因为棉被都长的一样,又叮嘱他们要做好标记,免得到时候拿错了被子,闻见谁身上的臭脚丫子味。 不光是被子,他还手把手教着他们做烟囱,又买了炭火来。 从那之后,大兵们晚上睡觉就不再像是身在冰窖了。 暖和他们有时候半夜醒了都要先怕一下,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哪怕是在现在,这个想法依旧在许多人的心中没有变过。 尤其是他们知道目前他们花的钱都是纪长泽自己一个人掏腰包后。 大家便更加担忧起来,若是纪大人撑不住了,他们要怎么办,朝廷会重新派人来吗?那个人会像是周全孝一样不把他们当人看吗? 他们是皇城亲兵,若不是死了残疾了,或者是年纪到了五十岁打不动了,是不能退出去的。 不能指望别人,唯一的指望就只有纪长泽了。 “我不想纪大人走,要是纪大人没钱了,我愿意去搬砖,去干拉夫活,我有手有脚的,我可以自己挣到自己吃饭的钱,到时候我就把钱都交给纪大人。” “对,我也是。” “好不容易碰上大人这样的好官,我也不想让他走。” 大家议论纷纷,渐渐的,困意上来,许多人都怀揣着一样的忧虑睡去。 没人注意到,这些率先发表意见的人中,隐藏了一个以前没什么印象,是在大家分散编组时编进来的人。 自然的,这位就是纪长泽的人了。 别误会,这人不是来监督大兵们的,虽然他也顺带兼顾了这个事。 纪长泽当然是相信这些大兵不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 但人嘛,光是顺其自然的话还是有点不靠谱。 偶尔还是需要来点人为干预的。 就好像是之前商街消息传遍京城的时候,要不是纪长泽派了一堆人出去扮演路人甲路人乙,以路人视角“毫无偏向”的公正说着商街种种,消息也不会传到那么快,百姓们也不会那么期待。 现在在军队里也是一样。 引导一番后,这些大兵们心底便充满了对纪长泽的感激。 对于安排人去夸自己这档子事,纪长泽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些事又不是他编造出来的,既然他做了好事,干什么要不说出来玩做好事不留名那一套。 皇帝将兵权交给纪长泽却不给钱这档子事,之前一直都是只有朝臣们才知道的,这其中也有点皇帝的意思。 毕竟这事虽然他干完了是爽了,但皇帝的兵让臣子去养,还是有些丢人的。 纪长泽可没那么好性,在那用自己的身家养皇帝的兵,完了还要替皇帝隐瞒,让这些大兵们以为这是皇恩浩荡。 现在好了,七万人,差不多都知道自己是因为谁才能吃饱喝足的了。 下一步,也差不多该走了。 纪长泽坐在自己书房里静静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没什么差错,确定没问题后,他喊了一声:“福泉。” 随叫随到的福泉立刻推开门进来:“老爷。” “你去,告诉菜坊的蔡管事,让他按照我之前吩咐的做。” “是。” 第二天一大清早,蔡管事就起来了,开始忙碌着照管各种菜,时不时看看要送去御膳房的菜新鲜不新鲜。 等到宫中人来了之后,他赶忙的就递给了那个太监一个大元宝:“哥哥,辛苦哥哥了,这个您拿回去买些好吃的。” 太监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怎么,蔡管事从前可没这么客气过,这是有事要求我啊。” 蔡管事陪着笑:“可不是,小的有个远房亲戚,也是在宫中做事的,从前也还算的上是有点脸面,只是运气不好,摔断了腿,主子们自然也就不爱用他了,那亲戚托人求到我这里来,我也不好不管不是?就劳烦哥哥了,也不用多好,只让他烧烧火就行。” 只是安排个烧火的伙计,就有个大元宝拿,太监笑着应下了。 这一日下了雨,陛下听着雨声不免有些心情烦躁。 下雨,代表大皇子所在的地方越发令人难熬了,可他那个大皇子,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坚持着。 皇帝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派去的人的确是日夜都守在外面,送进去的每一个东西都要经过他的允许才可以。 按理说,没有过冬的棉被,每天吃一些冷饭,还没有大夫,大皇子早就该病死了才对。 可他就是熬下来了,像是一根长长的刺一样,狠狠扎在了皇帝心口。 哪怕大皇子如今已经是阶下囚,可他有时候还能想起当初满朝赞叹大皇子的画面。 他当皇子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人夸他。 皇帝越想心中越气,新的太监总管十分会察言观色,见他如此,便讨好笑着提议:“陛下,听闻御膳房那边今日进了鹿肉,您要不要去看看?” 作为一个奢靡的皇帝,他有一个非常普通的爱好,就是喜欢看别人做饭,因此御膳房是经常去的。 皇帝心情烦躁,也的确是想要平复一下,也没思考多久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很快,他便被抬到了御膳房。 这一天,皇帝在御膳房待着的时间尤其长,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陛下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十分铁青难看。 还没回到寝殿,就召见纪长泽纪大人进宫问罪。 胡子方今天是照旧晃晃悠悠来纪家,准备像是往常一样安静听着纪党在那描绘未来宏图。 结果到了纪府,小厮见到他也不笑了,而是满脸忧虑,只说大人不在,被叫进宫去了。 叫进宫就叫进宫,怎么这个反应。 胡子方心中咯噔一声:“可有说是进宫干什么的?” 小厮苦着脸:“老爷塞给了来的公公许多银两,那公公才透露出,陛下像是十分生气,叫我们老爷去,也是去问罪的。” 问罪? 问什么罪? 胡子方快速将这段时间发生过得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没有啊。 纪长泽最近一心扑在军营和商街上,既没有去陷害忠良,也没有去睚眦必报,做事也十分不错。 他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处理事务的能力却是任何人都不会小看的。 想了一遍又一遍,胡子方依旧没想出来,纪长泽到底干什么了惹得这么宠信他的陛下大怒。 不光是他想不通,朝中其他官员也是一脸懵逼。 最近纪长泽不是做的挺好的吗? 虽然死要钱了一点,见到人就试图从对方口袋里扒拉出一些钱来,但那也是为了西郊啊。 没见那些大兵一个个都被养的高高大大,健壮无比么。 陛下不夸他也就算了,怎么还要问罪。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神都落到了皇宫中,恨不得长出个顺风耳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一向对纪长泽宽容的皇帝都这么生气。 在万众瞩目下,纪长泽出了皇宫。 他没坐车,只是浑身丧气,仿佛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般,满脸浑浑噩噩的一步步朝着自己家中走去。 路过行人有些人会好奇看他一眼,因为他额头上都是淤青。 普通百姓都只当是摔了一跤,安排人来打探消息的官员们得到这消息,却是抽了一口气。 那定然是磕头磕出来的。 可纪长泽到底干什么了? 他最近不是挺安分的吗?安分的都让朝中众人觉得他一辈子这样也挺好的了。 路上,不断有探听消息的小厮小跑来悄悄看一眼纪长泽再小跑走。 街边,一个笑容憨厚的汉子正在跟自己母亲说着军营里如今的好日子,一个不经意的抬头,便瞧见了纪长泽。 他脸上的神情立刻愣住,想也不想就快速跑到了纪长泽面前:“纪、纪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摔着了吗??我、我扶您吧……” 一向在他们面前笑得春风化雨的纪大人抬起脸,露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声音虚弱道:“没什么,被陛下训斥了几句而已。” 陛下训斥? 纪大人这么好的官,陛下为什么要训斥他?? 这个汉子急得不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在他心中强大无比的纪大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纪长泽轻轻推脱开他的手,语气低落道:“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管我,我家就在附近。” 