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交朋友,又不是让你去培养感情,联络利益罢了。” 谢不辞没有说话,沉默几息:“今天是我生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 她缓缓抬头,定定看着许镜心,声音慢慢低下去:“为什么,要让谢承业,和那群欺负过我的人,来参加我的生日?” “为什么?你怎么又开始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许镜心神色不变:“我不是告诉过你,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利益交换。利益场上没人讲感情,再看不惯,利益牵扯够深也会笑脸相迎。” “现在他们或许是你讨厌的人,但当你成为能够掌控利益的人,这些欺负过你的人都会夹着尾巴对你笑脸相迎。即使你施以嘲讽,奚落,甚至用巴掌甩在他们脸上,他们仍旧会忍耐,献媚,向你献上奴才一样的忠诚笑脸。” “利益,才是掌控所有关系的决定性因素。” 许镜心指尖落在谢不辞脖间的蓝宝石项链上,轻轻笑了一声:“就像你认识的那个小贫困生……如果不是因为你有钱,能带给她利益,你以为她会巴巴贴着你?主动说什么要跟你做朋友?” 谢不辞考试成绩出来,许镜心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后来老师主动给她解释,许镜心才知道谢不辞没拿下第一,居然是因为什么“不想占奖学金名额,所以故意考差”这种可笑原因。 她了解谢不辞,这种原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谢不辞脑子里,后来让人去查才发现谢不辞跟个贫困生成了好朋友。 一个浑身麻烦的贫困生。 许镜心手掌压在谢不辞肩上,微微用力:“不能给你带来半点利益,只会拖累的人,不配跟你成为朋友,你也不应该浪费时间在那种人身上。” 她话里话外都带着轻蔑,语气如此,神情更是如此。 谢不辞下颌紧绷,手指缓缓攥紧。 “那种人是哪种人?” “那种人是哪种人?”谢不辞抬眼,语气里带了点咄咄逼人:“你从前,不也跟她一样吗?” “这世上没那么多许镜心。” 带着凉意的手掌在谢不辞脸上轻拍,力道不重,却能让人感受到她的不虞: “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妈妈把你从精神病院捞出来付出了很多代价。” “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展现出该有的素养。你已经让妈妈失望过一次,不要让妈妈失望第二次,明白吗?” “妈妈不需要废物。” 门开了又合,谢不辞独自站在空旷的房间内,垂在身侧紧攥的手指发白,数息后失力一般垂下。 强逼着自己挂上得体笑容进入宴会,在或善或恶的目光中游走,听从许镜心的命令,和她“应该”结交的朋友联络感情。 每一句话,每一分钟,无形中好像都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一点一点抽干她的生气。 来来往往推杯换盏,借着已经成人的由头,谢不辞也被灌了不少酒。 辛辣的味道残留在喉咙里,酒液像在胃里蒸腾,烧得人心烦意乱,头痛欲裂。 到处都是喧嚣,灯光晃得人眼疼,数不清的声音贴在耳边低语。谢不辞穿过高尔夫球场,穿过酒吧,穿过赌场,穿过满堂璀璨的繁荣,走到甲板上。 甲板设置了游泳池和运动场地,日光浴区旁侧的桌台上摆着酒瓶与烧烤,不远处的遮阳伞下,几道人影接吻缠绵。 谢不辞避开闹哄哄的人群,独自来到顶层甲板观景台上。 今晚月光有些黯淡,站在观景台上俯瞰茫茫海面,银灰色的波纹缓缓流淌。 风从港口穿过,湿润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酒液带来的灼热被冷风扑散,连那些絮絮叨叨的细碎交谈声也减轻了,谢不辞后知后觉感受到寒凉冷意。 她只穿了件礼服,室内不觉得冷,室外的温度里,却有些过分难捱了。 可她仍旧没有回去的意思,寒风从身上刮过,带走了热气,好似连同身体最后那点生气也一并吹散了。 站在几十米高的观景台上,谢不辞能看到下方喧嚣的浮华。 许镜心不会做落人话柄的事,哪怕明知谢承业和她水火不容,哪怕明知谢承业那些朋友从前没少针对欺负她,许镜心仍旧在她生日这天邀请他们前来。 许镜心说了一句又一句像是解释,像是规劝的话,可谢不辞明白,诸般解释归根结底,只是因为许镜心不爱她。 