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下令刑部与大理寺重?审,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段霈气不可遏,如今到了年关,正是又一年岁末考绩之时,这等?关头?,裴晏却?在背后捅刀子,这叫他如何能?忍?! 裴晏从书案之后抬起头来,随手将一份文书扔给段霈,段霈抬手接过,打开一看,脸色微变,“这、这怎么可能……当初我们查过那游商,此人居无定所,没有找到,这铁匠铺的老板会不会记错?还有这个芸香,当时我们也查问过,她不是已经失忆痴傻了?” 九思上前半步,“世子,您别急着生气,此事的确不怪我们公子,公子上任三月,本就要核查旧案,近日安远侯府千金之死您也是在场人之一啊,安远侯身份贵重?,我们公子不敢大意,查着查着,便查到了这案子上,这实在是巧合,至于那位芸香姑娘,这可多亏了薛姑娘……” 段霈一愣,“你是说——” “没错,就是那位辛夷圣手!”九思满脸崇拜道:“那天晚上世子也见过的啊,她本来给郭姑娘治病,郭姑娘又请她给岳家夫人看病,顺手又给那位芸香姑娘一诊,结果竟就起效了!那姑娘早前痴呆无状,半身不遂,连岳夫人都认不得,可没想到薛姑娘施了两次针,又令她喝了几日药,现如今,那姑娘是人不呆了腿不瘫了,走路都无需人扶了,薛姑娘说了,七日之?后,芸香便可健步如飞……” 九思说的眉飞色舞,待裴晏冷眼扫过来,他赶忙收住话头?……差点就吹过了。 段霈狐疑地看看他,再看看裴晏,虽有些不信,可一来姜离名?声在外,二来裴晏这等?人刻板t?不知变通,从不知“诓骗”二字如何写的。 他咬牙道:“人在何处?我也见见!” 裴晏淡声道:“如今芸香虽记起了当日所见,但她所言还不够详细,她之?病也受不得惊扰,这几日薛姑娘会尽力替她看诊,大理寺也会派人守着,待她病情再好转些,能?原原本本交代案发经过,你想见便见。” 段霈气的眉梢高高扬起,“好好好,你都安排妥当了才上折子是吧?就算这案子出了岔子,鹤臣你何必捅到陛下跟前,如今陛下问罪,我这明年还能?不能?往上动一动了?你也太不地道了,眼看着年节下的……” 裴晏头?也不抬道:“既是公差便公事公办,他日大理寺的差事出了错,你一样处之?。” 段霈轻吸口凉气,“你……我真是怕了你这性子,你倒是无惧,可你知不知这一道折子上去牵连多广?有说我部下出了内奸,又有说我伪造证供结案抢功,我入宫领罪不算,底下人也要被清查,马上就要过年了,你送我这种霉头?!” 裴晏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手底下若真有人不干净,此番正好料理,否则将来惹了大祸,你该如何挽回?” 段霈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裴晏又看回公文,“谢是不必,回去把这案子卷宗全?部送来便是。” 裴晏通身油盐不进,而?他如今极得盛宠,裴国公府亦是百多年底蕴,段氏威慑也无用,段霈心知无可挽回,冷笑一声,“行?,我这就让他们给少卿大人您送来,您可一定要替我把这案子好好查清——” 他将文书扔给九思,转身便走,九思跟至窗边看着几人消失,不忿道:“本就是他们渎职,真是好大的脸说公子不地道,咱们和他们段氏有什么交情不成?便是有,他们办出这么丢人的差事,也好意思来叫嚣!” 九思出完气看向裴晏,“公子以为,此案和裴世子有关吗?小人可听说他这两年在右金吾卫为了抢功,颇用了些手段,其?他世家郎将早看他不惯,可偏偏不敢得罪,段氏身后还有肃王殿下,肃王殿下的性子也是众所周知,一来二去,右金吾卫竟无人制衡段霈。” 裴晏道:“他渎职之?罪难逃,但与岳盈秋的案子应是无关,十安那边准备好了?” “都安排好了,您放心!”