说着,纪长泽便继续往前走了。 汉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纪长泽的背影,只觉得纪大人浑身都写满了难过与悲伤。 不行,他得打听打听,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人。” “纪大人。”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纪府外,纪党人满脸焦急的守在门口,见到纪长泽这样狼狈的走回来,顿时纷纷迎了上来。 纪长泽沉默着不说话,只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吵,就率先向府中走去。 纪府大门紧闭后,对面的建筑物里才冒出一个又一个头。 他们正要离去,突然发现这地方居然还藏了这么多人,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怕是也和他们一样是被自家老爷派来打探的小厮,便都十分礼貌的互相点点头,四散而去。 府中,纪长泽带着死气沉沉的气氛一路进了书房。 一进去,他就立刻坐在了自己书桌后面,对着最后进来的胡子方一抬下巴:“关门。” 胡子方赶忙把门关上,耳边是纪党人的七嘴八舌:“大人,陛下当真动怒了吗?是因为什么?” “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最近都没干什么啊。” “定然是有小人在陛下身边谗言,大人您放心,下官一定将这个人抓出来碎尸万段为您报仇!” 胡子方看着他们在那激情猜测到底是谁在诬陷他们大人,视线忍不住放在纪长泽满是青紫的额头上。 这些老狐狸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纪长泽平时算无遗策,到底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如今受了伤,他们不去关心伤口,倒是先关注起了是谁陷害。 平日里一个个不是都很有脑子很会孤立他吗?怎么面对着纪大人也这么一点人情味没有。 “那个……要不还是把大人的伤先处理一下吧……” 陷入一片混乱的纪党这才发现,他们家大人竟然还是带着伤回来的。 他们震惊的正要说话,就见纪长泽掏出手帕,将一杯水倒在手帕上,慢吞吞的擦了擦额头。 顿时,白白的手帕就变成青青紫紫色。 纪党们:“……” 胡子方:“……” 纪长泽就当是没见到他们那眼睛都要瞪出来的样子,慢吞吞的反复将额头擦拭好后,满是青青紫紫痕迹的额头又重新白净起来。 胡子方结结巴巴的:“大、大人,您这……?” “不过是一些小手段罢了,今日陛下盛怒,我若不见点血,他不会消气。” 纪长泽顺手将帕子扔到火盆里,很自然的冲着胡子方一笑:“本官怕疼,因此就做了个假的。” 胡子方:“……” 倒是纪党的人,本来脑子在当机,突然接受到“陛下盛怒”的信号,立刻开机,生龙活虎的开始找罪魁祸首。 “陛下怎么会无缘无故生大人的气,我看,是有人在陛下身边谗言!大人!这口气我们绝对不能忍!” “没错!大人,我们定然要将这个人抓出来。” 甚至已经有人在锁定目标了:“下官觉得,应该是姓边的!” “真是可恶,从来只有我等去诬陷他人的,还从未有人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诬陷我们大人,此事若是不给那人一个教训,怕是别人都要以为我们好欺负了。” 眼看着纪党的人压根没在纪长泽做假伤口这件事上停留,而是继续群情激愤的讨论起了是谁诬陷,胡子方再次:“……” 所以不是他们不关心纪大人,而只是单纯的因为,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他自己没看出来那是个假伤口吗…… 胡子方:“……” 真是不公平,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这群人就这么聪明。 面对着愤怒的下属们,纪长泽抬抬手示意他们消停下来。 “是之前摔断腿的太监总管干的。” 好啊!一个没了职权的太监都能如此陷害他们家大人,他们必定要@¥%¥@…… 纪党人正想着,纪长泽就又接了一句:“也是我将消息传给他,将他安排到御膳房,又让陛下身边公公引导陛下去见他。” 纪党中人:“???” 胡子方:“???” 纪长泽:“若不是如此,我为何会提前弄出假伤口。” 胡子方:“……” 不是,等等,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啊? 自己找人去陷害自己这个操作也未免太神奇了。 他张嘴要问,然而—— “大人果真英明!!” “大人就是大人!!也只有大人能有如此谋算了!” “原来如此,大人真是厉害!” 眼看着纪党中人已经在围着纪长泽疯狂吹彩虹屁了,胡子方:“???” 等等??! 纪大人说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 怎么就如此谋算,果真英明,真是厉害了?? 他不就是说了个这次的事是他自导自演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做了之后有什么好处,又为何要安排那个前太监总管来做这件事,纪长泽一概没说啊?? 你们怎么就夸起来了?? 胡子方满脸懵逼,想要问清楚,但嘴都张开了,话却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和这群老狐狸的智商不在一个层面上。 也许……纪大人方才说的那番话里蕴含了诸多信息,而这些纪党中人听了后立刻便能理解。 唯有他……不是很聪明的他……没听出来…… 想到这里,胡子方感觉自己膝盖一痛,勉强咽下心中对聪明人的羡慕嫉妒恨,装作一副的模样。 “大人不愧是大人。” 反正就夸吧。 夸人总是没错的。 纪党众人怕是一辈子都想不到,他们只是单纯的夸纪长泽有先见之明做了个假伤口防止真的受伤有远见,就能被胡子方脑补这么多东西出来。 纪长泽也没给他们解释,他们也没兴趣听,反正只要知道自家大人是自己谋划的这出大戏,大人不会吃亏就行。 胡子方倒是眼巴巴盼望着纪长泽说出来到底他在干什么。 然而,也许是因为觉得他们都知道了(他以为的),纪长泽只说了皇帝问罪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对着那些大兵太好了,被人告了一状,说他买卖人心,现在这些大兵们只知纪长泽不知皇帝。 这实在是戳了皇帝心中逆鳞了。 他最恨的就是这点,若不是现在行宫要建立,他实在是没钱去养着这些大兵,纪长泽今日就要人头落地了。 当然,纪长泽也是掐准了在国库有钱前皇帝是绝对不会弄死他,这才干了这么一出。 毕竟现在谁都知道他纪长泽为了七万皇城亲兵倾家荡产,四处找人要钱,甚至专门盖了个商街出来赚钱养人,抄家拿钱这一招在已经破产的纪长泽身上行不通。 那么,在皇帝有钱之前,他得留着纪长泽帮他去照管这七万人。 当然了,照管归照管,还是要让这些亲兵分清楚到底谁是主,谁是臣。 纪长泽要的就是这么一个效果。 他送走了心大的纪党众人和抓心挠肺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干但偏偏又想要艹聪明人设,只能强忍着不去问的胡子方,转头就心情很好地在书房写写画画起来。 第二天,他写在纸上的内容就在京城中开始流传了。 “听闻陛下因为纪大人对那些亲兵太好,怀疑纪大人有不臣之心。” “纪大人头都磕的青紫,也不知道是受了怎样的训斥,他那样的性子,竟然失魂落魄的一路走回去的。” 听到事情始末的朝廷官员都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了。 之前纪长泽行事张狂,皇帝偏偏护着。 现在纪长泽好不容易干点好事了,每天兢兢业业的赚钱各种想方设法的去照顾好这七万亲兵,那样一个人物,见了别人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多的钱捐助一下。 说实在的,纪长泽这事办的实在称得上是妥帖漂亮了,就算是换成他们,也未必能将那七万人照顾的这样好。 可陛下,偏偏就生气了。 不过就是挖空心思给那些亲兵吃了点好的而已,怎么就要又是训斥又是罚跪了。 就算是看不惯纪长泽的,都觉得这次纪大人着实冤枉。 