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感慨豪门凉薄的,有为我鸣不平的,自然也有幸灾乐祸的。 不管怎么样,铺天盖地的通稿,我的名字,第一次排在了温羽的前面。 为了表示对傅家的歉意,我的岳父温董事长亲自设宴,向傅家赔礼。 推杯至盏间,气氛到位了,温董事长向我举起酒杯。 「阿铮,这杯酒,爸敬你。 「不愧是老傅的儿子,爸谢谢你,当机立断,温全大局,保住了咱两家的颜面。 「是温家对不起你,你放心,这件事,爸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低眉顺眼地举起酒杯,刚要说话,宴会厅的门被推开,温羽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我爸看到她,黑了脸,举在半空中的酒杯重重放下。 偌大的宴会厅,鸦雀无声。 温董事长看一眼我爸爸,咬咬牙,对温羽呵斥道:「跪下!」 温羽一步一步走到我爸面前,微微弯下腰。 「爸,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 我爸爸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她。 温羽直起身子,把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 「我将功赎罪。 「这次去米国,我以傅家儿媳的身份,代表傅氏,签下了和BL集团的合作案。」 3 与BL的合作,傅氏已经争取了半年。 所有细节都已敲定到位,BL却迟迟不肯签约。 傅氏多方打听,都找不到突破口。 我爸为了这个合作案,愁得头发都白了。 不得不说,温羽是懂得什么叫攻心为上的。 这份合同拿出来,对傅氏而言,是天大的功劳。 我爸一口气哽在嗓子眼。 对着温羽,黑脸也不是,笑脸相迎也不是。 温羽垂着手,敛着眉,站在我爸面前。 嘴角微微勾起,脸上一派淡定从容。 温董事长松了口气,他带头鼓起掌。 「老傅,怎么样,我这女儿也不错吧。 「一举帮你拿下BL,该要论功行赏的。」 温董带头,酒桌上的人,在最初的尴尬过后,也跟着鼓掌。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可是,温羽,你给了傅家这么大的难堪,凭什么以为可以轻易翻篇。 我皱着眉,红着眼,走到温羽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小羽,怎么还穿着那天的礼服? 「是不是照顾季先生太辛苦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宴会厅里突然安静,温羽的笑意僵在脸上。 我强颜欢笑迎上去,把她往外推。 「你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下。 「别担心,这里有我。」 身后传来重重的拍桌子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我爸。 温董事长的声音响起:「站住!哪里都不准去!」 僵持间,一道柔弱的身影从门外扑进来,挤进我和温羽中间。 「你们不要为难小羽姐姐。 「怪我,都怪我。」 4 来的人正是让温羽抛下我的罪魁祸首,她的白月光,季池余。 深秋了,季池余穿着单薄的纯白色棉质上衣,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众目睽睽之下,温羽二话不说,把他搂在怀里。 「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吗?怎么跑上来了? 「冷不冷?」 季池余的脸色惨白,他红着眼,靠在温羽的身边。 「小羽姐姐,不要为了我跟温董事长吵架,不值得。 「我活不了多久了,不能给你留下一个烂摊子。」 话没说两句,季池余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温羽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她二话不说,拉着季池余。 「池余,不怕,我带你去医院。」 没看现场任何人一眼,温羽转过头,一边轻声安抚着季池余,一边往外走。 「温羽!你站住!」 温董事长震怒,他大声呵斥道:「你敢走出这个门口,温家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温羽停下脚步,她转身,冷冷地看着温董事长。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任由你把池余送出国。 「你以为,你还能像当年一样拿捏我?」 温董事长的脸色变得铁青,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爸摇摇头:「老温,看来,你已经做不了温家的主了。」 温羽看向我爸,勾起嘴角。 「爸,我回国的第一件事,不是安排池余住院,而是把BL的合同给你送过来。 「这是我对温傅两家往后合作最大的诚意。 「有些话,不该说的,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她转向我,眼神冰冷。 