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按住袍角,想起他定是要给她上药,又连忙收回手。 袍下是裤,谢无镜让她脱了。 织愉自然不可能脱,从裤脚往上捋,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腿,别过脸去嗫嚅:“就这样擦吧。” 她肤色雪白,腿上的伤过了三日虽没恶化,但看着正是触目惊心的时候。 谢无镜蹲下来,让她的脚搭在他腿上,拿起一旁的药瓶,为她上药。 药瓶就放在这儿,显然她等着他给她上药已经等了很久了。 真当上药时,她却总想收腿。 世有男女大防,虽不严苛,她也不是拘泥小节的人,但她也从未在男子面前露过腿。更别提这般把脚放在男子腿上。 织愉面染羞赧,别着脸,又总忍不住偷瞄他。 明明年纪相仿,他却能面不改色,对待她腿的表情,和他劈柴时没区别。 织愉想起在京时,京中公子见她时多会羞于直视。话本中也说,男子对漂亮女子,总会有几分关照和在意。 可他全然没有。 织愉瞧着他利落冷静的动作,渐有些鬼使神差,低下头问:“你觉得我好看吗?” 问完,她抿唇,暗自羞恼,想叫他就当没听见吧。 但谢无镜已经答:“红颜枯骨,皆是虚妄。” 织愉“哦”了声,变得格外安静。 从这天起,谢无镜开始顺带着多做一份饭,多劈些柴,多挑些水,每天给她上药。 织愉安静了不到三天,便又开始同他搭话。问归一观的事,问老观主的事,问他的事。 他回答的总是很简短。 但她总能乐此不疲地因为他简单的回答,絮絮叨叨一大堆。 日子就这般过着。 她腿养好了,变得更加吵闹。 她开始不仅每天坐在院里说话,还要跟在他身后说话。 她说的话,他都有听。 但全是闲话,他鲜少会回应。 织愉到底是个姑娘家,他总这般冷淡。 她不免也会想,她是不是吵着他了。 于是一日清晨,她同他一同用过早膳,便和他打了声招呼,要在菩提山上转转。 谢无镜应了声:“嗯。” 织愉欣喜地往外跑。 他又道:“山上有野兽。” 织愉停步回来,还是如往日那般,跟着他,只是不再说话。 一向明媚的脸上,有几分沮丧。 从这一天起,她开始时常发呆,变得少言寡语。 谢无镜起先没留意。 只是某天走在去经堂的路上,他突然意识到耳边没了她念叨的声音。 他回过头,发现身后空荡荡的,长长的巷子里,没了她跟着他的身影。 他往回走,走到外院里,看见她睡在青藤架下,像久不浇水的花,蔫头耷脑。 谢无镜在她对面坐下,“你怎么了?” 她睁圆了眼睛,惊讶他竟会主动和她搭话,而后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太子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谢无镜默然,起身离开。 走到院门处,他听见她小声嘀咕:“就知道和他说什么都没用。” 他没有像从前一样告诉她,他听得见。 他信步离开,却也没像从前那样,按时去内院经堂。 他转过身,走向了与经堂相反的方向,走出了归一观。 他下了山,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市,入了李府。 太子还在李府,见到他,问了他许多有关织愉的事,还和他说了与她一同在京中长大的情意,请他务必治好织愉。 谢无镜应道:“尽力而为。” 他带上李家夫人为织愉准备的东西,回了归一观。 暮时饭点,他将太子未回京,多半要待到九月,待皇帝召回才会回去的消息,告诉织愉。 织愉没有难过,只是惊喜地抱着包裹:“你下山了?你去找我爹娘了?” 她打开包裹查看其中东西。大大的包裹里,她常用的东西一应俱全。还有蜜饯和话本。 她抱着包裹,眼泪汪汪的,又开始碎碎念了。 一会儿啃着杏脯道:“我爹娘真好。” 一会儿又泪眼濛濛地望着他道:“小道长,你真好。” 翌日,走在去经堂的路上,他的耳边又有了她念叨的声音。 他回过头,她也跟在他身后。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入了经堂后,她不会再在他读经书时,时不时喊他一声。 她捧着她的书,在他身后看得十分沉迷。 谢无镜每天都会回眸瞧一眼。 第一天她看的是《霸道王爷俏丫头》。 