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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这一点看,罗南真不是一个好的控场者。 罗南貌似并不在意,他没有得到回应,干脆就点名,他伸手一指,指到的还是“老熟人”:“那位‘左拥右抱’先生,你每年能从那边拿到多少收益呢?” 一时人们视线都往那边聚焦。 很不巧的,那位“左拥右抱”先生正借着混乱的现场,舍了两个女伴,准备悄无声息离开,一下子就被钉在那里。 那位终究是老于世故的,只闭下了眼,便强露出笑脸,“尿急,不是,其实吧罗老板,深蓝那边的财报一直都是那句话:即将进入投资回报期。” 这下终于有人陪着笑了两声,并且小面积扩散开来,会场内气氛一时间活泼了许多。 罗南也笑:“那看上去很辛苦了。可这样我就更奇怪了,为什么深蓝世界那边,不管有没有利益,大家都能够有条不紊地开发……到了我这边,什么都还没见影儿,就有人四处折腾呢?” 会场里空气骤然转冷。 罗南也不笑了:“诸位,如果现在摆在你们眼前的,是深蓝世界的坐标,是那里的资源和收益,你们会有这份胆量,会如此积极么――在没有得到李维的允许之前? “哦,你们中间很多人不知道他,也有很 多人也只是过来捧场的,原谅我开了地图炮,可谁让现在是个资本社会呢? “诸位有几个没有在量子公司、LCRF、深蓝和天启项目参股的?以上这些,最近真的给我找了不少麻烦。说起来,也正是诸位名下的资本聚合流转,形成的驱动力量啊。” “强辞夺理。不过这个样子,是我欣赏的类型。”血妖在包厢里嘎嘎大笑,鼓掌叫好,“对这帮家伙,绕什么圈子,直接抽上去效果才最好!” 平常最喜欢这类热闹场面的章莹莹,却有些笑不出来。她瞥了血妖一眼,暗自吐槽:你多半是觉得他推墙推得爽快才高兴。 罗南这个样子,确实是很爽利没错,可是后续的负面影响怎么解决? 别看场地里这些亿万富豪,在罗南面前惶惑不安,只要今晚上过去,不知有多少人要起怨憎之心,什么买凶.杀人都不是个事儿。更别提还有在世界各地收看直播的那些人,某种意义上,没有过来参加的,才算是真正的大佬。 说不定拍卖会还没完,那边的报复就先到了! 章莹莹心下不安,看向武皇陛下。 此时,武皇陛也没看佛经了,但也没看大屏幕上的会场局势,而是有些神思缥缈,视线指向侧方舱壁,好像要透视这些障碍,看到某样东西。 这些也只是章莹莹的猜测,而紧接着,罗南那边的言行动作,就让她哎呦呦叫唤起来。 “坦白说,我很佩服资本的驱动力量,简单的‘利益’二字,能够撬动远比诸位更强大、更麻烦的家伙……” 罗南并未回头,只是大拇指向后,虚点幕墙。 所指之处,人影成形。 第一个就是章莹莹很熟悉的人:角魔。 章莹莹知道罗南的笔力,却不知道为什么罗南会把角魔的形象做得这么具体:好像刚才就在野驴群后面,现在才冒出头,而即便是简笔速写,也能看出衣衫破烂,几不蔽体,就像是蹲在湖畔旁边发呆的乞丐。 没给她整理思绪的机会,便听罗南又道:“这位就是替我做决定的家伙,没有他,我大概率不会和诸位有交集。嗯,再说一遍,他没有我的授权,至少以前没有。” 不等人弄清楚话意,又有两个人影连续呈现。都在幕墙的最边缘,一边一个,感觉与图画的主体部分有些疏离,有点儿脱节的意思。 可待看清了模样,不知有多少人脸上变色,尤其是那些注视此地的里世界能力者,包括超凡种们。 这两个,他们当然是认识的: 宫启和金桐! 让他们失色的原因,一是人影图像出现的时机,但更重要的是呈现的情境,极其诡谲:与前面角魔贴近高原环境的设置有异,更与大家所习惯的模样全然不同。 在里世界人们的印象中,宫启平日里为人老辣阴沉,少动声色,可图画中呈现的,却是须发俱张,面目狰狞,向前飞纵扑击之状; 至于金桐,还是金箍束额,轻剽凶悍的模样,只是他直拳前出,杀意森然,偏又裂口大笑,如毙杀强敌,又状若疯癫。 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情境,也不是刻意的丑化。明白人一看便知,这是某种极致巅峰之后,临将衰败之相。 若再结合实际,考虑得更细致些,简直可说是死前最后的瞬间――偏又是栩栩如生,神意贯通,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幕墙”上扑出来,现场再死一遍给他们看! 会场之外,某个超凡种扎堆的房间里一片静默,呼出的气体似乎都裹着寒流。没有人发表意见,就是超然在外的死巫,也保持缄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的视线,又都集中到艾布纳脸上。 后者单手挡住下半边脸,只暴露出锁死的眉头,像在凝重思考。可持续的、平静的呼吸,逐步松弛下来的肩颈肌肉群……种种的细节,已经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以艾布纳的能耐,想要遮掩,当然没问题,可这些年的地位,这些年的习惯,又让这种细节控制,变得没有意义。 星巫与康士坦茨对视一眼,也都再无反应。 最后还是死巫,在精神层面,若有若无地冷笑。 拍卖场中,人们的反应多少有些滞后。