好不容易办一次好事,就被这么对待,换谁谁心里不冤。 在朝臣眼中,纪大人心里定然是委屈的。 在当事人七万亲兵眼中也差不离。 胡子方陪着纪长泽去军营的时候,军营里的气氛很明显和往日里不一样,不少大兵望向纪长泽的视线里都有同情和替他生气的意味。 他察觉到后立刻告知了纪长泽:“大人,消息传得这么广,是否有些不正常?” “很正常,毕竟我昨日带着伤口回府时,遇到了军营里最大嘴巴的兵,他昨日休息回了家,又本官走的是他家里那条路,这不,让他撞了个正着。” 胡子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感觉纪大人在这些上好像都加了重音。 “各位,因着本官之失,各位最近的伙食可能会不太好。” 纪长泽站在台上讲这话一出,底下的大兵们立刻喧闹起来,不是不满,而是因为这与他们听到的流言一眼。 陛下当真因为纪大人给他们吃的太好训斥大人了,若不然,大人为何要突然降低伙食标准。 “请大家放心,虽然吃的没有往日好了,但本官之前说过的奖励是不会改的,而且每个月的俸禄也会照常发与你们,咳咳咳咳……” 额头上满是可怖青紫痕迹的纪大人突然捂住嘴猛烈咳嗽几声,他今日穿了一身宽大的衣衫,被风一吹,整个人都显得虚弱瘦弱几分。 胡子方这才发现,纪长泽脸白的十分吓人,瞧着一副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他愣了,难不成纪长泽真的病了?? “本官……咳咳咳,本官之前让商街收取的租金,正好可以给你们发俸禄,大家拿了俸禄,以后想吃什么就自己买,也方便些……” 天啊! 大兵们眼底满是感动。 大人果然满心都是为了他们,陛下不让纪大人给他们吃好的,纪大人就发钱给他们让他们自己买,纪大人、纪大人真是太好了。 “这商街,乃是陛下允许建立,这俸禄,自然也是因为陛下才有,诸位拿了俸禄,就要知晓陛下待你们的一片心意。” 纪长泽这话没让人在心底对皇帝产生多么感激的情绪,反而一片平淡,商街建造他们是一直在的。 从头到尾都是纪大人一个人操心,为了他们商街和军营两边跑,陛下一分钱没出,还嫌纪大人对他们好,如今纪大人还要帮着陛下说好话。 他们面上不敢说什么,心底却都渐渐升起了不满。 尤其是,纪长泽宣布,日后为了表示大家对陛下的忠诚,都要朝着行宫建造方向行礼后。 大家很容易就想到了,坐在皇宫里那位,有钱建行宫,没钱养亲兵,命令臣子养,臣子养的好了,他还要训斥。 如果说对陛下是不满,那么对着很明显受过一番磋磨的纪大人,他们就是心疼了。 纪大人……为了他们付出了多少啊。 但就算是这样,纪大人甚至都不能光明正大收到他们的感激之心,因为若是如此,在皇宫中的陛下,就要训斥爱兵如子的纪大人。 台上的纪大人身子摇摇欲坠,俨然是一副要坚持不下去的模样。 “咳咳咳,本官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你们自行操练吧,咳咳咳……” 说着,他偏头看向胡子方:“子方,扶本官一下,本官有些晕。” 胡子方看着他那惨白的脸色,心里一突,这,这看上去不像是假的啊,他赶忙伸手过去:“大人,您不要紧吧?” 这、这难不成是假戏真做了? 虽说纪长泽狗,但相处了这么多天也是有感情的,他可不想看到纪长泽真的大病一场。 纪长泽摇摇头,勉强挤出一抹笑:“没什么,不过是有些风寒。” 胡子方更怕了,风寒,那可是会死人的。 他虚弱的被胡子方搀扶着下去,走三步咳两声,因为脸色十分苍白,衬的额上青紫越发可怖,在众人的视线下,他就这么虚弱的离开军营,上了马车。 见证了这一幕的将士们眼眶泛红。 大人……大人……他该是病的有多重啊,都这样了,还赶来安抚他们。 胡子方也是满脸担忧,好吧,他承认,纪长泽此人虽名声不好听,但相处起来的确是还不错,他已然将纪长泽党作友人了,实在是不想对方出事。 一上马车,胡子方赶忙道:“大人,请大夫来帮您看看吧,您这个脸色实在是不太好,您实在不必如此辛苦,下官一直想说,其实我十分敬佩……” 他看着正从脸上抹下一片白粉的纪长泽,剩下的话没了。 拿着手帕擦下一脸白粉,脸色重新恢复红润的纪大人还不忘记跟胡子方抱怨道:“这么点粉就这么贵,女人的东西真是好赚,弄得本官也想开个脂粉铺子了。” 胡子方:“……” “不过上脸效果还真不错,本官看着还真有点病入膏肓的意思,看来他们都信了,子方你方才那么急,你是不是也信了?哈哈,本官演技不错吧。” 胡子方:“……” 纪长泽:“对了,你刚刚想跟本官说什么来着?” 胡子方:“……” 他冷漠收起自己的敬佩: “没有,下官什么都不想说。” 第265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3) 纪长泽被陛下训斥后就缠绵病榻, 一病不起。 很快,京城就都知晓了这个消息。 听闻太医也去看了,说的也是一样的话, 只道是疲惫过度, 累出来的病。 当然了, 这病发的突然, 其中有没有被陛下训斥的原因太医就不方便说了。 反正大家伙都知道, 纪长泽在被训斥之前那是生龙活虎, 成天朝堂军营商街到处跑。 结果现在,闭门不出不说,上朝的时候也是很少说话, 问起来就说因为还在病着精神不济,但众人瞧着,却像是意志消沉的样。 怨不得人家消沉呢。 以前的事暂且不论, 这次的确是陛下做的不对。 要想马儿跑, 又不让马吃草也就罢了, 不光不让纪长泽吃草,还把人家自己找来的草给扔了。 这事别说是一向受不得委屈的纪长泽了,换成其他任何人怕都是如此。 但纪长泽不愧是陛下身边最忠心的,都被踩成这样了,还要说陛下好话。 听闻他在军营都是要求那些将士们每天表达一边对陛下崇拜,自掏腰包发军饷的时候, 也都是告诉军营的人这些都是因为陛下的缘故才能有的钱。 可谁不知道这钱是纪长泽自己辛辛苦苦挣的。 商街建造的那样好, 陛下一开始的确是在其中起了点作用,但他的作用也无非就是点头答应纪长泽建造商街。 买下一条荒废的街道,花大价钱建造房子,吸引商户入驻, 这些可都是纪长泽自己的手段。 人家辛辛苦苦种下桃子树,陛下倒是好,上来就摘桃子吃,吃了也就罢了,还命令桃树的主人着以后桃子都给他。 虽说纪长泽名声不太好,但大家看着这种情景,心中也是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 陛下身边的亲信都被这样对待了,若是以后他们遇见类似的事,那还不是任人宰割。 本来这位皇帝在朝堂上除了他的亲信就没什么十分忠于他的人,毕竟那些十分忠君爱国的臣子们大多耿直,皇帝最不爱这样的,要不然就是被流放,要不然就是被贬官。 剩下的就都没那么强的忠君之心了,要不是皇帝坐在皇位上,他们都不会听他的话。 但谁让他是皇帝呢。 因此就算陛下做的很多事都让他们心中吐槽,他们也只能忍了。 之前那些人也就算了。 赵醉剑,周全孝,这两个人的确是犯了罪,被处置也合情合理。 可纪长泽…… 朝堂上随着纪长泽的沉默气氛也变得沉闷起来,除了高高在上坐着的皇帝,其他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大家都默契的闭嘴不言着,心中却都有了点主意。 纪长泽看在眼里,知道皇帝想要培养新亲信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 最近皇帝杀亲信的次数太多了,再加上一个全然无辜的纪长泽也被莫名其妙责骂,那些可能原本还对着皇帝有期待的人现在都不敢再想了。 纪长泽纪大人都凉了,更何况是他们。 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朝廷官员虽然升迁艰难但也不是毫无希望,可若是在这阴晴不定专爱杀自己的人的皇帝手下做事,那简直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 也有人不敢去找皇帝,又想要从龙之功,便盯上了四个皇子。 大皇子被圈禁,皇室里只剩下四个皇子,四分之一的概率,压对的情况还是非常大的。 只是他们刚刚冒出这么个想法想要实行的时候,第一步就没能成功。 四位皇子虽然平时不相处,关系也一般,但不愧是亲兄弟,一感受到朝堂的不对劲,立刻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听闻他们白天把自己关在书房,到了晚上才出来,好歹也是皇子,想见他们的人总不能闯到人家书房去吧。 但,想想上面的陛下…… 亲信他都能莫名其妙的训斥,还杀了几个,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臣子。 朝中臣子越发谨言慎行,大家都进入了能少说话绝对不多说话的状态,上面的皇帝成天琢磨着行宫,竟也没发现朝堂的不对劲。 