第四天换成了《薄情公子追妻记》。 第八天是《太子宠妃》…… 他突然想起,那日太子同他说,她与他在京城青梅竹马、春游踏青的情意。 他说不出心中突然生起的是何感觉,只觉烦闷且陌生。 他随心而道:“换一本看吧。” 织愉不解:“为什么?” 谢无镜不再多言,不勉强她,垂眸继续看他的经书。 看了一会儿,他从经龛里换了一本静心经。 但这一天,中午与晚上的膳食,他都没有准备织愉的。 织愉问他,他只道忘了。 无妨,她还有糕点可以吃。 但晚上沐浴,他连热水都没给她准备,这就让她难以忍受了。 她已经忘记自己初来归一观时,忍受着用冷水,不敢叫他烧水给她用的模样。 她在他准备沐浴前喊他,“小道长等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他停步。 她立刻抱着自己的寝衣冲进浴房,把门猛地关上,丢给他一句:“你自己再烧水洗吧!” 谢无镜默然,重新劈柴烧水。等水开时,便坐在院中望月。 待她沐浴出来,他一声不吭地入浴房。 浴房里热气氤氲,残留着她身上的香。 他脱了衣袍入浴桶,片刻后起身穿衣,才清醒地意识到这是她用过的水。 究竟是他有意忘记,还是无意,只有他自己清楚。 谢无镜望着浴桶里朦胧的水面,良久,将用过的水倒掉。倒入刚刚烧好的水,重新沐浴了一遍。 起身穿衣,他披散着湿发,难得在夜里去了经堂。 他将经龛里那本《与道眠》抽出来,从头再读。 巍然道祖像在黑暗中俯视着他。 就像书中经堂里的道祖像,俯视着那陷入凡尘、因而迷茫的小道士。 这一次,谢无镜记住了书中内容。 黎明时分,他将书放回经龛中,离开。 他终究不是书里那个多情善感的小道士。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 织愉也渐渐适应了道观里的生活。 自谢无镜下山去为她取过一次东西,她爹娘便很懂得寸进尺地时不时主动给她送东西过来。 她在道观中不愁吃穿,日常起居全靠谢无镜。 她总体还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李二小姐。 只是自他开始忘记给她做饭后,他时不时都会忘一下,烧热水亦然。 织愉不懂他为何这样,待学会和他抢饭、抢热水的新鲜劲过去后。她终于意识到,他变得比从前冷淡许多。 虽然还是那样话少,虽然还是那样她说很多句,他才会搭理她一句。 但他走在去经堂的路上时,已不再会回头看她。也不会再看她看的话本叫什么名字,更不会和她进行偶尔的闲聊。 织愉不是个耐得住的人,发现了异常就去问他怎么了,“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吗?” 她并不想与谢无镜关系冷淡。 谢无镜除了性情淡漠话又少,其他的都很好。起码她跟他抢东西时,他从不会和她较劲。 如若不然,她根本抢不过他。 她见过他劈柴,一斧头下去,一根木头裂八瓣。 她问他是不是习过武,他说略通一二。 但她问他道行如何,他也说略通一二。 他的略通一二,绝不是别人的略通一二。 更何况她从仲夏六月来到归一观,如今八月底,天气也已立秋转凉。 她想,她与他相伴过了一个季节,好歹也能当个朋友吧。 谢无镜不语,只是看经书。 有时他不爱说话这点,真的非常非常气人。 但织愉也不是刚来时束手束脚的她了,她直接拿开他的经书,“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说嘛,你总不能一直让我抢你的饭和热水吧?” 她完全没考虑过她自己做饭烧水。 如果饭和热水少了一人份的,那只能是谢无镜的错。 谢无镜仍旧不语,从经龛里重新拿经书。 织愉气闷地坐在他身边,他拿一本,她就抢一本。 一边抢,一边思索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他这种天塌下来脸色都不变一下的人,这么不高兴? 思来想去,她终于想到那日他让她换本话本看,但她不乐意。 之后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却是从那天起,他开始忘记给她做饭和烧热水了。 想通了,织愉更加不悦,“你把我当你的弟子吗,什么都要听你的,你才高兴?