参会人员中,有能认全这三位能力者的,有认识其中一两个的,也有完全不认识的,但人类是可以交流的高级动物,总可以通过信息的流动填补一些真相。 现场嘈杂的声浪,以及密集交织的电磁信号,就是信息传播的载体和表征。 相比之下,站在展台一侧的河原真知子,由于其尴尬处境,成为了一个信息孤岛,交流是肯定没指望了,但这种孤独,也能催发思绪。 她有些恍惚,想趁机离开,却又觉得这很可能会错失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 最终她看向罗南,看向这个扭曲了自己命运的年轻强者,忽然有种感觉:此时的罗南,虽然面向会场,眼中实无一人,即 便展开“互动”,也只是按照已经设计好的剧本,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这不是高傲,也并非僵硬,只是形势发展到此处,已然水到渠成,再没有更改的余地或可能。 此时,罗南做了个大幅度的动作。他仍然面向会场,双臂伸展,拇指后翻,分别在“幕墙”两侧如癫如狂的画像上虚点两下,显得轻狂随性,却也与他的年龄相衬: “其实这两位列出来,是有点儿犯冲的,和主题无关。但有个朋友一直撺掇着,说我不要总是借花献佛,要主动拿出像点儿样子的拍品,凑个热闹……所以姑且就这么应付着,当然我知道现在大家多半懒得出价,没事儿,这个我们回头再说。” 不管别人理不理解他话中深意,罗南便回到正题:“我刚才说到,实验室的位置和研究的对象,至于后续如何,坦白说我知道的不多,如果哪位知晓,为我提供相应的情报,我会非常感激。 “至于我现在特意点出这个人,对,就是这个叫角魔的家伙,是因为他把已经尘封了十多年的实验室又翻出来,并且折腾得一团糟。嗯,所以我也把他折腾得一团糟……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现在可以尝试着,通过他对实验室做一个相对真实的了解。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试这招,虽然提前准备了好几个小时,成功率方面,仍不好讲,有那么点儿风险也是正常,大家有想离场的……有点儿晚了呢!” 话音方落,不管会场内那些已经有名无实的竞拍者的脸色变化,罗南脚下,展台吱咯颤抖和摩擦声明显加剧。与此同时,“幕墙”也在起伏晃动,那些构成图画的粉末线条,似乎都要抖落下来。 幕墙的图像中,两侧的宫启和金桐也就罢了,中间的角魔,可说是大幅扭曲;而作为其背景存在的高原湖畔环境,同样扭曲,却又在扭曲的同时,魔术般渐渐渲染上别的色彩。 幕布颜色变浅,线条图画则渐渐深刻起来,自然明透,似乎还听到了呼呼的风声,汩汩的水响。 不是似乎!是真的有风,从幕墙方向拂面而过;也真的有水,从开裂的展台间隙中流淌出来。 会场乱套了。 从罗南那句“晚了”开始,秩序就几近崩盘。且不说这些富豪、专家以及保全人员如何折腾,确凿无疑的、带着荒原草腥气的凉风,还有突兀间就漫了过脚脖子的流水,已经与他们每个人实现了接触。 场中惊呼声不断,有人还向罗南大声呵斥,让他不要把玩笑开得太过分。 事实上,迄今为止,会场中仍有人觉得,这很可能只是一种高明技术带来的“无负载虚拟环境”。 可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个由真实或虚假感觉构成的体验就是:人们就像是坐着一个不太牢靠的、已经漏水的大船,向幕墙上所描绘、所展现、所扭曲的湖岸边航行。 在他们正前方,那个角魔,呆呆怔怔地看着“船”驶过来。忽地莫名发笑,开裂的嘴角一直向后裂开去,直至耳后所不可见的区域。 如此撕开了面颊、撕开了头颅、与之同步的,还有他整个的身躯,四分五裂! 尖叫声拔得更高,可眼前的景象,却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角魔的躯壳撕裂,但每一块撕裂的血肉骨骼以及内脏组织之间,都跳荡着细密的电火…… 是的,就像罗南“运笔”时所呈现的那样,就是那样的电火,在破碎的肢体空洞区域密织交错,以至于形成了隐约的“门帘”状。 如此一来,岸上就形成了以血肉形骸为支架,以磁光电火为帘幕的妖异门户,人们就趋向这个“门户”,几乎嗅到了血肉撕裂的腥风,更与密织的电火越来越近。 到后来,甚至那些电火的喷射跳荡,都要透进他们心肺里,牵拉出同样的成分,再融汇进去。 那么,他们的身体也一样么? 即将变得和角魔一样? 恐惧迅速漫过现场百余人的心头,又用力攫紧,让他们无法呼吸,肢体也随之麻木,至于是窒息的影响,还是电光“切割”的后果……谁知道呢? 已经有保全人员本能地掏枪,却根本没有举枪瞄准的勇气,连相应的念头都恍惚掉了。 不管是富豪、专家,还是保全人员,在此刻都模糊了身份和价值,他们只是即将沉没的破船上,无助的乘客,明明船行将至岸边,可他们面对的却是更不可知、不可解的大恐怖。 随着“船体”前趋,前方的妖异门户之上,那电火交织的“门帘”,又逐步从中间向两边裂开。开合之间,更难见得角魔原本形状,倒是其形骸空洞里,有一处与荒原湖畔情境截然不同的黑沉背景,渐渐展露。 罗南打了个响指,几乎已经毫无存在感的“幕墙”再度剧烈抖动,这次上面的粉末真的是簌簌而落,中央区域大片图像粉碎,随即就化为大量粉尘颗粒,化为那黑沉背景中呼啸来去的沙暴,席卷而至。 