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肖征先是把年轻女人说的“随便逛逛”四个字单独剪了出来,紧接着又放了那个神秘男人说的“随便逛逛”,这几个字放在话里不明显,一秒就掠过耳朵,可这样单独截取之后对比,却把人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语速、语气、停顿、重音,完全是一样的。就像是对同一段音频做了变声处理,这人不是模仿别人说话,是完全复制。”肖征抬起头,“一个词或许是巧合,但我们经过比对发现,这个神秘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从别人话里‘复制’的。” 我啊…… 朝九晚六的日子…… 过腻了…… 出来…… 随便逛逛…… “重点关注这个人,时间差不多,你们该出发了。”肖征说到这,看了宣玑一眼,“回来之前吱一声,以后算正经同事了,一起吃个饭。” 关于把自己坑进善后科这件事,老肖这是准备给他个解释了。 宣玑笑眯眯地涮了他一句:“你请啊?这就差点意思了吧,肖主任,怎么那么抠门呢,请客还不把我们一部门的人都请了。” 毕春生和那位“聪明绝顶”的男同事都是老人精,立刻跟着领导出演起哄架秧子的角色,表示要打土豪分田地。 “别拿食堂糊弄我们,要请就请我们去平时吃不起的地儿,来,吃饭之前先干活,”宣玑把诡异的视频拷到自己手机里,“对了,这‘马赛克’叫什么?” “哦……他自称叫‘盛灵渊’。” ☆、第三章 从总部到赤渊大峡谷,飞行时间大概是两个半小时。宣玑作为一个当代赤贫,有生以来就坐过一次头等舱——还是因为机票超卖,航空公司补偿的免费升舱——此时他身在部门专机上,一个人占一个能平躺的大沙发,闭眼一靠,听引擎“隆隆”,简直有种自己已经实现“一个亿小目标”的错觉。 头一次享受专机出行的出差待遇,宣玑不想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于是偷偷观察起同事们坐专机的姿势。 只见毕春生大姐早准备好了打发时间的道具——从随身的大包里摸出了一卷海藻绿的毛线,拉开阵仗,就上下翻飞地织了起来,几根毛衣针舞动得出神入化,凡胎肉眼都捕捉不到行针轨迹,毛衣大体已经成了型,就差两条袖子。 头顶“条形码”的大哥等飞稳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卫生间旁的小镜子面前,拿出一罐护发啫喱,开始对自己的发型进行精益求精的保养,弄得机舱内一片芬芳。 姑娘平倩如比较消停,自己缩在个角落里,不言不语地从兜里掏零食吃,宣玑怀疑她兜里可能有个“乾坤袋”,能随身携带半个沃尔玛,一袋接着一袋的往外掏,垃圾桶都被包装袋撑吐了,她还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见另两位都忙着,于是宣玑率先找毕春生搭了话。他知道突然空降个不知哪来的小青年当领导,老资历们心里不会完全没想法,所以把姿态放得比较低:“好长时间没见过别人手工织毛衣了,您手可真巧,这是给孩子织的?” “给我们家老头的,”毕春生态度挺友善,倒是看不出对他有什么意见,“人家年轻人现在都自己在外面买,看不起老妈打的,嫌土呢!” 宣玑凭着以前当销售忽悠客户的三寸不烂之舌,顺着话头,三言两语地问明白了毕大姐的家庭关系——三世同堂,跟老伴一起奉养老母亲,有个儿子,大学刚毕业,还没离家独居——他先不动声色地把毕大姐的“朴素审美”赞赏了一番,又故意淡化自己的职位,聊自己离家千里,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天天跟父母报喜不报忧云云。 把毕春生聊得母爱泛滥,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可不是,年轻人自己在外地多不容易!唉,您还是南方人,老家在哪啊?永安冬天太难熬了吧?正好,我这回线买多了,等我打完毛衣,还够给您织顶帽子——喜欢什么款式的?” “不不不……不用,这哪好意思?”宣玑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那卷“环保色”的毛线,发现自己卖惨过了头,连忙往回收,“我不怕冷,我老家离咱们今天出差去的地方不远,鬼地方冬天连暖气也没有,御寒全靠抖。” 毕春生的视线从老花镜上沿探出来,看了他一眼:“赤渊?” “不是赤渊市,旁边县城的,离着有几十公里吧。”宣玑不怎么在意似的随口回答,随后话音一转,他又问:“咱们部门每次出差都是这么急的事吗?” “那倒不至于,今天是意外。一般情况下,外勤们都挺注意避开普通人的,毕竟有普通人卷进来,他们才是最害怕的,‘十五人红线’嘛——您知道外勤的‘十五人红线’是什么意思吧?” 宣玑以前和异控局外勤打过交道,又跟肖征比较熟,倒是知道这条规定。 普通人在异能事件里是非常脆弱的,为了防止外勤们动起手来忘形,罔顾公共安全,异控局做出了一刀切的严苛规定:排除主观故意和操作违规等重大恶劣渎职行为之后,不管是不是冤枉,只要外勤们执行任务时造成了普通人死亡——路人开车经过,老远看见外勤围殴怪兽,吓得撞电线杆出车祸的也算——死一个人,在场每个外勤会被扣去一分,行动负责人扣双倍。 每个外勤有十五分,一旦十五分都扣完,就会被吊销工作证、严肃处分。停职审查算最轻的,万一被查出一点失职嫌疑,还可能被追究刑责,就算不判刑,以后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 这就是所谓的“十五人红线”,所以外勤们出任务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清场”。 毕春生接着说:“他们清场工作做得彻底,咱们涉及普通人的工作就少好多,平时咱部门干的最多的事,其实是赔礼道歉——外勤们出任务的时候不注意,砸个大桥啊、炸段路啊,炸完他们拍屁股走了,咱们得四处奔波,给人装孙子,商量赔偿修复方案什么的。” 宣玑听完有点明白了,他这是从销售岗转成了客服岗。 “别的还好,一提钱就麻烦,经济问题扯皮起来没完没了的,”毕春生说着,往宣玑跟前一凑,压低了声音,“咱部门之前的领导,就那巩主任,没到退休年龄就回家了,说是‘病退’,其实就是‘有事’了,局里现在正查他呢。” 宣玑:“……” 万万没想到,这深宫老嬷一般的琐碎岗位,居然还有廉政风险! “除了出差,咱们平时还得注意舆情,”毕春生织完一圈,把毛线抽出一截,熟练地缠在小拇指上,一心二用地对宣玑说,“几个流量大的志怪论坛和公众号,都在咱们关注下,一旦发现热门话题,要第一时间弄清楚到底是有人瞎编的,还是真有问题,发现疑似异常事件,要尽快把问题转给安全部门——这事是老罗管的,他手下几个小孩倒班,二十四小时筛查信息。” “是我,领导,我就是老罗,我叫罗翠翠。”一身芬芳的“条形码”兄凑过来,一开口,香风扑面,花草香里还混杂着点薄荷味。 宣玑抽了抽鼻子,感觉这是一条清新的条形码。 “条形码”罗翠翠说:“您别看咱管的这个事不大,可是得谨慎呢——万一没事,您给报个有事,让人家外勤白跑一趟,回来不得骂咱们吗?那都是祖宗,咱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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