小道长,不可能的。我爹娘都不这么管着我。” 谢无镜:“我没有。” 织愉问:“那你在跟我气什么?” 谢无镜:“你与太子情投意合。” 织愉像被雷劈了,嫌恶地道:“谁跟你说的?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谢无镜:“太子,还有你看的话本。” 织愉想了下,明白了: 太子和他胡言乱语,而她又恰好看了那本《太子宠妃》,让他误以为她与太子情投意合。此番来找他求救,纯属小情侣赌气,拿他涮着玩? 织愉忙道:“我从前只当太子是兄长,如今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话本,我什么话本都看。我不是……” 她顿住,支支吾吾:“还看了《与道眠》嘛。” 谢无镜默然。 他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是从这天起,他没再忘记做两人份的饭,烧两人份的水。 不过回归寻常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九月初,李夫人来送东西,在包裹里还放了封信。 从前李夫人也给她写过家信,里面写的都是李老爷李夫人对她的殷殷关切。 她看过,总会向他说她爹娘如何爱她,说小时候她爹娘如何宠她。 但这一回,她看了信,又变得安静。 翌日下午在经堂,他读经书,她没看话本,而是盯着他的背影。 暮时,他起身要去做饭。 她忽然开口:“小道长,我爹娘为我选好了夫婿,是我爹远房表亲家的儿子,大我两岁,愿意入赘我家。” 谢无镜停步看她。 她碎碎念着,语调不复从前轻快:“我先前同你说过,太子不信道不信佛。京中传信皇帝病了,已不能理事,急召太子回去。” “他的帝位已是板上钉钉,不用再有所顾忌。我爹娘说,不能再继续麻烦你,否则他离去前定会借故拿你开刀,以证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因果轮回、道行修为,唯有帝王才是天。” “我爹娘说,趁着太子并没有言明要娶我,他们向太子假称我自小与那表亲家的儿子有婚约,如今因久病难愈,要让他入赘来冲喜。要我趁太子带人闯进归一观前下山。” 谢无镜问:“何时下山?” 她仰起脸来瞧他,他还是那副平静模样。 她红了眼眶:“明日我爹娘来接我。” 谢无镜无言。 昏昏暮色洒落经堂,庄严道祖像俯瞰着经堂中人。 沉寂良久。 织愉站起来,笑道:“好了,去吃饭吧。仔细想想,我夫婿是入赘的,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待我成亲以后,我还可以带我夫婿来找你玩,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变化,我们还是朋友……” 谢无镜眸色沉沉地望着她。 她话音戛然而止,迎着他令人心慌的视线,迷茫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还以为,她和他已经算是亲近的友人了。 可他的眼神让她觉得,她自作多情了。 织愉扁了扁嘴,转身离开,饭也不想吃了。 忽听他道:“你能保证太子不会抢亲吗?” 织愉停步:“抢亲与他不信佛道不同。信佛信道,只是现在的皇帝信,所以大家都迎合他。换个皇帝不信,大家仍旧会迎合。但抢亲有悖伦常,会遭天下人唾骂,他应当不会。” 谢无镜:“倘若他会呢?” 织愉回眸看他。 霞光如血,笼罩于他身。 仿佛将不染尘俗的人拉入了红尘。 他笃定地望着她。 她不知,他因何而笃定。 是因他对太子的见解,还是因为…… 倘若他是太子,他会。 就听他道:“你可愿随我离开陵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4-07 20:00:08~2024-04-08 20: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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