第五百八十九章 拘魂者(上) 沙暴扑面而来,现在已经没有人觉得这是单纯的图画,事实也确实不是。 沙暴是对客观影像较为确切的形容,但人们感知外部世界的结果,多多少少有所差异。尤其是当飞卷出来的沙粒,穿过血肉骨架搭起的磁光门,与外部世界发生直接接触的刹那……人们眼前的一切,变得坑洞残缺。 刚着染颜色,趋向真实的荒原湖畔,骤然间变得千疮百孔,而且与人们习惯的印象无关――那些破洞,是承载实物的虚空被穿刺、湮灭而留下的残痕。 这情景着实很难形容、也超出当前大多数人的经验范畴,相比之下,倒是那些群集停留在湖畔的野驴,其下场更直白些。 虚空异变覆盖了湖畔前端,这帮倒霉的家伙,正是在此区间。 几十头矫健野驴,几乎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身上就给“剜”开了无数血肉空洞,连惨叫都没发出几声。甚至有部分仍然懵懂前行,趋近水畔,低头饮水。 也就在此过程中,受深度扭曲的力量作用,它们血肉裂解,肌体崩溃,砸入水中,溅起连片血污水花。 这一幕,就发生在那百来位被迫“上船”的富豪、专家以及保全人员眼前。 距离真的很近了! 喷溅的血肉便混着劲风、咸水,形成一波污浊暗雾,扑面而来,击打在前排人们的面颊上。 尖叫声已经不可能再拔高,倒是有人直挺挺晕厥过去,带倒了桌椅餐具,而砸落下去的位置,已经是在湖水里、泥涂中。 嗯,“破船”基本靠岸了。原来的巨轮展厅的“外相”彻底变成了虚无,自然的天色,替代了会场辉煌的灯火。 旧大陆中南部高原地带,与“翡翠之光”号所在,距离超过一万两千公里,有六七个小时的时差,这里不过是下午两、三点左右,即便上空阴云密布,也是白日。 天光之下,罗南的身形,倒是显得有些虚无透明。此时他处于坑洼扭曲的虚空区域,也置身在血污遍地的湖岸旁,其实最确切的位置,就是在那个翻滚着沙暴的黑沉世界入口处,那个以血肉骨架支撑,磁光电火搭建妖异门户前。 门户还在膨胀,渐渐地进了光。或者内里的原有的光芒渗透出来,给罗南搭建了一个新的幕墙,而且正逐渐深透,具备了更明确的空间感。 正因为这些光,形成了视界中的一个空间截面,让人们看到,原来展台的上的设备,已经先一步进去了,而且似乎都有了恰当的安排――这里确实是放置设备的最恰当区域,是比拍卖场的展台更合适的“现场”。 只是紧迫到爆炸的情境,让绝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们只知道,“破船”虽已“靠岸”,但还在前趋,不再是乘着水流……事实上也从来没有,压根儿没有!天知道他们是怎么过来的,又会怎样继续下去! 甚至他们都不清楚,是他们撞了上去,还是对面压了过来! 他们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一帮人就要撞进那个磁光门户后面、恐怖沙暴之中,其下场也将如同尸横遍野的野驴群,或者就是混入水波泥土的烂肉。 “停车,停车啊!”有人这样惨叫。 “抱歉,有点儿意外情况。”作为司机的罗南,终于展现了体贴的一面,他展露出笑容,“以前,这里密封度还勉强可以接受,现在这样子,多半是最近一次战斗余波的影响。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是不是更直观了?” 在已经实现“登陆”的与会者眼中,罗南这虚无的影子,表情变得更模糊起来,倒好像是个局外人的远程投影。 直观不直观的且不说,这种情况特么地也太讽刺了! 显然,罗南不会在意他们的想法,他站在全新“现场展台”中心,反而来了谈兴:“你们可以将门后面的情况,想象成两个时空的接触碰撞。实验室就在时空碰撞的某个点上。具体研究的方向,自然就是对面是怎样的时空结构以及时空构造本身这样的问题。 “刚才喷射出来的,就是碰撞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导致的时空碎片……大家有个印象就行,这是很重要的地方,只是请大家看一看,真要送你们进去,可能会造成更大的时空扰动,我还真不舍得。” 罗南的言语,让一些人心中一松,而且这个时候,罗南身后的妖异门户,分明也已经扩张到了极限,开始缓缓回缩,幅度还相当之大。 这种变化,让人们心底燃烧起了希望之火。有胆子大的就试图沟通,大声叫嚷:“罗先生,罗老板,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我们……” 没等这种声浪形成规模,罗南又笑了起来,视线并没有投向这边,没有指向任何一个人,而是有种微妙的错位感,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弱了下去,在场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听清。 有人就暴怒起来,不是对罗南,而是对混乱不堪的“同伴”们:“罗老板要说话,你们都闭嘴啊!” 这是Low爆了的态度,可在这种形势下,还真有用,一大部分人真闭了嘴,然后带动了其他人、所有人。 会场内……哦,现在已经在血污遍地的高原咸水湖边上,一帮人安静如鸡。 