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马路并不宽,不过十几秒钟,二人便抵达了马路了另一边,少年对着小女孩说了声谢谢,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偏僻的巷道走去。 “他不是盲人。”阿诺见到这一幕,笃定的说道,“他一定看得见。” 阿诺身后的一个小年轻一只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随后像是 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 “我懂了,他在cos盲僧!” 啪——! 一个大巴掌干脆利落的拍在他的后脑勺上,阿诺骂骂咧咧开口:“废物,一天天的就知道玩游戏,谁特么闲着没事干在大马路上cos盲僧?不要命了?” 顿了两秒,阿诺小声嘀咕着补充了一句:“再说……盲僧遮眼睛的布是红色的,这cos的也不像啊。” “阿诺,你还说我……” “闭嘴。” “哦。” 就在两人拌嘴之际,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年轻人注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阿诺注意到他的目光。 “我知道他。” “知道他?” “没错。”年轻人点了点头,“我表弟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听说他们那个学校有个学生出了意外,眼睛出现了问题,只能用黑缎缠目,据说还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精神问题?”阿诺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我看好像没什么问题。”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说不定人家已经痊愈了,不过在当时事情好像闹的挺大,没几天那学生就退学了,据说后来转到了盲人的特殊学校里。” 就在这时,另一人兴致冲冲的插话道:“话说,那到底是什么意外?竟然能让人失明又出现精神问题,不会是撞邪了吧?” “不知道。”他顿了顿,“不过……听说是比那更离谱的事情。” “是个苦命人。”阿诺叹了口气,“他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林……林……林七夜?” …… 晚霞中,林七夜推开了门。 几乎瞬间,从屋内传来的菜香便钻入了他的鼻腔,他嗅了嗅,咽了口唾沫,拎着东西走进屋中。 吱嘎——! 老旧的房门发出刺耳的尖鸣,掩盖了厨房传来的炒菜声,一个中年妇女推开了厨房门,看到拎着大包小包的林七夜,惊呼一声,匆匆忙忙走上前。 “小七,你怎么又一次性拎这么多东西回来?”妇女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急忙帮林七夜接过东西,絮絮叨叨说道。 “这么大一桶花生油?你这孩子,是不是又乱用政府的补贴了?” “姨妈,政府给残疾人的补贴就是用来生活的,我用来买油是物尽其用。”林七夜笑道。 “胡说,这钱是留着给你上大学的,怎么能乱用,我可跟你说啊,姨妈打工挣的钱其实够养活我们仨了,你自己别乱掏钱。” 姨妈用手轻轻在油桶上仔细擦了擦,表情有些心痛,小声嘀咕:“这么大一桶油,还是牌子的……得花不少钱吧?” 还没等林七夜说些什么,姨妈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对……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带回来的?” “哦,路上碰到了几个好心人,帮我带回来的。”林七夜平静的说道。 “好,好啊,看来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啊……你有没有好好的谢谢人家?” “谢过了。”林七夜转移了话题,“姨妈,阿晋呢?” “他在阳台上写作业……对了,今年精神病院那边例行复查的医生来了,在房里歇着呢,你去给人家医生看看,姨妈先去做菜,好了叫你们。” 林七夜的步伐微微一顿,哦了一声,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 “你好,我是阳光精神病院的医生,我姓李。” 见林七夜推门而入,坐在卧室小板凳上的年轻男人站起身,温和开口,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林七夜有些诧异的挑眉,“以前不都是韩医生来吗?” “韩医生去年就已经高升到副院长了。”李医生笑了笑,眼中浮现出些许的羡慕。 林七夜微微点头,哦了一声。 也是,人家韩医生一大把年纪了,医术又高超,升到副院长并不令他意外,换个年轻医生来定期给自己复查也是理所当然。 见林七夜坐下,李医生清了清嗓子,从包里掏出一叠病例档案。 “不好意思,因为我也是刚来,对你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我先简单的了解一下哈。”李医生有些抱歉的开口。 林七夜点头。 “姓名是……林七夜?” “对。” “今年十七岁。” “对。” “生日?” “十月五号。” “嗯……病例上说,你是十年前双目失明,同时因为一些问题被送到我们医院的?” “对。” 李医生沉吟半晌,“你是不是改过名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林七夜一愣。 李医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咳咳……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病历上的年龄,又指了指十年前这三个字,“你看,你是在十年前失明的,那时候你正好七岁,你的名字又正好叫林七夜,所以我以为你是在失明之后改的名字……” 林七夜沉默许久,摇头道:“没……我从来没有改过名字,在我生下来之前,我父母就给我定下了林七夜这个名字。” “那还真是挺……咳咳”李医生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太礼貌,及时的闭上了嘴巴。 “挺巧。”林七夜淡淡开口,“确实挺巧。” 李医生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嗯……病例上似乎并没有详细讲述那场导致你失明和精神失常的意外,方便的话,能跟我说说吗?” 林七夜还未开口,李医生连忙补充:“并不是有意冒犯,更多的了解病人,才能更好的为他们治疗,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林七夜静静地坐在那,黑色缎带之下,那双眼睛似乎在注视着李医生。 半晌之后,他缓缓开口: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你未必会信,甚至你还可能把我再抓回精神病院去。” “不不不,不要把我们的关系认定为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这只是朋友间正常的聊天,不会到那一步的。”李医生半开玩笑的说道,“就算你跟我说你是被太上老君拉进了炼丹炉里,我也会信的。” 林七夜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小时候,我喜欢天文。” “嗯,然后呢?” “那天晚上,我躺在老家房子的屋檐上看月亮。” “你看到了什么?月兔吗?”李医生笑道。 林七夜摇了摇头,他的下一句话,直接让李医生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不,我看到了一个天使。”林七夜认真开口,双手还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一个笼罩在金色光辉中的,长着六只白色羽翼的炽天使。” 第2章 月亮上的天使 房间陷入了短暂安静。 几秒之后,李医生回过神来,“炽天使?” “对。” “祂在干嘛?” “什么也没干,祂就像是一尊金色的雕塑,坐在一座庞大的月球坑中央,抬头看着地球,像是在……守望?” 李医生揉了揉眼角,有些无奈的开口:“七夜,你知道月球离地球有多远吗?” “近四十万公里。”林七夜平静道。 “近四十万公里。”李医生重复了一遍,“就算是用最先进的天文望远镜,也只能勉强看到月球表面的情况,而你在七岁那年只是躺在老家的屋檐上,就用肉眼看到了月球上的天使?” “不是我看见的祂。”林七夜幽幽开口,“是祂看见了我,我只是抬起了头,眼睛就像是被祂拖拽着穿过空间,与祂对视。” “这么说,是祂逼你的?” “算是吧,不然我怎么看见的月球表面?我又没有千里眼。” “可如果月球上真的存在着一尊天使,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类发现?” “不知道。”林七夜摇了摇头,“或许那尊炽天使不愿意被观测到,更何况……人类真的了解月球吗?” 林七夜说的很诚恳,诚恳到李医生马上就想打电话叫车来把他拖回精神病院。 李医生毕竟是个专治精神病的医生,形形色色的精神病他见多了,他在自己的医学生涯中总结出了一个规律,越是一本正经胡扯,而且让人听起来还很有道理的,越是病的不轻。 “那你的眼睛呢?怎么回事?” 林七夜伸出手,轻轻摩擦着双眼上的黑色布缎,话语间听不出情绪波动,“那天,我与祂对视了一瞬间,然后……我就瞎了。” 