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总看他做什么?他是你的东家还是我是你的东家?!” 苏妙漪面露不满,直接伸手将凌长风转了过来,“说!” 事已至此,凌长风也憋不住了,一股脑全抖落出来,“这汴京城里,不论是刚踏入官场的官吏,还是想投靠到权贵门下的学子,但凡想要找一条门路,只要去裘恕的静思斋,将想要拜见的是哪位大人告诉掌柜,那掌柜便会指点他买什么画,给多少银两。 待银两凑齐,静思斋就会亲自拜见那位大人,将银两奉上,买下他家的藏画,再转交给买画者。买画者只要择日拿着这幅画去登门拜访,便能畅行无阻……” 苏妙漪听着听着便皱紧了眉,她松开凌长风,坐回石凳上,“书肆用稿酬做书帕钱,字画铺便用字画来枉法取私,汴京城的水果然够深的……” 想到什么,她眸子里忽然掠过一丝光亮,“你们既然都查清楚了,为何不将这些勾当公之于众?不如用知微小报……” “不可。” 还不等苏妙漪说完,容玠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这件事牵扯颇深,与慈幼庄的事完全不同。如今虽查出了他们通贿的手段,可却没有确凿的证据,此时散播消息,只会打草惊蛇。还有……” 顿了顿,容玠郑重其事地盯着苏妙漪的眼睛,语气难得强硬地,“苏妙漪你给我听好了,要想让知微堂在汴京城活下去,那朝政之事,碰都别碰。” 苏妙漪听不得这种命令式的口吻,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对上容玠那双比平时更阴晦的暗眸,到底还是将话吞了回去,转移话题道,“那就先找证据。你们有什么计划?” 凌长风挠挠头,“现在只知道各个行当向官府通贿,都是由行首经手,所以最有可能发现蛛丝马迹的就是骑鹤馆。只可惜,骑鹤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寻常人轻易接触不到……” 苏妙漪的眸子又被重新点亮。她若有所思地起身,在院中来回踱步。 好一会儿,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将手一攥,转头看向容玠和凌长风,“半个月后是书肆行一年一次的行首竞选,如果我成了行首,是不是就有可能进骑鹤馆了?” 此话一出,容玠和凌长风齐刷刷看过来,神色各异。 “做行首?!” 凌长风面露错愕,“我也相信你以后能做行首,可怎么也要等个几年后吧?半个月……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苏妙漪扯扯唇角,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只要我想,天就得开。” 她对做行首本不感兴趣,可现在不同了。只要做了行首进了骑鹤馆,就有可能搜到裘恕这帮人通贿的证据。她就不信裘恕还能像上次慈幼庄那样,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再加上沈谦给她下套,她绝不能吃这个哑巴亏,所以行首竞选,她怎么也要试上一试——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要插手。” 容玠又一次开口阻止。 苏妙漪的口吻也十分坚决,“既然是裘恕的事,那就与我有关。”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你想做行首跻身骑鹤馆,除了攀上裘恕的关系,别无他法。” 容玠眉头蹙得更深,“可现在裘恕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你若因为通贿这种事接近他,一朝事发,拿不到证据,还会害得自己身陷险境。 我将这件事瞒着你,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为了扳倒裘恕不顾一切,魔怔了似的冲动行事……” “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容玠越阻挠,苏妙漪就越执拗,更何况事关裘恕,她就是个一根筋,于是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听起来,“容玠,我虽唤你一声兄长,可你却莫要总拿着兄长的架子来管我。我姓苏,不姓容!”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氛围瞬间冰冻三尺。 容玠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又很快松开。他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拂袖而去。 凌长风面露难色,也忍不住劝道,“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日在松风苑,你我已经见识过裘恕的手段。裘恕可不是那种会被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就糊弄住的蠢货……” 苏妙漪目送容玠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脸色也有些难看,“我自有分寸。” 语毕,她转身离开,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 苏妙漪行事一贯雷厉风行,说要做行首进骑鹤馆,当夜便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待到翌日天明时,心中就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谋划。 大清早天还未亮,苏妙漪就匆匆出了屋子,一边调整着耳朵上的坠饰,一边跨过院门,风风火火地去了容玠的院子里找凌长风。 可谁料凌长风的人影没见着,却刚刚好和要出门的容玠撞了个满怀。 