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秀才老爷?什么秀才老爷?” “你还不知道啊!” 说话的三婶子比她的神情还要诧异,大着嗓门说;“可不就是在你家住着的纪长泽吗?!这位可是秀才老爷,小胡他今儿不是陪着纪长泽去办户籍吗?回来的时候亲口跟我们说的,正儿八经的秀才!” 赵月娘越发懵了。 秀才?长泽? 屋里的纪长泽听到外面动静走了出来,一出来就听到三婶子说的这话,清隽的白皙面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就这么十分不好意思的笑着拱拱手,解释着:“诸位可别误会,我这功名不是如今,是前朝考下的,如今的朝廷是不认的,大家可别再喊我秀才了,不然让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我有多厚脸皮呢。” 之前不知道他秀才身份的时候,村里人对纪长泽的印象不太好。 首先吧,他太瘦了,而且长得太白,一看就是不常晒太阳,也就是说不经常下地,其次就是这个说话了,虽说知道他嗓子受伤了说不了话,但也总是让人觉得这不就跟个哑巴一样吗? 但是现在知道他居然是个秀才,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那叫瘦吗!人家读书人都是这样,这叫身形修长,好看。 长的白更是有学问的证明,你见哪个读书人要下地的,不都是在屋子里读书写字吗? 还有说话,不愧是秀才老爷,就连说话都和他们乡下人不一样,细声细气,温和有礼,即使嗓子哑了也还是听着让人如沐春风,这才叫读书人的风骨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纪长泽身上一套上“秀才”这俩字,他干什么村里人都觉得自带光环。 不愧是秀才老爷,一举一动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看着正不好意思笑着跟村里人寒暄的纪长泽,赵月娘还处于懵逼中,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才拉着纪长泽走到一边,悄声问;“你真的是秀才?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纪长泽:“那只是前朝考上的功名,如今已经不作数了,说出来不是白白让人笑话吗?” 赵月娘:“……” 前朝的秀才,那也是秀才啊! 怎么会让人笑话,他刚来村子里无银钱治病的时候若是将这件事说了,全村多得是人砸锅卖铁也要帮他治病的,哪里还会沦落到之前那昏昏沉沉险些死了的境地中。 赵月娘张张嘴要说话,一抬眼就见着纪长泽正背脊挺直的站在她面前,一双眸子清澈温和的静静望着她,眼底还带着点疑惑,仿佛正奇怪着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若是纪长泽还是原来那个流民身份,两人这门婚事倒也是般配。 但现在,知晓了纪长泽居然曾经是个秀才,那明显就是她高攀不起了。 但纪长泽这样子,也不像是要悔婚的模样啊。 纪长泽看赵月娘这副犹犹豫豫纠结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虚弱的干咳一声,转身问还在热烈讨论他秀才身份的村中人:“诸位,我身子还没好,就先回房了,还请诸位莫要在外面说我是秀才,这是前朝的事了。” 他又放柔声音,温和对着赵月娘说:“月娘,这里便靠着你了,我……咳咳咳,我回屋歇息会。” 赵月娘心底的百般思绪被他这几声咳嗽直接打散,赶忙点头:“你快去歇着吧,外面风大。” 纪长泽虚弱,无力,但脚下挺踏实的转身回了屋。 他可是个柔弱的书生,哪里受得了这种热闹。 村里人那不是热闹,那简直就是炸了锅。 “听说了吗?赵月娘她马上要成婚的夫婿,就是那个被她捡回去的男人,居然是个秀才。” “秀才啊!!这可是秀才!!!” “赵月娘这可真是时来运转了,拖了这么久都没嫁出去,结果竟然让她给等到了个秀才。” 有为赵月娘感到高兴地,自然也有嫉妒的。 一些家里有女儿的人家就开始动心思了。 “我家姑娘今年才十七岁,可不比赵月娘年轻吗?若是能让她得了秀才青眼……” “当初这秀才老爷也是在我家门口走过的,我说给口水喝吧,我婆婆非要把人赶走了,你说说!这就差这么一点,这秀才老爷就是我们家的了!” 对于村里人来说,嫁给秀才,就相当于是直接踏上高一层的阶梯,大家道德观念也不强,不少人都动了心思。 刘氏这几天正高兴着呢。 本来女儿找到夫婿就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而这夫婿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年纪多大,反而斯斯文文彬彬有礼对着她和女儿都很好。 心底正满足着呢,未来女婿居然是前朝秀才这个大好消息就又砸过来了。 她的女儿竟然能够嫁给秀才。 这可是秀才老爷啊!! 刘氏最近去溪边洗衣服的次数都多了,就是为了听听人家羡慕恭维。 结果今天去的时候,竟然碰上了二房。 赵二伯娘正一边洗衣裳,一边跟着附近的一圈大小媳妇们口若悬河:“秀才老爷那即使是配镇上陈员外家的千金都是配得起的,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乡下野丫头,照我看啊,这门婚事肯定是弄不成,你们现在羡慕人家,过个几天啊,就该可怜赵月娘了。” 刘氏气的盆往地上一摔:“你胡说八道什么!长泽和我家月娘都已经定好日子了,这可是全村都知道的事!” “是,是定好日子了,那也没说定好了日子就必须成亲啊,赵月娘今年都多大了,马上就二十五了,虽说人有点姿色,但可还拖着你这么个要人养的亲娘,人家秀才老爷是傻的?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去娶,非要娶一个拖着亲娘嫁人的乡下野丫头。” 这话可算是戳了刘氏心头痛了。 她一直都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女儿,年轻的时候没能守住丈夫留下来的家产,女儿长大了又因为要养她这么个娘不少人家都不想娶。 如今被赵二伯娘一怼,她气的脸清清白白,却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难堪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有些沙哑,但相当温和的声音:“伯母,您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这声音一听就是纪长泽,周围的大小媳妇们眼睛亮了,一个个的都抬眼看了过去,只见台阶上方,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站的挺直的纪长泽正缓缓走下来,动作之间满是和村里男人不一样的斯文。 下来后,他也没去看赵二伯娘,而是对着刘氏一笑:“我和月娘刚采买大婚用物回来,这么巧在这儿遇到您。” 刘氏听到采买大婚用物这俩字时就已经心里高兴了。 什么纪长泽不会娶她女儿。 大婚用的东西都买回来了,现在这些人总该知道她女儿是实打实的要嫁人了吧。 再往上看,果然见到自己的女儿正站在台阶上方望着这边,她脸上原本紧绷的神色一松,等到眼角余光扫到赵二伯娘那僵硬难看的神色后,颇为扬眉吐气,连带着说话的声调都高了点;“没什么,我就是跟月娘她二伯娘说说话,说说你们大婚时,她要不要来参加,好歹也是亲戚,大家在一块也能热闹热闹。” 赵二伯娘听到这话,脸上的僵硬神色更加重了。 她刚刚才说完纪长泽未必会娶赵月娘,纪长泽就采买完了大婚用物,而且还跟刘氏这么尊敬温和的说话,俨然一副将刘氏当做了正儿八经长辈的样子。 脸疼。 她正觉得下不来台,就见着纪长泽听完刘氏说的话后脸上显出了为难神色,仿佛不是很想讨论大婚她去参加这个话题一样。 难不成,还真的让她给猜中了? 纪长泽根本不想娶赵月娘,不然怎么会这么个表情。 她心里一喜,脸上难看神色一松,笑呵呵的得意问:“长泽啊,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兴一样,这成婚可是大喜的事。” 纪长泽神情纠结,一双眉微微拧着,为难的温和道:“成婚自然是大喜之事,您作为月娘长辈也该是来的,只是……” 果然是不想成婚。 赵二伯娘心中几乎要被喜色填满,更加努力的放柔了脸上神色,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的对着纪长泽说:“你有话便说,这里这么多人在,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出来。” 纪长泽还是犹犹豫豫:“说出来……未免也太伤人……” “这有什么的,都是乡下人家,哪有那么脆弱了,别人我不知道,我这个弟妹啊,和我脾性最是相投,都是喜欢有话直说的人,你有话就说。” 伤人才好,赵月娘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悔婚,她就算是个天仙都嫁不出去。 赵二伯娘心底得意,嘴角的笑容都快要翘上天了。 纪长泽:“不好吧?不如还是等到回去后再说?” “还等什么回去!就在这儿说!” 若是回去再说的话,怎么让全村人都知道纪长泽悔婚,赵月娘惨被抛弃这件事。 赵二伯娘恨不得扒拉开纪长泽的嘴让他赶紧说,但偏偏又不能这么干,只能催促道;“没事的,有话你便就在这儿说。” 她看着纪长泽终于开始开了口,腹中已经开始准备接“什么?你要退婚”台词的时候,耳边就听到了纪长泽那标志性的略带沙哑却十分温和的声音尴尬说着: “二伯娘要来,我与月娘自然是欢迎,只是,还希望成婚当日,莫要让月娘堂妹来,这……当日会有些喜钱放在家中,不太方便……” 赵二伯娘嘴角的笑容僵住。 这简直就是在大大咧咧的说着“别让你女儿来我们婚礼上偷东西”了。 过了差不多半分钟,她才艰难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你、你说什么?” 纪长泽满脸的难为情,说出口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扎心:“虽说背后不说人是非,但您执意要在下说,那在下便说了,月娘为了这场婚事操心不少,若是堂妹去了,又偷……又拿了点不该拿的东西,到时再说是月娘或者我塞给她,这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不如当日,二伯娘来时,就别带上堂妹了。” 