李医生张了张嘴,低头看了下手中的病例,陷入了沉默。 在失明原因那一栏,只写了四个字。 ——原因未知。 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真如林七夜所说,他看到了月球上的炽天使?不然怎么解释突然失明?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李医生直接扼杀。 好险,差点被精神病人带跑偏了!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十年前失明的幼年林七夜在众医生前说出刚刚那番话的时候,医生们的表情有多精彩。 也难怪这孩子被强制留院,不管怎么看,他所说的都是精神病人才会发表的言论。 这样的人在院里并不少,有声称自己是孙猴子转世天天在挂在单杠上发呆的,有以为自己是衣帽架整夜站在房里不动的,有看谁都像自己老公,动不动就偷摸下别人屁股揩油的…… 嗯,最后一个患者是个四十岁的油腻大叔。 “你说的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那现在呢?你对这个事情怎么看?”李医生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复查流程。 “都是妄想罢了。”林七夜平静开口,“那天,我只是一不小心从屋檐上滚了下来,脑袋撞在了地上,至于眼睛,可能是某根神经受到了损伤,所以失明了。” 这段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熟练而又冷静。 李医生扬了扬眉毛,在病历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又和林七夜聊了些日常生活,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他看了眼时间,笑着站起身。 “好了,复查就先到这里,你的病已经没什么问题,希望你能调整心态,好好生活。”李医生和林七夜握手,鼓励说道。 林七夜笑了笑,微微点头。 “诶呦,李医生,留下来吃个饭吧。”姨妈见李医生离开,热情挽留。 “不了不了,我还有下一个病人要去看,就不打扰了。” 李医生礼貌的和姨妈道别,然后推门离开。 在门关上的瞬间,林七夜的笑容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妄想……么……”他喃喃自语。 “哥,吃饭啦!”表弟杨晋端着菜从厨房中走出,喊了一声。 杨晋是姨妈的儿子,比林七夜小四岁,刚上初中,自打林七夜父母失踪借宿姨妈家后,两人便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 “来了。”林七夜应了一声。 林七夜刚在狭小的餐桌旁坐下,突然一股温热从脚掌传来,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微微上扬。 表弟杨晋朝桌下看了一眼,笑骂道: “好你个小黑癞,平时懒洋洋不动弹,一到吃饭的点,来的比谁都快。” 一只黑色的小癞皮狗从桌下探出脑袋,舌头耷拉在牙齿外,呼哧呼哧的散着热气,凑到林七夜旁边,又舔了舔他的脚丫子,满脸的讨好。 三个人,一只狗,这就是一个家。 简单,艰难,却又莫名的让人安心。 十年如此。 林七夜摸摸它的头,从盘子里为数不多的几块肉中夹出一块,放到了表弟杨晋的碗里。 “啃块骨头给它。” 杨晋没有拒绝,以他们兄弟的情谊,再多说就显得生分了。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哥,你的眼睛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林七夜微微一笑,“嗯,现在已经能看见了,就是还不太能见光,这黑缎还得再缠几天。” “什么几天,小七啊,姨妈跟你说,眼睛这东西太重要了,就算你现在能看见了,这黑缎也别急着摘,万一……万一又被太阳晃坏了,那多可惜!我们还是稳一点,再多带一段时间!”姨妈赶忙嘱咐道。 “知道了,姨妈。” “对了哥,我攒了点钱给你买了副拉风的墨镜,一会拿给你看看!”杨晋似乎想到了什么,激动的说道。 林七夜笑着摇头,“阿晋,墨镜虽然能挡光,但效果可比黑缎差远了,我现在还不能戴。” “好吧……”杨晋有些失望。 “不过等我眼睛彻底好了,我就天天带着它去逛街,到时候也给你买一副,咱俩一起。” 听到这句话,杨晋的目光又亮了起来,重重的嗯了一声。 “对了小七,转学的事情姨妈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等这学期开始,你就能从特殊学校转进普通高中了。”姨妈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普通高中和特殊学校可不一样,以你的情况,万一……” “没有万一,姨妈。”林七夜打断了她的话,“我的眼睛已经好了,而且想要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我就必须要和其他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你这孩子……就算你考不上好的大学也没事,大不了,姨妈一直养你!” “哥,我也能养你!” 林七夜的身体微微一颤,黑缎下的双眼不知是何模样,他的嘴唇抿起,又勾起一个笑容。 坚定的摇头。 没有说话,但无论是杨晋还是姨妈都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就连脚下的小黑癞都蹭了蹭林七夜的脚踝。 “——汪!” 第3章 敲门 回到房间,林七夜关上了房门。 他没有开灯。 已是深夜,窗外点点的星光洒落在地上,黑暗的房间中,林七夜坐在书桌前,缓缓摘下了双眼上的黑缎。 书桌上的镜子中,倒映出一个俊秀的少年脸庞。 林七夜长的很好看,若是摘下蒙目的黑缎,再稍微打理一下,配上那莫名的高冷与幽深的气质,绝对是校草级别的帅哥。 只可惜,他常年黑缎缠目,再加上残疾人的身份,完全遮掩了他的光芒。 镜子中,林七夜是闭着眼的。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遮盖在双目上的眼皮颤动,似乎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就连双手都攥拳用力起来。 一秒,两秒,三秒…… 他的身体颤抖了许久,终于承受不住,骤然松懈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几滴汗水划过林七夜的脸颊,他的眉宇间浮现出一股怒意。 差一点……就差一点! 为什么每次,都差那么一点? 什么时候,他才能再次睁开双眼,亲自看一看这个世界? 他说他现在能看见,他说谎了。 他的眼睛,根本睁不开,连睁一条缝都不行。 但他又没有说谎。 因为他即便闭着眼,也能清晰的“看”到周围的一切。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自己浑身上下都长了眼睛,能够全方位无死角的感知一切,而且看的比原来的眼睛更清楚 ,更远。 一开始他是做不到的,在刚失明的那五年里,他和其余真正的盲人并无区别,只能用声音与手中的导盲杖来感知这个世界。 但不知为何,从五年前开始,他的眼睛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而自己,也能开始初步的感知周围。 一开始只有身前几厘米,后来随着时间的增长,他能“看”的越来越远,越来越清楚,五年之后的现在,他能“看”到的范围已经达到了十米。 如果一个正常人只能看到十米,那他的眼睛也基本是废了,但对于一个失去过光明的少年而言,这十米就意味着一切。 最关键的是,他所“看”到的十米,是无视障碍物的十米。 换句话说,在林七夜方圆十米的范围,他拥有绝对的视野,粗俗点说,他能透视,但往高大上了说,他能看到游离在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看到机械内部的每一枚零件,看到魔术师在桌下的每一个小动作…… 而这种能力的来源,似乎就是那黑缎之下紧闭了十年的眼睛。 虽然有这种近乎超能的力量,林七夜却依然不满足,能拥有十米的绝对视野好是好,但他更想用自己的双眼,亲自看一看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少年的执着。 虽然今天睁眼失败,但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距离真正的睁开眼,已经不远了。 洗漱过后,林七夜便与往常一样,早早上床准备睡觉,这么多年的盲人生活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他养成了早睡的好习惯。 但躺上床,下意识的,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幅画面。 黑暗的宇宙天穹之下,死寂的月球表面,灰白色的大地映照着惨淡的星光,在那最高,最大的月球坑中央,站着一个宛若雕塑的身影。 那身影静静地站在那,仿佛自亘古便已存在,神圣的金色光辉绽放,那份神威,足以令所有生物匍匐在地。 他的背后,六只大到夸张的羽翼张开,遮住了从背后投射下来的太阳光线,在银灰色的大地上留下庞大的阴影。 而真正烙印在林七夜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祂的那双眼睛。 