「傅铮,我承诺嫁给你,我做到了。 「温羽先生的身份,给你了。我保证你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感情这种东西,劝你不要奢求。」 说完,她拉着季池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季池余回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幅度极小地,勾起嘴角。 5 众目睽睽之下,我落了泪。 我和温羽,青梅竹马,蜜里调油地长大。 我从小就是她的跟屁虫,跟着她,学外语,学经商,学马术,学品酒。 我没有自己的爱好。 温羽的爱好,就是傅铮的爱好。 温傅两家的生意,从父辈开始,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 所以,我和温羽会结婚,几乎是所有长辈默认的事。 唯一的意外,大概是高二那一年,季池余得到了学校的资助名额,以贫困生的身份转学到我们班。 他像一朵长在废墟里的小白花,柔弱而坚韧,轻易地便勾起了温羽对他的怜惜。 少女的情怀刚刚萌芽,便被温伯伯掐灭在摇篮里。 即便温羽强烈抗议,季池余依然被温伯伯送往国外。 温羽彻底失去了和季池余的联系。 从那以后,她开始变得沉默。 在沉默中迅速成长,逐渐挑起温氏的大梁。 她向我求婚的时候,我问过她,如果季池余回来,她会怎么选择。 那时的她,眼眸里星光流转,看向我的眼神,深情而专注。 「阿铮,他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我的先生,只会是你,只能是你。」 那一天她落在我眼眸的吻似乎还有余温,不过转瞬,便已物是人非。 6 从小到大,我在人前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着我当众掉眼泪,估计比杀了我爸还难受。 爸爸不温情面,朝着温伯伯发了好大的火,和妈妈一左一右地牵着我,把我带回了家。 我没忘记带走和BL的合同。 温羽没有找过我,她和季池余的消息,还是通过我的小喇叭兄弟,传进我的耳中。 季池余患了癌症,时日无多,却拒绝住院,他近乎偏执地要求住在我和温羽的婚房里。 这么离谱的要求,温羽竟也没有拒绝。 陈斌气得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傅铮!你有没有点反应!这样你都不生气吗!」 生气吗? 我停下手里的工作,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 有点难过,但不多。 看陈斌气得快红温,我笑着拍拍他的肩。 「和BL的合同已经到了第一个付款的节点,我可得跟紧了。 「钱,比女人重要一百倍啊,我的兄弟。」 陈斌狠狠「呸」了我一脸。 「你可拉倒吧,傅铮!你就不是缺钱的主儿! 「你傅家,和温家,跺跺脚,整个圈儿都要抖三抖!」 看他气得随时要晕厥过去,我想了想,还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放心吧,这事儿没完。 「季池余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 7 如我所料,看我对他的挑衅毫无反应,季池余沉不住气,找上了我。 坐下傅氏大厦楼下的咖啡馆里,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笑道: 「季先生的气色不错,看来小羽把你照顾得很好。」 季池余把他的手伸到我面前。 「温先生,眼熟吗? 「温家祖传的镯子,我没记错的话,小羽向你求婚那天送给你的。 「看你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收藏在柜子里,笑死个人。 「你视若珍宝的东西,我不过多看了两眼,小羽就送给我了。 「你不过是仗着你的出身,霸占着那个的身份。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有。 「而我,除了那个身份外,拥有你所没有的一切。」 看着季池余嚣张的样子,我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季先生,祝贺你美梦成真。 「有个细节,你可能没注意过,但我想提醒一下你。 「温伯伯把你送往国外,那么多年,你想尽一切办法,都联系不上小羽。 「你猜,是谁,偏偏在我和小羽婚礼前夕,把我们结婚的消息透露给你? 「又是为什么,小羽的电话号码,你明明打了十年都打不通,却突然能打通了?」 季池余愣住了。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总不会是你吧?你是不是疯了?」 我往后靠在椅背上,微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季池余看了我半天,眼神开始闪烁。 他慌了。 「傅铮,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季先生,你喊我一声傅先生,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我肯定是想要捍卫我的家庭,守住我的妻子。 