赵二伯娘:“……” “你、你!你!” 眼看着她气的话都说不全了,纪长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微微往后站了站,满脸的无辜茫然:“二伯娘您这是生气了?” 赵二伯娘:“……” 这家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女儿是小偷,她能不生气吗?? 偏纪长泽他还又来了一句;“方才我便是顾忌着您是长辈,想着我们私底下说,可您非要我现在就说,再加上您如此热情,又说不介意,在下便……二伯娘?二伯娘?伯母,二伯娘怎么说着说着就往后倒了?” 刚才被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没晕倒当场的赵二伯娘刚挣扎着要爬起来,就听见前面站着的纪长泽用着恍然大悟的语气说着:“我知晓了,恐怕二伯娘是太忧愁堂妹这个……独特的爱好。” “诶。”他还叹口气,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赵二伯娘:“……” 这下她是真的气晕了。 第154章 天下之师(5) 赵月娘就这么一点功夫没跟在纪长泽身边, 他就把赵二伯娘给气晕过去了。 眼看着有人艰难的抬起肥胖的二伯娘往二房那边送,赵月娘还有点懵。 纪长泽就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一边,看着赵二伯娘被抬走了, 还感叹一句:“儿女都是债啊,二伯娘瞧着也不像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竟然直接着急的晕倒了。” 赵月娘:“……她着急的晕倒?” “可不是,为了你堂妹。”纪长泽很自然的回答着:“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养成了个偷窃的毛病, 做娘的心里自然是着急的。” 说完,他还挺感叹的对着赵月娘说;“日后我们若是有了孩子, 可定然要好好教养。” 赵月娘脸一红。 还不等她接话,旁边突然有人插嘴;“秀才老爷怕是还不知道吧,月娘当初让算命的算过了,命中无子女的。” 这人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赵月娘却顾不上他,脸一白,有些紧张的看向纪长泽,生怕他嫌弃自己。 结果纪长泽眼皮子都没眨巴一下:“算命先生?可是住在附近的有着常年算命准积攒下来的好名声?还是他给村里其他人算命都算准了?” 接话的这人神情尴尬下来:“这、这倒是没有,那就是个过路的, 算完了之后就走了。” “既然从前他没算准过谁, 大伯你还信他?” 这人也看出来纪长泽不信了,神情越发尴尬。 他可不敢得罪秀才老爷, 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那位算命先生没收钱……” “若是天底下的算命先生都是不收钱便等于灵验的话,那我带个幡子上街也不收钱,不也是灵验的算命先生了吗?”纪长泽看这人的视线中带着可惜,一副遗憾的模样摇了摇头。 他倒是没直言, 但言谈举止甚至眼神间透露出来的意思都是“看着挺正常的一人,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术有专攻,这怀孕生子之事,大夫看的才准,为何你要不信大夫的,要去信一个连病都不会看的算命先生。” 这人愣了愣。 对啊,算命先生又不会看病,而且之前也没留下什么名声出来,怎么他一句话,他们就信了。 纪长泽:“大伯,这也不怪你,北方读书人少,也很少出门交际,你不知道这些也还算正常,在我老家,若是出个这样的算命先生,人家就算是不去看大夫,也要把人留下来去看看别的准不准。” 这人尴尬的点点头:“是,秀才老爷说的是。” 看他好像还有点不服气,纪长泽又说:“大伯方才也说了,那算命先生学艺不精。” 大伯:“……??我有说过吗?” 纪长泽:“你方才不是说算命先生不要钱吗?若是他算的准,他怎么会不要钱,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算得不准,这才不敢要这个钱,不然交了钱,得了个算的不准的答案,他就不怕人家追打他吗?” 关于算命先生免费给赵月娘算命结果算出她命中无子女这个事,村里这么久以来时不时就拿出来八卦一下。 但还真的从来没人从“因为算得不准所以才不收钱”这个角度去思考的。 乍一听,好像是有点胡搅蛮缠。 但仔细一思考,又好像是有点道理。 看着这人被忽悠住了,不是,是逐渐看清真相了,纪长泽继续说:“大伯你是村里的木工吧,这就好比是你做木工活一样,你若是工艺精湛,打造出了漂亮桌椅,人家要免费拿走,你乐意吗?” 大伯摇头。 “那若是你学艺不精,想要打造桌椅,结果只打造出一点废木头,这些东西卖是卖不出去的,留着没什么用还占地方,那么你是会随便把它扔了亦或者是拿去免费送人,还是卖钱?” 大伯这下回答的相当迅速:“这怎么卖得出去。” “正是如此了。” 纪长泽满意的点点头,总结道:“正是因为学艺不精才不收钱,若是真的一算一个准,那肯定是要收钱的。” 方才还在犹豫的大伯此刻也觉得就是如此。 可不是吗? 要是真的有本事,谁会那么好心免费的给东西或者帮忙算命。 明明能挣钱的,本事拿去挣钱不好吗? 不就是因为学艺不精,知道自己算不准,所以才不收钱吗? 这个逻辑没毛病。 纪长泽又说:“我这几天在我们村子里也逛了逛,村中只有胡老和他儿子认字吧,我问你,胡老家可有人说起过月娘被算出命中无子女一事?可说过他们相信了?” 他摇摇头。 纪长泽:“正是因为胡老家有人念书,通晓这些事,知道这算命先生是个学艺不精的,这才从不提起这回事,也是你们,每天辛苦劳作,也没空去扩展见识,这才让人家给骗了。” “原来是这样!!” 这木匠一拍手,很有点为自己居然相信一个学艺不精的算命先生而愤怒的意思。 “怨不得他不光不收钱,算完了还跑的贼快,敢情是知道自己算得不准怕我们找麻烦啊!!!这家伙,自己算的不准也不说清楚!!” 见他很赞同自己的话,纪长泽转过身又对着赵月娘说:“村中认字的人不多,这几年也真是辛苦你受这流言蜚语。” 赵月娘已经完全听愣了。 算命先生给她算命这件事,她心里清楚那家伙就是二房那边找来的,可她没办法辩驳。 没成婚,也没怀孕,她就没办法说那是个骗子。 毕竟算命先生没收钱。 骗子都是骗钱的,谁会不收钱就免费帮你算命? 所以这个算命先生肯定是真的! 结果憋屈了这么久,赵月娘都要以为这件事只能等到以后她成婚怀有身孕的时候才能说清楚了,到了纪长泽这,说着说着,怎么还就变成不收钱就等于学艺不精了。 关键是,听着还特别的有道理,让人忍不住的点头赞同。 不光赵月娘一个人有点懵的同时又诡异的被说服了,旁边的村人也都听得从一开始的坚信不疑到了若有所思再到了最后的点头。 是啊,换成他们,要是有本事,怎么可能免费给人算命。 而且还来他们这个小村子,那要是算命厉害,肯定是往大城里面钻,专门给那些达官贵人算命啊! 他们眼界就这么多,自然是想不到世间会有真正的高人对钱财并不感兴趣,只知道有钱就要赚,动动嘴皮子既然有钱,那平时他们就绝对不会免费张嘴。 当然了,纪长泽是知道的,但这算命先生的确没本事,所以他也任由着村里人这么想了。 赵二伯本来正好端端的在家里纳凉,结果媳妇竖着走出去横着被人抬了回来,他又舍不得去找大夫拿钱看病,索性就直接把赵二伯娘弄到屋里去睡着。 赵二伯娘这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 醒来发现自己身上被子也没有盖,肚子饿的饥肠辘辘家里也没有人给她留饭,她虚弱的爬起来自己弄了点吃的,结果刚出去,就发现村子里居然都在谴责当初那个给赵月娘算命的算命先生。 主要还是谴责他学艺不精还瞎给人算命,害的他们一直不敢让家里的男丁娶赵月娘。 这要是当初赵月娘嫁给本村人了,纪长泽这个金龟婿他们不就也有份了吗? 当初花了大价钱收买算命先生才得来这个结果的赵二伯娘:“……” 她听完村里人那一堆“正是因为学艺不精所以才不收钱”的逻辑鬼才解答思路,差点没再给气晕一次。 “这都什么跟什么?!!隐士高人知道吗?人家那是真正的隐士高人,不慕名利,不爱钱财的,人家算命只看有缘没缘,不看有钱没钱。” 她好歹也是去镇上几次过得,这些词还是能拽的出来。 结果她是拽出来了,村里人却完全不能理解;“怎么可能有人不爱钱的?还只看有缘没缘,不看有钱没钱,这要是真有本事,那肯定是到处收钱算命啊,谁还会免费给人看,而且还是来咱们这样的小地方,人家有本事的人肯定去京城那样的地方啊。” “不是,你们怎么就不懂呢,人家那是真正的高人,真正的高人都是往偏僻地方钻的。” “可拉倒吧,往偏僻地方钻多苦啊,野兽多,还没什么好玩的,哪个高人这么闲得慌,那就是个学艺不精的,你这就是没学问了吧,你看人家胡老家,全家上下,从来都没一个人说信那算命先生的,为什么?因为人家有见识,人家有眼界,人家有学问,会念书。” 赵二伯娘就不明白了。 怎么的,信那个算命先生怎么还跟没学问扯上关系了。 而且胡老一家子从来不说这件事不是因为他们挺喜欢赵月娘的吗?跟赵月娘家是邻居处着,怎么好意思出去说赵月娘被算出来命中无子女。 她那么辛苦才找来一个算命先生,还花了大价钱让他帮自己给赵月娘算命,怎么就晕了一天,整个天都变了。 本来她还指望着纪长泽知道这个事,放弃和赵月娘成亲,怎么、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赵二伯娘不信邪。 她赶忙去了胡老家,想要从他那得到“什么有学问就能看出来完全是瞎扯淡”的答案。 结果去的时候,一院子的人都在呢。 纪长泽就在那吹:“诸位,越有学问的人,就越不容易被人骗,胡老正是如此,他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这脑子却比一些年轻人灵活有学问的多,这一点,是我都比不上的。” 突然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用着羡慕憧憬的视线看着,胡老就算是再怎么稳重也差点没飘。 他摸了摸自己的长长胡须,眼底含着得意,点点头:“正是如此,读书,可明智,当初那算命先生来时,我便看出来他没什么本事,也曾经跟村里人说过,只是大家都不信,我也只能作罢。” 实际上他是不屑跟村里人一起嘲笑一个小姑娘。 