她踉跄几步,正在往耳垂上佩戴的白玉耳坠直接从手中掉落,眼见着就要砸在地上,却被容玠眼疾手快地接住。 容玠还记着昨夜的龃龉,原本打算看都不想看苏妙漪,可将耳坠递还时,还是下意识地掀起眼。这一眼,便叫他看得顿住,眉宇间的阴翳都浅了几分—— 苏妙漪今日难得梳妆打扮,不仅穿了一身浅蓝色绣花的百褶裙,外罩素色薄纱褙子,发间还簪戴着浮翠流丹的珠花步摇。因方才一撞,此刻那些珠串还在互相碰擦着,发出玎玲碎响。 这声响落在容玠耳里,直叫他心都有些乱了。 在他印象里,苏妙漪甚少打扮得如此用心…… 见容玠板着张脸,苏妙漪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还在计较昨夜的事,她也不情愿说软话,直接伸手就想夺回自己的白玉耳坠。 容玠却忽地将那耳坠攥进掌心,问道,“你要去见什么人?” 看来昨夜她的话还是说得不够重,竟让这人还能拉下脸来过问自己的事。 苏妙漪暗自腹诽,语调生硬地回了四个字,“重要的人。” 容玠眉宇间的冷意去而复返,直接收回手,与苏妙漪擦身而过。 苏妙漪愕然地睁大眼,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转身嚷起来,“把耳坠还给我!” 然而容玠却已经负着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宅门。 带着她的一只耳坠。 “……犯什么病!” 苏妙漪摸着自己只剩下单边的白玉耳坠,气得跺了两下脚。 身后传来推门声,随后就是凌长风睡意惺忪的唤声,“大早上的,吵什么呢?” 苏妙漪这才收回视线,走过去,“你今日带着苏安安,去知微堂看店。我有事要做。” 凌长风揉了揉眼,看清苏妙漪今日的妆扮,他打了一半的哈欠瞬间憋了回去,“……你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苏妙漪瞪了他一眼,敷衍道,“做件重要的事。别问了,你看好知微堂就行。” “……哦。” 凌长风的目光还停留在苏妙漪脸上,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耳边仅剩下一只的白玉玉坠,“你这是……什么别出心裁的打扮?” 苏妙漪遮掩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嘴硬道,“这是汴京城最流行的耳坠戴法,你懂什么?” 就在凌长风将信将疑时,苏妙漪已经飞快地小跑离开,又回自己屋子换了个没那么衬衣裳的青玉耳坠。 就因为被容玠抢走耳坠,耽误了时辰,苏妙漪再出门时,天已经亮了。 今日是浴佛节,大相国寺敞开寺门,既有万姓交易,也有诵经法会,所以街上早起的人比寻常更多,马车也多。 苏妙漪到街上叫了辆马车,上车便吩咐车夫,“去大相国寺。” 车夫应了一声,心情不错地与苏妙漪打招呼,“娘子是去拜佛,还是去买绣品的?” 苏妙漪坐在车里,深吸一口气,攥了攥膝上的衣裙,自言自语道,“去唱戏。” 大相国寺外,人头攒动,叫卖声一阵盖过一阵。 苏妙漪经过大三门,被沿途叫卖的飞禽猫犬吸引了过去,忍不住低下身逗弄了一会儿,直到时辰差不多了,才念念不舍地转身离开,径直朝大殿后行去。 日光逐渐刺眼时,正殿里的诵经法会也结束了。今日特殊,能进正殿参加这场法会的都是与大相国寺渊源颇深、平素里就三天两头往这里跑的善男信女。 虞汀兰也在这群人里,不过出来时,身边还陪同着大相国寺的方丈。 她朝身后的婢女看了一眼,婢女便捧着一方方正正的嵌玉紫檀书盒走上前来。 虞汀兰低声道,“这些手抄的佛经,还要劳烦方丈于佛堂念诵焚化,回向功德。” 方丈接过书盒,“敢问裘夫人,可还是老样子,一式两卷,一卷为裘老爷,一卷为令爱。” 虞汀兰颔首,“正是,有劳方丈。” 方丈捧着书盒,单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虞汀兰在殿外站了片刻,又带着随行的婢女绕去了殿后。 大殿后也有不少摊贩,卖得却全是书籍字画、古玩香药一类。虞汀兰边走边看,挑了些裘恕喜欢的物件,不一会儿便到了市集尽头,瞧见了求签问卦的灵应殿。 虞汀兰没有什么想求问的,刚想从大相国寺的东门离开,目光不经意往灵应殿外一扫,却忽然顿滞住。 “夫人?” 婢女不解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道浅蓝色的窈窕身影正从灵应殿内走出来,手里还捧着好几个祈福用的福牌。 “寻常人来祈福,都是挂一个福牌。这小娘子倒是贪心……” 婢女不知虞汀兰为何停下来,于是小声嘀咕了一句,直到那穿着浅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抬起脸来,露出了一张与虞汀兰相差无几的面容。 婢女一惊,忽地反应过来,看向虞汀兰,“夫,夫人,那是……” 虞汀兰望着自己十多年未见的女儿,清冷的眸子里掠过种种纷杂的情绪,有错愕、有欣喜、还有怅惘等等。 另一边,苏妙漪低着头,自顾自翻看着手里的福牌,一路走到了悬系福牌的木架前,将那些福牌一个接一个地系挂了上去,然后又双手合十,对着那些福牌虔诚祈愿。 眼见着苏妙漪已经挂完福牌要离开,婢女忍不住转向虞汀兰,问道,“夫人,咱们不过去么?” “……” 虞汀兰沉默不语。 直到眼睁睁地看着苏妙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虞汀兰才缓步走到了那木架跟前。 苏妙漪方才挂福牌时选中了一块角落,且这角落里大多都是些陈旧的、连字迹都模糊不清的福牌,所以她那些崭新的福牌混在其中格外显眼。 虞汀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将苏妙漪挂着的福牌一一掀开,露出反面字迹清秀的祈愿—— “愿知微堂生意崇五岳,财源涌百川!” 竟是与字迹风格丝毫不符的铜臭愿望。 一旁的婢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与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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