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于是他抬起头。贺加贝果然在看他! 他慌张地呛到,低声咳了几下。再抬头时,她狡黠一笑,视线从他身上跃过,最后叫了孟元正。张弛只松了半口气,因为孟元正是他的同桌。 贺加贝。 他在心里反刍似的默念这个名字,同时告诫自己离她远一点。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最远只有一臂长,因为贺加贝就坐在斜前方,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张弛只要抬头,余光就不可避免地扫到她。 她真的很难不让人记住。 她总是在笑,和舒琰讲话时笑,和孟元正打闹时笑,晚自习写着作业,也能笑起来,虽然没发出声音,但肩膀却抖得厉害。有时候他和孟元正聊天,聊到一半,贺加贝忽然转过来,双手扒着桌沿,下巴搁在手背上,笑盈盈地望着他们。 张弛又进入她的视线中,而她这时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好奇,眼神也没那么肆意直白,只是单纯地看着而已。或许是做了一段时间的同学后,她发现自己实在无聊,也或许是彼此之间一直没说过话,至今还停留在陌生的阶段,总之她不再关注自己,这反而让张弛感到舒适。 不过他还是不好意思看她,第一面的印象太深刻,至今心有余悸。 而她褪去过分的热情后,其实有趣得很。孟元正问她笑什么,她说不知道。孟元正便戳她的手,你傻不傻,不知道还笑!贺加贝又笑着转回去,亲亲热热地挽住舒琰的胳膊。 除了笑,她还喜欢低声哼歌,或者在座位上转来扭去,再或者伸手歪头,类似的小动静断断续续没停过,她好像一直静不下来,当然也不会聒噪地吵闹。正因如此,当她真的安静下来,也就比别人的安静更能让人注意到。何况她的安静常常有迹可循。 因为小动作很多,上课也不例外,贺加贝没少被批评。一被批,就郁闷,一郁闷,就枕着胳膊趴在桌上。她习惯脸朝右,张弛因此能看到她垂下的眼眸。她一会儿把头发拨到前面遮住脸,一会儿又全甩到身后去,只留下耳边那一小撮,贺加贝把它们缠在手指上,绕两三圈,松开,再接着绕。 这时如果有人叫她,她会猛地坐起来,那撮头发被绷直,她总要先轻而短促地“啊”一声,再一边说话,一边将手指抽出来。等话说完,她又恢复成愉快的模样了,接着要么和舒琰窃窃私语,要么回头和孟元正嬉闹。 他们三个十分要好,张弛坐在他们之间,常常觉得自己多余,但也无意闯入他们的友谊。他本来就是个外来者。 到这里读书,是因为父母听说这所高中教学质量高,每年都有漂亮的升学率,两人一合计就把他送来了。他们离婚好几年,还是动不动就吵架,这样意见一致的时刻极其罕见。 张弛起初不愿意,觉得他们是故意支开自己。他虽然也厌烦无休止的争吵,但有他在,至少还能调停一下,维持相对平和的关系,等他去外地上学,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后来他又庆幸,还好来了,远离争吵的生活分外惬意,眼不见心不烦,就随他们去吧。 他独自住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小公寓里,方方正正的一居室,门正对着阳台,进来后右手边是书桌,书桌又紧挨着床。每晚回家,张弛把书包往桌上一扔,整个人扑倒在床上。这个空间只属于他一个人,比其他任何地方、任何时刻都令他自在且轻松。 紧接着,父母的电话先后到来。像互相报备似的,他们通过电话了解张弛的生活,张弛也知晓他们的近况。如果通话内容是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学习又如何,说明他们最近没有吵架。如果多了吐槽或抱怨,就意味着张弛要做裁判了。而他这件事上越发懒惰,总是随口敷衍几句。 偶尔也会有坏心眼儿,煽风点火故意挑拨,那他们就有得吵了。也许是从前吵的次数太多,张弛完全能想象那幅景象,因此挂了电话,他就自言自语地模仿着,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游窜,撞到天花板,反弹回来击中他,张弛笑得蜷起来,他知道吵架伤神费力,觉得自己在惩罚他们,心里因解气而感到快乐。不过他很快就笑累了,起身走到阳台,打开窗,新鲜的空气吹得他冷静下来,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他往远处眺望,学校已经完全暗下来。穿过校门口的天桥,在第一个巷子口左拐,走到头是贺加贝的家,张弛要从这里经过,到下个路口才是自己住的小区。说来奇怪,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一年了,居然才发现和她同路。 她好像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张弛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悄悄观察她很久了。 其实她和班里其她女生差不多,只是闹的时候比她们更活泼些,静的时候又比她们更忧郁些,而这些加在一起,就使她特别起来。 张弛抬头的频率更高了,他的视线开始主动瞟向她,还完全不担心会被发现。 他因这个秘密而快乐。 贺加贝扶着课桌,膝盖顶住侧面,用力往前一推,嘭—— 张弛的桌子被撞得一震,笔尖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痕迹。他没动,拿余光偷瞥自己的新同桌。 就在刚刚,贺加贝和舒琰假装背课文,实际上却在闲聊,两人过于投入,完全没注意到班主任周立军就站在旁边,结果就是两人被勒令分开,贺加贝同孟元正调换了座位。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出人意料,一臂的距离变成半臂。之前抬头就能看到,现在要斜着眼偷看。 贺加贝把试卷啦、课本啦都叠起来,笃笃磕几下整整齐,一股脑儿堆到桌角,然后抬起头大声背诵: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一字一顿,生怕人听不到或听不清似的。无数道看热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瞟过来。 周立军还没走,他随意翻了翻贺加贝的笔记以示警告,又背着手站在讲台前扫视几圈。贺加贝的声音更大了,很难说不是在赌气。她一大声,班里其他人也跟着大声起来,最后莫名变成集体背诵。 张弛收回视线,看到笔尖定住的地方洇出一个墨点,在这页纸上格外突兀,他翻到下一页,想继续默写,却总被耳边的声音打乱,于是只好闭上眼低声背诵,背着背着忽然闭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背混了,完全变成了她的节奏。 张弛睁开眼,不自觉又瞥了眼左边。贺加贝仰着脸,下巴微微扬起,那神情分明是“我错了,但我不服”。他非常不厚道地想笑,几乎控制不住要上扬的嘴角,最后只好假装咳嗽掩饰过去。 等周立军一走,班里的声音立刻小了,乱了。直到下课,才重又喧闹起来。 贺加贝萎靡不振,照例默不作声地趴在桌上。 孟元正转过来,捏着嗓子模仿周立军:“早读课是让你们聊天的?下课也来跟我聊聊。” 贺加贝抄起手边的试卷,毫不客气地朝他身上拍去:“你笑个屁吃!” 孟元正夸张地喊疼,笑声却没停下过。贺加贝不再理他。舒琰回头看她,问她还好吗,她也只是摇摇头而已。他们对她这副模样都习以为常了,因此便由她去。 可是张弛坐立难安,贺加贝的脸正对着他,他想到自己之前是如何偷看她的,便不得不怀疑她也在看自己。他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双眼盯着笔尖,脑海里闪过无数想法,要打个招呼吗?该怎么开场呢?他犹豫不定,侧耳听贺加贝的动静,却安静得诡异。 这不正常,张弛转头看去—— 她凑得极近,脸被清晰地放大。 张弛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 贺加贝估计感到困惑,微微皱眉,很快又展颜道:“我叫贺加贝,以后就是你同桌了。” 张弛一下子紧张起来,原先他就像待在一间小房子里,贺加贝在房子外,张弛站在窗口,安全而从容地看她,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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