那双饱含神威,如同熔炉般灼灼燃烧的双眸,像是近距离的太阳一样刺眼!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只是一瞬,他的世界便只剩下了黑夜。 十年前,他说出了事实,却被诊断为精神病。 但他心里最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妄想。 自从见过月亮上的炽天使之后,他就知道,这个世界……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慢慢的,林七夜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是,在他进入梦乡的瞬间,黑暗的房间中,两缕璀璨的金芒从他的眼缝中射出,一闪而逝。 …… 哒,哒,哒…… 迷雾的世界中,林七夜独自行走着。 周围的雾气翻滚,似乎无穷无尽,明明走在虚无之中,但林七夜每一次落脚,都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仿佛在他的脚下,有着无形的地面。 林七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叹了口气。 “又是这个梦……每晚都敲门,很累的好吧?”林七夜无奈的摇头,向前一步踏出。 下一刻,周围的雾气倒卷,一座风格诡异的现代建筑出现在林七夜的面前。 说它诡异,是因为明明是一座现代风格的建筑,但在某些细节的处理上,又充满了神秘气息。 比如雕刻着漫天神明的大铁门,比如像是火球燃烧般的电灯,比如脚下浮空的雕纹瓷砖…… 就像是揉杂了现代建筑风格与古神话中那些神庙元素,不伦不类,却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感。 这种建筑,林七夜认识,而且看起来十分眼熟。 这和他以前住过一年的阳光精神病院极其的相似,最有力的佐证是,在门口原来写着“阳光精神病院”几个大字的地方,变成了另外一行字。 ——诸神精神病院。 “莫名其妙的地方。”林七夜摇了摇头,迈步上前,走到了那座大铁门的正前方。 五年前,突然开始发生变化的不仅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梦境。 五年来,每天晚上他都会做同一个梦,而这些梦的主角,都是这座神秘的诸神精神病院。 只是,这座精神病院的大门一直紧闭,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 林七夜围着精神病院转过无数圈,只有正面的大铁门一个入口,周围的墙体虽然不高,但最离谱的是,每次林七夜一跳起来,那墙的高度也会随之增长。 至于蛮力……就算是林七夜整个人都撞散架,那大铁门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进入的方法,似乎只有一个。 敲门。 林七夜抓住大铁门上的圆环,深吸一口气,重重的拍打在铁门表面。 铛——! 如同古钟嗡鸣的声音回荡在精神病院,大铁门本体一震,晃了晃,没有开。 铛——! 又是一下,铁门依然没开。 林七夜似乎对此并不意外,也不恼火,十分有耐心的继续敲了下去。 这五年来他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个梦境的规则,除了敲门,任何其他手段都无法打开大铁门,而且在这梦中,他除了敲门……似乎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在梦境中,他是不会疲倦的,不然身子早就累垮了。 于是,林七夜就像是个辛劳的打工人,勤勤恳恳的又敲了一晚的门…… 第4章 生还日 一周后,沧南市第二中学。 “诶,你看,那人是我们学校的吗?怎么眼睛上蒙了一层布啊?” “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肯定是我们学校的。” “他手里还握着导盲杖,看来是个盲人。” “奇怪,以前怎么没见过?” “应该是这届新高一的吧?” “别说,眼睛上缠着几圈黑布,看起来还挺帅的。” “可是盲人怎么上课?我们学校好像没有特殊班级吧?” “不知道。” “……” 不出所料,林七夜刚刚走进学校的大门,就引来了一大波人的关注。 不过对于这种场景,林七夜经历的太多了,他旁若无人的穿过学校的枫叶大道,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林七夜来之前都做好了面对那些刺头的准备,毕竟像很多无脑爽文里,这种情况肯定会跳出几个傻啦吧唧的所谓“校霸”,对他一阵冷嘲热讽,为以后他装逼打脸埋下伏笔…… 然而,那种惹事的家伙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有不少学生主动上前,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这让林七夜心中莫名的有些失落。 想来也是,都是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学生,哪有那么多不开眼的惹事精?再说就算有那些小团体,现在也讲究个“江湖义气”,平日里帮兄弟摆平事情,抒发一下意气还行,要是真上去欺负残疾人,第二天就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彻底身败名裂。 林七夜顺着楼梯往上走,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教室,高二(2)班。他已经在特殊学校读了一年高一,现在转学之后,算是个插班生。 从大部分影视剧作品以及小说来看,插班生一般都是冷落,孤立,悲惨的代名词,毕竟在高一的一年中,各种小团体都已经成型了,自己不主动的话,很难真正融入班级之中。 林七夜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主动的人。 甚至自己就算高一就和他们相处在一起,凭他那生人勿近的气质,很可能到现在也是孤零零一个人。 不过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林七夜自己很享受这种感觉,没人打扰,静心养性,专注于学业…… 真要刻意的让他去跟别人搞好关系,他反而不会。 站在教室的门口,林七夜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迈步走入。 林七夜走进班级的瞬间,原本喧闹声音顿时戛然而止,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林七夜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班级顿时炸开了锅! “你就是林七夜同学吧?你的座位已经准备好了,在那里。” “林七夜同学,你是不是看不见?我带你过去。” “同学,你走慢点,走道上东西比较多……那个谁,快把你书包收回去!” “……” 还没等林七夜反应过来,已经有好几个同学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带着他往自己的位置走去,还有位个子高大的男生直接接过了林七夜的书包,扛在了自己肩上。 多人簇拥之下,林七夜“平安”的来到了自己的座位。 林七夜:……? 这怎么跟剧本不太一样? “林七夜同学,我是这个班的班长蒋倩,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拍着胸脯说道。 “我叫李毅飞,去吃饭的话喊我一声,我带你去。”那个帮着他拿包的男人笑道。 “还有我,我叫汪绍……” “……” 许许多多人簇拥在他的身边,热情的跟他打着招呼。 一时之间,林七夜竟然有些茫然。 说实话,这和他的想象差的挺多的。 “你们,认识我?”林七夜表情有些古怪。 “班主任跟我们说过你。”班长蒋倩回答道,“不过,最让我们印象深刻的还是你姨妈,那天她拿着一筐鸡蛋,就站在这,一个个的给我们送鸡蛋,拜托我们照顾点你……” 林七夜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乍响,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接下来那些同学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只是怔怔的看着这个教室,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个佝偻着背的中年妇人,拎着一筐刚煮好的鸡蛋,恳切的拜托同学们的画面。 “同学们,帮帮忙,我那个外甥啊眼睛不太好,性子又冷,你们多关照一下他……” “小姑娘,你长得真好看,我那外甥长的也可俊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七夜这孩子啊,就是外冷内热,只要跟他混熟了,你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的……” “……” 不知从何时开始,黑色的缎带微微湿润了起来。 “姨妈……”他喃喃自语。 就在大家叽叽喳喳聊天的时候,一位女老师夹着书本走了进来,看到坐在前排的林七夜,先是上来慰问了几句,然后向大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就开始了授课。 “大家把书本翻到九十一页,今天我们来讲讲近代大夏的历史与困境……” 似乎是因为多了个林七夜的缘故,今天这位老师省略了略读课本的过程,直接讲解起了书本的内容。 “在一百年前,地球上还拥有着两百多个国家,分布在七大洲四大洋,风俗文化各不相同,即便是在那个科技并不发达的年代,我们依然能够乘坐船只前往不同的国家,感受相互之间 文化的碰撞……” “然而,在三月九日的那一天,神秘的大雾突然凭空出现在南极洲,然后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在短短24小时之内 ,便吞噬了地球上接近98%的面积。” “人类打造的高楼大厦,亘古存在的原始森林,深不见底的海洋……一切的一切都被迷雾覆盖,无数的国家沦陷在迷雾之中,音讯全无。” “然而,这匪夷所思的迷雾在即将侵入大夏国土的时候……停下了。” “没有人知道原因,但它就是这么古怪的停下了。” “百年间,无数的理论与猜想被提出,有人说这种迷雾其实是一种生物,在吞食98%的地球后,正好吃饱了,所以停在了大夏附近;有人说是因为大夏所处的位置存在特殊磁场,阻碍了雾气的蔓延;还有人说这是我大夏五千年积攒的底蕴在发挥作用,庇护这方国土……” “这种迷雾的成分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认知,无论是光线,声音,电波,还是其他探测手段,都无法穿透这种迷雾,没有人知道在这片迷雾的背后,那些在百年前就被吞没的其他国家,是否还存在……” “据专家推测,他们在迷雾中生还的概率极低,因为这种迷雾无论是吸入肺中,还是接触到皮肤表面……都是致死的!” “在过去的百年之中,我国曾派出无数装备齐全的探测队进入迷雾,但却没有一个人回来。” “五十年前,我国第一枚卫星发射成功,从太空中传递回的图片影像来看,整个地球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只剩下大夏一片净土。” “现在的大夏,就像是这颗星球上的孤岛,而我们……或许是这颗星球最后的生还者。” “因此,迷雾出现的那一天,也就是每年的3月9日,被称为‘生还日’。” 第5章 无戒空域 月明星稀。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响起,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室走出,说笑着走在夜色之中,在一天的煎熬之后,这或许就是他们最放松的时间。 没有作业,没有老师,身边聚着三两好友,回家洗完澡就能舒舒服服的爬上床休息,岂不妙哉? 而在这零零散散的人群之中,一个足足有十几人的大队伍横空杀出,整齐而又稳健的朝着校外走去。 在他们的中央,一个黑缎缠目的少年就像是饺子的馅肉,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这么庞大的队伍,顿时吸引了所有周围学生的注意力。 “其实……我自己可以走回去,真的。”林七夜嘴角微微抽搐,有些无奈的开口,“我能看得见,只不过眼睛不太能见光……” “不用说了林七夜同学!”蒋倩打断了林七夜的话,义正严辞的说道,“我们答应过你姨妈会照顾好你,就一定会做到!” “是啊七夜,正好我们的家在同一个方向,都是顺路。” “我也顺路。” 林七夜:…… 说真的,现在他更希望自己是被孤立的那一个,在黑暗中待久了,他不习惯这种被太多人关心的感觉,这让他很别扭。 当然了,姨妈和杨晋不算,因为他们是他的家人。 不过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无奈的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我前面那个路口要右转了,不过可以再跟你们走一段。” “我这里就要转弯了,先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 随着离学校越来越远,围在林七夜身边的同学陆续道别离开,几分钟后,林七夜的身边只剩下了五个人。 原本喧闹的气氛逐渐安静,空间也一下就充裕了起来,林七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们说……那迷雾真的会再次复苏,吞掉大夏吗?”李毅飞背着包,有些好奇的转头问道。 “你没听那些专家说吗?迷雾复苏的概率很小,或许最近百年都不会有所变化,至于百年之后怎么样……反正那时候我们也不在了,操心那么多干嘛?”蒋倩翻了个白眼。 “害,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个什么专家说的话最不靠谱,万一我们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还没好好享受生活,迷雾就吞了整个大夏,那岂不是亏炸了?”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天天混日子,不专心学习的原因?”蒋倩走到李毅飞面前,正色道,“我可得提醒你,王老师已经说过了,要是你这次考试再拿最后一名,你就要把桌子搬到讲台边上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毅飞讪讪笑道。 “不过,我倒确实不觉得那迷雾能再度复苏。”走在最前面的汪绍突然开口,“说到底,迷雾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罢了,在达到一定的临界程度后,就会逐渐消退,就和冰河时代一样,当冰川覆盖大地之后,随着温度的回升,就会慢慢消退,随之而来的将会是一个新的时代。” “我知道你说的这个,好像是叫自然灾害论吧?现在认可度还挺高的。”蒋倩点头。 “那如果……这迷雾并非是一种自然现象呢?”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七夜突然开口。 汪绍一愣,随后笑道:“七夜,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些所谓神学家的言论,认为这迷雾和超自然力量有关吧?” “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我们要相信科学,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一个叫刘远的同学插了一句。 林七夜没有回答,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超出科学之外的东西,他心里最清楚,只不过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对外人说。 李毅飞小声嘀咕一句,“我倒是觉得,如果真有那些东西,世界应该会更有趣一些。” “扯这么多没用的干嘛,这些事情也不是咱该关心的,与其在这里纠结迷雾会不会复苏,还不如等到生还日三天假期的时候多睡点懒觉来的现实。”蒋倩笑道。 “对,假期才是最实在的!” …… 此刻,沧南市的老城区。 一个男人正扛着一块告示牌,不慌不忙的行走在寂寥而昏暗的街道上,老旧的路灯洒下暗淡的光芒,将他的背影不断拉长…… 他瞥了眼手机,走到某个狭窄的街道口,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了……” 他嘀咕了一声,将肩上扛的告示牌放下,摆正。 闪烁的路灯下,告示牌的影子忽隐忽现,而在那黑色的底纹之上,鲜红的几个大字醒目至极! ——前方禁行! 男人倚靠在路灯下,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后,打开了耳麦。 “队长,第三块告示牌已就位。” “收到,开始吧。” “嗯。” 男人叼着烟,迈步走到告示牌的面前,将大拇指放在牙尖,用力一咬! 一滴血珠从伤口溢出,男人蹲下身,用染着鲜血的大拇指在“前方禁行”四个大字上划了一道长长的横线! 他的眼神一凝,一股莫名的气势以他为中心爆发而出! 他抬头仰望黑色的夜空,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 “禁墟,。” 下一刻,他身前的告示牌上鲜红的血痕飞速褪色,像是被吸收了一般,紧接着,“前方禁行”四个大字红芒乍闪! 然后逐渐恢复原样。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抱怨的开口。 “妈的,又被掏空了……” 此刻,若是有人从天空之中俯视沧南市,便会发现在老城区的附近,三点光芒闪烁,然后以这三处光芒为顶点,飞速的勾勒出一个暗红色的等边三角形! 在三角形成型的瞬间,被覆盖的半个老城区就像是被人从地图上擦掉般,逐渐隐去…… 然而从地面上看,老城区还是那个老城区。 与此同时,在这三角形的中央,六道黑红色的斗篷如同闪电般划过天际! 为首的那个男人抬头仰望暗红色的天穹,伸手握住了背后的刀柄,双眸微微眯起。 “鬼面人肃清行动,开始。” 第6章 鬼面人 老城区外。 刚刚展开了禁墟的男人坐在告示牌边,回头看了眼如同画布般静止的半片老城区,无奈的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玩消消乐。 “兄弟,怎么大半夜坐这玩手机?不怕屁股着凉吗?” 没多久,一个行人从对面马路走了过来,看到这画面顿时乐了。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操作,“没事做,闲得慌。” 行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男人。 