她是筹码,是谢家的孩子,是连结许镜心与权力的阶梯。许镜心的女儿,只是许镜心眼中最微不足道,没有价值的一个身份。 许镜心需要的是一个优秀,合格,具有稳重继承人风范的孩子,只要满足这个条件,其他的都不重要。 如果不是生她时身体出了问题,许镜心或许会继续努力生一个男孩,造出一个更有主导权与优势的筹码。 曾经的谢不辞不明白许镜心为什么对她态度冷淡,只以为是自己不合时宜的到来,给母亲带来屈辱与麻烦。 孩童天然对母亲的憧憬,向往,和对母亲的愧疚,支撑着她熬过无间歇的课程。她努力变得优秀,努力去触摸许镜心给她设下的合格门槛,期盼“合格”以后,就能获得奖励,得到认可与爱。 可即便完成许镜心设下的诸多目标,她也从没得到带着爱意的拥抱。 她像个由各种标签构成的商品,木料,许镜心永远以冷静疏离的目光凝视她,将她雕刻成需要的样子。只要外形合格,许镜心并不在意木材内部是否已经蛀空腐烂。 许镜心不爱她。 因为许镜心不爱她。 所以可以冷静地雕刻她,可以在两年前权衡妥协,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可以毫不在意地邀请她憎恶的人参加她的生日宴,成人礼。 许镜心永远冷静,永远从容,永远理智,因为许镜心不爱她。 可是为什么呢? 这不公平。 谢不辞曾经无数次地想。 这不公平。 我生来就爱你,渴望,憧憬,向往你的爱,你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毫不留情地抽离情绪,连半分爱意都不肯伪装? 谢文康和谢承业厌烦,仇视她,她不在意,可许镜心也不爱她。 她的母亲,不爱她。 为什么? 她明明,合格。 为什么,没人,爱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对,不对,不、对。 有人。喜欢她。 有。 有人说,喜欢她。 手指已经被冻僵,连屈伸都有些费力,谢不辞摸索着从礼服内兜找出手机,生疏地压下按键开机。 屏幕亮起,几秒后骤然弹出一条条消息。谢不辞凑近屏幕,努力想要看清那些字,可横平竖直的笔画却变得弯曲,混成一团团凌乱扭曲的怪异虫子。 她看了很久,终于认出未接来电的图标,指尖隔着手套点了半晌,目光后知后觉落在黑色手套上,谢不辞低头咬住指尖布料,脱下手套。 失温的冰冷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数次,终于成功打出一通电话。 熟悉又陌生的电话铃声贴着耳朵,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有虫子在爬,谢不辞蜷缩着蹲下,后背靠着栏杆,在手臂和肩颈抓了一下又一下。 [你好。] 谢不辞动作一顿,她望着屏幕,页面仍旧显示正在呼叫。 她不再去管那些密密麻麻在身上爬动的虫子,只盯着屏幕,漆黑的通话页面里,只有下方一个红色的挂断键,挂断键在视线中模糊,红圈中的图标逐渐模糊成尖利剪刀。 耳边的声音变得杂乱,谢不辞听不清,她迟缓地按着音量加,将手机紧紧贴在耳朵上,努力去听。 她听见了断断续续的。 “……用户暂时无法……电话……temporarily unable……call again……” [你好。] 电话里的提示音变了调,尖细的,低沉的,重重叠叠的。 [我是朋友。] [应该。] [死去。] 手机摔在地上,屏幕亮了数息,最终熄灭下去。 “……假的,”谢不辞掌心攥住栏杆,撑着身子起身,唇瓣抖了一下,轻轻呢喃:“假的…要离开……” 肩膀一痛,有人掐住她的肩膀,在耳边低语。 [下去。] 谢不辞回头,看见一张戴着银框眼镜的稠丽美人脸,那张人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说。 [你不合格。] [不需要你。] [你不合格。] 谢不辞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水上裹挟着寒意的冷风打来,抓着栏杆的手猛然收紧,谢不辞瞳孔紧缩。 人脸靠近,靠近,穿过她的大脑,谢不辞倏然回头,被紧紧抱住。 [妈妈在。] 那道声音变得轻柔,和缓,温柔缱绻:[来妈妈怀里。] [我要抱抱你。] 谢不辞顿住,茫然看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道身影伸出手,说:[来。] [我在这里。] 攥着栏杆的手指不自觉放松,那道身影向后飘远,谢不辞下意识迈步追过去,在她的脚即将踏空之前,一道电话铃声忽然穿破迷蒙。 “叮铃叮铃——” 打进来的电话让屏幕亮了很久,铃声也响了很久,在自动挂断之前,谢不辞终于回神,有些狼狈地翻回栏杆,半跪在地捧起手机。 