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天风真大啊,她想。 直到天色渐黑,她才回到沈府。 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管家福伯冲上前:“小姐,不好了,老爷被抓走了。” 沈思玉猛地一惊:“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怎么又要将我爹抓走?” “听说是有人联合百官上书,认为陛下太过仁慈,罪罚太轻,应当对老爷处以极刑。” 沈思玉脑海中闪过张含的脸。 她猛地攥紧手转身,拔腿就往张含的府邸奔去。 张府的牌匾已经换了。 丞相被罢免的第二天,他便擢升成了大将军。 而他帝师的身份依旧没有公布,不知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又或是还要骗哪一家。 沈思玉看着那将军牌匾,只觉得荒谬可笑。 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成为曾经爱人的最大功勋。 她闯入府中时,张含正坐在厅中喝茶,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只是看着她身上的男装,轻笑一声:“今日那人果然是你。” 原来今日他认出来了。 但或许觉得认识自己这样的人是个耻辱,又或者,他不愿让那个小念看见自己。 定了定神,她红着眼问:“联合百官上书说要对我爹处以极刑的人是你吗?” “是。”张含答得云淡风轻。 然而这一个字,却如同一柄重锤砸在沈思玉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为什么?”她喉咙中有血腥味溢出,“为什么不愿放我爹一条生路?” “我不否认我爹有错,可如今他已经散尽家财,为官多年,他也曾为百姓做出过贡献。” “他督造的水渠堤坝,救了多少人的性命,西北雪灾时,是他亲自去放的粮食……” “够了。”张含重重放下茶杯,“要怪,只怪你爹在朝中树敌众多,那点功劳,早就被他造的孽抹杀了。” 沈思玉咽下喉中的血,哑声道:“你要如何才肯放过我爹?” 张含定定看了她半晌,突然说:“我曾说过,无论你爹是不是丞相,我都会娶你。” “利用你的感情,是我之错,只要你嫁入张府,我便保你爹一命。” 沈思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娶我?你要娶的,不是邵婉念吗?” 张含眼眸暗得让人看不分明。 良久,他慢条斯理地道:“小念为妻,你为妾。” 为妾? 沈思玉心脏处涌起一股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愤怒,两相夹杂,竟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蓦地,一口血从沈思玉口中喷薄而出。 她抹了把唇边的血,死死看向张含:“张含,你何必如此辱我?” 张含冷冷道:“口口声声要救你爹,却连这点屈辱都受不了吗?” 沈思玉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爹爹慈爱笑容和鬓边白发。 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血腥味。 “我嫁!” 张含笑了笑,掩去眼中深沉。 “好,十五日后,你与小念一同入府。” 沈思玉失魂落魄地回了府中。 张含动作很快。 没过几日,沈氏瑾的判决便下来,改为流放岭南。 京城城门外,沈思玉看着头发已经全白了的沈氏瑾,眼泪再也忍不住。 “爹!”沈思玉扑到他怀中。 沈氏瑾双眼湿润,轻轻拍着沈思玉的背:“思玉乖,不哭,只要活着,总会再见的。” 沈思玉抹了把眼泪,轻声道:“爹,等女儿去接你。” 分开时,沈氏瑾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爹一走,你便回老家,爹爹为你置办的资产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沈思玉没有告诉沈氏瑾自己即将入张府为妾。 为了让他放心,点了点头生生扯出一抹笑:“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沈氏瑾走后,仆从遣散,偌大的沈府便只剩下了沈思玉一人。 她经常坐在空无一人的后院中出神。 这天,一片枯叶轻轻落到了她的脚边。 抬头一看,周围的树早已变秃,只剩几片枯叶零落地挂在枝头。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深秋时的沈府,竟如此萧条清冷。 半月时间,一晃而逝。 眨眼之间,便到了半月后的婚期。 沈思玉与邵婉念虽是在同一天嫁入将军府,但只有作为正妻的邵婉念能走正门。 而沈思玉身为妾室,只能身着粉色,一顶小轿从侧门抬入。 来接亲的,只有一个不足十人的队伍,比最普通的人家还要寒酸。 可沈思玉没有生气,她早就失去了任性的资格。 在上花轿之前,身着粉色喜服的沈思玉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府邸。 这一世与上一世已经截然不同。 没关系,至少这一次,父亲还活着。 将军府。 即使沈思玉在离正门数百米远的侧门外,她依旧能听到正门那边喧闹喜庆人声与爆竹声。 而她身旁只有扶着她的一个喜娘与寥寥几名丫鬟,从头到尾,张含都没出现过。 明明只是深秋时节,明明还穿着好几层里衬,沈思玉却感觉冷得有些发颤。 当跨过红色门槛的那一刻,沈思玉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曾经与张含浓情蜜意的时光。 耳边响起他曾经许诺过的誓言。 “我当然会娶你,而且会以最盛大之礼将你娶进门。” 可如今他以盛大之礼娶进门的,是别人。 粉色盖头下,沈思玉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却又有一滴泪悄无声息从颊边滑落。 心早就不会痛了。 这滴泪,悼念的是曾经那个天真无知的自己。 妻妾同一日进门,新郎只与正妻进行拜堂仪式。 而沈思玉则是直接进了一座偏僻幽静的小院,也就是她的新房。 进了新房,她便扯下来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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