九思眼瞳晶亮,又跃跃欲试道:“薛姑娘不愧是江湖人,果然机敏大胆,咱们这几年办差从来都谨慎规矩,这等?请君入瓮的法?子还没试过,难得她还愿意配合咱们演戏……” 裴晏目光悠远一瞬,“她性子素来如此。” 九思抓了抓脑袋,“您才认识薛姑娘多久啊,不过属下也瞧的出,薛姑娘骨子里就不是个墨守成规的……” - 姜离从芸香房中出来时,郭淑妤一脸紧张地跟着她,又警惕地四?下探看,“这法?子真的可行?吗?伯母也在府中,会不会出岔子?” 姜离道:“你不必害怕,裴大人已经布置周全?,除了正门的大理寺差役,两条街市外便尽是裴氏武卫,我也会每日来此给芸香姑娘看诊。” 郭淑妤微松口气,又紧攥丝帕道:“姑娘当真不能?告诉我那人是谁?” 姜离点头?,“姑娘最好不要知道,这几日姑娘想来看望岳夫人便来,但莫露异色,知道的越多对姑娘越是不利,姑娘数次遭遇意外,或许也和凶手有关。” 郭淑妤顺从道,“好,那我不问,我往后每日午时过来,待傍晚再离开,无论?如何,替盈秋抓到凶手最为要紧……” 姜离这时打量她片刻,“你可还好?” 起先来看病的是郭淑妤,如今姜离给好几人看诊,倒疏忽了她,郭淑妤惨笑一下,“姑娘安心,我便是再弱不禁风,如今这等?关头?我也得坚持住,姑娘的药我还在用,除了夜里多梦难眠之?外,没什么大碍的。” 姜离道:“伸出手来——” 郭淑妤亮出腕子,姜离为她请脉,片刻后放下心来,“脉象看确有好转,既如此,那就以眼前之?事为重?,你也保重?安危。” 郭淑妤应是,姜离告辞出府,路过门房时,见广宁伯府十来个武卫在门口候着,姜离彻底安了心,这才返回薛府。 马车上,怀夕掀帘看了一眼巷道两侧,轻声道:“姑娘,那凶手真的会来吗?” 姜离幽幽道:“去岁的案子无迹可寻,且已经定案,已经落定的案子要翻案本就阻拦重?重?,更别说没有直接证据,只靠推演不可能?抓人,而?今岁那积雪意外十分讨巧,唯一的破绽便是那一块地龙火砖,凶手多半是想把案子变成悬案,悬案悬上一年半载的便成了无头?官司,凶手便可彻底脱身。” 怀夕道:“可是还有那同心佩的线索。” 姜离摇头?,“孟湘已死,就算查出她与何人有染,你以为安远侯府会将此事公之?于众吗?大理寺查的是命案,并非私情,届时就算人人怀疑凶手是他,他只要咬死不认,又有什么法?子,可如今忽然多出了一个人证,你说他怕不怕?” 怀夕不解道:“可为什么是他呢?” 姜离也满面沉肃,“命案无外乎是为情为财为利,孟湘之?死尚可说是为情为利,岳姑娘之?死,我也未想透,凶手与岳姑娘并无交集,倒是与孟湘——” 说至此,姜离眉心忽地一跳,“是啊,是与孟湘……” 她喃喃自语,面上焦灼苦思,怀夕见状不敢打扰,直至回了盈月楼,姜离的神色也无半分松快,吉祥和如意不知出了何事,皆轻手轻脚伺候,又忧心地望着怀夕,怀夕轻声道:“姑娘在想极要紧之?事,两位姐姐不必担心。” 姜离默然少语半晚,直至沐浴时眉头?也未舒展,怀夕小心翼翼帮她擦身,见她闭着眸子一动不动,忍不住劝:“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别想了,或许明日便有结果呢?” 说着话,她拿着帕子替姜离擦拭肩胛疤痕,刚擦上去,姜离身子一震,微闭的眸子也猝然睁了开,“伤疤,大腿外侧的伤疤——” 怀夕道:“什么大腿伤疤?” 姜离似想通了什么关节,此刻语速极快道:“我替孟湘验过伤,若我没有记错她右大腿外侧淤伤之?中应有一处陈年胎痕……” 怀夕还是不解,姜离一把抓住她的手,“明日一早让长恭去安远侯府一趟,问问宋得隆一家可曾出城!快,现在就去吩咐!” 怀夕不知为何如此,但姜离脸色颇为难看,她不敢耽误,扔下帕子便往楼下去。 待怀夕归来,姜离已更衣躺在榻上,她定然吩咐道:“速速歇下,明日事多,我们只怕还得出城一趟。” 