外面,四位皇子躲起来闭门不出,俨然一副要将书房坐穿的模样。 一些政治不灵敏的臣子虽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绕,但也能感触到不对劲,也都学着皇子们,下了朝就闭门谢客,也算得上是连锁反应吧,他们这么一干,那些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们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消息,但也都保着谨慎念头,跟着一起低调行事起来。 京城稍微大户点的人家俱都人人自危起来,出门在外说话都小心了几分。 然而京城中到底还是百姓是多数人口,他们这些人的复杂心思和沉闷气氛并没有影响到目前最大问题还是每天吃什么的百姓们。 街上一片喜气洋洋的,百姓们挤在人群中,比过年还要高兴。 原是商街正式开业了,按照商街的规矩,刚刚开业时是要庆贺一番的,于是经过这段时间入驻的不少商家便都努力庆祝起来。 没钱的就撒一些小吃食,其实也不算是很多,但看着别人抢也十分喜气洋洋了。 有钱的直接撒钱,其实一共也不是很多,但换成铜板撒出去看着就非常不一样了。 再穷一些的,如那和别人合租了小商铺的虎子,那就只能站在店面前眼巴巴瞧着别人热闹了。 他艳羡的看着百姓们拿完了对面商铺的小吃食就进去逛,之恨自己为何这样穷,要不然他也可以弄一些东西来吸引客人了。 正看着,一个人突然走到了他的店铺面前,低头看着他摆放在外面桌子上的一个小葫芦。 这小葫芦生的好看,小小的一个珠圆玉润,不是雕刻成的,而是天然形成,放在手心里也不过指甲盖大小。 这是阿虎收货的时候从底下村子里收上来的,因为不是什么珍奇物件做成的,只能因着大小算的上一句稀奇,阿虎用比较少的价格收了上来。 “你这个葫芦多少钱?” 这位客人生的高大,身形也十分修长,穿着一身一看就十分贵的衣裳,因为天气冷了,手上还抱着个手炉。 总而言之,全身上下都是一种有钱老爷的气质。 阿虎心里一喜的同时又有点怯,他以前走街串巷卖东西,接触的客人都是和他一样的普通百姓,哪里见过有钱老爷也亲自来买东西的。 于是说话时,不免带了几分弱气:“不值当什么钱,这不是什么东西雕刻出来的,而是自己长成的,因此只要三文钱。” 他怕这位有钱老爷以为这个葫芦是雕刻出来的,买回去再觉得上当受骗。 “我买了。” 纪长泽从身上掏了掏,掏出一个银锭来放到摊位上,拿起这个葫芦,颇为喜欢的仔细揣摩。 这个葫芦的确是小,放在掌心里也显得小巧可爱,可他看中的就是它足够小。 他观赏了两秒,就听着小商铺里站着的商家十分不好意思道:“这位老爷,这个钱小店里找不开。” “没事。” 纪长泽挥挥手,正穿着制服严肃脸巡查的工商管成员立刻走了过来。 “大人。” “这个钱找不开,你帮着找找。” “是。” 巡查人员严肃脸答应下来,立刻拿下了自己挂在腰间的钱袋,将银锭子仔细称重,然后再把足够的零钱拿出来放在桌上。 “大人点一点?” “不必了,我方才看着你数的,的确是没错。”纪长泽十分好说话的笑着,从那些钱里找出三文钱来递给阿虎,顺口对他说道:“这里的巡查队身上都带着用来换取的零钱整钱,有时候若是需要换钱的时候,直接找他们就好,不收取其他费用。” 阿虎捧着三文钱,已然是愣了。 “大、大人?” 在文朝,可是只有有官职的人才能被称为大人的,更何况这还是巡查队的人喊出来的。 纪长泽没去在意他的结巴,只问他:“我方才就看着你一直在瞧人家,你怎么自己不也散散喜气?” 这位可是大人啊。 阿虎说话都客气了不少:“小的家里穷,没多少钱来散喜气,便只能看着了。” “没钱也可以散,我教你一招,你这店里的东西,可以弄个买一送一,买二送一,或者买三送一,送的东西都是一些较为便宜亦或者是平常不好卖的便好。” “要不然,再搞个抽奖,在你店里消费满了多少多少就能抽奖,奖品还是要丰厚些的,弄三个奖品,剩余的都是便宜的小奖品,只要算的清楚,看着好像是你让利出去了,可实际上吸引了更多的人来买你的东西,赚钱的只会是你。” 这番话对于阿虎来说简直如同天上甘霖,他本就是个脑子活络的,要不然也不会自己寻摸着做起了生意,三两下就想通了诀窍,赶忙道谢:“多谢大人提点,多谢大人,小的知晓了。” 见他懂了,纪长泽点点头,拿着这个小葫芦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就看见正等着他的胡子方了。 胡子方这个傻货,明明瞧见了他装病,居然还能以为他真的意志消沉,犹豫来犹豫去,就犹犹豫豫跟在他后面当了跟屁虫,一副担心他想不开的样子。 纪长泽乐的如此,胡子方人是傻兮兮了一点,但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 他将计就计,将人带在身边,让对方做了不少事。 “大人,方才我都瞧见了,那小商贩既然都找不开,大人为何不直接不让他找了,他瞧着真是十分可怜,眼巴巴的在那看着别人家有客人。” 纪长泽一过去,胡子方立刻就嘚啵嘚啵说起来了。 他瞥了对方一眼:“人家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的,不是乞丐,不靠施舍,若是人人都像是你这样想,那百姓们谁还愿意去卖苦力挣钱,大家都凑在一起,比谁更加可怜不就好了。” 胡子方一想也是,人家堂堂正正靠自己双手挣钱的,他若是这样做,反倒有些看不起人的嫌疑。 他心中惭愧下来,低着头:“大人说的是,是下官思量不周。” 越来越佩服纪大人了。 怎能看事做事如此透彻清楚呢。 刚想到这里,便听见纪长泽说:“你是思量不周,这几天本官让你跟在身边做了不少事,你竟没看出来本官缺钱,你倒是好心让本官去接济方才的店家,谁来接济本官,二两银子不是钱吗?” 胡子方:“……” 擦,还好没将敬佩说出口来。 “……大人为了朝廷一人供养七万亲兵,的确是让人敬佩,只是如今还未到这种份上吧?” “怎么就没到这份上了,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知不知道七万个大小伙子一天就能吃掉多少钱,若不是有这个商街撑着,本官如今早就要去找你祖父要钱施舍了。” 胡子方:“……” 他试图安慰:“这商街瞧着发展不错,只希望能够快点红火起来。” “本官投了这么多钱进去,必定是要红火的。” 红火是肯定红火的。 文朝第一个商街,第一个一路走下来全都是卖东西的街道,这对于以往只能分散着四处买东西的百姓们来说是个极大的惊喜。 再加上第一天开业,商家们为了吸引游客各种想办法,一时间,京城的其他街道竟然都空了一些。 这一日,是个外商进京的日子。 他不是来京城做生意的,只是在附近城市卖东西,东西卖完了,就想要来京城逛逛,毕竟是皇城,也是十分热闹的,若是能进一些货物回去就更好了。 本来他以前也来过几次,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入城,结果却发现,今日的京城仿佛有些不太一样。 行人少了不说,其他人也都行色匆匆像是在赶路一般,而且看情况,还是许多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这是怎么了? 外商好奇的不行,又出门在外谨慎惯了,没打听清楚不愿意贸然过去,便拉了个看上去面善的大爷询问。 “他们啊,他们是去商街看热闹去了,那边不是新开了一家商街吗?卖什么的都有,听闻还有什么抽奖,最高奖可是一袋子钱。” 抽奖? 商街? 外商走南闯北,却从未听过这些词汇,打听清楚只是卖东西的地方,他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去逛逛。 结果去了后,他简直看的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 这样一个好看的木碗,竟然只要这么点钱。 这么一个结结实实的鞋底子,居然也这么便宜。 外商都没走多少路,手里的东西就已经多的拿不下了。 他再走到一家店铺前买了东西却拿不了时,店老板就跟他提议:“我瞧着您也是拿不了了,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呢,不如您拿了对牌,等到逛完了再去中心大厅拿自己的货物。” 外商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对牌?” “就是我们商街用来兑换货物的对牌,每个店铺都有,按照排号发的,您看我家这商铺排号是8,我的对牌开头数字就是08,您若是要用对牌,我这里有两个0809,一个给您,一个我放在货物上一道交给收货物的人,等到您逛完街了,去中心大厅再去领取自己的货物,只要对牌没有丢就可以兑。” 