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女儿帮腔:「爸这才是活在新时代的前端,勇敢追爱,不留人生遗憾!」 徐城是不留遗憾了。 那我近四十年的相伴,是不是也成了一场笑话? 还好,我才五十五,正是闯的年纪。 1 徐城得知初恋丧夫的那一刻,激动得从凳子上掉下来,扭了脚。 我搀扶着他去县里的医院,熟稔地挂号、问诊、拍片。 徐城这些年因为酗酒身体变得有些差,前几年做了肝手术后才堪堪戒酒。 「老人家,建议入院再检查一下,你们的儿子没有来吗?」 主治医生看着片子,语气有些讶异。 我摇头,大小事都是我陪着他上医院。 主治医生拧眉:「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该……」 听到医生说儿子,徐城面上挂不住,灰色围巾被他一把扯下: 「我儿子很孝顺的!他就是工作忙!」 儿子孝顺吗? 孝顺吧。 他在他爸生日的时候送了一块智能手表,据说摔倒、车祸都能感知并自动报警。 可好像也不是那么孝顺。 他明明就在隔壁市区工作,半年也不回家几次。 上次回家还是听闻村里的房子要拆迁修高速,政策还没落地他就兴冲冲地问我们拿房产证。 医生安排了徐城入院检查。 之后我又去请了护工,预存住院费和买了晚饭。 这一切做完,我明显感觉力不从心。 人老了之后时间的流速变快了,年轻的风火被岁月长河浇灭,只余下一具零件磨损厉害、运行就叽呀出故障的沉闷躯体。 正想叮嘱老头几句,可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我身上。 他正在跟初恋发语音,戴上老花镜,左手拿手机,右手握拳伸出食指,眯眼笨拙地重重按下微信语音键: 「喂浪华,是我。」 「我明天就去陪你,别担心。」 那沧桑的声音刻意压低了。 他老了,耳朵不好,戴上助听器也控制不住发声音量,以至于跟人说话的时候像在吼。 可此时他温柔得像在哄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见我坐下,他坦然地指使我: 「帮我倒杯水吧,回家记得把我那件晾在最里边的青灰色大衣拿出来洗了晾干。」 我给他倒了半杯开水和三分之一的温水,往里面放了几片茶叶。 静静地看着弯卷的茶叶在水面舒展开,我平静道: 「徐城,你得在医院休养几天。」 他的镜片反射出亮光:「浪华的老公刚走,她一向怕孤独,身边也没有亲近的人。」 我忍不住道:「那还有她的孩子……」 徐城打断:「她这半辈子都没生孩子。」 见我欲言又止,他动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 「周伊,她现在是最艰难的时候,她比你更加需要我。」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需要你呢? 我想问,但此时浪华的社交圈发了一条动态,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她近年常发一些生活碎片,大抵是崭新的藏书、秀气的书法作品、海边精修的照片,文案配上中年人独有的矫揉感悟。 总之,营造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就是这些文艺的虚幻,死死地拿捏住了徐城。 「想怎样就怎样吧。」我松口。 打开病房的门,斜阳恰好落到了他松弛的皮肤上,依稀能看到他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纵横交错地植在那里,永远褪不去。 徐城平常浑浊的双眼,在此刻清亮了不少。 他将音量调到最大,扬声器靠近耳朵沉迷地听浪华的声音: 「徐城,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我关上门往回走。 恍然想起几十年前追徐城的时候。 他当时可是师范学院最亮眼的校草,跟现在娱乐圈里批发的偶像脸不一样,他自带一种贵公子气质,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的气度犹如港风帅哥,不油腻,不凌厉,自带锋利的儒雅。 我从大学追到他工作。 根深蒂固的执念一直缠绕着我。 终于有一天他失恋,出了车祸,右手骨折。 孤身一人在外打拼的他无人可靠,我连夜打车去他所在的城市。 那晚是台风天,全年最猛烈的台风登陆,暴雨如注,整座城市都在柔弱地颤抖。 当时的我已经做好被他赶出病房门的打算。 可徐城没有,我买的一块蜜瓜暂时冲淡了消毒水的苦涩。 临走时,他左手笨拙地挽留我。 医院冰凉的仪器声嚣叫中,我听到了他脆弱的声音: 「伊伊,留下陪我好不好?」 这一陪,几十年光景匆匆而逝。 2 儿子下班后去幼儿园接孩子,风尘仆仆地回家。 平日孙子都是我在接送,现在我陪徐城去医院,他只能自己来。 他面上不显露,语气却不免带点埋怨: 「妈,你是怎么照顾爸的?现在他这样不是给我们添麻烦么?」 见我习惯性地进厨房忙活起来,他也习惯性地坐在客厅打开游戏。 他在基金公司上班,表面是光鲜亮丽的金融行业,实则天天熬夜背业绩。 因为太忙,儿媳现在在闹离婚。 他的生活也乱成了团,如今又多了个瘸腿老父亲的线头,怎么能不埋怨? 但他忘了,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乱如麻线。 要不就自己将这些线团捋开捋顺,织成名为生活的毛衣;要不就放任不管,试图等人拯救,然后被这些毛线团重重绊倒。 被绊倒的教训我已经吃过太多。 女儿在读博,一听到消息上午就买了高铁票回来。 「你俩真是会给我们添麻烦,让你们搬到养老院不就好了!」 我切玉米的手一顿。 锅里的水开了。 水蒸气暴躁地顶起锅盖。 我憋在心里的郁闷终于涌出:「这么快就把我当包袱了?」 女儿面上觉得麻烦,嘴上不认: 「没有,就是你们有人照顾,我们也落得轻松自在。」 我抬头:「莹莹,当初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你爸送到乡下大姨家了。大姨可不会供你读书,只会掰着手指将女孩子卖个好价钱……」 女儿面色难看地打断: 「这些陈年旧事怎么还拿出来说?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讲你养我们有多辛苦,多蛮横才争到了政府分房,多奔波才给我买到一个学位?」 「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了呗,老人就喜欢说从前的事。」 说完,她转身打开电脑沉迷在网络世界里,叨叨: 情绪勒索? 这个词好像比我买的排骨都新鲜。 我没说话,默默将排骨焯水,然后再和山药、萝卜一直放进锅里炖。 汤翻滚着溢出来,玉米的香甜飘出来,等萝卜的汁水溅到手背上我才堪堪回神。 人老了就是喜欢回忆当年。 徐城当了教书匠几十年,一直在破落初中教书。 他性格孤僻,不屑与街边下象棋的老人为伍,也拉不下脸去交际找新朋友。几十年如一日在家端茶壶,一份微薄的薪水还被学校压账。 当时,我白天上班,晚上接制衣厂外快补贴家用。 徐城常常囊中羞涩,窘迫得不能给儿子女儿发生活费。 在儿女讨学费的时候,他便躲在房间里写散文,不许人打扰。 可等我给像雏鸟一样嗷嗷待哺的儿女发了钱后,他又上前争脸面: 「爸妈这么努力工作,你们也要努力学习才对得起这笔钱。不然,爸爸会很失望的。」 为了维护他脆弱的自尊,我没有拆穿他。 3 徐城还是去给浪华的丈夫奔丧了。 回来的时候,徐城还将她接回了我们市区,安排了离家几步路远的宾馆给她住。 我冷笑:「怎么不把她带回来?」 徐城脱下大衣,嘟囔一声:「这不是怕你无理取闹吗?」 啪啦——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泡因为年岁旧了掉下来,我试图捡起再安装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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