男人摆了摆手,正色道,“上班时间,不抽烟。” “嘿,你蹲马路上玩手机,这也算上班?”行人乐了。 “嗯。” “行吧。”行人耸耸肩,站起身来朝着男人背后的街道走去。 “你去哪?”男人突然开口。 “回家。” “你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 行人眉毛一挑,“你什么意思?” “这条路现在不通,等它通了,你才能回去。”男人指了指背后的告示牌。 行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那莫名其妙立在路中央的告示牌 ,正想说些什么,只见那“前方禁行”四个大字上微光一闪而逝。 行人的目光顿时呆滞了起来 几秒钟后,他僵硬的转过身,一步一步的朝着来时的路又走了回去,双眸之中满是迷茫…… 男人似乎对此毫不意外,正当他准备继续玩消消乐的时候,耳麦中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空城!!” 这个声音响起了瞬间,男人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脸上的悠闲与困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严肃! “到!队长,出什么事了?” “出了点问题,这批鬼面人中晋升出了一位鬼面王,趁我们围剿其他鬼面人的时候暴起重伤了红缨,从下水道逃出了禁墟的范围。” “鬼面王?”赵空城脸色一变,“他往哪个方向跑了?我去堵截它! “不,空城,你不擅长战斗,赢不了鬼面王的,它由我去追。 赵空城一愣,“那我……” “在鬼面王逃离之后,又有两只鬼面人趁机逃窜进了下水道,其他人正在肃清剩下的鬼面人脱不开身。” “往哪个方向?” “东南。” “好。” 赵空城的眼中精芒爆闪,飞速奔跑到街道的另一头,钻进了一辆黑色的厢车,猛踏油门,在一片嗡鸣声中疾驰而去。 在他的副驾驶座上,整整齐齐的叠着一件黑红色的斗篷, 和一柄入鞘的直刀! …… “行了,我要从这拐弯,我先走了。” 汪绍停下脚步,回头对着身后的四人说道。 就在这时,李毅飞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汪绍,我没记错的话,你家是不是在老城区旁边?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你回去的路上记得当心点。” 汪绍的嘴角微微抽搐,翻了个白眼,“你有话就说,别说到一半就憋住,弄的人心里怪难受的。” 李毅飞犹豫片刻,“听说最近老城区最近不太平,有变态杀人狂! “变态杀人狂?真的假的!”蒋倩有些不信。 “当然是真的!”李毅飞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这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最近几天在老城区那已经陆续死了十几个人了。” “十几个人?不可能,要真有这么大动静,新闻早就报了。”汪绍摇头。 “嘿,怎么不可能,我跟你们说,这事发生的蹊跷,上头有人强行把风声按了下去,要不是我爸就在警局上班,我也不知道这事。” “蹊跷?什么蹊跷?” “据说……”李毅飞顿了顿,又将声音压低了些许。 “据说死的那些人,整个脸都被剥掉了,脸上只剩下一团血淋淋的残肉和凸出的眼珠,手法极其凶残!” 微凉的晚风拂过,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人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到头顶! “李毅飞!你是不是有病啊,大晚上说这些!”蒋倩脸色苍白,下意识的环顾寂静的街道,恼怒道。 这里本就靠近老城区,属于沧南市的偏远地区,晚自习下课又到了近十点,路上连一个行人都没有,配合着李毅飞的话着实让人有些瘆的慌。 不光是她,就连汪绍和刘远这两个大男人都有些害怕,汪绍瞥了眼自己即将走的那条狭窄小路,突然有些心虚…… 如果说李毅飞的话只是让人有些害怕,那林七夜接下来的话就直接让他们头皮发麻! 林七夜思索片刻,幽幽开口:“你确定……这些事是人做的?” “七夜,你……”蒋倩娇躯一颤! 汪绍和刘远嘴角微微抽搐,看向林七夜的眼神顿时古怪了起来。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林七夜,想不到藏的最深的居然是你? 李毅飞吃惊的看着林七夜,“你也这么觉得?” “闭嘴闭嘴闭嘴!”蒋倩实在是 受不了了,伸手在李毅飞胳膊上狠狠一拧,后者当场就疼的叫出了声。 “大半夜的就不要讲鬼故事了!!一会我还要回家!” 李毅飞捂着胳膊,疼的直咧嘴,躲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这可不是鬼故事……” 汪绍耸了耸肩,“不跟你们在这扯淡,我反正是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走了。” 汪绍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狭窄的巷道之中。 蒋倩又瞪了李毅飞一眼,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她用力嗅了嗅,眉头微微皱起, 眼中浮现出些许疑惑, 转头说道:“你们有没有闻到臭味?” “臭味?” “就是那种,有什么东西腐烂的臭味。” “我没闻到,刘远你呢?” “我也没……呕!!” 刘远和 李毅飞话还没说完,脸色突然就变了,猛的捂住自己的鼻子,惊恐的环顾四周。 林七夜正欲说些什么,一股恶心至极的臭味突然从他的鼻腔灌入,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一块腐烂了十几天的肉 丢尽了化粪池,又和一打臭鸡蛋液混合在一起,仅是嗅了一下就让胃液剧烈翻滚。 这是林七夜活了这么久,闻到过的最臭的味道。 至于鼻子最灵敏的蒋倩,则直接蹲下呕吐了起来。 “妈的,什么玩意这么臭?!”李毅飞捂着鼻子喊道。 “不知道。”林七夜的眉头微微皱起,片刻之后,他伸手指向汪绍离开的那条小巷。 “但从味道的传播方向来看,似乎是从那里传来的。” 下一刻,一道凄惨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中。 第7章 我想活 “汪绍?!”李毅飞三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异口同声喊道。 三人对视一眼,拔腿就往汪绍离开的小巷道跑去。 林七夜独自站在原地,皱眉望着幽暗的小道,神色有些凝重。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心中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城区外围,变态杀人魔,诡异的恶臭,尖叫…… 有些不对劲 他在原地犹豫半晌,做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拎起手中的导盲杖朝着巷道冲去 如果是平时,林七夜碰到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去多管闲事,反而会拔腿就往反方向跑,有多远跑多远! 既然人家都尖叫了,那说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那就意味着麻烦。 抢劫,杀人,或者目睹了某个凶案现场……随便哪一个,林七夜都不想跟它们沾上关系。 他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泛滥的同情心,不想去当什么英雄。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打架,万一把小命交代在那了怎么办? 但眼前这个情况又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护送林七夜回家,或许汪绍早就从另一条路回去,或者早了几分钟回去,就不会碰到这种情况呢? 他确实不喜欢管闲事,但他更不喜欢欠人情。 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也算是尽了份心意,要是碰到什么危险,就直接跑路。 林七夜蒙着双目,但速度却丝毫不慢,越是靠近尖叫声传来的地方,他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臭味,越来越浓了。 “啊啊啊啊!!!” 第二声尖叫从前面的拐角处传来,只不过这次是个女声。 蒋倩! 林七夜猛的在巷道的转角处停下身形,他的精神感知范围内出现了蒋倩三人的身影 在他身前不远处,蒋倩正瘫软在地上,张大嘴巴惊恐的看着前方,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的身前,刘远和李毅飞就像是石雕般定格在那,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同样在颤抖! 再远处……林七夜感知不到了。 他的双眼还无法睁开,无法用自己的视野来看这个世界,精神感知的范围又只有十米,所以这就出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情况。 