屏幕光亮伴着温砚的名字,落进谢不辞雾蒙蒙的眼底。 失温的手指想要接通电话,划过屏幕时却没有反应,响了很久的电话又一次自动挂断。 没接到。 没接到。 没接到。 谢不辞呼吸急促起来,海面吹来的冷风如冰似刃,从鼻腔一路狠狠刮过喉咙,扎进肺腑,像是要搅烂肠胃。 她死死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血丝在眼底蔓延,冰凉的手指咬在唇齿间,痛感模糊,恍若幻觉。 没有了。 没有了。 微热的液体顺着唇齿滴落,淌过下巴,坠到黑色绒面的礼服上,彻底隐没,看不到了。 谢不辞佝偻着身子,漆黑的手机屏幕映出模模糊糊的身影,伴着细碎的,含糊不清的呢喃。 窃窃笑声层叠起伏,谢不辞额头贴在冰冷地板上,一下一下撞着脑门,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尚有余温的剧烈喘息和着寒凉温度,在手机屏幕上氤出雾气水珠,又被指尖流出的血混成一片。 直到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轻快铃声传入耳中。 谢不辞颤抖的身体缓缓平静下来,半睁的,略有些失神的眸子定定望着屏幕。 她跪在地上,在昂贵礼服上用力擦拭指尖血液,指尖颤抖着在屏幕上划了又划,终于接通电话。 温砚的声音终于从电话那端传来,是无奈的语气:“我的大小姐,你终于知道接电话了?” “我刚刚洗碗呢没接着,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在外面玩这么开心啊?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竟然一条都不理!亏我还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这次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除非你跟我道歉请我吃饭知不知道?真是气死我了,你说你……” 谢不辞后知后觉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仍旧带着些滞涩,小儿学语般迟缓:“温,砚。” 温砚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怎么?” “温,砚。” 温砚一头雾水,觉得谢不辞有点不对劲:“你这是怎么了?” 谢不辞冰冷苍白的脸紧紧贴着手机屏幕,因为太过用力,指尖被咬出的伤口又开始冒血珠,但她却毫无所觉似的,只执拗喃喃:“温,砚……” 温砚不知道谢不辞在嘟囔什么,但从对方的语气里大致也能听出,谢不辞现在脑子应该不大清醒。 喝醉了? 别人喝醉了是耍酒疯,谢不辞喝醉了跟她打电话撒娇,莫名还有点可爱。 慢悠悠打开手机录音,心想要把谢不辞的喝酒撒娇证据录下来,等谢不辞清醒了威胁她戒酒,省得这有胃病的糟心大小姐再干乱喝酒的糟心事。 一边录,温砚一边哄她:“嗯嗯嗯,我就是温砚,你一辈子的好朋友,你要管一辈子的温砚!” 谢不辞略带急促的呼吸从电话对面传来,温砚听到她低低的,气音般重复:“一辈子?” 温砚笑着嗯了一声:“当然,你谢大小姐说话一言九鼎,说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一天都不能少,对吧?” 过了十几秒,温砚才听到谢不辞轻轻嗯了一声。 温砚发觉喝醉的谢不辞很好说话,起了坏心思,故意哄人:“谢不辞,我说一句,你跟着我念一句好不好?” 谢不辞反应几秒,迟钝地点头。 温砚听不见她回答,权当她答应,清清嗓子:“谢不辞。” 谢不辞乖乖跟着她念:“谢不辞。” “要跟温砚。” “要,跟,温砚。” “好一辈子。” “好,一辈子。” 温砚满意鼓掌:“很好,特别好,非常好!接下来把这几句连起来说,说‘谢不辞要跟温砚好一辈子’,来来来快说!” 她说得太多,谢不辞没能听明白,只喃喃重复已经能流畅说出的那个名字。 “温砚。” 她蜷缩着侧躺在冰冷地板上,紧紧攥着手机,紧绷的精神舒缓下来,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千万种难以分辨的情绪融进每一声心跳,汇在心脏,被砰砰砸碎揉烂混进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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