怀夕未深问,又见姜离自己放下帘络,她也忙去歇下,自从三年前她来到姜离身边,除了性命攸关之?事外,再难解的乱子姜离也能?按时入睡,这令她十分佩服。 -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姜离便起了身,吉祥往外院一问,得知长恭已经出门,姜离便如常更衣梳妆,又往楼下用早膳。 用完早膳,姜离披着斗篷出院门,往府中花房而?去。 薛府的花房虽远不及庆阳公主府,却?也不输任何一家簪缨之?族,寒冬腊月,姜离步入窗明几净的厅堂,便见三间?阔达的厢房内花架林立,花架上下一片姹紫嫣红。 府内鬓发花白的老花匠迎上来见礼,又笑呵呵道:“大小姐想要什么吩咐一声便罢了,何需自己来看?这个时节兰花开的正好,大小姐可要送两盆去盈月楼?” 姜离在厅内扫视一圈,问到:“怎么不见菊花?” 花匠一听忙道:“老爷不爱赏菊,府里也就中秋前后培植一二,且菊花入冬休眠,要错季培植花销不小,难度也大,因此我们府上入冬便不养菊了,大小姐是想养菊花?是想要何种品类?” 姜离摇头?,这时她眼风忽然扫到了花房侧门一角,那里放着数个竹筐,框内乃是整麻袋花土,她快步走过去,“培植菊花用的是什么土?” 花匠跟上来道:“菊花适用沙土,沙土松软,排水便利又透气,除了沙土还可用泥炭土,也是一样的道理,有些人家的泥炭土混得好,比沙土更利菊花生长,咱们府上也备有泥炭土,不过是用来养君子兰与杜鹃的,大小姐请看——” 花匠往最里头?的竹筐指去,姜离仔细看了看,眼瞳轻颤道:“果然如此!!” 她定了定神,“多谢您了,送一盆君子兰去盈月楼便好。” 她说完转身而?出,刚回盈月楼,长恭急匆匆赶了回来。 姜离问:“去安远侯府如何?” 长恭揖一礼道:“回禀大小姐,小人问到了,说是昨日咱们走后,宋家三口便出府回t?城外家里去了,那宋得隆被革去了管事之?职,一双儿女倒没什么事,吴妈妈还被禁足在府里,要等?大理寺那边调查结果,小人还问到了宋家的住址,就在城外白云镇丽水河畔,因是侯府赏赐的庄子,方圆几里人人皆知他们宋家。” 长恭说完等?着姜离下一步吩咐,怀夕纳闷道:“姑娘,问宋家三口是为何事?” 姜离原地踱步几个来回,很快打定主意,“兹事体大,我们亲自跑一趟。” - 午时已过,九思拿着一张名?册快步进了东院,“公子,查到了!” 待裴晏接过名?册,九思继续道:“城内所有的典当铺子和黑市我们都跑完了,如今基本把孟湘的私银来路摸清了,这些东西大半是侯府家私,可侯府那些陈年玉器、字画只能?算中品,那些赠礼之?物才是真正的上品,幸而?他父亲留下不少家底,否则这等?送法?,简直是倾家荡产,哦不,如今已经算得上倾家荡产了,他倒也痴情……” 裴晏边看边问:“动静如何?” 九思摇头?,“没有一点儿异常,如常当值如常归家,小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没听到咱们的消息,但也不应该,段世子昨日受责,宫内宫外都知道这事了。” 裴晏看完名?册,又回到书案之?后,“他不可能?等?到七日后再行?事,最近三天夜里,让十安那边务必打起精神,再吩咐玄武湖的人仔细盘问,莫办出那游商一般的错漏。” 九思连连应是,又返身出去传话。 裴晏书案上放着厚厚几本公文,除了案发当日所有人的证供外,还有数日来公主府近百仆从的证供,此刻一人一人看下来,多是繁杂无用的废言,但他已细细看了一个时辰,他不信凶手在公主府行?凶之?前毫无准备。 如此看到申时过半,九思急急禀告道:“公子,来消息了,他下值了,但今日并未归家,适才打马往西市去了。” 裴晏目光微寒,“岳家所在的永达坊就在城西。” 九思一攥拳头?,“他要动手了!” 