十米之内,他洞察一切,十米之外,他就是一个真正的盲人 蒋倩三人看到了什么才会被吓成这样? 他虽然看不见,但听觉十分灵敏,他能清晰的听到在不远处,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就像是有人在啃着什么东西,啃的十分狂野,且津津有味。 嗯……听起来和小黑癞啃骨头一样。 “发生了什么?”林七夜压低了声音问道。 蒋倩似乎是被林七夜的出现吓了一跳,双手慌乱的抓住他的衣摆,牙齿都在打颤! “怪物……怪物在啃汪绍的脸!” 林七夜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跑!!” 林七夜和李毅飞同时大吼! 这个字刚蹦出来,刘远就像是发了疯的野狗般,猛的回头往后狂奔,被林七夜的肩膀撞了个踉跄后,又飞速的爬起来,玩儿命的跑! “怪物……救命!来人啊!!怪物!”他边跑边大声的尖叫着。 林七夜猝不及防的被他这么一撞,身形一个踉跄,刚稳住身体,远处就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 就像是有只棕熊猛踏地面,朝着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蒋倩的瞳孔骤然收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闪电般的从地上爬起,尖叫着跑开。 至于李毅飞……他早在喊出那个跑字之后就跑了,速度比推开林七夜的刘远还要快一些。 要不是刘远刚刚撞了林七夜一个踉跄,他现在也跑了老远了。 可就是这么一瞬的耽搁,他就已经和蒋倩一样落在了最后。 在这个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林七夜“残疾人”的身份,刚刚还信誓旦旦保证护送他回去的同学,已经完全将他抛在了脑后。 面对眼前如此血腥恐怖的景象,恐惧占据了所有人的心神。 林七夜刚跑出几步的时候,精神感知的十米范围内就有东西闯了进来。 那像是个人,又不像是个人。 说它像人,是因为他和人一样长着四肢和头,说它不像人,是因为它此刻就像是鬣狗一样,四肢齐用的在地面奔跑,体型也魁梧的像是棕熊一般! 最重要的是,在它的头上长着一张鬼脸。 惨白,扭曲。 那尖长而猩红的舌头像是长蛇,从嘴中延伸出半米,灵活的扭动着。 林七夜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它的速度太快了,几步的功夫,它就从十米之外飞窜到了自己的精神感知范围,而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朝着自己逼近! 他已经能感觉到,有一阵狂风从背后席卷而来。 一旁的蒋倩同样有这种感觉,她的脸色瞬间煞白,恐惧与慌张充斥了她的内心,她僵硬的一点点转过头,想要看看怪物离自己还有多远。 应该……还有很远吧? “不要回头!”林七夜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但还是太晚了,蒋倩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张狰狞恐怖的鬼脸几乎与她的面孔贴在一起,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啊啊啊啊!!!” 尖叫声再度响彻巷道,她猛的闭上眼睛,反身想要将书包拿下,砸到鬼面人的身上。 她彻底慌了。 书包不是武器,她也不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谁先丧失了冷静,谁就失去了活路。 鬼面人一把扯住书包的背带,蛮横的力量传递到蒋倩的身上,她突然间失去重心,一个踉跄跌落在地上! 一道沉重的黑影骤然坠下,砸在她的身上…… 下一刻,鲜血便将夜色浸染成猩红。 第8章 祂的眼 蒋倩死了。 林七夜目睹了她死亡的全过程。 怪物从天而降,用指甲像是切豆腐般干脆利落的切开了她的脖颈,然后欣喜若狂的啃食起来。 直到最后一刻,蒋倩的双目都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林七夜的精神清晰的感知到了所有的细节,胃液翻滚,险些吐了出来。 虽然经过不少苦难与艰辛,他的心智早已比同龄人要成熟,但这么血腥的画面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而且现在不是吐的时候。 林七夜没有丝毫的犹豫,趁着怪物啃食蒋倩尸体的时候,掉过头朝着巷道的另一边跑去! 原本的退路已经被怪物堵死,那他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往汪绍受害的方向跑去。 那怪物似乎对尸体的兴趣更大一些,没追上来,这让林七夜略微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毫无疑问的是,那不属于“人”的范畴,也不属于人类已知的“兽”的范畴。 要说那是经过辐射变异的人猿,他或许会信。这种体型,力量,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抗衡的。 但也只是“或许”。 在这个被迷雾覆盖的世界,亲眼目睹过炽天使存在的他,并不认为科学就是世界上唯一存在的真理。 他相信“神秘”的存在。 而且林七夜总觉得……这种怪物的形象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又有东西进入了他的精神感知范围,林七夜一个急刹车,猛的停下了身形。 他的呼吸越发的粗重了起来。 在他的面前十米,再度出现了那个怪物的身形,林七夜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刚刚那一只。 虽然长的差不多的丑,但绝对不是同一只。 最明显的证据是,在这只怪物的怀中,抱着已经死去的汪绍的尸体,还在继续啃食。 此时,汪绍的脸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模糊的血肉,如果不是他的衣服比较特别,林七夜可能根本认不出这是谁。 这是第二只怪物。 也是杀死汪绍的那一只! 之前和蒋倩等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十米外的画面,下意识的以为只有一只怪物,但现在想来,他错的很离谱。 从杀死蒋倩的那只怪物行为就能看出,这种怪物更喜欢吃尸体,而不是去追活人,不然林七夜也不能逃离现场。 但在一开始汪绍死后,立马就有只怪物追着林七夜他们跑。 这只能说明……已经有另一只怪物在享用汪绍的尸体了。 一条巷道,两只怪物,彻底封死了林七夜所有的退路。 林七夜的脸色苍白无比,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久违的浮现在他的心头。 这十七年来,真正让他绝望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十年前,他看到月亮上的那双眼睛的时候。 另一次,就是现在。 眼前,那只吃完脸的怪物像是丢垃圾一样丢掉了汪绍的尸体,转头看向林七夜,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角的鲜血。 这一刻,林七夜想骂人。 妈的,为什么又是我这么倒霉!? 小时候爬个屋檐都能看到炽天使, 看瞎了眼又从屋檐上摔下来, 又让人以为摔出了精神病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 现在老子终于熬出头,马上准备好好学习参加高考迎接崭新人生的时候…… 就碰到了你这丑八怪? 别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一回,老子一下碰到两个?! 就离谱! 在死亡的压力下,被压抑在林七夜心底数年的恼火与悲愤就像是火山般,喷涌而出! 这份怒火熊熊燃烧,他心中的恐惧被压缩的越来越小,一股子不知道从哪来的狠劲直接窜了出来! 他紧紧攥着导盲杖,面对着蓄势待发的怪物,胸膛剧烈的起伏。 这一刻,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一只刚吃完人的怪物,而是他过去十年之中,受过的所有委屈与挫折。 就连姨妈和杨晋都不知道,在这位被压抑了十年的少年心中,究竟隐藏着一份怎样的怒火! 他不甘心!!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这激荡的情绪之下,那双紧闭了十年的眼睛剧烈的颤动,似乎马上就要睁开。 “喈——!” 那怪物看着细皮嫩肉的林七夜,像是个看到美女的流氓,尖啸一声,弹跳而起! “妈的,老子不怕你!”林七夜低吼一声,提着导盲杖,竟然迎着跃起的怪物冲去! 两者间的距离急速缩短! 就在怪物的爪牙即将划破林七夜咽喉的瞬间,后者猛地侧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爪! 然而林七夜虽然能完美掌握怪物的行迹,但自身的身体素质还是差了一些,这一爪擦着他的太阳穴划过,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同时,黑色的缎带被割开,随着卷起的狂风不知飘到了何处。 林七夜闭着双目,抓住机会,爆喝一声,手中的导盲杖猛的朝怪物的小腹捅去!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林七夜只觉得手中一轻,随后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怪物的尾巴直接将其抽开! 