到底是做生意的,他这么一说,外商就弄明白了。 “当然了,这也不是免费的,最后那些货物都要称重的,按照重量来给收货物的人钱,毕竟他们也是辛苦一趟,将您要的货物送到中心大厅,也是担了风险,若是丢了货物,他们也是要赔偿的。” “您若是答应,我除了给您个对牌,还给您一个红牌,这个红色牌子就是您今天在我们商街的身份证明了,之后每次再要对牌的时候,您就拿出这个红色牌子,后面有编号,这样人家中心大厅就会按照编号将您的货物放在一起,您到时候拿的时候也好拿。” 外商明白了,说白了,这就是花钱求个服务。 他花钱,商街的人帮他将货物送到中心大厅,那他只需要买买买就行,不用自己拎着东西繁琐还不好拿。 这倒是个不错的服务。 他做生意的,不怎么差钱,了解清楚这是商街官方的服务后,就点了头,还顺带了问了句他能不能把手里的货物也拿去换对牌。 “自然也是可以的,运货人手里也有新对牌,只是要耽误你一些功夫登记。” 登记? 五分钟后,运货人推着车朝这边走时被喊住,他身上穿着一身大红色,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显然是为了让商家们能更好的看到才如此。 行商站在一边,看着商家和运货人一起核对物品,是个什么东西,卖了多少钱,大约是个什么大小,有多重,是否有赠品,这些全都登记的清清楚楚。 对牌也登记下后,运货人这才拿了个绳子将物品一系,从商家手里拿来的对牌挂在上面,自然,行商的红色牌子后面的数字也是登记了一遍。 他看的心中赞叹,这个法子的确是不错,商街主人是怎么想出来的。 最后行商也按照这个流程将自己手里的货物都登记了一边,因为他的东西多,那运货人还专门拿出来一个大大的木头围栏给围住。 行商看着自己买下的东西如此妥帖保管,心中更加放心满意,如此,他就可以一身轻松的逛街了。 他走后,那商家冲着运货人笑:“您看,我今日都推出去八个了。” “知晓你的厉害,到现在为止,你还是咱们这条街上推出去对牌最多的。” 运货人笑着夸赞两句后,递给他一个白色牌子。 商家捧着白色牌子,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一个白色牌子就代表一个客人在他的推销下用了对牌,拿着这些白色牌子去中心大厅,就可以兑换到推销费用。 店主珍惜的摸着白色牌子,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等到领了推销费用,他就去对门开着的那家小吃铺子里买点吃的给家里孩子,这些小孩成天馋嘴,往日里是他没钱买,今日这光是靠推销费用挣的钱都抵得上他往日卖一天货的,是该好好庆贺庆贺。 想到家中儿女定然高兴的直喊爹爹的场景,他笑容又舒展了几分。 还好前几天他知道消息后当机立断立刻定了一家商铺,这才有了现在的盼头。 商铺里的货架都可以用十分低廉的价格租下来不说,这里的管理人员也会负责保护他们,小偷小摸的根本不敢来,若是有客人闹事,纠察队立刻就会来,还不用他们辛苦四处招揽客人,客人自然会来。 前些年四处跑的时候,哪里能想到还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而且听闻商街开起来就是为了提供资金供养京城亲兵,之前租下商铺交了租金之后,中心大厅还特地给他们发了个奖牌,上面写了爱国之商。 哪里能想到,租个铺子还能得个牌子。 哪有人不爱自己国家的,得了这个牌子后不少商人说话都自觉有底气了许多,他们也算得上是为保卫国家出了一份力的人。 他们这哪里是做生意,这分明是为了国家而贡献! 只盼着商街能长长久久的开下去才好,他愿意一辈子在这。 不光是商街的老板们这么想,那个正在逛街的行商也是这么想的。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逛街居然这么快乐,这么舒服。 什么东西都有的卖不说,而且价格还十分便宜,店家们的态度都十分好,听闻若是他们态度不好的话,客人还能去投诉,当然了,反过来也一样,若是有客人态度不好闹事的,商家也是可以去投诉的。 一路下来,行商买了一堆东西,可却不用自己拿着,只要拿了轻盈的对牌,自然有人会将东西送到中心大厅,他一路走一路买,带出来准备花用的钱很快就花完了,可这条街走了还不到一半。 行商半点都不觉得自己花太多钱了,发现没钱了之后,就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备用的钱。 一直走到街尾的时候,他这些备用的钱也花完了。 想着自己刚才买了那么多便宜又不错的好东西,行商心里就好像松快的不得了,感觉畅快又舒服。 舒坦啊! 多久没有这样舒坦过了! 这条路走下来,行商至少走了两个半时辰,坐都没坐一下,但是他就是丝毫不觉得疲惫,甚至感觉到神清气爽,若不是已经走到街尾了,他简直还想要再走两个半时辰。 甚至此刻他都在回想自己刚刚是不是有些没有买东西的店铺没看清楚,其实里面的东西他是想买的? 或者有没有店铺是他落下来没有进去的,要不然再回头重新逛一遍? 以前买东西都是各种比较,最后选好了后还要辛苦与人砍价,买到最后除非是买了特别合心意或者占了便宜的,否则那肯定是疲惫不堪的。 但到了商街这里,他还越买越精神了。 行商眉眼含笑,想着这商街真是不错,他定然要在友人中好好宣传宣传。 不少人都如他这般,原本不清楚商街的,都被这场开门盛宴弄得知道了消息,本来只是想随便逛逛,结果就挑花了眼。 等到最后逛完了,钱包空空,心里却是十分满足的。 说到底,还是文朝从来没出现过这样大规模的商铺一道存在,百花齐放,卖吃的卖穿的卖日用品的,干什么的都有,只有人想不到没有人做不到的。 关键还不用自己拎东西,一路过去只需要付钱就好,可不就花的口袋干干净净吗? 等去了中心大厅,拿货的人基本都是推车出来给他们的。 这里还有个小惊喜,他们买的东西中心大厅居然还给他们列了个单子,一些人心思比较缜密,一路走来也是默默在心中记着自己买了什么的,怕别人仗着东西多扣下来一部分。 结果谁知道,人家记的比他们还清楚。 一件件对完了之后,请他们过了目,再按了手印确保货物安全送到了,再称重交钱,这单子便给了他们。 “这位老爷可有套车来?若是拿不了,我们中心大厅有专门送货的人,可以直接送到您家中,还能帮您搬货,您若是要的话,我这就叫人,因为我们商街刚开,这三日运送货物只要原定价格的一半,等到三天后就恢复原价了。” 还可以让人一路送到家中? 而且价格居然还有一半。 再看看对方递过来的价格单,原价就不多,套个车就不止这些钱了,更何况还是半价。 买的东西太多自己拿不了的人惊喜无比,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让中心大厅的人帮着运货,到底是第一次来这里买,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一路都跟着,一直到自己买的东西平安送到家中,又一样样核对好了,在对方的送货单上按了手印,看着送货人告辞后,这些买买买了几乎大半天的人才心满意足的坐在自己买的东西旁边。 太爽了。 这商街,看来要常去啊。 反正也是买东西,既然都是一样的价格,为何不去这种服务更好的地方呢。 商街第一天开业就大获成功,成功打出去名声后,接下来更是一天比一天红火,甚至还有临近城镇的人专门上京城逛商街的。 眼瞧着租下商铺的老板们赚了许多,胡子方急的不得了。 商街看上去的确是很能赚钱,但问题是,目前看来赚钱的都是商户啊。 他们纪党……啊呸! 纪长泽他们纪党可只得了个租金钱,别的好处一样没捞到。 “哪里就没捞到了。” 听了胡子方的碎碎念,纪长泽对他报以嘲笑:“你忘了商街最好的那些商铺都还没租出去了?” 商街十分大,但商铺却很小,一方面是为了租金低吸引租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商街尽最大可能容纳最多的商铺。 而那些没租出去的商铺就不一样了,它们大多地段处于商街最繁华的地方,也不像是那些小商铺一样小的可怜,而是十分舍得用土地,大得很。 当然了,租金也贵的吓人。 “你之前不是说过这么贵的租金不会有人租吗?现在也这么认为?” 听了纪长泽的话,胡子方下意识点头:“自然,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段,平日里也没什么名气,这么贵的租金,那些商户是傻了才来这么一个偏僻没人气的地……” 他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顿住不说了。 