可是当所有人的视线投向前面,投向罗南虚影所在的位置的时候。他们首先看到了妖异门户的闭合,然后,就是那条承载了他们所有憎恶、恐惧与希望的虚影,在天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静默还是持续了几秒钟,人们眼巴眼望,希望只是暂时的什么波动,可是再也没有符合他们期望的变化,由始至终都没有。 嘶叫和咒骂声喷涌出来,是有那么几股,可是很快又被周围的人强行按下去。 一方面是荒野上的劲风,带来了隐隐约约的野兽吼啸,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前面虽然再没有罗南的影子,近乎完全还原为纯粹的荒野景象,却还有某种非自然的情景: 错乱的磁光电火还在角魔的残骸间无序飘动,似乎随时灭去,但也依然存在。 这闪灭的电火,纵然微弱,却依旧牵拉着他们某种悸动的力量,如同绞索,穿行在每一个人的脏腑乃至灵魂深处,越收越紧。 湖畔边又恢复了沉默,倒是衬得风声、吼声越发地响亮,然后终于有人,或许是胆怯者,或许是无辜者……哭出声来。 “这场面,说实话有些不好意思。” 罗南站在展台上,依旧用娓娓道来的语气说话,音波在空旷、空无一人的厅堂内,已经激起了回声:“实在是能力有限,想带多一些过去,做不到;来个往返,也挺难的,就这样吧。” 就这样,罗南面对空荡荡的会场,伸手做了个虚握的动作,确实没提起任何东西。 身后的幕墙,本还在忠实地反映着高原湖畔的图景,只是随着“就这样吧”的定论,画面又渐渐褪去了色彩,回归了粉末线条的沙画速写风,再然后,又好像被无形的抹布擦去,直至归于虚无。 随着最后痕迹的抹掉,一万两千公里开外的即时映射,也就此中断,由于这本就是罗南意识的驾驭所得,就好像在他脑子里被彻底遗忘了一般。 此时,又或者是稍早前,翡翠之光号上所有超凡种的意念几乎不分先后,刺入会场,在空旷的厅堂里游荡,却捕捉不到任何额外的存在痕迹。 几乎每个人都想和罗南交流,可在这样特殊的情境下,最终都又无话可说。 艾布纳是最早放弃“提前沟通”打算的超凡种之一,也是因为现在他这边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当拍卖会现场的实时信号,将超乎常识的一幕幕情形,通过多条隐秘线路,传递到全球各个相关人士眼底,事态就已经爆炸了。艾布纳保持静默,罗曼努斯负责接听的模式,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就被真正的世界上真正的高层执政官们炸开了口子。 艾布纳的地位不低于任何人,可这并不代表,身在“现场”的他可以拒绝交流。 不只是艾布纳,连就近的康士坦茨、星巫,可以想见还有黑狮、汪勇等人,也通通别想逃过去。 可是,就算艾布纳接电话,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能解释什么?能承诺什么?能表示什么?也不过就是在这场罕见的、全球高层情绪性的喧嚣里,做一个缓冲垫罢了。 艾布纳陷了进去,倒让罗曼努斯得了一点儿空当,但这不是让他去喘气的。当下他要做的事情只有更多。 他抓住刚应付了一轮通话的星巫:“你联系邱万山,我联系安东胜……不,康妮,还是你来吧,还有堰城方面。我和星联委联络,申请调动空天军的救援飞舰。” 由于高原地带生存条件过于残酷,不适合建造超大型都市,所以那边区域附近,是面积达数十平方公里的无人区。 罗曼努斯只能再往外扩一圈儿,邱万山和安东胜分是坐镇安城、春城的超凡种,势力都可以辐射到高原区域。堰城虽没有超凡种,距离上还要更近,说不定就有可以就近支援的队伍。再加上星联委的救援飞舰,这已经是短时间内能够调动的所有救援力量了。 无论如何,总会不可能让那一帮身价超过千亿、万亿的富豪队伍,以这样一种方式团灭在荒野之上。 地球上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执政官,都不会允许! “老邱倒好支使,不过你确定那位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完成了交办任务的星巫,适时吐了一口槽,并用下巴遥点屏幕,“这位颠倒时空的先生,还有完没完了?” 正如星巫所说,在已经彻底失去意义的拍卖会现场,在支离破碎又空空荡荡的原展台上,罗南花了一两分钟调整,其后端的已“抹净”的幕墙上,竟又显现了新的图画。 不,也不算新,而是一次小小的“轮回”――罗南最早画出来的太平洋版世界地图,又重新呈现出来,上面还有代表了翡翠之光号和高原湖畔的两点标识,以及两点之间的,代表了一万两千公里长度的连接线。 罗南轻咳了一声,面对空荡荡的场地,当然还有那些兢兢业业工作的镜头――托当代科技的福,不需什么现场摄像,摇臂什么的就能凑合。 他明显还想说话,他对谁说呢? 几个呼吸的功夫,世界地图上又增加了新的标识,这次要多得多。对当代世界地理稍有了解的人,立刻就能知道,标识绝大多数都分布在各大城市,有的只有一个,有的两三个、四五个,那些标识较多的,因为比例尺太小,还挤在一起。 其中的意义,但凡多想那么一两层,就足够让很多有心人骇然变色。 