再加上同情赵月娘家里情况,他夫人与他三观一致,底下的子女孙儿们自然也不敢多言。 但是吧,虽然心底里清楚真相是这个,纪长泽都说了,越有学问的人越能看清一件事的真相,又把他这么夸了一通。 他怎么可能再承认自己当初其实也信了。 那不是在自己打自己脸,说自己是没学问吗? 于是,他相当理直气壮的表示“没错,纪长泽说的对,没学问的人才相信那个算命先生呢”。 纪长泽达成目的,慢悠悠的站在了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扫盲班应该要开的很顺利。 村人们都带着“我被耍了”“亏我还那么相信他”的愤怒,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下次遇到这种事他们可一定要擦亮眼睛等等等等。 只一夜,赵月娘命中无子女就被打成了虚假消息。 并且还附带了一条“谁信谁傻叉”。 连带着,村中众人也开始关注起自己的文化水平了。 “秀才老爷说的对啊,可不就是因为我们不读书,许多事才能这么轻易的让人哄骗吗?” “不认字是真的吃大亏,我之前在镇上做活时就听人说,有的人不认字,找活做的时候被人哄骗着签下了卖身契。” “秀才老爷不也说了吗?就算是不认字,文化水平还是很不一样的。” 众人探讨着探讨着,也不知道是谁看见了赵二伯娘。 “诶唷,你也来了,当初你最信那个算命先生了,是吧,我应该没记错,你是每天都在说这个事,信的不得了!” “那看来她就是最没文化的一个了。” 不光白请了个算命先生,还被打成了全村最没文化的人的赵二伯娘:“……” 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躺一天。 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第155章 天下之师(6) 纪长泽最近喜欢上了跟村里人讲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 一般都是以那个算命先生为例子, 然后直接切入到没有文化的人被人随便忽悠几句就会把对方当做人生导师,而有文化的人却不会相信这个话题中。 于是,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把纪长泽当成人生导师了。 他在村中的人气越来越高, 男人崇拜他的秀才功名,女子则是喜欢他身上与村里人与众不同的气质和那副好看的相貌。 说句不夸张的,就算是纪长泽如今马上要成婚,也还是会有不少年轻女子来门口转悠, 想要和他来个一见钟情。 但纪长泽比较狗, 每次有女子来找他了, 他都转身喊赵月娘出来。 然后再温温和和的说上一句:“你们女子之间说话更加方便一些,我就不打扰了。” 这一招虽然用的多, 但管用啊。 渐渐的,村里女子都只能遗憾的确定,秀才老爷虽然是个长相好看还性情温和的,却是个实打实的直男, 压根意识不到身边的暧昧。 而赵月娘也从一开始的警惕心满满,再到了最后的完全放心。 她是该放心的,纪长泽虽然是秀才老爷,在村里也在极短的时间内拥有了这么高的声望,但对她的态度却是始终如一, 还是那样的温和体贴。 每次吃过饭他都是抢着洗碗, 有时候还会帮着做家里的事,对着赵月娘向来都是温和的说话, 从来都没有高声过。 这样的男人,赵月娘曾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可如今,竟就这么在她跟前。 她只感觉自己生活在了蜜糖罐里,每天走路都轻快许多, 而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两人成婚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宴席肯定是摆不开也没钱摆的,但村里本来也没有这个摆宴席的习惯,毕竟大家伙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自己都吃不饱了,谁还摆宴席给别人吃。 赵月娘幸福的坐在屋内,心底满是快乐。 与她的幸福相比,赵美娘就不太好了。 二房没有一个人来参加婚宴。 赵家二伯本来还想看在新郎官是纪长泽这个秀才的份上过去,但被赵二伯娘拦了下来。 去干什么? 她赵月娘定然没少跟纪长泽说美娘的坏话,不然纪长泽一个读书人,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吗? 赵家亲戚不错,赵家大伯早早去世,也没留下个子嗣,刘氏娘家也离得远不能来参加,可以说二房是赵月娘家最后能来参加婚宴的亲戚。 他们不是还摆脸色,不要她家美娘去参加吗? 那她就让全家都不去,到时候赵月娘大婚当天连个送嫁的亲戚都没有,看她脸往哪里放。 最后为了面子,还不是要眼巴巴的让人请他们过去。 赵二伯娘这个主意要是在纪长泽根据算命先生衍生到全村都需要扫盲之前,说不定还真的能成,毕竟大婚亲戚不来不像个样子。 但现在嘛。 赵月娘家早就挤的满满当当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大家一片的喜气洋洋,一个个高兴地仿佛是自家娶媳妇嫁闺女,谁还管新娘家亲戚来没来,来了也没地方站啊。 于是,二房硬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从天刚蒙蒙亮等到了快吃午饭,都没能等来赵月娘那边找人来请他们过去。 赵美娘饿的肚子痛,捂着肚子抱怨:“娘,那边到底还来不来人了,我都饿了。” “美娘再等等,肯定会有人来的,哪有新娘子成亲不见亲戚的。” 赵二伯娘安抚了句女儿,又说去厨房先给她弄点东西吃。 两个儿媳妇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之前赵美娘偷东西,婆婆为了洗脱小姑子的罪名直接说出了赵美娘的胭脂和衣服价格,那么多的钱啊,她们每年换一身新衣服就要被骂败家,赵美娘一年买衣服的钱居然要花这么多。 虽然说女儿跟儿媳妇待遇肯定不一样,但是也不能这么不一样吧。 本来就已经很气了,结果现在就因为赵美娘,她们本来可以去参加婚宴,和秀才公打好关系,如今却只能饿着肚子等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赵美娘吃好的喝好的。 不光她们两个,就算是赵美娘的两个哥哥对这个妹子也是一肚子的不满。 二房这边纪长泽还没怎么出手就已经要散架,正当着新郎官的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在这边舒舒服服做着自己的新郎官,那边的二房硬是等到了天黑,都没等来有人叫他们去参加婚宴。 “娘,算了吧,村里人听说新郎官是秀才公,肯定都去了,那边忙着呢,哪里顾得上我们有没有去。” 大儿媳妇终于还是开口劝道;“之前咱们和三房不亲热,这次既然月娘嫁给了秀才公,那头就算是起来了,我们还是好好的跟人家打好关系,以后也能沾点光。” 她心思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心底琢磨着自己有个堂妹长的倒是很不错,正当好年华,要是他们和三房关系好起来了,到时候她再带着自己堂妹去拜访,若是和纪长泽看对眼了…… 正浮想联翩着,赵二伯娘一口拒绝。 “我和你爹是长辈,哪有长辈去讨好晚辈的!” “就是,凭什么要我们去讨好他们,再说了,赵月娘也就现在看着风光,那纪长泽可不是什么好人,之前连我都被他骗过去了,瞧着吧,赵月娘以后的日子可要苦了。” 某种意义上,这对母女也算是相当的意志坚定了。 不管赵月娘家是贫穷还是富贵,她们都看不上她。 并且坚定地不肯去沾她的光。 大儿媳妇:“……” 她真的想不通婆婆和小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看不上赵月娘就只有欺负她一个法子吗? 现在赵月娘有了纪长泽做夫君,她们也完全欺负不上好不好。 而且比起欺负,难道不是仗着亲戚的名头,去吸赵月娘的血更好吗?她们既可以得到好处,也可以让赵月娘不好过。 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她们不明白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赵二伯娘和赵美娘还真的接受不了。 赵二伯娘是因为当初嫉妒刘氏被小叔子那么珍惜的对待,明明同样是嫁到赵家来,她刘氏就是小叔子心里的宝,而她自己就是丈夫眼里的草。 赵美娘就更简单了。 赵月娘长的比她好看,这点就已经足够引起她的恶意了。 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让她踩在脚下,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赵月娘居然还真的能从沼泽里爬出来。 母女俩又是嫉妒,又是不肯承认自己嫉妒,于是死活都不愿意放下身段去讨好赵月娘一家。 对纪长泽他们来说这样不用多很多麻烦事,但对于二房那边,却是让家里的其他人心生不满。 他们闹得鸡飞狗跳,纪长泽和赵月娘的婚后生活倒是顺顺利利展开了。 之前还未成亲时,村里不少姑娘就羡慕过赵月娘的未来夫婿是纪长泽这样一个斯斯文文还会体贴人的。 听说他甚至还会洗家里的碗筷。 这可是秀才公啊。 他们家里的男人,一个下地干活的都不乐意做的事,纪长泽这么一个秀才公居然愿意。 之前还有人酸溜溜的说,这是还未成婚,难免对赵月娘有点稀罕,等到成了婚之后,肯定会变正常的。 结果成婚之后,纪长泽还是那样,吃晚饭主动地要去洗碗筷,帮着赵月娘择菜,有时候还能见到两人一起在山脚下散步。 虽然不知道山脚下有什么可以逛的,但是看着两人亲亲秘密的走在一起,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幸福的模样,简直就是大写的幸福。 成婚后,纪长泽开始搞起扫盲工作了。 成年人也教,小孩子也教。 因为之前他特地清楚告诉了村里人学会认字有什么样的好处,这次的扫盲行动全村都很重视,族老们甚至还专门腾出了村里一栋废弃的屋子当做教室使用。 村里对此很响应。 毕竟纪长泽他不收钱啊。 现在教导小孩子启蒙的先生都要束脩了,他教这么多人,居然不收钱,而且消息传出去之后,不光本村的不收钱,只要是能来教室里的,不管是不是本村的,他都可以免费教导。 这事一传出去,村里那些要上扫盲班的人感激满满,也有人背后说纪长泽傻。 他可是秀才,要是打着前朝秀才的名号开一个学堂,那绝对能赚不少钱,结果他居然一分钱不收,免费教人家。 