对啊。 现在这里可不偏僻没人气了,每天人都乌央乌央的来,客流量绝对是京城街道中的最顶峰了。 尤其因为偏僻,来这里的客人还都不是过路而是专门来花钱的。 那么情况就非常不一样了。 见他自己想明白了,纪长泽笑了:“当初我就说过,商街不会永远偏僻没人下去。” 他指了指那些小小的铺子:“你之前不是还看不上这些小铺子,觉得它们每个月也只能拿出一点租金吗?若不是这些小铺子开的多又杂,吸引了百姓们来买东西,那些贵又精的大商家如何又会来商街?” 胡子方试图辩驳:“这留下来的大商铺也不够,这么点位置,哪怕租的贵,也挣不了许多钱。” “所以,商街不会只是这一条街。” 纪长泽指了指商街旁边:“那儿也会盖起商街,这一次,就是专门为那些有钱商铺做的商街了,有了这条商街在旁边,它还未盖,便已经有人来找本官想租了。” “还有那,那,那,这里的地本官都买了。” 胡子方:“又盖商街?” 纪长泽:“建学堂。” “还有那,学堂旁边的那片地。” 胡子方:“又建学堂?” 纪长泽:“建学区房。” 胡子方;“……” 纪长泽:“商街有了,学堂有了,自然有人想住到这附近来,这边的房价必定起来,本官轻松便能赚一大笔,足够那些亲兵吃上许久了。” 胡子方:“……你在建商街的时候就想到了?” 所以纪长泽在一开始就料想到了今天这个画面的出现,他建造商街,打出名声,实际上,盯上的却是卖房? “那哪能呢。” 听到纪长泽否认,胡子方松了口气。 他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真的这么妖孽,人家是走一步算一步,纪长泽就算是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走一步算十步吧。 纪长泽笑:“本官设计周全孝的时候,就想到了。” “这边的房价若是起来了,自然要人力物力建造,诶呀,陛下行宫那边,恐怕一时半会凑不齐人了,这也没法子,只能暂且耽搁了。” 胡子方:“……” 真是个老狐狸。 “学校前期是免费的。” 胡子方一惊:“免费?” 倒是没想到,纪长泽还有这等照顾学子的心思,看来不该在心中骂他老狐狸的。 “前期自然要免费了,当然了,收费的也有,那要再等等了,免费便可以吸引名师,等到名师到了,收费再怎么贵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对了,子方啊,你祖父他老人家在家里是不是很闲?要不要出来做点事,你觉得当老师如何?” 胡子方:“……” “本官与你关系这等好,这商街学校也算得有你一份心血,他老人家应当不会拒绝的吧?胡大人向来名声极好,他若是来了,怕是不少名师都要奔着胡大人而来,到时,定然是一番盛景。” 胡子方:“……” 就知晓你接近我不怀好意! 靠便宜商街吸引客人,靠客人建起租金贵的商街,靠租金贵的商街临近盖学校,靠学校免费吸引名师,靠名师吸引收费学生,靠收费学生抬高房价。 胡子方算是明白了。 合着纪长泽在这空手套白狼呢?! 最后大家还觉得,他十分受委屈,哪怕看不上他名声的,都在同情他纪长泽。 是,纪长泽的确是没有走一步算十步。 他特么的走一步,能算一百步。 第266章 卖师求荣的奸臣(14) 一切都按照纪长泽的计划进行着, 便宜的商铺吸引来了大批量的商户,这些商户因为以便宜的价格租到了商铺,不用提高商品价格来降低成本, 再加上商街刚刚开张鼓励大家以各种方式吸引客源, 引来了大批量的客人。 这些客人脑海中自动形成了商街什么都有还便宜, 要买东西就来商街的印象, 再加上名声传了出去, 哪怕没了抽奖活动, 商街里还是门庭若市,人来人往。 因为客流量如此之大,那些之前租不出去的贵商铺还是租出去了。 那些贵商铺的地段本来就是最好的, 又修的最大最豪华,短短几日,便卖出去不少。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余下那些商铺也都快速租空。 剩下的人慢了一步, 自然只能扼腕叹息, 甚至还有人挥舞着银票来求见纪长泽,试图让这位纪大人开后门通融通融,给自己腾出一个商铺来。 当然了,他肯定是不会表明自己这是来贿赂朝廷官员的,只找了个“捐赠物资给朝廷亲兵”的托词。 纪大人十分感动的收下了这些银票,并且热情的拉着对方喝了半个时辰茶, 最后非常遗憾的告知:真是对不住, 商铺已经全都出租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有个消息,想来你会感兴趣。 说完了这番话的纪大人喝了口茶, 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不往下说了。 商户:“……” 这是干嘛呢,说话别说一半啊。 他不明所以时,就见纪长泽又喝了一口茶,干咳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锭出来,轻柔的摸了摸,用着平淡的语气,问:“本官手里这银锭瞧着好看吧?” 商户:……秒懂。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银票双手奉上:“大人,这是草民孝敬您的,还请大人透露几分消息。” 纪长泽不接: “什么孝敬?本官清清白白,从不收人孝敬。” 商户:“……” 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还不收呢。 这些当官的真是干什么都弯弯绕绕。 他内心吐槽,面上却还要堆笑应承:“是,是,大人说的是,草民方才说错了,这不是孝敬给大人的,是草民想要为国为民尽一份力,听闻皇城亲兵如今全靠大人一人供养着,便也想尽绵薄之力。” “这如何好意思呢,此等事本该是我们这些父母官来操持的,哪里要你们来操心,你这份心意,倒是让本官都有些不好意思收了。” 纪长泽语气感动,内容真挚,眼神诚恳,若不是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快速一把拿过银票塞到自己怀里的话,商户还真就信了。 当然了,纪大人还是有节操的。 拿了钱,自然是要办事的。 他低下声,摆足了说机密的架势:“你我投缘,我便告知你吧,隔壁还要建一条商街,这次的商铺比起你想要租的商铺更大,价格也更贵。” 商户听到这里还有些犹豫,毕竟他看中的是商街的人流量,可若是换成新建的商街,哪怕相邻,也不免让人操心是否比不上隔壁。 纪长泽却压根没说让他去租这些商铺的话,只是依旧低声说:“这商街虽然还未建立,但因着起初建立它的银钱不够,你也知晓,那些亲兵每天都要训练,一个人馒头都能吃四五个,费钱的很。 那时没法子,便收了一些人家的钱财,权当是预定商铺的费用,如今商铺还未盖好,划分出来的位置已经大半被人定去了,原本还有剩余的,只是不知这消息如何泄露了出去,怕是这几日之间就要被订空。” 商户脸上的犹豫立刻僵住了。 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定,结果纪长泽转头就告诉他“别想了,现在不是你订的不订的到的问题,而是你想订也没有的问题”。 想也知道,能提前得到消息,还下手如此快速的,只能是那些身后有背景的人了。 抢是肯定抢不赢的, 那他岂不是纠结了个寂寞。 僵硬过后,便又不明白了。 既然这些还未建出的商铺注定要没他的份,那这个消息说了也没什么毛用啊。 纪长泽他名声的确是不怎么好听,但也不至于这样忽悠他吧。 不是忽悠,又不给个准确能用的消息,再加上之前那隐晦要钱的行为,商户犹豫一下,迟疑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些银票出来放在桌子上。 “大人……这些银票孝敬给大人,只盼着大人能帮忙想想法子。” “给本官银票让本官想法子?” 纪长泽端的是一副严肃无私的模样,撇都不撇他一眼:“你什么意思?觉得本官是那种见钱眼看认钱不认人的人么?” 商户:……你可不就是吗? “不不不,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见大人辛苦,想帮大人分担分担。” “大可不必,本官自己有手有脚,想要钱了自然会用勤劳的双手赚,旁人的钱,嗤,拿了烧手。” 商户:“……” 这位纪大人是有双重人格还是咋地。 他心里嘀嘀咕咕,正失落的要将钱收回去,突然见面前坐着的纪长泽一个利落出手,猛地打了他手一巴掌,商户没反应过来,手抓不住钱,一手的银票便掉了一地。 