艾布纳掐断了一个“执政官”的连线,视线扫那些标识,对那些集聚在各大城市的均不理会,最终只将视线锁定在远离都市乃至远离大陆板块的海洋区域。 “牟正业在蒂城?” “好像又回他那个小岛上去了。” “问他在不在?” 罗曼努斯应声,但还没来得及动作,艾布纳就向他摇摇头,同时接通了通讯:“牟董,你的假期太长,地点也太单调了。” 死巫在虚无中冷笑:“这时候还拿腔拿调,有个鸟用。” 艾布纳面不改色,和对面的牟正业简单交流一下,随即挂断,确认了罗曼努斯的情报真实性:“他今天中午回去的,此前一直收看直播。” 屋子里又进入了死一般的静默。 说起来,罗南的水汽假身在这边打下的高光里,也越来越模糊透明了,让人能够理解,此前扭曲时空距离的手段,肯定也是有相当大的损耗的。 可那又怎样呢?挟泰山以超北海,是不为亦或不能,就是一个根本性的差别。 他就这样面对镜头,以一种随意的态度组织语言并开口:“感谢现在还在持续关注的各位。大家分布得比较散,不过托现代科技的福,我能够与你们交流无碍。 “现在这种形势下,本来已经没必要说太多。可我此前就想:做生意赚钱,你们是行家;颠倒时空,我比较擅长。问题就在于,两个领域差别太远,难免有鸡同鸭讲之累。所以,有些话还是要摊开说,避免误判,避免装傻。 “当然,如果能找到共鸣点,就更好了。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但凡世人,不外乎都是趋生避死,我也一样。不一样的是,大家做事,不如我做事方便,前例可证。 “以上。” 罗南向镜头欠身,真正完成了中学生式的演讲。 再隔一秒,幕墙上的世界地图又被抹去,同样抹去的,还有罗南的水汽假身。会场内真的变成了空无一人。 直播设备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然而面对的、传播的只是空无,以及空无处迅速膨胀扩散,以至于无可趋避的狰狞力量。 第五百八十九章 拘魂者(中) “天啊,这还想让人帮他裹住事儿!呵呵,密契老头现在都该头痛,怎么才能把风头抢回去。” 血妖在包厢里来回走动,速率快慢不定,或许正如他的心思:“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陛下,你怎么看?” “身语随心化,善巧方便业。” “啊?” “于一切法得平等智,能观一切有情心行,一切染净皆如实知……” “说人话可否?” 武皇陛下很好脾气地笑了笑:“越发专业了。” “专业神棍么?” 血妖吐槽,但从这话就知道,其实他能明白武皇陛下的意思。 这话就是说,罗南不再像以前那样,说一些高深尖端,但正常人却又极难理解的话。而是以“善巧方便”之法,直接刺中目标最关心的要点、最恐惧的弱项。 此事说来简单,可就像武皇陛下所说的那样,要真正实现,也需要绝大的神通力。在这点上,罗南直指生死,在观测人心上是取了巧――毕竟谁不怕死?可要能够达到如此效果,摆出来的力量,却是实实在在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血妖做了个设想,把自己摆在罗南的对立面上……没想太久,就觉得脑皮都要炸开了。 “也许,现在直接往这边……不,应该是往阪城发射核弹头才是最快捷的解决之道。” 章莹莹闻言便瞪他一眼。 可另一边,武皇陛下倒是颔首赞同:“有见地,下步莹莹你就做一个相关预案吧。就算今晚用不到,以后也说不定。 “啊?”章莹莹先一怔,很快就又严肃起来。 此时,武皇陛下收了书卷,缓缓起身。 “往哪儿去?” “留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武皇陛下视线在空无一人的现场影像上扫过,随即出门。 “哎哎,陛下,等下,有事儿相商,有事儿相商。” 血妖趿拉着人字拖往外追,半途却又转过身,向静立在一侧的蒙冲咧嘴笑:“我说,核捆绑的时候,大家总要找边边角角的外围搞个试探,你们是核心还是外围,搞清楚没有?” 蒙冲表情凝重,向血妖欠身致谢。 这个比喻恰当与否且不说,提醒实在很及时,在罗南掀起如此风暴的时候,相关方及时讨论预案,做出反应才是最要紧的事。 武皇陛下与血妖一先一后出门,蒙冲在半分钟后,也出去寻个私密地方,和自家教团联系。 一时间,包厢里只剩下章莹莹和白心妍。后者仍抱着章莹莹,面颊贴肩,似乎还在微醺状态。 “核弹啊……”章莹莹眉头锁紧,既考虑预案,也考虑实际的可能性与威胁。 就听白心妍轻声道:“血妖的说法太夸张。” “是吧,我也觉得……” “事实上,以当代花样百出的武器库,真要干掉一个超凡种,会有相对来说更经济的方式。比如从毁灭一座城,变成毁灭一个城区之类。这样说起来,是不是突然就变得好接受了?” “去你的!你再作死,老板也护不住你!” 白心妍低声发笑,湿暖的气息喷在章莹莹脖颈上:“其实,从这个思路出发,天照教团那两位,固然不想让阪城的实验田化为一片火海,可如果只是舍掉一个远在北山湖上的平贸区,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毕竟,这也是短期内最好的机会了……当然,还需要有为别人火中取栗的觉悟才可以。