裴晏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再探——” 九思应是而?去,又一个时辰之?后来禀:“大人,他去西市的香云楼用了一餐饭,出了香云楼之?后一路往南去了榆柳巷。” 说着他又奇怪道:“那里是城西有名?的风月地,他往那里去,莫不是……” 裴晏蹙眉,“那里人多眼杂,盯紧些!” 九思领命而?出,裴晏看着已经黑沉下来的天色,不知怎么生出几分不安,而?没多时,九思苦着一张脸进来,“公子,人丢了!那小子身手不凡,他们不敢跟的太紧,眼看着进了秀春楼,他们跟进去的时候便没影儿了。” 裴晏站起身来,“十安那边呢?” 九思切切道:“已经送消息去了,府内府外都安排妥当,只要他敢去,定能?抓个现行?,但就怕他虚晃一枪。” 裴晏沉吟片刻,又问:“郭淑妤和薛姑娘何时离开的?” 九思一愣,“郭姑娘傍晚时分离开的,薛姑娘今日没去看诊啊。” 见裴晏疑问看来,九思忙解释道:“白日里没报,想着薛姑娘今日要么不去,要么晚些时候去,可片刻之?前来的消息,还是没提薛姑娘。” 裴晏不安更甚,“去薛府问问。” 九思转身便跑,也幸而?薛氏距离皇城不远,大理寺的武卫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但守在门口的九思听完禀告,也生出些不祥之?感。 他急奔回来,“公子,去薛氏的人回来了,薛氏门房上说薛姑娘今日一早便出城了,不知去了何处,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裴晏豁然起身,“不好——” - 姜离出城整日,回城之?时天上碎雪纷飞,城门也已关闭,幸而?她马车上有薛氏徽记,这才得已放行?,进了城门,阔达的朱雀街上风雪呼号,人迹寥寥,长恭驾车沿着十里长街一路往北疾驰。 马车车厢里,怀夕拉着宋盼儿的手不住安抚,“你不要害怕,我们大小姐的父亲是薛中丞,姑姑是太子妃娘娘,等?待会儿见了裴大人,还有裴大人为你做主。” 宋盼儿蜷缩在怀夕身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这位貌美的薛氏大小姐本来只是请她入长安做几件绣活儿,可出了白云镇,她们主仆二人才一点点道明来意,问了她十多年生平旧事不说,还说待会儿要先去大理寺见官,她真的好害怕。 马车行?在黑漆漆的长街上,两侧鳞次栉比的画楼坊肆皆已打烊,疾风骤雪中,只有车檐下的风灯投下一片暖光。 行?至广兴坊东侧之?时,一道破风声响,只听“叮”的一声,檐下风灯应声坠地,四?周陷入黑暗,长恭吓得立刻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内怀夕猝然直身,“姑娘,有人——” 车厢之?外,长恭朝着东北方向喊道:“什么人?!这是薛中丞府上车架,巡防营也就在附近,你们好大的胆子——” 长恭喝问声大,人却?在发抖,他心知这是遇上了贼寇,想着自己并不会武,只攥着缰绳和马鞭不知如何是好。 姜离掀帘朝外看,只见不远处的暗巷里,一道清瘦的人影正隐在黑暗中,隔着四?五丈远,来人阴冷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此情此景,姜离应害怕,但她盯着暗巷片刻,忽然轻笑道:“这才第?二日便等?不及了,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她顿了顿,“现身吧,崔赟。” 第45章 断手 单更 风雪急骤, 从暗巷中走出之人黑袍黑发,面覆黑巾,黑巾之上, 一双眼角内勾的眸子?阴沉冷厉, 他目光落在姜离面上, 又往她身后看去, 发觉车厢之内不止二人后,他眉头?轻皱起, 似乎觉得多了个?人有些麻烦。 眼看他手落在腰间?