林七夜被抽在地上打了几滚,忍着痛爬起身,精神感知到手里的导盲杖已经断成了两截。 导盲杖本就是导盲用的,材质不算特别坚实,和坚硬无比的怪物碰在一起,自然不堪大用。 “艹!” 他怒骂一声,直接将手中的半截导盲杖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就这么废了。 导盲杖的断裂,就像是根导火索,直接将林七夜整个人的情绪都引爆,他站在那,双手紧紧攥拳,指甲都陷入了肉里,留下道道血痕。 “我不服!!”他怒吼! 就在这情绪激荡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突然涌上他的心头。 就像是春风化雨,水到渠成,一抹清凉从他的心中流出,流到脑海中的那淤结之处,轻轻一碰…… 那层窗户纸,便应声而开! 林七夜只觉得有一颗太阳在自己身体里轰然爆发,前所未有的炽热充斥了他的全身,眼皮之下的双目就像是被炙烤一般,灼热无比! 于是,自然而然的…… 他睁开了那双紧闭十年的双眼。 而这双眼睛看到最后一个画面,是另一双眼睛, 炽天使的眼! 刹那间,一根璀璨的炽热光柱从老城区边缘的巷道爆发而出,直通天际! 这一刻,黑夜,亮如白昼! 第9章 半截杖 “好亮!” “那是什么?!” “是哪里失火了吗?” “怎么可能?失火哪有这么亮!而且我们沧南市根本没有这么高的建筑啊!” “快快快!拍下来!发朋友圈!” “……” 这道冲天光柱实在是太过刺眼,半个沧南市的人都注意到了它,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激动的猜测着它出现的原因。 有人说是爆炸,有人说是光学实验,有人说是神迹降临……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道光柱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两分钟前,老城区。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空间涟漪微微荡起,就像是有人将笼罩在老城区上的这块画布掀开了 一角,紧接着五道穿着黑红色斗篷的人影从中走出。 其中一人四下张望了一圈,迈步向前,拎起了地上的“前方禁行”告示牌,将其合上。 当这块告示牌被收起的瞬间,寂静的老城区就像是泡沫般无声的破碎,浮现出内部真正的老城区。 瘆人的鲜血将老旧的街道浸染成红色,零碎的怪残肢遍布四处,如果林七夜看到这一幕就会发现,被剁成一块块撒在地上的,就是他所面对的鬼脸怪物! 密密麻麻,至少有三十四只! “回收完毕。”拎着告示牌的那人淡淡开口,“可以叫后勤的人来打扫战场了。” “老赵呢?” “追那两只跑掉的鬼面人去了。” “……是我们疏忽了。”受伤的女人捂住右肩,神情有些萎靡。 “别这么说,红缨,谁也不知道在这群鬼面人中竟然藏着一只鬼面王。”旁边的男人安慰道。 “队长一个人面对鬼面王,应该没问题吧?” “当然没事,别忘了队长可是三境‘川’境的强者,不会出事的。”男人顿了顿,“只希望……那两只逃走的鬼面人不会造成普通人的伤亡吧……”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炽热的光柱从另一个方向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五人同时扭头看去,眼中满是震惊! “那是……” “有禁墟出世了,这股能量波动……强的离谱!” “这,这至少是五境‘无量’境的强者,不,甚至可能是六境‘克莱因’……小小的沧南市,怎么会引来如此强者?” “不,这不像是人类的禁墟。”男人的眉头紧锁。 红缨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这像是神明的禁墟,也就是……神墟。” 听到神明二字,几人的目光都是一凝。 “哪位神明?” “灼热,神圣,强大,还有这创世气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男人死死的盯着那道逐渐消弭的光柱,一字一顿的开口: “神明代号003,天使之王,米迦勒。” …… 林七夜很难受。 在这金色光柱的正中央,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控制,诡异的悬浮在半空,无尽的能量从他的眼中喷涌而出。 林七夜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隔着无垠的宇宙,又一次看到了那双眼睛。 那种至高神圣的气息,他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差别在于,十年前这股气息来源于月亮,而现在这种气息来自于……他自己的眼睛。 炽天使的气息与神威正疯狂的从他的双目中涌出,他的双眸就像是两个燃烧的太阳,仿佛要将一切都融为虚无。 十年前,炽天使米迦勒从月球与他对视一眼。 十年后,林七夜睁开眼,眼中残留的炽天使之力彻底爆发! 好在残留于林七夜眼中的炽天使之力并不算多,光柱持续了七八秒后逐渐消散,林七夜的身体从半空中落下,踉跄着稳住身形。 他的双眸之中,那璀璨的金光逐渐黯淡,最终只留下了一缕淡淡的金晕。 如果说之前的亮度约等于太阳,那现在的亮度也就只是盏烛火。 先前爆发出的金芒虽然强悍无比,但毕竟不属于他,而现在蕴藏在林七夜眼底的金晕,则是真正被林七夜所掌控的。 一缕微弱的,炽天使之力。 林七夜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 漆黑的夜空,老旧的街道,瘆人的怪物,满地的鲜血……当这绝不算是美好的画卷展现在林七夜的眼前的时候,他笑了。 他笑的很开心。 十年了,他终于再一次用自己的双眼,看见了这个世界。 这一刻,在林七夜的眼中,那满嘴鲜血的怪物竟然有些许的可爱。 早在林七夜身上爆发出炽天使神威的时候,这两只怪物就被神威死死的按在地上,险些被压成肉饼。 直到金色光柱消失,它们才缓过神来,有些迷茫的四下张望一圈,然后继续盯着林七夜。 眼中再度浮现出嗜血的渴望。 “喈——!” 其中一只怪物怪叫一声,猛的朝林七夜扑来! 相对于之前而言,现在的林七夜明显镇定了许多,在怪物刚刚有动作的瞬间,就在心中判定了它的动作轨迹,用力朝着侧面扑去。 林七夜的速度相对怪物而言确实很慢,但他反应的速度却快的惊人,提早预判的那几秒已经能够为他争取闪避的时间。 倒不是他能未卜先知,而是在双目睁开之后,他的感知能力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个是精神感知的范围,从十米扩张到了二十米,要知道之前林七夜可是用了五年时间才能做到探知十米,现在则直接翻了一倍。 而另一个,则是动态视觉。 在这二十米的范围内,林七夜拥有常人近三倍的动态视觉,反射神经堪称变态,在贴身肉搏的过程中,几乎能做到未卜先知的程度。 至于这双眼睛给他带来的其他能力,林七夜暂时还没感觉到。 不过眼下这个情况,也不容他慢慢摸索。 怪物如同离弦之箭,扑过了林七夜刚才站立的地方,撞塌了一大块墙壁,四肢在墙壁残骸上用力一蹬,再度飞射向林七夜! 而此时,林七夜已经一个驴打滚避开了怪物的落点,伸手在身旁一探,抓起了之前掉落在地的半截导盲杖! 林七夜飞快的爬起身,半蹲下来,双眸死死的盯着极速逼近的怪物,两只手握紧导盲杖! 怪物拖出道道残影,搅动的狂风吹起林七夜额前的黑发。 它后肢猛地用力,整个身体腾空而起! 这一次,林七夜没有躲。 他紧攥着半截导盲杖,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怪物的双眼。 “喈——!” 怪物的利爪探出,直接抹向林七夜的脖颈。 就在它即将触碰到林七夜的瞬间,后者的双眸骤然收缩! 眸中淡淡的金晕就像是加入了一把柴火,突兀的明亮了起来,像是两座熊熊燃烧的熔炉! 一缕神威以林七夜的双眼为媒介,猛的灌入怪物的身体之中。 这一刻,怪物眼中的林七夜变了,变成了一位生长着六翼,浑身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至上神明! 于是,在这神威之下,它的身体陷入了短暂的僵硬。 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林七夜手中的半截导盲杖高高举起…… 精准的刺入了怪物的右眼! 第10章 月下直刀 尖锐的断杆刺穿了怪物的大脑,抹去了它所有的生机,但即便如此,它跃起的惯性依然存在。 它庞大的身躯像是炮弹般坠落,将前方握着断杆的林七夜猛的撞倒在地。 说到底,林七夜能杀这只怪物,纯粹是靠变态的动态视觉以及炽天使的神威,他本体的力量并没有增强,这只怪物少说也有两百公斤重,凭他的力量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摆脱。 更何况在林七夜刚强行动用炽天使的神威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甚至还有些头晕。 可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另一边的第二只怪物动了。 这只暗自隐藏在远处的猎手,终于展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它的四肢飞速奔跑,穿梭于闪烁的昏暗路灯之下,投射下的影子如同摇晃的鬼魅般妖冶,一根猩红的长舌诡异的扭动。 