我现在就好奇,真神和教宗,有没有为全天下战战兢兢的资本家们做贡献的觉悟呢? “那些资本家没资格,换一个角度、换一个人,有没有资格?” 听白心妍这些话,章莹莹的肢体僵硬,随即猛跳起来,还好白心妍及时躲开,才不至于被撞歪下巴。 “喂!” “为什么不早说?” “这是猜测啊笨蛋!” “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防备!”章莹莹给罗南打电话,却没有打通,两三步就抢出 房间,可能是去寻人,也可能是去找武皇陛下商量去了。 末了,包厢里只剩下白心妍一个人。她坐在沙发上,摊开双臂,尽力支开,自言自语:“笨蛋,这都是玄学啦。信未必会发生……不信又说不定会发生。” 白心妍忽尔失笑,再喘了一口气,也摇摇晃晃起身,往外去了。 此时,展厅已经是一片混乱,真正的大人物们出了事,外围必然要受到冲击。 白心妍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继续往前走,慢慢的走出了展厅,进入了快速通道,就此离开了C区,朝着船头的位置一路过去。 在密封的展厅里没有感觉,可在路上,视线穿过一些开放性区域,看到外面夜色,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翡翠之光”号已经彻底陷入了某个雾区之中。 原本辉煌的灯火,只能在雾气中抹画出一个又一个斑斓的色块。看不到天,看不见海,甲板区域也看不到任何人影――就是有人,基本上也就完全淹没在雾气之后。反过来说,这种时候还在甲板上逗留的,胆量也非常人可比。 白心妍脚下毫不迟疑,踏上了雾气弥漫的露天区域。她来到的这处泳池甲板,正是下午的时候,罗南等诸多超凡种聊天交流的地方。罗南还在泳池中央“调试”那个牛鬼,只是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不在吗?章莹莹也没来? 白心妍摇摇头,也无所谓,猜测嘛,有失误是必然的。她到这儿来,也没什么明确的目的性,只是现阶段,在游轮上的利用价值几近于零,所以过来找找存在感。 既然没人,那么…… 忽有电话打了进来,看到来电讯息,白心妍扬了扬眉毛,随即接通:“哎呦,男票桑。竟然能有空闲打电话,时间管理一流呢。”“ “借你这边躲个清净,嗯,也想问一句,和那位罗老板的关系进度如何?”王钰的嗓音与大海波涛声一起传过来。 “这是男票该问的话吗?” “啊,真是惭愧,坦白说还真有点儿迷之兴奋呢。不过现在我不问,一会儿也有人要问的。” “嗯?” “你没注意到,你那位导师先生也在高原单程游的队伍里吗?” “嗯,看上去他比较信任你。” “是埋怨,还有愤怒,有点儿烧坏脑子,否则他不会费尽心力和其他人比权限,强行打给我。当然,回头他就会求到你那里,我可以帮着转接,不谢。” “喂……真是一团乱。” 白心妍手指叉进发幕里,在水份浓重的雾气里呆了几分钟,头发就给打湿了。她刚想梳理一下,当代通讯花里胡哨又让烦躁的功能就发挥了作用。 王钰建立了三方通讯,然后又退出了群聊,这样白心妍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就和自家导师通了电话。 “布兰琪,我需要你的帮助。” 资深专家克莱博士的语气还是比较镇定的,他叫着白心妍的昵称,就像日常联络,倒听不出王钰所谓“烧坏脑子”的情况。 不过通话器的收音效果太好,以至于周边人们的哭泣声、斥骂声都隐约可闻。 白心妍也以正常寒暄的口气说话:“老师,你今天的运气不佳。” “还没有糟糕到底,至少无人区里还有信号。但这点儿运气也到此为止了。” “我觉得,罗南也就在出一口恶气,后续不会再有……” “谢谢你的安慰。我也抱有这类希望,但现在面临的问题更直接。” 克莱博士在那说与人说了声什么,好像是避让混乱的人流,下意识又叹了口气:“我们所在的咸水湖区域,是多个内陆河流的终点,也是周围野生动物、畸变种重要的水源地、微量元素补充地以及觅食地,这里是研究生态的好地方,但绝不适合大堆人马停留,我已经看到了有肉食性的飞禽在盘旋,畸变特征非常明显,看它的尖喙,绝对不是食腐性的……” 克莱博士的话越说越快,紧张情绪已经遮掩不住。 “这里有将近一百五十个人,武装 人员不超过二十位,全部都是轻武器,能力者也很少,一旦纳入畸变种的捕猎圈,必然就是灾难。” “救援队应该已经过去了。”白心妍也知道这不可能让人安心,便又说了一句必然逃不过的话,“我能帮到你什么……但有句话要到前头,罗南应该不会再管那边的事,就算管了,在他那边,我也没什么份量。” “我只需要一个建议,布兰琪。”克莱博士并不介意白心妍的推脱之辞,“坦白说我现在脑子很乱,能够给自己的建议,就是回去之后立刻对自己进行畸变改造……但现在这些没有意义,不是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白心妍对这位导师和合作者,保持着基本的尊重,她沉吟几秒钟,回应道:“首先我觉得,在二十位训练有素的职业保全人员的保护下,只要组织力跟得上,你们的生存概率还是相当高的,绝大多数人撑到救援队到达并不是什么问题。” “我不排斥概率,但问题是我没有看到相应的组织度,大部分人都吓坏了,他们的思维和体力并不在正常状态。