人们心里想着纪长泽傻,面上倒是没人说出来。 不然说出来纪长泽要收钱了怎么办,他们还想要免费得到教导呢。 赵美娘一开始也觉得纪长泽傻,但是后来她又觉得不对。 纪长泽肯定不是个傻子,不然刚开始也不能直接把偷东西这个罪名栽赃给她,这么阴险,演技还高超的人,绝对不会傻兮兮的做白工。 所以,肯定有阴谋! 然而全村只有赵美娘一个人这么想。 包括赵月娘都觉得纪长泽是太过心善,知道村里人没有钱,这才选择免费教导,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纪长泽身体不好,她没指望着他能去科考,下地自然也是不可能了,开学堂虽然收不到钱,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厚着脸皮白上课,大家还是会送一些吃的到赵家,权当做是束脩,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有不少。 赵月娘已经很满足了。 如今成了婚,夫君体贴,家中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绝对不缺钱花,村里人因为夫君,对着她态度好了不是一点半点,这样的好日子,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她感激着,感激夫君这么好的人能够娶她。 夫君虽然身子虚弱,但温柔,善良,好说话,心眼也实在,给了她极大地安全感,他喜欢教书,她当然要支持。 在妻子的支持下,纪长泽开始了愉快的教书生涯。 他教书和别的先生不一样,人家先生都是让背四书五经,他让别人背他写的经义诗句,有的时候还背一些他写的策论。 背的最好的那个,还能得到他个人贡献出的二十文钱。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被人免费教不说,背的好了还能有钱拿。 都说纪长泽这是真真正正的将他们这些农户当成了自己的学生,用心教导分文不收不说,还倒贴钱。 每次看到这个年轻的,身子弱的先生坐在讲台上,斯斯文文咬字清晰的教导着他们,众人都是打心底里佩服。 这才是真正的有师德啊。 纪长泽提倡大声的背诵,这样记忆力会得到加强。 于是,那些在纪长泽扫盲班上课了人们有事没事就背一背,在镇上做活的时候嘴里闲着就背背,在城里做事的时候也背。 一些小孩子学了就当做儿歌一样,一边玩游戏一边背。 某天,一个穿着华贵的老爷子正准备去书店,就听到了书店门口的几个小孩子正用着清脆声音背着一篇策论。 他刚开始没当回事,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站在了当场。 这策论! 这策论!! 这样的策论,竟是几个小孩子一边玩闹一边背出来的!! 他赶忙去问几个孩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等知道是清流村一位前朝秀才,名叫纪长泽的先生写出来让他们背的后,就匆匆回府让人打听。 这么一打听,简直满满的惊喜。 所有接触了纪长泽的人评价都惊人的一致。 性子温和,十分有善心,明明可以去考科举,却留在了小山村开发民智。 不去考科举,这是不慕名。 教学生不收钱,这是不慕利。 写出的那些策论,但凡是懂得都能看出来,他是个有大才之人。 除了据说身子弱点,其他的简直毫无缺点。 这样一个人才!!竟留在了他们这么个小地方!!! 第二天,赵美娘一醒了就听家里人说,纪长泽之前让他们背的策论不知道怎么回事,让县里高老回乡的张大人听见了,一大早就赶了来,好像听闻想要举荐纪长泽入朝为官。 但纪长泽居然直接拒绝,说是对入朝为官没兴趣,只想要安心的教导学生,开学堂。 明明被拒绝了,张大人居然也不生气,不光不生气,还说要把自己的两个孙儿交给纪长泽教导。 这可是权贵家庭的孩子啊!! 现在是谁都知道,有了这两个孩子做学生,纪长泽即使还呆在这么一个小山村,也已一飞冲天了。 他就算是不收钱,也照样不会缺钱花。 赵美娘:“……” 她明白了!!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她就知道!!这就是纪长泽的阴谋了,假借免费教导之名!来让权贵人家发现他! 不收钱是为了更多人能来,自掏腰包发奖赏是为了让人们都背他写的东西。 纪长泽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自信那些东西让懂的人听了会来找他。 赵美娘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赶忙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家里人,来证明当初那件事真的是纪长泽算计她。 早就听她说过无数次那个傻兮兮不收学生钱也要教书的纪长泽是个心机深沉之人的二房一众人很淡定,一边吃着饭一边嗯嗯啊啊敷衍应了。 接着继续讨论:“这纪长泽,当初都说他傻,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运气。”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没落到我身上,难不成真的是人心善有好报?” 赵美娘:“……你们听懂没??我说纪长泽是故意这么干的!!他在不收钱的时候就已经想到张大人会被吸引来了!!那些学生根本就是他用来宣扬自己的!!” 二房长媳直接无视了她:“娘,纪长泽他这次肯定要发达了,咱们要不就去赔礼道歉,先把关系拉回来再说,到时候能沾多少光啊。” 赵二伯娘:“嗤,他那身子骨,听说张大人来的时候说句话就要咳嗽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就没了,有什么好拉关系的,且等着吧,就算他不早死,就凭着他那傻兮兮的性子,教个书还倒贴钱,就算有钱了也能让他败活没了。” 赵美娘还在努力的叭叭叭:“他根本就不是倒贴钱,他是有目的的,他的目的就是让别人把他写的那些东西传播出去,他……” 二房的人吃饱了,纷纷站起来开始收拾。 从头到尾,没人去听赵美娘说什么,就算是听了也不会信。 纪长泽善良到傻,那是有目共睹全村公认的,美娘真是学不会乖,想要洗白自己,她倒是换个别人啊,逮着纪长泽叭叭叭,人家能信她才怪了。 纪长泽这个人…… 啧,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第156章 天下之师(7) 被村里人认为傻人有傻福的纪长泽迎来了自己的两个学生。 张大人的两个孙儿可没张大人这么热爱学习, 一大把年纪了还亲自去书店买书,每天闲下来的时间都要看书。 这两人是元字辈分,大的叫张元文, 小的叫张元武,是张大人独子的双胞胎儿子,今年才九岁,但纨绔名声早就一路传到了他们这儿。 说起来也真不怪这俩孩子, 张大人算是寒门出生, 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就绝对没有翻身机会, 而他儿子小时候,张大人也还只是小官, 家里根本就没发迹,也需要靠自己打拼自己努力。 这对父子吃了这么多苦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因此知道读书的好处,也清楚他们得自己立起来, 向来都是不需要督促就能自己努力,他们习惯这样了,也没去想孙子儿子会不爱念书。 张元文和张元武就不一样了。 这俩孩子出生的时候张家在京城已经立住了脚,爷爷在朝堂很说得上话,父亲也不差, 而且因为张家家风好, 他们父亲不曾纳妾,后院里只有母亲一个, 自然也没什么庶子来跟他们竞争。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因为父亲爷爷的身份,出门在外都是呼朋唤友,在家就是少爷, 半点压力都没有,九岁大的孩子,愿意认真念书就怪了。 张大人之前也是对着儿子严厉,看着隔了一辈的孙子便狠不下心来,颇为好说话,等到告老还乡,开始细细为张家未来做打算时,才发现张家第三代已经半废了。 不过还好,他们年纪还小,还有得救。 张大人也是狠心要将两个孙儿给掰回来,回乡的时候就带上了他们,指望着好好矫正一下两人的性子。 没想到这俩孙子,念书不行,讨巧耍乖和他斗智斗勇倒是很厉害。 张大人一路走过来,遇见的读书人都是热爱学习自发努力的,哪里碰见过俩孙子这样的滑头,还真有点应付不来。 这次正好碰见纪长泽这位连乡野村夫都愿意教导的好先生,张大人这才起了心思。 纪长泽有大才。 这点从那一篇篇策论上就能看的出来。 难得的是,他有大才,还不图名利,从张大人表示自己可以直接将他引荐给皇上,等于说是让体弱的纪长泽跳过科举流程入朝为官纪长泽都能毫不犹豫拒绝,表示只想要在这小山村里安然度日,就可见其品行。 这样的人才,就算那两个混小子没学到学问,沾染上一点纪先生的品行也好啊。 于是,张元文和张元武俩兄弟就被爷爷提溜着来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以后就要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跟着纪长泽读书了,两人都是蔫头蔫脑的,但面上没表示什么不满,都乖乖的敬了拜师茶,也都喊了老师。 纪长泽今天穿的还是一身灰袍,面色依旧白皙,温和的看了俩学生一眼,对着张大人轻笑道;“这两个孩子瞧着倒是乖巧。” “也就只是瞧着乖巧罢了。” 张大人叹口气,想想以前跟两个孙子是如何斗智斗勇的头就疼,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俩孙子,只能对纪长泽说:“这两个孩子顽劣,先生别看他们年纪小,心眼多得很,我这个老头子是管不住他们了,我也不指望他们从先生这里学到先生的半分本事,只求先生能让他们懂点事。” “还是孩子呢,少不更事也是正常的,等到大了自然就好。” 张元文和张元武看似乖乖的站在底下低头听训,实际上眼珠子都咕噜咕噜转的欢实。 听到纪长泽那温和好脾气的话,他们都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先生是个好对付的。 也是,听说身子不太好,脾气好到连乡野村人都愿意教导,恐怕就是那种说话都不会大声的性子了。 察觉到了未来先生可能管不住他们,两人松懈下来,再听着上方的纪长泽慢吞吞说着要让他们留在这儿住时也没多大反应。 