还不等到他弯腰去见,就见纪长泽猛地下身,以极快的速度在一秒内将满地洒落银票统统抓在了自己手上。 还连带着一声极大地叹息。 “诶!” “青天白日的,谁丢了这么多银票。” “本官可真是运气好,好端端在家中坐着都能捡到这许多银票,果真是人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商户:“???” 商户:“……” 眼睁睁看着纪长泽自夸完了自己运气好后就十分顺当的将银票揣到了怀中,他脑子一时有点懵,试探的问纪长泽:“大人……这银票您也收了,商铺的事……” 然后,就被斥责了。 “什么叫本官收了银票,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官收了你的银票,这银票分明是本官从地上捡来的,青天白日的,可莫要胡说八道。” 商户:“……” 他左右看看,更加无语。 至于么,这里不就他们两个人吗,还装什么装。 但人家官大,人家要装,他也只能配合着讨好笑:“是,大人说的是,是小的疏忽了。” 见他知道怎么说了,纪长泽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那商铺的事,看在你十分合本官眼缘的份上,本官给你留个位置,到时你亲自来,必定有你一个商铺,只是位置就没得挑了,好位置不是你能肖想的起的。” 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事最后竟然还是办成了。 商户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扬起来了,各种感激道谢的话不要钱一样的往外说。 等着出去后,他一边感叹这位纪大人果真是自从要照管亲兵后就变成了个死要钱的性子,一边又想着这次虽然花了比想象中多的钱疏通路子,但这商铺还是拿到了手,真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来。 不对啊。 他之前不是还犹豫那新盖起来的商街会不会不如原来的,打算再观察观察看看第一波租房的人怎么样才去租吗? 怎么不知不觉的,变成他捧着钱去求纪长泽给他这个新盖起来的商街铺子了。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纪长泽却是一开始就在朝着这方面引导。 人可不就是如此吗? 若是摆放在那随时来随时都能拿,那人们反而对它失去了兴趣,但若是人人都抢夺,好的被抢完了只剩下一般的还在抢,再抢抢一般的都要抢没了,那便立刻血冲上头,理智丢了七八分,只想着要赶紧趁着没抢完再买。 被抢夺的东西那必定是好东西。 至于为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好东西。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后面的人自然也就顺畅了。 纪长泽在府中“捡钱”捡的手软的时候,胡子方也正在自己府中认认真真画着图纸,时不时哪里觉得有问题了,就抱着图纸去找二皇子。 只可惜二皇子不然他留宿,不然他还真想一直待到图纸画完位置。 这个图纸,自然是商街二号的图纸了。 盖商街一号时胡子方并没有参与图纸方面,这次他是肯定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的,因此一找到机会就将这个活揽了过来。 不过,画的时候他也是在操心的。 商街二号的建筑物更加大是真的,比起一号来更加精致也是真的,但这个价格,是不是定的太贵了…… 到底是个新盖起来的商街,哪怕纪长泽之前与他说过一号的繁荣会吸引人来二号,可他没说过,二号这么贵啊。 这要多么冤大头才会来这么一个刚刚起步的地方花这么一大笔钱租铺子。 然后,就在他操心操的一顿饭只吃四碗的时候,埋头画画的胡子方总算是听到了外面的事。 大把有钱的商户捧着钱哭着求着要找纪长泽预约商街二号的商铺。 预约贵,非常贵,但他们一个个就跟被下了蛊一样,明明还没开始盖,却偏都大把撒钱,求着纪长泽给他们留个位置。 胡子方:“???” 他真的不理解这个世界了。 好在,世界也不需要他理解。 纪长泽小小运作一番后,钱便到位了。 有了钱,一切好说,商街二再次盖起来了。 这次纪长泽照例安排了亲兵们去搬砖,依旧是奖励赛模式,因为上次的奖励是真金白银,这次的亲兵们比上一次还要卖力,一个个铆足了劲的干。 商街二号以极快的速度建立完成,除了比隔壁商街一号店面更大更广阔外,格式布局方面也有了别的改动,胡子方虽然有时候有点傻傻的,但是纪长泽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画图有一手,尤其是和二皇子凑在一起后,更是细节精致。 作为刚刚发了一笔大财的人,人家二皇子帮了自己的忙,纪长泽自然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他刚刚被训斥,不好这个时候去皇子府,就托了胡子方将礼物送给二皇子。 胡子方也没多想,只觉得纪长泽真是会做人,二皇子这样不怎么有存在感的皇子他都要面面俱到。 盒子送到,二皇子打开后有些懵逼:“这是……?” 只见偌大的盒子里,里面正放着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胡子方也看懵逼了。 哪有人送礼送被子的,尤其是纪长泽这种大官,不都是送贵重物品么。 但他觉得纪长泽不像是那种会失误的人,他不送礼也就算了,既然送了礼,就说明他不会干出这种送个不值钱礼物给皇子的事。 “必定另有乾坤。” 这般说完,果然在被子下发现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放了个小葫芦,旁边还写了个被子的说明介绍。 言这乃是蚕丝被,耗费了极大功夫制成,盖在身上轻飘飘的,却比普通被子暖和许多。 而那小葫芦则更加内有乾坤,别看它外表普普通通,可内芯却是满腔热火,人若是贴身戴着,戴超过三个时辰以上,到了夜间,便能感受到它暖和的不行,能温暖全身,犹如冬日里篝火一般带来希望。 只是这小葫芦也有些奇异,若是被一个人戴了,其他人就戴着就不管用了,只有第一个戴它的人才能一直发热。 此乃珍稀宝物,二皇子与臣非亲非故还对商街的事如此上心,臣不胜感激,便只有用这些来报答二殿下了。 二皇子看的惊喜无比。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大皇兄到底还有人看管,不好时时烧煤炭,他晚上睡觉都在做大皇兄被冻病的噩梦,但如今,这蚕丝被,这发热的葫芦,若是送给大皇兄,那岂不是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胡子方也在一旁一起看了。 看完后,他一脸纠结。 根据他对纪长泽的研究,纪长泽这家伙,没猎物那是不出洞的,突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定然是盯上了二皇子,想要在他身上图谋什么。 他与二皇子关系也非常好,不忍心见他掉入坑中,劝说道:“殿下与纪大人也没什么交情,不好收他这般珍贵的礼物吧?” “无妨无妨,纪大人不是爱钱吗?我拿些银票给他就是了,这些就当做是本官买的,到时纪大人拿了钱,也不会托我办事了。” 胡子方:……你想多了,若是纪长泽,定然银票拿了又要让你把事办了,最后还让你感激涕零。 二殿下一意孤行,胡子方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宝贝一般的收起了被子和葫芦,还不等到他劝说两句,就找了个要画画的借口赶人。 胡子方:“……” 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遇见纪长泽的人都跟脑子进水了一样,排着队的往这家伙坑里面跳。 看看他,多有理智。 胡子方一走,二皇子立刻将放着葫芦的盒子塞到被子里,自己抱着被子,吭哧吭哧下了暗道。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将温暖送到大皇兄身边了。 大皇子正在看书。 被困在此地,他除了看书,也只能看书的,要不是弟弟们时不时来找他玩闹,他怕是真的要如了父皇的心愿,成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子。 听了二皇子的话,大皇子有些诧异:“竟还有此等宝物?