我一度怀疑时空穿梭会对普通人身心造成未知损害。” “……明白了。”白心妍无声一笑,“如果老师实在担心有什么意外,或者是有不可控情况的发生,又愿意搏一搏,不妨跟紧一个人:富山拍卖行的河原真知子女士也在那边吗?” “河原?在的,她在……她竟然也在!” 克莱博士花了两秒钟的时间进行确认,在100多号人的混乱群落中,如此迅速找到目标,实在是因为现在的河原真知子太过显眼的缘故。 她站在人群的最外围,孤伶伶的,像是被所有人孤立,又像是自绝于团队。湖水拍打岸边,已经淹没了她的脚背和小腿,丝袜也溅上了星星的泥点,感觉像是陷在了河畔的淤泥里,拔身不得。 “跟紧她?”克莱博士有些迟疑。 站在专业眼光去看,河原真知子所在的位置简直是周围最糟糕、最危险的区域,没有之一。 远离人群,又将自己暴露在湖水浅层区域,暴露在随时可能出现的猎食性动物乃至畸变种的威胁之下。一旦出事,她就是最可能被牺牲掉的目标。 “我并不知道老师你看到了什么,而且我事先声明,我并不是根据你所处的环境,而是根据罗南先生一贯的行事作风来判断。我想这也是你需要我提出建议的最重要的理由。” 克莱博士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是的,是这样没错。” 白心妍继续往下说:“我的判断就是,罗南先生虽然在很多事情上大而化之、不通人情,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内心情感非常细腻,很会为别人考虑的人。当然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这份资格,你们也不在其列。 “但有一个特殊情况,他对于那些为他工作的工具人,基本上还算优待。我觉得河原真知子女士目前能够划为这一类。当然这只是判断和猜测。信它未必会发生……” “不信他它说不定就会发生。”克莱博士主动补全了那句话,而且想的更多,“我们并不知道那位的‘神恩’覆盖范围,如果是单体加持,我就很危险了。” “也许……” 白心妍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克莱博士在那里扬声大叫:“河原女士,那里很危险,退回来!” 果然,顶尖的研究者都是实干派。 而就在喊声响起后两三秒钟,嘈杂尖叫声,以及零星的枪声响起。 白心妍笑了笑,也不纠结,挂断了电话。 这种时候,克莱博士已经不需要其他任何建议了,是否能活着回到洛城的实验室,只能看他的运气。 白心妍想离开,可刚一转身,心头就是一激。鼓掌声响起,一个肥硕人影腆着肚子,从她刚才经过的出口出来。 “刚刚的分析很精彩,可白小姐就没有验证的兴趣吗?” “黑狮先生?”白心妍见到来人有些意外,但很快醒悟过来,“你也来找人?“ 黑狮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金牙:“不,是解惑。” 第五百八十九章 拘魂者(下) “解惑?”白心妍态度很谨慎。 “这个先不急。说起来,本来我对高原荒野那边都不关注了,可听了白小姐你的分析,就觉得里面还真有些道道儿……白小姐是智珠在握,我可要再验证一番。咱们一起?” 作为超凡种、“黑非洲之王”、世界最有权势的执政官之一,黑狮面对白心妍,必然是拥有绝对的心理优势,这并不以他的和蔼态度为转移。即使是商量的语气,也容不得白心妍拒绝。 说话间 ,就在两人身侧,光晕散开,彩光打在周围混沌的雾气上,初时还晕散斑澜,但很快投影自适应完毕,形成了相对清晰的图像。 那上面的景色,分明就是曾经由罗南绘制、贯通、牵引的高原荒野咸水湖畔,以及乱糟糟的“单程团”成员们,白心妍甚至从中看到了位置比较“靠前”的克莱博士。 当然,如果以咸水湖为参照,最前面的还是膝盖下都陷入湖水和淤泥里的河原真知子。而在她的正前方,正有一只头角狰狞的怪物,半凫着水,快速接近。 显然,这就是此前人群慌乱的源头。 那怪物厚甲利齿,有点像鳄鱼,前额还有刀刃般的骨刺,如同切水的硬鳍,劈开水面,很快就抢到近前。 投影图像有些抖动,不只是因为拍摄者的慌乱。细看去就能发现,这上面有明显技术拼接的痕迹,大约是把现场人们摄录图像,还有一部分低空卫星图像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直播效果。 而且从刚才白心妍即时通话的时间节点看,可能还有一些延迟。 即便条件简陋,但现阶段能收看这种实时“直播”的人,也只有黑狮这类手握极高权限权柄的“执政官”了。 “卡得正好。”黑狮摸着肚子,转过脸看白心妍,“你说过,这女人不会有事。” 白心妍未及开口,在慌乱后撤的“单程团”群体中,有人影格外凸显出来。那是逆向突行克莱博士,这位“行动派”以非凡的勇气,竟然又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发挥专业人员的优势,高声呼喊: “是高原水箭龙,它中空骨刺喷射的水箭含毒!” 管不管用另说,态度很重要。 黑狮“呵”地一声笑出来,就在他发笑的时候,投影画面中的水箭龙已经做出了攻击姿态,下一秒就是喷射……然而喷射出来的不是所谓“毒水箭”,而是闪光! 闪光就在那理应发射出“毒水箭”的中空骨刺之间炸开,形成了密织的电光磁火,并瞬间增殖扩散。 