虽说村子里住着肯定没有家里舒坦,但这边背靠大山,前面还有溪流,等到爷爷走了,他们就能去山上打猎,去溪里抓鱼了。 到时候不光玩的痛快,还不用再听爷爷的唠叨,越想越美滋滋。 纪长泽坐在上面,冷眼望着底下的两个学生在那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打着眉眼官司,浑身的兴奋高兴都快要飘扬出来的样子。 他轻咳一声,眼神温柔的望着两个孩子感叹:“大人放心,在下心愿便是开一所学堂,之前虽也在村里教导人,但也只是教认字罢了,若是日后开学堂,元文元武便是学堂招牌,我定会好生教导。” 好生教导这四个字,他说的相当认真。 张大人也是没法子了,听了点头:“先生放心,这两个皮猴交给先生,他们不听话您随意打骂。” 张元文和张元武本来正高兴着,听到这句话都悄悄皱眉,刚感到不妙,就听见上面的纪长泽不赞同的说:“孩子还小,不懂事也是正常,怎么好打骂,我是一向不赞同教导孩子要打骂的。” 呼! 两人再次放松下来,心底轻快的不得了。 再听着纪长泽表示要让他们在这边封闭住宿三个月,过了三个月才能回家时,也都没表示抗争啊什么的。 住在村里让脾气好从不打骂人的先生教导,总要比在府中住着从早到晚被爷爷抓着读书好。 纪长泽带着自己新出炉的两个学生送张大人离开。 因为张大人之前是个官,村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敢靠近,如今看着他走了,才敢凑上前来,看稀奇一般的瞧着纪长泽身后站着的两个孩子。 这俩孩子生的不错,粉雕玉琢的,身上穿着的衣物也是华贵,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一股小贵人的气息,眉眼间带着一股骄纵,望向村里人时虽然没什么恶意,但也绝对是倨傲的。 村中倒是没人对他们这种眼神有什么意见,贵人看他们不就正该是这样的吗?他们到城里去的时候,就算是个普通的城里人,大部分也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们。 “秀才老爷,这两位小贵人真是张大人的孙儿?他真教给你来教导了?” 纪长泽笑眯眯的温和回话:“正是,叔伯安心,虽如今我有了弟子,以后每天清晨和下午也还是会教导大家认字的。” 他温柔的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张元文的头,笑容和煦:“等这两个住习惯了,也可以让他们去教。” 张元文皱眉,躲开了纪长泽的手:“我才不要教他们认字,我可是张家的大少爷,怎么能教这些乡野村民。” 纪长泽手落空,笑容不变,也不训斥,只不温不火的说:“元文,不可无礼,为人处世,要以礼待人。” 被说乡野村民的村人们倒是不介意。 “没事没事,我们本来就是村人,小贵人说的是实情。” 虽然他们不介意,纪长泽也还是很抱歉的对着众人一一道歉。 张元文和张元武站在一起,看他们的新先生对着一群乡野村夫好言好语,都撇了撇嘴,觉得这位先生脾气好过头了。 他明明是个读书人,却半点读书人的傲气都没有,真是让人看不起。 即使他们不乐意搭理村里人,村里人也不介意,反而依旧是很巴结的呵呵笑着跟他们搭话: “两位小少爷在我们村里安心住着,您两位啊,能拜纪先生为师可真是有福气,纪先生可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先生了,不光学问好,为人也很好,我们愚笨,怎么教都学不会的时候他也从来不发火,都是耐心的一个字一个字教导,几个月以来,就没见过他生气的。” “可不是,纪先生定然会将两位小贵人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好好教导的。” 张元文和张元武听着村人对纪长泽的夸赞,心底满是不以为意。 不过虽有些看不起纪长泽没有傲气,但这先生性子软倒是对他们很有利,想想还是可以接受的。 纪长泽和村人说了一会话,就将张元文张元武带到了家中。 张大人带着两个孩子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让他们住在这儿了,被褥衣裳什么的都带的足足的,临走前下人也都铺好了,虽然比不上府中,但绝对是村里最舒适的床铺。 他可不光带了这些,还带来了张元文张元武的束脩以及伙食费。 钱很多,纪长泽作为一个有不慕名利人设的先生自然是不好收这个钱的。 于是他推拒了好几轮才收下。 这笔钱对于村子里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也让纪长泽直接从贫穷跳级到了小康。 赵月娘看见丈夫回来,带着笑迎了上来:“夫君,你们回来了,肚子饿了没?我去做饭吧?” “不急。” 纪长泽温声说:“元文和元武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懂,我先教导他们。” 赵月娘以为这个教导是检查两个孩子的功课。 张元文和张元武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他们很安心的跟着新先生进了屋。 结果到了屋子里,就见着纪长泽直接上前掀了他们府上下人之前铺好的床铺,速度快到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铺好的床铺已经一团糟了。 两个小豆丁懵逼的看着纪长泽,搞不懂他想要做什么。 纪长泽对着他们指指床铺,好声好气的笑眯眯道:“元文元武,把床铺好。” “为什么要我们铺?” 张元文当即不服气的喊出来了:“明明是你弄乱的,之前都铺好了。” “是啊。” 纪长泽半点都不生气他这个学生顶撞自己这个师父,依旧是和言细语,好声好气解释:“虽说这是为师弄乱的,但这床铺是你们要睡的。” “那也是你弄乱的,之前我们府上的下人都铺好了!” 纪长泽不赞同的摇头:“元文,好好说话。” 把他们的床铺弄乱了要他们自己动手铺,还让他们好好说话?? 两个小豆丁气的脸涨红。 “就不好好说话!!明明是你!!我们来是念书的,可不是来做这种下人才做的活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让他们意外的是,纪长泽压根没和他们继续辩驳下去,点点头,仿佛接受了他们不铺床,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下子,原本像是两只斗鸡,决定要和新先生抗争到底的两人都愣了。 刚刚积攒的一肚子气现在是继续鼓着也不行,卸了也不行。 张元武倒是还记得他们晚上还是要在这里睡觉的,凶巴巴的叫了一声纪长泽:“你就这么走了?!” 纪长泽:“到为师看书的时辰了,你们若是愿意,也可以跟为师一起看。” 张元武:“你走也行,先把我们的床铺好,这个可是你弄乱的。” 纪长泽转身,很温和的看着他,笑眯眯的问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两兄弟被他这一反问弄得一愣:“什么怎么样?你弄乱的,当然要你收拾了。” “谁规定的我弄乱就要我收拾了?” 纪长泽理直气壮的站在那:“这床又不是为师睡,乱不乱的,与我也没什么妨碍,我为何要收拾。” “再说了。” 他轻轻一笑:“你们说是我弄乱的,有证据吗?”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神情震惊的望着面前这个笑容和煦的先生,就好像是看见了一头小绵羊摘下了身上的皮,露出里面的狼毛来一样。 纪长泽完全没去看他们的视线有多么震惊和不可置信,慢吞吞的说着:“这便是为师教导你们的第一课了,世人大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亲人没人会无条件帮你们,但亲人终究会离去,你们要学会在发生事时自己解决,而不是指望着别人帮忙,人家与你们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你们呢。” 说完了,他颇为感叹:“你们对为师如此不敬,为师还这么尽心尽责为你们解惑,我可真是一个好老师。” 张元文张元武:“……” 两个涉世未深的小豆丁完全被纪长泽的厚颜无耻给震懵了。 张元文还试图跟纪长泽争辩:“可这床褥明明是你弄乱的,你整理怎么能叫帮忙,那是弥补!” 纪长泽:“为师再教导你们第二个道理,并不是说谁捅的窟窿就必须要谁弥补,谁办砸了的事就必须要谁去重新办,若是这个窟窿只损害你们自己的利益,旁人是不会去白费心的。” “再说了。” 他挑挑眉:“你们说是我弄乱的,有证据吗?” 张元文张元武:“……” “我们看见了!!两个人四双眼都看见了!!” 纪长泽:“那还有旁的人瞧见,能为你们作证吗?” 张元文张元武:“……” 这屋子里一共就站着他们仨,他们还怎么去找旁人。 张元文还生气着,张元武倒是视线已经开始在纪长泽身上打量了,几秒后眼睛一亮,转身看了看床铺,又转回兴奋喊出来:“你的手!!床褥褪色,你的手上沾了颜色,这就是证据!!!” 他骄傲的如同一只刚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得意洋洋的抬起头:“你这次可没话说了吧!!我可是找到证据了!!” 纪长泽点点头:“是,你是找到证据了。” 瞧着两兄弟兴奋的好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嘴角都翘的要上天,纪长泽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手帕,伸出手指,细细将上面颜色擦去。 之后再将手帕直接扔到了张文武怀里,在他懵逼的视线下,微笑着把自己干干净净的白皙双手在两人眼前展示了一下。 “看,证据没有了。” “第三课,在不能一击毙命之前,可千万别把自己找到的证据把柄暴露给你们的敌人,不然,啧啧。”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世上竟还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这是在教导他们吗?!! 这分明是在欺负他们啊!!! 爷爷还说给他们找的先生是什么品行高洁的隐士。 谁家的隐士是这么品行高洁的!!! 还不等到两人炸毛,门从外面被推开,赵月娘端着一盘子桃子走了进来:“夫君,吃桃子……这被褥怎么回事?” 她略有些诧异的看看被褥,再看看站在被褥前的两兄弟:“之前张家不是有人铺好了吗?” 纪长泽无辜回望,叹了口气:“你别管了,让他们自己铺好。” 