「我花了二十多年才娶到温羽,怎么可能把她拱手让给你?」 季池余气急,她端起桌面上的咖啡杯就想朝我泼过来。 我拿出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看清文件上的字,季池余白里透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你,你! 「你怎么有这份东西!」 我笑了,站起身。 「季先生,我是不会放手的。各凭本事吧。」 8 几天后,我应邀参加陆氏少爷陆宋楠的二十岁生日宴。 一进门,刚好看到陆宋楠扬起手,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季池余脸上。 「啪」一声脆响,季池余白白嫩嫩的半边脸肉眼可见地肿起来。 陆小少爷显然气炸了,他一把薅住季池余的头发,用力一甩,季池余便狼狈地扑倒在地板上。 小少爷还要上前,温羽冷淡的声音响起来: 「宋楠,够了。」 陆宋楠停下脚步,回头看温羽,眼里含着一包眼泪。 他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帅气的高定西装,上面被泼了红酒,酒液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滴。 「温姐姐,我请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你让我受这种委屈?」 很显然,是季池余的杰作。 陆宋楠是陆董事长最小的儿子,上面还有三个哥哥。 老来得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陆宋楠从16岁开始拍戏,20岁已经横扫演艺圈各大奖项,名誉加身,是最年轻最炙手可热的影帝。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温羽还没说话,季池余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开陆宋楠。 「小贱人,你离小羽姐姐远一点! 「穿成这个样子,找小羽姐姐喝酒,谁不知道你安的哪门子心思。」 季池余转向温羽,顶着红肿的半边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小羽姐姐,我明白的,我给你惹麻烦了。 「我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时间再像陆小姐一样,闯荡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我遭受的一切,都是我活该。我懂。我懂。」 温羽心疼得不行,把他拥进怀里。 「傻瓜,我就是你最大的依靠。」 季池余看向她。 「真的吗?我也想像陆先生一样拍戏,拿影帝,被万千粉丝喜爱,你也会支持我吗?」 温羽当场打了电话,把开影视公司捧季池余的事交代了下去。 我远远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只觉得可笑。 人啊,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住一生。 那个高高在上的温羽,竟然如此毫无悬念地,就要被季池余拉下神坛。9 温羽渐渐活成了朋友圈里的笑话。 当然,我这个名存实亡的先生也一样。 季池余牢牢地霸占了她的生活,她参加的每一个会议,出席的每一次活动,都有季池余的身影。 季池余发过几次疯之后,圈子里所有的异性,都识趣地跟温羽保持距离。 我再一次见到温羽,是温傅两家联手签下了市政府的大工程,必须参加由市政府主导的新闻发布会。 长辈都已渐渐退居幕后,我和温羽作为集团的掌舵者,出席这类活动,责无旁贷。 候场的时候,看到温羽身边空无一人,我有些诧异。 「季先生今天竟然没有陪着温总?」 温羽看着我,眼神里有晦涩一闪而过。 「他在剧组拍戏。」 在当初她放话让我不要奢求她的感情几个月后,温羽竟然朝着我露出笑容。 「今天的活动很重要,理应由我先生陪我出席。」 我退后两步,跟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温总,这样的场合,你还是称呼我为傅总比较合适。」 温羽的笑意僵在脸上,她上前一步,艰难地开口: 「阿铮……」 此时,刚好主持人邀请嘉宾进场。 我忽略了温羽眼里看不懂的情绪,朝她点点头,转身走进会场。 新闻发布会全程直播,落座后,我突然想起个问题,转头向坐在我右侧的温羽确认: 「温总,季先生知道这次的活动我们会共同出席吗?」 主持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声,为了听清我的话,温羽把头微微侧向我的方向。 我的话音刚落,温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振动。 主持人宣布发布会正式开始,市领导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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