刀柄上, 长恭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又鼓起勇气喝问:“你是崔赟崔公子??你知不知我们?大小姐是谁?这是在长安天子?脚下, 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你有话好好说——” 长恭的声音被风声吞没, 显得中气不足,他目光四扫, 不知该如何求救, 又看了一眼打着响鼻的马儿, 不知现在驾车逃命来不来得及。 忽然, 身后帘络掀起, 竟是怀夕猫身出了车室。 长恭回头?看她一眼,苦着脸道?:“怀夕姑娘出来做什么,这人真是崔公子??他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如何是好啊?” 怀夕身量只至长恭肩头?, 人也纤瘦, 她扫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风灯,语气沉重道?,“你这傻子?, 看不出来吗?他显然是来杀咱们?的。” 长恭“啊”地一惊,最后一点儿侥幸也散去,“可为为为、为何啊?” “为为为,为何啊——”怀夕眨着杏眼学长恭结巴,无奈道?:“自然是因为他做贼心虚,而我们?姑娘聪明绝顶,逼得狗急跳墙了呗——” 长恭骇出一身冷汗,脑子?也嗡嗡,虽不明白怀夕说话怎还?这么利落,可如今大敌当前,若真将?性命交代在此,临死之前多说说话也是好的,“狗、狗急……不是,姑娘,小人拦个?泼皮无赖还?成,这崔公子?是御林军中人,小人打不过啊,不若小人留在此拖延,你驾车带大小姐逃命,到了前头?道?德坊,便离巡防营武侯铺不远了——” 长恭说的眼眶都红了,怀夕动容道?:“你真是个?好的,不愧姑娘一早就?看中你,但?如今这般境况,咱们?逃命也来不及啊。” 长恭真要哭了,“那怎么办哇?” 天光昏暗,二人即便离的极近,长恭也只能看她个?五官轮廓,又听她吸了吸鼻子?,哀声道?:“怎么办?咱拼死护主呗,若真不幸丧命,明年?此时,姑娘会为我们?烧纸的……” “啊?!”长恭鞭子?差点掉地上。 崔赟出来半天,却只听两个?下人叽叽喳喳,就?在他耐心快要用尽之时,二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盯着车窗处的倩影,指节在刀柄处轻轻一推,沉声道?:“他们?本来不用死,但?事到如今,便怪不得我了。” 若先前皆是推演,此刻见了真人听了真声,一切便水落石出了,崔赟目标本是姜离,可姜离一开口便点了他的名字,他自不可能放过其他几人。 看着他挺拔英武的身影,姜离目光复杂道?:“博陵崔氏子?弟,年?二十三岁,御林军从九品陪戎校尉,这在历代崔氏子?弟之中,的确算不得出众,若你父亲还?在,你一定不是今日这般光景,但?如果,你能成为安远侯的女婿,那便大不一样了,尤其安远侯即将?执掌御林军,届时你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崔赟握着刀柄的手攥得更紧,又缓步再t?往前走,长恭倒吸一口凉气,拿着马鞭挡在怀夕身前,怀夕站起来,一只手放在自己袖袋之上。 姜离看他上前,继续道?:“可惜你没想到,孟湘从未想过低嫁,她的心思?,从来都在那些更显赫的门庭之上,而你为她驱使,被她握住把柄,在她眼里,你不过是一条帮她铲除绊脚石的狗,等她与高氏定亲,你便半点法子?也无了。” 怀夕轻声接话,“我这狗急跳墙真没说错。” 崔赟目光阴鸷起来,本来轻缓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眼看他发难在即,姜离仍端坐在车窗之后,“你本还?有几日机会,可惜依我家怀夕之言,你找我这步棋,实在是走错了。” 