张元文张元武都炸了。 明明是纪长泽弄乱的,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整的是他们两兄弟自己弄乱的一样。 果然,赵月娘再看向两个小豆丁时眼底就带上了了然,视线在赵元武手上那沾了颜色的手帕上转了一圈。 注意到她视线的赵元武:“……不是,这个手帕不是我的,是……” 纪长泽抢话:“是我的,我给元武的。” 赵月娘顿时理解成了“赵元武手上脏了,所以夫君给赵元武手帕让他插手”。 赵元武望着她那一副很了然的模样,内心开始感到不妙:“你不会以为这上面的颜色是我沾上去的吧??” 赵月娘:“没事,沾点颜色就沾点,小孩子嘛,我洗干净就好了。” 赵元武:“……” 这种语气他太熟悉了,以前在府中的时候他犯了错,娘也是这样,虽然很无奈,但也会帮他收拾烂摊子,然后再用着这种疼爱又无奈的语气说他两句。 可问题是,这位师娘倒是愿意帮他收拾烂摊子,可这烂摊子根本就不是他弄得啊!!! “真的不是我!!真的!!是他!!是他刚刚把我们的被褥弄乱了,然后擦了手把手帕扔给我,你不信问我哥,我哥也看见了!!” 张元文赶忙点头作证:“对,我也看见了!” 赵月娘压根没把这俩孩子的话当真,有些好笑的笑笑,伸出手摸了摸面前这可爱小豆丁的头:“好了,师娘又不怪你们。” 说完,又转头对着纪长泽说:“要不还是我铺好吧,他们还小呢,初来乍到,又是府中少爷到我们这个地界来,发发脾气也是正常,等到以后就好了。” 两个小豆丁懵逼一秒后更炸了。 “谁发脾气了!!这明明就是他弄乱的!!!” “就是!!!我们亲眼看着他弄乱的!!” 面对两只炸毛的小少爷,赵月娘半点都没信,神情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又充满怜惜的望向纪长泽:“相公,辛苦你了。” 张元文张元武:“……” 什么意思??!! 这一副“因为学生不听话所以你好辛苦”的样子是要闹哪样?!! 怎么他还辛苦了!!! 两人正处于抓狂中,就更加吐血的发现,刚刚还站在那说话脸不红气不喘的纪长泽如今却特别虚弱的咳嗽了一声,面色苍白的冲着赵月娘露出一抹笑,摇摇头,很虚弱,很好性子的说:“哪有什么辛苦的,小孩子不懂事也是常事。” 然后,赵月娘的神情就更加心疼了。 两人:“……” 他们简直是神情恍惚的看着纪长泽跟赵月娘说完话。 赵月娘一出门,纪长泽立刻收回了虚弱神情,懒散的往门框边一靠,打了个哈欠。 “知道为什么你们师娘不相信你们相信为师吗?因为为师面子工程做的好,就算是我真的当着你们师娘的面踩你们新鞋,她也肯定只会觉得我是不小心,倒是你们,都快要把纨绔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自从你们爷爷走了,就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对着所有人都一副看不起的样子,若是你们踩了别人的鞋,哪怕是无意的,信不信八成的人都会觉得你们是故意为之?” 两人差点没气晕过去。 这跟面子工程有毛线关系! 明明是纪长泽太会装模作样!而且还阴险的搞栽赃嫁祸。 眼见着自己的两个学生都快要气成河豚了,纪长泽见好就收。 “行了,为师今天教你们的也够多了,你们赶紧把床铺好,然后出来吃饭,等到吃完了饭我考考你们,明天就可以开始学习了。” 张元文张元武宁死不屈。 他们可是张家少爷!!凭什么要跟纪长泽这个阴险骗了他们爷爷的家伙屈服!! 纪长泽:“随便你们,这山间的晚上还是很冷的,你们要在我这里待满三个月,要是你们能接受三个月没有床褥被褥,为师自然也不会介意的。” 两人:“……” 他心满意足的看着两个小豆丁那想发火又不敢发,想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完全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心情相当的舒畅。 果然还是教小孩子最让人愉悦了。 越皮的小孩,教起来才越有意思。 他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出去,只剩下两个小豆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哥,怎么办啊,要不我们逃回去吧,爷爷要是知道了他敢这么对我们,肯定会跟他翻脸的。” 张元文沉着脸;“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们来的时候是坐马车,连路都没看清,就算是想逃回去,你认识回去的路吗?而且这边四面环山,若是不小心迷了路,有野兽吃我们怎么办。” 两人愁眉苦脸了一会,张元武突然灵机一动,坐直了身子,问张元文;“哥,你身上有银子没?” “我们拿着钱去收买村里人,找个人把我们送回去不就行了。” 张元文眼睛一亮:“对哦!!” 两兄弟赶忙掏出身上的钱凑了凑,两人都不差钱,竟还凑出了个不错的数目出来。 他们心满意足的捧着这些以前自己压根看不上的钱,美滋滋的盘算着:“这些钱肯定足够让那些乡野村夫心动了,我们这就出去找人。” 两人小心的将钱藏起来,垫着脚悄悄跑出去,发现纪长泽正在院子里看书,但好歹是背对着他们,赶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手拉着手慢慢走出院子。 一出院子,他们都松了口气。 正准备找人呢,就是这么巧,一个大叔拉着驴车路过,两人眼睛一亮,赶忙小跑过去,把自己给钱,让他把他们送回府中的话一说。 大叔面上露出了心动来,看着他们捧在自己眼前的钱,犹豫道:“送两位小贵人倒是没问题,但这钱能不能再多点?” 两人心底都有些恼怒。 他们虽然是金尊玉贵养大的,但也不是个傻子,从这里去城里的车费才多少,他们给出的钱完全是绰绰有余,这个乡野村夫,居然还好意思张嘴多要。 但现在形势逼人,他们也只能收起内心的鄙夷和傲气,软下声音哀求;“大叔,这是我们所有的钱了,你就送送我们吧,等到我们回了家,我爷爷会再给你钱的。” 乡野村夫半信半疑:“真的没了?” 两人耐着性子点头:“真的没了。” “一文钱都没了?” “一文钱都没有了,不信你看,你看,我们这荷包里都是空的了。” 这位大叔听着点点头,还不等两兄弟高兴他答应,就见着他抬起眼朝着他们身后喊:“纪先生,这就是他们全部的钱了。” 两人:“……” 他们神情僵硬,缓缓,缓缓的转过头,果然见到纪长泽正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瞧着他们。 见他们看过来,外表斯文笑容和煦的先生还抬起手冲着他们打了个招呼:“元文元武,这么巧啊。”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简直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刚刚那个死要钱的乡野村夫走到纪长泽身边,将他们的钱全都给了纪长泽,笑容憨厚:“不愧是张大人的孙子,小小年纪,身上倒是放了不少钱,这要是碰见别人,说不定还真的愿意带他们去找张大人。” 纪长泽颠颠手里的钱:“多谢胡大哥今天帮忙,要不是你,这两个孩子说不定就真的跑回家去了,到时候还要劳烦他们爷爷再来送一趟,这下可好了,省了不少事。” 说完,他对着神情僵硬的两个学生介绍:“来认识一下,这位是你们胡伯伯,就住在隔壁的。” 张元文张元武:“……” 他们还没从外面的世界居然如此险恶中回过神来,纪长泽就已经好好的跟胡老儿子道别完,一手提溜着一个回了屋。 然后,一人手上被塞了一本书。 “你们先自己看书,我要抽查的,要是背不过的……呵呵。” 张元文和张元武咬牙切齿。 “我们就不背,看你拿我们有什么法子,要是敢对我们做什么的话……你别忘了你跟我们爷爷说过什么!你说你不会打骂我们的!要是你敢对我们做什么的话,爷爷肯定不会放过你!” 纪长泽发现,他这两个学生的确是属于天资聪颖的那一类。 不光聪明,而且脑瓜子转的也灵活。 比如发现形势不对立刻放弃硬刚要撤退,现在知道身上没了钱跑不掉了,就开始用釜底抽薪这一招。 不过到底还是孩子,想法还是太简单。 纪长泽;“谁说惩罚你们就必须要打骂了?” 两人一愣,随即都警惕的望向了他。 纪长泽点点自己给他们的书:“你们好好看看这本书吧,若是哪里做的不对,这本书就会作为惩罚你们的工具。” 书怎么作为惩罚工具? 张元文和张元武相当不屑。 等着纪长泽走了,他们才带着点好奇的打开书,想看看这书有什么稀奇的。 这是一本律法。 里面不光详细的描写了什么事不能犯,还清楚写了犯了后要怎么惩罚。 一开始两人还都不以为意,看着看着,脸色就白了。 张元武害怕的往哥哥身边坐了坐:“哥,他不会用这里面的法子来惩罚我们吧,我害怕……” 张元文也害怕啊。 但他还是勉强撑住了安慰弟弟:“别怕,这些惩罚都是用来罚犯人的,我们是被爷爷送来念书的,又不是犯人,他要是真的敢这么罚我们,爷爷发现我们身上有伤了肯定绕不了他。” “但是这上面写了这么多罚完后看不出来的法子,万一他用这个来罚我们……爷爷看不见伤,肯定不相信。” 张元文咽了咽口水:“应该不会吧,我们可是爷爷的亲孙子,亲孙子和一个外人,他怎么可能会不信我们。” 话是这么说,越说却越心虚。 纪长泽之前说的话一直在他们脑海里盘旋。 他们之前骄纵,名声也不好,为了出去玩骗过爷爷那么多次,撒谎更是家常便饭,再看纪长泽,心是黑透了,面上却一片纯白。 他们双方各执一词的话,两人还真的不太自信爷爷会相信他们。 “要不、要不我们就先忍一忍,等到三个月过了,爷爷来接我们,我们就再也不来了。” “对,忍一忍,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我们再报仇。” 纪长泽站在门边听着屋里俩孩子怂了,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笑。 他出去到了院子里,赵月娘正在摆菜,看见他出来问道:“怎么样?元文元武想通没有?” “想通了。” 纪长泽点点头,很欣慰的样子。 “到底只是孩子,我只是用抄书威胁了一下,他们就服软了。” 赵月娘听了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们愿意配合就好。” “放心吧,这俩孩子看上去挺对我服气的。” 话是这么说,全村人却都知道这两个小贵人不服气纪长泽。 明明纪先生每天好声好气温温柔柔的教导他们,连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那态度,完全可以说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了,结果他们居然还不觉得满足。 