倒是奇异。” “是吧是吧,我一听了就给大哥送来了,大哥你快戴上,我再把这个被子给你换上,今晚你定然能睡的舒舒服服。” 二皇子高高兴兴的将蚕丝被铺好,嘴里还念念叨叨:“没想到这纪长泽如此会办事,之前我不过是帮个小忙,还不是帮他只是帮子方,他竟送了这样厚重的礼。” 大皇子虽然一直被关着,但外面的事他还是会从弟弟们口中知晓的,听了这话也有些疑惑:“纪长泽?便是那位纪大人?” “可不是,他不是被父皇要求去照管亲兵吗?那些亲兵一个比一个能吃,硬是吃空了他的家底,如今正卯足了心思挣钱养人呢。” 大皇子若有所思:“这位纪大人,不像是那种会被此等事困住的人。” “他是聪明,可那有什么用,父皇下令,他还能不做不成,也是他倒霉,之前被赵醉剑坑了一把,那赵醉剑是死了,可他也被坑的如今脸面也不要了,四处找人捐钱。” “这也就是现在了,大家都知晓他为什么这样做,若是换做以前,他如此大肆敛财,早就不知道被参了多少本了。” 现在大家伙别说是去参纪长泽了,都不敢说他一句,生怕被这家伙听到了堵着要钱,谁都知道,在破产状态下的纪大人是六亲不认眼里只看着钱的,这个时候撞上去,那就等着被搜刮干净吧。 二皇子只当做是八卦说给大皇子听,大皇子却听得眉微微皱起。 他虽未曾出去,却也知晓不少纪大人的事。 这位纪大人做事极有章法,从来只有他坑别人的份,哪里有别人坑他的事,那赵醉剑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名声弄得如此糟糕。 看看纪长泽,听闻满朝文武都觉得他奸臣,但百姓们可没一个人说他坏话的,可见他是有意维持自己名声。 这样两个智商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人,赵醉剑怎么可能坑的了纪长泽,尤其是他刚坑完了人就原地去世,在宫中去世,又是因为坑了纪长泽拿了兵权,不像是纪长泽的手笔,倒像是……父皇的。 大皇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对着正熟门熟路从桌子下暗格掏出花生来吃着的弟弟道:“你将这件事仔细讲给我听。” 二皇子想都没想原因,呱呱呱全都说了。 大皇子听的心底一沉。 他怎么越听越觉得,这兵权,不是赵醉剑强塞给纪长泽的,而是纪长泽一开始就想要,坑了赵醉剑一把,让这个敌人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罢了。 如今全天下都觉得纪长泽是拿了个不想要的烫手兵权,可若是真的烫手,以纪长泽的手段,早就想办法送出去了。 他一开始,就是剑指兵权。 一个臣子费尽心思想要兵权,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过过当将军的瘾了。 大皇子霍然起身,原地转悠几圈,在二皇子懵逼的视线下,脸上神情各种变幻,最终定格在了坚决上。 “二弟,你这就回去,立刻将府中贵重的东西全都收集起来,让人送到南方我买的庄子上去,将银票全都换成真金白银,也一道送去,你们几个在府中继续挖暗道,一路挖到城门外,叫人来挖也行,但要记得,没挖完之前,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二皇子嘴里还叼着花生,一脸懵逼:“啊?” “只管听我的就是,若是外面形势不对,你们便立刻通过暗道离开,一路去庄子上,那庄子只有你们四人知晓,躲在里面,装作普通有钱人家便可,万万不可再做别的。” 二皇子:“哈??” 他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第一次见到大皇兄如此沉重的神情,他也跟着担心起来。 “大、大皇兄,父皇终于要宰了我们吗?” “不,不是,是……” 大皇子张口要说,又想起来这个弟弟虽然人善心美但有时候智商有点不在线,告知他怕是可能会泄露消息,于是便又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你先别管是什么,只管照着我说的做,若是一有事,立刻跑,不要犹豫,知晓么?” 二皇子眼睛都吓红了,害怕的不自觉缩成一团点头;“是,是,我知晓了。” 他问:“那我们跑了,大皇兄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有法子的。” “行了,你快回去吧,皇兄要想一些事情。” 二皇子犹犹豫豫的走了。 他一走,大皇子便立刻坐下沉思起来。 这位纪大人,怕是要造反了。 而父皇这些年行事越来越荒唐,兵权交出去倒也罢了,但竟让纪长泽去养着那七万人。 从来都是谁给饭吃喊谁娘,纪长泽又是个厉害的,他既然能使手段让父皇不知不觉的将兵权交给他,自然也能使手段让那七万人站在他那一边。 父皇…… 按照他的性子,那些亲兵以前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被皇帝管着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被纪长泽管着的时候,吃饱穿暖,再加上之前纪长泽因为“被训斥”,将原本的鱼肉换成了普通饭菜,既有说明缘由,他们自然不会去怪“为了给他们吃好喝好被训斥失落中”的纪大人。 那么,该怪谁呢? 试想一下,若是大皇子自己是亲兵,在皇帝手底下吃不饱穿不暖,每天过的是痛苦日子,结果好不容易换了个上官,靠着自己来供养他们,日子刚好过一点,皇帝就把这个上官骂了一顿,理由是给他们吃的太好了。 他们会怎么想。 之前我吃你的饭,你觉得我不配吃太好也就罢了,如今我吃的是纪大人的饭菜,是纪大人费尽心思让我们吃好喝好,没花你一分钱,你凭什么来指责。 凭你是皇帝? 一个大字不识吃不饱饭的人可不管这些。 纪长泽……这是有意在让亲兵们仇视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他自然不是随便找个乐子才这样做。 他怕是……要造反了…… 大皇子对父皇有可能被杀没什么感觉,但若是真的造反成功,新皇登基,他的四个弟弟身为皇子,必定是要被斩草除根的。 但若是此刻插手到这件事中,兵权已经在纪长泽手中了,此刻任何异动都只可能变成提前造反,若是父皇信任他们也就罢了,可父皇不光不信任他们这些亲生子,还防他们如防仇敌。 算来算去,都是死局。 如今,唯有保住四个弟弟了。 他十几年前曾经在察觉到父皇对他的莫名敌意时买下了个庄子当做后路,只是没想到父皇竟不惜用几万将士的性命来促成他的罪名,庄子没用上,他也被囚禁在这里十几年。 没想到,十几年后,那庄子竟然还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只是他却是逃不出去了。 外面有看管的人,他可以每天吃着弟弟们送的食物盖着弟弟们送来的被子,却不能真的逃跑,他自己逃可以,可他那些还囚禁在大皇子府的亲眷,怕是要人头落地了。 大皇子叹息一声,苦笑自己的人生如此戏剧。 曾经的意气风发,之后的落魄艰难,后来的升起希望,最后的心平气和,如今,竟还是要落到个死去的下场。 倒是也不错,至少保住了弟弟们。 只是他的孩子,女孩可能保得住,男丁……怕是也要跟着赴黄泉了。 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用。 大皇子定定坐在桌前,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点点转黑,脑海中突然划过什么。 手摸到脖子上挂着的葫芦,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并没有发烫的迹象。 天已经黑了,不是说三个时辰会发烫吗?如今应当时候差不多了才对。 他将这个小葫芦摘下来,突然神情一怔,将葫芦上方的小塞子拿开,往桌面上一倒,果真倒出了一张非常小的纸。 展开来看,一片空白。 大皇子倒是不觉得意外,拿了一旁的茶杯,将水倒在纸张上。 字迹一点点显露出来,开头就是王炸: 大皇子:“……” 因为太过震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惊讶纪长泽算准了这葫芦会送到自己这里来,还是该惊讶纪长泽天时地利人和居然还不打算造反。 他仔细看去,脸上的神情各种变幻,最终定格在了放松上。 松了一口气后,大皇子看向外面的天色,只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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