林七夜能看清它的动作,但现在的他根本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密集的獠牙在他的眼前飞速放大! 在怪物距离林七夜只剩两米距离的瞬间,林七夜的瞳孔突然收缩! 在他的感知范围中,一个比怪物更快的物体正在急速的逼近! 那似乎……是个人? 是个真正的人。 唰——! 林七夜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一道人影便从夜空之中落下,双脚稳稳地落在地面,身体带起的狂风将暗红色的斗篷吹起,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侧脸。 不帅,也不算丑,就像是在马路边上随处可见的大叔,会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他的存在。 但,他双眸中绽放的杀机,却如同明晃晃的刀剑一般刺目! 他身形半蹲,双目死死盯着距离他不到一米的怪物,右手稳稳的握住了背后的刀柄。 “噌——!” 一声脆鸣从刀鞘中响起,淡蓝色的刀锋倒映着暗淡的月光,破开沉闷的空气,无声的斩向前方! 那是一柄毫无花哨的直刀! 直刀的刀锋划过一道月牙,与怪物的利爪碰撞在一起,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赵空城低吼一声,浑身的肌肉绷紧,猛的向前踏出半步! 体型不亚于棕熊的怪物竟然被他逼退数步! 林七夜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和这怪物交过手,最清楚其力量究竟有多恐怖,而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能将其逼退? 他究竟是什么人? 赵空城将怪物逼退数步之后,脚下的步伐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游走,如同附骨之蛆般黏在怪物的身前,手中的直刀连斩,在怪物的身躯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的刀痕! 怪物惨叫出声,怨毒的瞪着赵空城的双眼,修长如矛的前肢抬起,试图杀死眼前这个可恶的人类。 然而,两道刀芒闪烁,它的前肢便被直接斩下! 还不等怪物尖叫,赵空城的眼中爆发出一阵寒芒,手中的直刀对着怪物的脖颈闪电般挥出! 淡蓝色的刀锋轻松的划开怪物的血肉,下一刻,怪物的头颅便高高抛起…… 咕噜噜的滚到地面。 “咔——!” 直刀回鞘,暗红色的斗篷上沾满了怪物的鲜血,但由于与斗篷的颜色太过相近,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赵空城看都不看地上的怪物尸体一眼,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之后狠狠吸了一口,掏出对讲机。 “逃离的两只鬼面人肃清完毕,让后勤组来打扫战场吧。” 说完,他便将对讲机收起,径直走到刚刚挣脱出来的林七夜面前。 林七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他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林七夜。 夜色下,血泊旁,两个男人就这么默默的注视着彼此…… 过了许久,赵空城终于忍不住了,率先开口: “我刚刚帅吗?” 林七夜:…… 林七夜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只能幽幽开口:“帅。” “帅就对了。”赵空城嘿嘿一笑,“想变得跟我一样帅吗?” “不想。” “……”赵空城嘴角微微抽搐,“为什么?” “容易死。” 林七夜的表情很认真。 赵空城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语塞,“可是你刚刚也看到了,你拥有寻常人梦寐以求的超自然力量,你就不想像电影里那样,当个超级英雄?” “不想?” “……因为容易死?” “对。” 赵空城揉了揉眼角,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不太好对付,可偏偏他又被搅进了这趟浑水,偏偏他又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这样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换个地方,我们好好聊聊。”赵空城想了会,说道,"对了,我叫赵空城,我不是坏人。" "林七夜。"林七夜眨了眨眼,乖巧的点头,“我相信你,你在这等我,我去拿一下书包,我的学习资料还在里面。” “……去吧去吧。”赵空城无奈的摆摆手,走到旁边的马路牙上坐了下来,心中有些郁闷。 要是普通人来这么一遭,早就被吓到魂不守舍了,这小子居然还想着去拿学习资料…… 最关键的是……他居然直接拒绝了自己? 妈的,老子可是把浑身解数都使出来了!之前咔咔咔那几刀,简直不要太潇洒! 跟队长对练的时候老子都没这么拼命过! 说起来,还不知道队长怎么样了,鬼面王可不好对付啊…… 赵空城很没有形象的坐在路边,叼着烟怔怔出神。 出神…… 嗯?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赵空城突然回过神,反应了半秒钟,然后噌的一下站起来,飞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 哪里还有那小子的身影!? 赵空城在原地呆滞的站了十几秒,张大了嘴巴,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经历了什么。 “妈的,这小子居然跑了?!” …… “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杨晋看着满脸疲惫的林七夜,疑惑的问道,“你的导盲杖呢?” 林七夜换上拖鞋,脸上挤出笑容,“路上遇到了点事情,一不小心弄丢了。” 为了避免杨晋看到太阳穴旁的伤疤,林七夜又将半截黑缎缠了回去,不过导盲杖确实是断了,与其拿回来让家人担惊受怕,他选择了直接丢掉。 “没事,丢了再换一个就好……事情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 小黑癞吭哧吭哧的从阳台上跑过来,用头蹭着林七夜的小腿,然后倒在地上露出了自己的肚子。 林七夜无奈的蹲下,用手边揉着它的肚子边问道:“姨妈还没回来?” “妈妈今晚是夜班,明早才能回来。” “好吧,作业写完了吗?” “还剩一点点。” “初中就布置这么多作业……真是变态。”林七夜站起身,吐槽了一句,对着杨晋说道:“没事,要是累就不写了,老师要是骂你就跟哥说,哥去跟他理论。” 杨晋的嘴角上扬,嗯了一声,“很快就要写完了。” 林七夜点点头,“我有点累了,先去睡觉,你写完了也早点睡。” “好。” 林七夜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自己的房间,正准备关门,杨晋的声音再度传来。 “哥……真的没什么事吗?” “没事,早点睡嗷……对了,牛奶在冰箱里,明天要是起的早的话自己热一下。” “知道了哥。” “晚安。” “晚安。” 房门轻轻关闭,杨晋抱着小黑癞站在屋外,默默的注视着林七夜的房间。 杨晋轻轻摩擦着小黑癞的头,“你也感觉到了?” “汪!” 他抬头看向窗外暗淡的月光,喃喃自语: “他的身上……有血腥味。” 第11章 开门 林七夜是真的累了。 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他是真的没想到,第一天转学过来就发生这种事,遇见怪物,被同学背叛,惊险搏杀,莫名其妙的睁眼,又莫名其妙跳出来一个超人大叔,偷偷溜走…… 林七夜并不傻,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的经历绝对涉及到了这个世界的隐秘面,吃人脸的怪物,自己身上冒出的金光,还有单枪匹马干翻怪物的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一般人,而且从他用对讲机汇报来看,在他的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组织,而这个组织可能是隐藏于世间,专门应对这种诡异事件的。 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光,说不定还看到了自己单杀怪物的画面,所以想拉自己入伙…… 要说他对隐秘面一点都不好奇那是假的,他想知道今晚自己 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也想知道在自己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卷入这漩涡之中。 有些隐秘,一旦知晓之后,就再也无法脱身了。 他不想当什么守护人类的英雄,他想守护的…… 只有自己的这个家。 很快,他便沉入了梦乡。 …… 熟悉的迷雾再度降临。 梦境中的林七夜环顾四周,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不肯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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