一直在嚷嚷着纪先生对他们不好,或者纪先生恐吓他们。 那可是纪先生啊,他这性子可是出了名的好,总之不管两人说什么,这两个小贵人说的话村里没有一个人信的。 哦不对,也还是有人相信的。 赵美娘就很相信两人说的话,甚至一直觉得她和他们非常的有共同语言。 她之前还打算去接近两人,然后一起戳穿纪长泽的真面目。 可惜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二房发现了,二房的人敢欺负赵月娘,可不敢去招惹张大人的孙子,那是紧赶慢赶的把人给按住了,再三的重申不让赵美娘去找那俩孩子。 她是个什么人家里人都清楚,身上的偷窃名声还没洗干净,要是再把小贵人得罪了,她还像不像嫁出去了。 赵美娘只能愤恨的被关在家里做事,努力盘算着找机会出来和小贵人们碰头。 她说的话村里人不相信,这两个大少爷说的话,村人总该相信了吧。 纪长泽不知道赵美娘在打什么主意,总是威胁也不好,不利于小孩子的身心健康,也相当影响师徒关系,他今天打算换个法子。 带两个小的来打猎。 用的理由是他们很乖的背诵完了整本律法,并且还十分流畅,所以奖励他们可以出来玩一天。 赏罚有度嘛。 这个词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可是个新鲜词汇,他们自从跟着爷爷到了这个破县城里哪里被赏过,每天不是挨训就是被逼着念书写字,有的时候府中来了客人还要被带出去见客,不光人要去,还要带上自己写的文章,然后再被爷爷当着客人的面狠狠批一顿。 也不怪两人越来越厌学,说起聪明来他们比谁都聪明,只是小时候基础没打好,完了长辈又盼着他们拔苗助长,长得不好还要挨骂,久而久之负面循环,自然就越来越不喜欢看书学习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会因为念书好而得到奖励。 而且还是两人喜欢的奖励。 尤其是出去的时候,因为带着弓箭,碰上了村人,村人好奇:“纪先生,这是带着两个小贵人去打猎?” 纪长泽点点头,笑道:“他们二人天资聪颖,平日里也勤奋好学,我让他们背书,他们竟在这几日就能背下一整本书,如此奇才,就算是我也从未见过,便想着带他们出来游玩打猎放松一日,权当做是奖赏。” 村人很震惊:“几天就能背下一本书?!!” 他这副“我的天啊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聪明的人”的神情看的两个小豆丁简直要飘起。 有地位的人大多都比较含蓄,优秀的儿子都是称呼孽子犬子,更别提他们并不优秀了,从小到大,可从来没人这样夸过他们。 村里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自己能认字就不错了,学起来艰难的很,死记硬背也只能勉强认下几个字。 因此一听说这俩孩子居然已经可以完整背下一本书,还是用短短几天时间,简直恨不得把他们吹到天上去。 张元文和张元武被吹捧的身子都要飘飘然了。 虽然这所谓的几天背下一本书是因为害怕纪长泽真的惩罚他们,铆足了劲从睁开眼背到晚上睡着,一刻都不敢停下。 但是被人这么夸,也太爽了吧!! 小豆丁们挺直了腰板,面上一副“我不在意,我很淡定”的模样,实际上耳朵恨不得长在两人身上,听着他们夸自己。 一向对他们严格,总是以漫不经心的态度坑他们的纪长泽在对着外人,倒是夸的很大方:“之前我还觉得这两个孩子天分不足,教导起来才发现他们天资远超常人,他们如此天分,怕是张大人也不及,只是越是天资聪颖,就越是要好好教导,免得走了歪路,更要看的严一些。” 两个孩子站的笔直,面上都正常,心里却乐开了花。 真的吗?! 他们比爷爷还聪明吗!! 先生教导他们严格,就是因为他们比别人聪明很多吗!! 原来我们是天才!!! 村人又是一顿彩虹屁,纪长泽也配合的再顺着多夸了几句,等到分别开,他又恢复了对两人的严格:“今日虽是放松但也不可懈怠,便当做教导你们弓箭,你们天分高,若是好好学了,定然不会打不中猎物,空手而归的那个,回去抄书。” 虽然还是布置任务,也依旧是完不成就惩罚,两个小豆丁心底却满满都是喜悦与兴奋。 张元文骄傲满满的挺直脊梁,很自傲的说:“老师放心,我肯定能带猎物回去,我打只山鸡,给老师师娘炖汤喝。” 张元武也赶忙跟上:“我打只兔子,让老师师娘吃兔子肉。” “行,我就等着你们的山鸡汤兔子肉,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想看到你们金榜题名。” 纪长泽拍拍他们的小肩膀:“为师眼光一向不差,你二人只要好好学,都是状元之才,但光有文采还是不够的,文人最忌身弱,你们看为师,身子差,便哪里都去不了,你们不光是读书的好苗子,也是练武的根骨,倒是比我强一些,以后,原本休息的黄昏便用来练武吧。” “礼、乐、射、御、书、数,这些依着你们的天资,都能学到最好,过些日子,为师便都逐一教导。” 要是之前听说还要学这么多,俩人一定来个崩溃当场,哇的一声哭出来都是有可能的。 但在被夸了天资,还被一向瞧不上他们的老师这么自信满满的展望了一下未来,张元文和张元武都激动的不得了。 “老师放心,我们绝对会好好学的!!” 他们可是状元之才!!! 学这么点小东西算什么! 眼见着两人拿着弓箭,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去了,纪长泽觉得距离自己看着学生勤奋自学,谁不让他们学他们就跟谁急的日子不远了。 这次打猎,师生关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要不怎么说纪长泽狗。 要是他开头就夸,这俩肯定觉得他在奉承他们,不光不会听,还会看不上这个老师。 但他先把两人碾压一顿,等到他们做出成果了再夸,张元文和张元武顿时觉得这都是靠自己个人的努力得来的成功。 到底是小孩子,靠着自己本事得到了夸赞怎么会不高兴。 再加上出来“玩”一天这个奖励,他们心底对着纪长泽亲近了不少,尤其是在得知他居然写信给爷爷夸耀他们之后。 开心!!! 快乐!!! 爷爷一定会对他们刮目相看的!! 两个孩子飘到上天时,赵美娘终于辛苦的跑了出来,偷偷摸摸来到赵月娘家门口,蹲守了好一会儿,腿都蹲麻了,才等到两个小贵人出来。 他们居然是出来擦弓的,小小的年纪,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公子,居然还要亲自擦弓,可见纪长泽对他们有多差,怨不得他们也看穿了纪长泽的真面目。 赵美娘心里一喜,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她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前,走到近前了再惊呼一声:“呀!!您两位小少爷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说着,她一把抢过张元文手里的弓,脸上满是心疼的说着:“这纪长泽到底是怎么照看你们的,快别擦了,让我来擦。” 张元文本来正小心轻柔的擦着自己的弓箭,老师可说了,等到他们再完成任务,就还带他们去打猎,到时候他和弟弟要比试谁打的猎物最多。 为此,两人特地跑出来找阳光好的地方擦他们的弓箭,师娘要帮忙他们还不让,就是怕师娘没给他们擦好,非要自己珍惜又小心的擦,力道柔的只差没把手里的弓当成什么绝世珍宝了。 结果他正宝贝一样的擦着,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这么粗暴的把他弓箭抢走,一边说话还一边粗手粗脚的用力擦着他的宝贝弓箭,张元文直接炸毛了。 “你干什么!我认识你吗!!你做什么抢我弓箭!!” 正等着小贵人得到共鸣委屈朝自己哭诉的赵美娘愣了。 不是,这反应不对啊。 共鸣呢?哭诉呢?委屈呢? 她正愣着,张元文已经一把抢过了自己的弓箭,心疼的摸了摸,警惕又愤怒的瞪着赵美娘。 赵美娘见他生气,也来不及多想,赶忙挤出一抹笑:“小贵人,你别着急,我不是要抢你东西,我是看见你们自己干活,心疼。” 不就擦擦弓箭,有什么好心疼的。 这弓箭可是他们的随身之物,当然要自己擦了,这就跟戏本子里,大侠都是自己擦剑,不让别人沾手一个道理。 不懂还非要来献殷勤,眼底的算计都快要冲出来了,当他们眼瞎看不见啊,这女人真讨厌。 张元文和张元武都不太喜欢赵美娘这副把他们当成傻子哄的样子,但经过纪长泽身体力行的教导,他们也学会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不露分毫。 “多谢这位大婶,不过是我们自己想擦弓,就不牢您费心了。” 大、大婶…… 赵美娘神情一僵,差点没被憋出内伤来。 她分明是个妙龄少女,这两个小孩瞎啊。 可偏偏,她不敢得罪两人,只能尴尬笑笑,切入正题:“小贵人啊,我听说,纪长泽对你们不好是不是?”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狐疑的看着赵美娘,谁也没说话。 赵美娘继续:“纪长泽他是个什么人你们也清楚对不对?他表面上是个好人,实际上就是个阴险毒辣手段多的,而且啊,眼光还不好,把个废物当做宝,居然看上赵……” 刚刚还耐着性子听她说话的两兄弟实在是憋不住又炸了。 这要是再提前一天,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赵美娘说的很对,但换成现在…… “你才眼光不好!你全家眼光不好!!” “就是!!!我们老师眼光好的很!!!你说谁废物呢!!你居然敢骂我们!” 赵美娘:“???” “我没有骂你们啊??谁骂你们了?!!” 两兄弟却都不听。 老师才跟村里人夸了他们俩,说他们天资聪颖,还说他们未来会考状元,这女人就跑过来说老师眼光不好。 还说老师把废物当成宝,曾经被爷爷父亲批评过无数次的两个小豆丁完美代入到了“废物”一角,别人都觉得他们天分不佳不上进,只有老师把他们当成宝,说他们比爷爷还聪明,赵美娘这么说,他们不生气才怪。 张元文想到纪长泽的教导,勉强按下了想直接骂人的冲动,选择用比较文雅的方式怼回去:“还说我们废物,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字你认得全吗?写出来有风采吗?能背的下律法吗!