三女子?一小厮,此刻再诛心的话崔赟也不会放在心上,在他眼底,眼前四人已经与死人无异,死人的话又何需在意? 他“噌”地抽刀,寒光如水银流泻而出,刹那将?他眉眼映得狠厉迫人,长恭眼看他劈刀砍向车厢,“啊”的一声扑下马车,可脚还?未落地,脑后劲风一掠。 一道?身影从他头?顶越过,又听“哗啦”一响,灵蛇似的软鞭缠上了崔赟刀尖,怀夕凌空一拉,生生让崔赟刀锋转了向,不等崔赟反应,她纤瘦稚气的身影,似矫健飞兔般缠斗了上去。 长恭张大嘴巴,鞭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崔赟急接两招,惊不能言,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竟身怀如此武艺,难怪,难怪姜离面上半分慌乱也无! 崔赟刀法刚烈,怀夕手中的却是一条极细的精铁银鞭,银鞭三十二节,似人之脊骨,节节倒刺,其主人看之纤弱,可鞭节缠刃而上时,崔赟竟难脱身。 银鞭翻飞,与刀刃或缠或分,脆响声惊心动魄,怀夕身若游龙,极尽灵巧,崔赟提起十二分精神,三五个?回合之后,终于寻到机会劈向怀夕面门,可寒光在怀夕脸上一闪而过时,映出的却是怀夕错着牙,满是兴奋的脸。 怀夕年?纪不大,所持兵器诡谲不说,这份战意求胜之心更难得,崔赟暗道?不好,攻势越发迅疾,砍、撩、挑、截,招招狠辣,推、刺、拔、点,步步直夺命门,刀锋带起的罡气几番划烂怀夕裙裳,却难伤她分毫,而他越急,怀夕越轻盈徐缓,劈扫退避,挂撩游移,似一尾游鱼逼得崔赟心浮气躁。 又一回合左闪右避后,怀夕长鞭忽地一抖,竟缠上了崔赟手腕,她飞身狠错,只听一声闷哼,崔赟手腕绽血,长刀落地,不等反攻,怀夕身若急风,移至崔赟身后,满是倒刺的鞭节拽着崔赟手腕斜肩而过,刹那令崔赟疼出一身冷汗,痛呼尚未出口,后膝又遭重重一脚,直令他踉跄着跪倒在地。 怀夕拉紧鞭头?,正将?两节倒刺缠在他颈侧,“崔公子?,你最好别动,我们?姑娘可不要你性命——” 崔赟右手手腕血肉模糊,几乎被废,肩头?也被倒刺划过数道?血痕,夜行衣多处褴褛,他人以?一个?极狼狈的姿势跪着,银鞭缠在他手腕、左肩、后颈,稍有异动鞭节便将?刺入颈脉,血色在他身上漫开,又沿着腕子?坠地,染红他膝下霜雪。 怀夕轻哼一声,又有些气喘道?:“姑娘,许久没动手了,竟有些生疏了,幸而这些世家公子?都是些绣花枕——” “头?”字未出,车窗处的姜离面色一变,“怀夕当心!” 话音未落,怀夕只觉两道?寒芒直射而来,距离太近,她猛然旋身后退,银鞭脱手,小臂作痛,下腹部更有一拳击来,“砰”的一道?闷响后,怀夕吃痛跌出,直骇得长恭尖声惊叫:“怀夕姑娘——” 崔赟一把扯下面巾,啐出口血沫,将?银鞭扔出老远,他右手伤可见骨,本是强弩之末,可他竟拼着右手不要,先以?暗器偷袭,又左手变掌为拳重击,见怀夕捂着小腹蜷缩难起,他左手捡起长刀,拖着血色淋漓的右手,起身朝怀夕走去。 姜离掀帘而出,“崔赟,你不是为了杀我吗?” 崔赟脚步一顿,果然转过身来,一双爆出血丝的眼死盯着姜离,不远处长恭面无人色,忙捡起马鞭挡在车辕前。 “嗒嗒”声不断,崔赟手腕仍在滴血,忽然,他刀刃一转飞身而起,看也不看更近的长恭,直朝姜离扬刀劈来—— 长恭骇然,“大小姐快走!!” 崔赟越过长恭,刀卷风雪,泰山压顶般砍下,可就?在刀气即将?碰到姜离发丝时,她足点车辕往后退去,身法虽不及怀夕迅疾,可她灵似飞燕,轻巧地避开了这凶狠一招,崔赟剑眉拧起,看出她内息薄弱,又连招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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