水箭龙没有发声器官,只是骤然张大巨口,里面密密麻麻的三四排牙齿,竟也缭绕电光磁火,让人怀疑,它的躯壳内部是不是也都是被同样的力量所充斥。 这与克莱博士所警告的完全不同,也不会相同。 绝大多数人,直到这时候才霍然惊觉,这场面,准确地说是那闪耀的电火,怎么那么眼熟? 也就是黑狮、白心妍这样的能力者,才能从投影画面中看清来龙去脉。那闪光根本不是从水箭龙身上发射出来,而是一个逆向的冲击。 闪光从克莱博士身侧划过,又擦着已经跌坐在岸边的河原真知子肩头,直直命中水箭龙的前额的骨剌刀鳍。其发端于岸上,发端于那个仍然没有人敢涉足的磁光门户的残骸处――天知道这是什么机理,倒像真有一种磁力感应,吸引电光磁火,准确命中目标, 水箭龙粗长的尾巴甩起,炸开漫天水花泥点,然后周而复始,这绝不是捕食,而是挣扎了。 闪灭的电光磁火包裹这畸变种,绚烂刺眼,几乎让人以为又是一个门户开启――这倒没有,只是在其压抑而又激烈的挣扎中,原本凶恶强横的躯体,开始扭曲变形,幅度越来越大。 到后来,鳞甲崩解撕裂,暴露出的鲜红血肉,亦在电火磁光下“???辍弊飨欤?剧烈抽搐变形,有时甚至突然一个巨幅拉伸,好像要将破碎鳞甲之下,所有的血肉强行抽离出去。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黑狮下意识挫磨着黑金牙齿,看得相当投入。 白心妍微眯起眼睛,却是以此来调节因心理波动而跳动的眼皮,她没有回应,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妥当。但她确实看到了,随着时间推移,那些被强行抽搐扭曲的血肉,的确隐约“捏”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像什么呢?”黑狮又问。 白心妍依旧没说话,但心里头已经基本明确: 有些像是母体中的胎儿――或者直接说,像一个蜷曲人形造物,顺着这个轮廓,似乎能见到手足躯干的线条分际,甚至能看到相应的舒展或挣扎的动作。 这边还没完全定论,天空中却又是“嘭”地一声响。这回拼接的直播视角没能及时跟上,隔了一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但托了多视角拼接的福,伪直播画面用了一个多倍快进,作为衔接段,基本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天空中,曾经让克莱博士提及的那只畸变飞禽,其比普通飞鹰大了整整两圈儿,此前正不断盘旋抵近……然后骤然炸碎,变为四溅的血浆,人们甚至没看清是什么品种。 转眼间,血浆肉沫又被无形的力量收束、揉捏,好像有个什么形象要从中出来,与湖面上水箭龙的情况几乎一般无二。 “这,这算什么?” “这是好事,好事吧。那个罗南……先生,还是不希望出事,呃,出大事的。” 这话听上去也不为错,毕竟现阶段对人们威胁最大的两个畸变种,突然就被抹杀,即使过程血腥了些,可结果是好的。稍稍引申发挥一下,也不为过吧? “单程团”这边很多人就面露喜色,彼此之间私语交流也好,借着荒原的卫星信号对外求援也罢,底气都足了许多。 现场的专业保全人员,也终于趁这个时间缓过一口气,开始发挥作用,开了个碰头会,开始协商着让在场的大佬、富豪、专家们聚拢排布位置,以方便后续的安保工作。 期间,克莱博士还专程到湖边去,扶起了河原真知子,把她掺回来。大约是这位女士满身泥污的狼狈模样,她受到的冷眼也少了许多。 一切都在向好的趋势发展。这样的情绪,随着天空中一架高速无人机的出现,而到达顶峰。 很快就有人脉丰富的大佬宣告,这是一只在荒野机动的堰城部队,奉命向这边投射的支援。观其机翼挂载,明显是武装型号,这就代表着文明世界的常规武力,已经形成了确实的支援力量。 欢呼声起。 无人机在上空盘旋,渐渐趋近,地面上有不少人也向那边用力挥手。不管过程怎么样,他们总算是看到了确凿的希望…… “?辏 ? 低频尖音突兀而起,高空中的那架无人机骤然一个摇荡,再没有任何后续反应,直接凭空炸裂成了一团火球。 火雨从天而降,引得大家失声惨叫,抱头避险。也幸好爆炸冲击将大部分残骸推开,从人们头顶划过,砸落到边缘区域,最大一块恰是砸落到湖畔区域,让湖面都燃烧起来。 “哦!”黑狮感叹一声,就像在看一出精彩大戏。 可在上万公里之外的高原荒野上,“单程团”的成员们真的崩溃了。 有人又嘶叫提醒:“那边,那边!” 所谓的“那边”,正是湖畔位置。那里电光磁火缭绕,此时又裹入了火球,更如同熔炉一般,使得那一团扭曲的血肉残骸持续熔炼聚合。以至于内蕴的人形轮廓越来越清晰,黑狮和白心妍这样的远程观众不说,慌乱的现场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个。 “啧啧,真像是罗南老弟的手笔。”黑狮如此评价。这样的情境,真像是有一位画师或雕塑家,藏于无形之中,以血肉为素材,持续加以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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