连自己的弓要自己擦都不知道,你肯定也没学过射术,你还说我们,你连我们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张元武:“就是!我哥说的对!” 张元文:“我们兄弟与你素不相识,你突然跑过来说这么一番话是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们小孩子好欺负吗!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嫉妒我们才华!” 张元武:“对,你嫉妒我们才华!!” 赵美娘:“……我、我嫉妒你们才华??” 见她还是不承认,张元文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拉着弟弟的手转身就往院子里跑: “老师!!老师!!师娘!!你们快出来!有个又老又丑弯腰驼背的女人欺负我们!!” 又老又丑…… 弯腰驼背…… 赵美娘差点没一口血吐出来。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说好的这俩小贵人也讨厌纪长泽呢!!! 第157章 天下之师(8) 纪长泽被两个一边走一边叭叭叭告状的孩子拉出来的时候, 赵美娘已经吓跑了。 就算没看见人,听着俩孩子的形容他也猜得出来刚才是谁。 他笑笑,依旧是笑容温和:“你们说的那人可能是你们师娘的堂妹, 她一向是如此,不必管,接着擦弓箭吧。” 师娘的堂妹? 两个机灵的孩子对视一眼。 他们在京城时可是不少好友,虽说是男子, 但也爱八卦, 有时候聚集在一起不免就说说谁家又出了什么新鲜事, 权贵人家后宅少有安宁的,不是那个庶子要和嫡子争锋, 就是家里的家主宠妻灭妾。 反正真的想听的话,听个三天三夜都听不完。 张元文和张元武没少听热闹,也知道了不少事。 比如说亲戚之间不一定都是其乐融融,也有争锋相对的, 再比如说自家姐妹都会互相竞争仇视,更别提堂姐堂妹。 俩人想明白了,立刻在赵美娘头上按了一个“恶毒女配”的戳。 怨不得他们瞧着她看过来的眼神就不对,师娘是她堂姐,那么老师就该是她堂姐夫了, 她却半点不知礼, 竟然直呼老师大名。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好了下次这人要是还敢再来他们跟前, 他们定然要好好吓唬吓唬她。 赵美娘之后倒是又努力的来了几次,都是试图解释自己只是单纯想说纪长泽坏话,绝对没有骂他们俩的意思。 然而并不是说只要她努力了就能成功的。 张元文和张元武如今已经将纪长泽真正当做了老师,自家老师, 怎么能允许一个外人叽叽歪歪。 他们倒是没做的太过分,就只是挖了一条蚯蚓,在赵美娘又开始到了他们跟前,把他们当做三岁小儿一般对待,明里暗里说着他们老师坏话的时候,将这条长的肥硕无比的大蚯蚓扔到了她身上。 “啊!!!!” 赵美娘虽然是乡下人,可小时候家里就靠着扒拉走了赵月娘家财产小小的发了家,她在家里又受宠,基本上是不下地的,看见蚯蚓也不会觉得没什么,吓得一个劲的叫。 这叫声实在是太过凄惨,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 大家伙本来就十分关注这两位小贵人,发现声音是这边传来的后赶忙的走了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他们往我身上扔这个!!” 赵美娘眼眶泛红,见到有人来了,下意识的摆出自己最让人怜惜的姿态,指望着像是以前那样,让人们都站在自己这边。 要是张元文张元武还是初来村子里的时候,她就算是不这么干,别人肯定也会相信是这两个淘气的大少爷做的,毕竟小孩子吗?谁还没有个淘气的时候,就算是他们小的时候也喜欢这样去作弄小姑娘。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赵美娘小白花,经历了纪长泽的魔鬼教育后,张元文张元武比她还要白上一层楼。 两人立刻站了起来,神情不卑不亢:“我们没有欺负她。” “对,我和哥哥方才正在背书,她突然跑过来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老师不是个好人,让我们不要相信他,还说让我们去告诉爷爷老师欺负我们,还说师娘坏话。” 张元武声音清脆,都没给赵美娘反应过来的时间,小嘴叭叭叭就说出了一连串话:“我和哥哥气不过,不想听她说话这才让她走,谁知道她突然这么大声的叫,吓得我手里头的书差点都没拿稳。” 他声音清脆稚嫩,却十分稳得住,有条不紊的说完了,面上也没显出怒意来,看的众人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一句不愧是当官的孙子。 这两位小贵人除了第一天来他们村时还有些倨傲,之后就一直是彬彬有礼的模样(被纪长泽强硬改的),平时也没见他们像是村里的孩子们一样四处野,而是有事没事就看书(纪长泽布置的功课太多压根没时间玩)。 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背后有张大人这个爷爷对着他们这些普通村民也依旧十分有礼。 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喜欢。 说他们是故意欺负赵美娘,还真的没人相信。 接着又感叹赵美娘还真是死不放弃啊。 当初她就偷赵月娘家的东西,没想到现在纪长泽和赵月娘都成亲了,她居然还这么不死心的要去抹黑这两口子。 她名声本来就差,现在让这两个孩子当着这么多人的戳穿她哄骗纪先生学生的事,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眼瞧着众人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赵美娘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张元武,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九岁大的孩子就能说谎说得面不改色。 从小吊打,靠着精湛演技一路吊打同龄人的她一时竟有些蒙圈了。 “不是,你们小小年纪怎么还说谎,方才分明是你们在我身上扔这恶心的虫子。” 张元武白嫩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丝郁闷,直接伸出手递到了大家眼前:“你说我们拿着蚯蚓丢你,可蚯蚓是在土里的,你看看我手上,干干净净,半点尘土都没有。” 张元文也赞同的点点头,同样伸出了自己的一双手。 兄弟俩的手全都是白白净净一尘不染,实在是不像刚刚拿了蚯蚓的样子,这下子,彻底没人相信赵美娘了。 赵美娘差点没气的吐血。 真相就在眼前,可她却硬是斗不过两个小孩子,这么多人站在这,却没一个人相信她。 还有人劝她:“美娘,如今纪先生学堂这么多人,你说你,好歹他也是你堂姐夫,你跟他过不去做什么,纪先生心地好,人也好说话,你若是放下架子,好好的赔礼道歉,说不准纪先生就不再追究了,你们日后也还能好好的当亲戚处着。” 有纪长泽这么个姐夫,只要关系不是太冷淡,赵美娘想要嫁出去可就太容易了。 只可惜对方一片好意,赵美娘却听着气的只喘粗气。 凭什么让她赔礼道歉!! 那明明是纪长泽栽赃陷害,还有这两个小孩,亏她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都看透了纪长泽的本质,没想到他们居然和纪长泽是一路货色。 她努力的呼吸着,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这两个死孩子不客气。 不然得罪了张大人,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天知道赵美娘是多么努力才让自己脸上挤出一抹笑来:“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两位小贵人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只要你以后少来找我们说我们老师坏话就好了。” 赵美娘;“……” 她听着耳边村人的窃窃私议和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神情越发尴尬僵硬,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眼见着她“知道错了”,两个小贵人也不像是要不放手的样子,其他人这才慢慢散开各自做自己的事去。 于是,这片地方又只剩下了三人。 赵美娘正努力的深呼吸,就见着张元文慢腾腾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上面正沾染着蚯蚓身上的泥土,见她瞪大了眼睛看过来,这么大点孩子,笑的倒是挺得意:“还好带了手帕,不然手可就要脏了。” 赵美娘:“……”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小年纪就狠狠坑了她一把的孩子乐颠颠的手拉着手,带着他们的书小跑着离去。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这太阳底下。 懵逼,懵逼,还是懵逼。 不是,这俩孩子成精了吧?!! 纪长泽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件事,他表面上没说什么,之后又不动声色的给两个孩子加了许多三观端正课。 主要讲的就是,有自保能力当然好,但要记住,在非必要情况下,出手坑人还是为了反击或者自保比较好,若是对方没有坏心眼,亦或者是无辜之人,就绝对不能挖坑把人埋进去。 他最近觉得这小日子过得相当充实,这两个学生是真的聪明,而且还十分抗压,只要夸人的话到位了,再怎么辛苦的学习他们都能乐颠颠的学。 可见这倆孩子有一个多么悲惨的童年啊,不然也不会这么缺夸。 纪长泽变着法的教导他们君子六艺,吃穿住行的礼仪,什么走姿什么坐姿,还有人情世故,以及朝堂纷争小故事。 这可比养花草有意思多了,这俩孩子被养的天真,白纸一张,纪长泽往上面描绘几笔,他们就能按照自
相关推荐:
阴影帝国
宣言(肉)
她戒之下 under her ring
我曝光前世惊炸全网
狂野总统
重生之霸婚军门冷妻
祸国妖姬
我的师兄怎么可能是反派
倒刺
角色扮演家(高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