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本生意,那天下就没有大本生意了! 谁不知道福倚楼一天的流水能买下帝京里的一间小商铺了,开了这么久,回回往门口经过就是爆满,这么多年岑家人自己都没吃上过几回。 还小本买卖,骗谁呢! 奸商奸商奸商! 岑金声正想反驳,燕支雪就到了门口,用不卑不亢的声音辩论道: “人家说财来福来,不想要财的还是头一次见,三爷一大早就赶客拒款,不大好吧?” 刚才去拴月牙的时候听人家在路边抱怨福倚楼赶客,心里想着真是稀奇,如今一看,倒也觉得正常。 这么奇葩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燕姑娘……” 掌柜的认识燕支雪,正想让她别掺和,燕三爷已经站起身走向她们,根本没听到掌柜的说话。 是她。 原来是她。 第三十一章 乌木 再说话时,语气也平缓很多: “姑娘,不是我不想要财,可是这财本就是我口袋里出去的,再流回来就是回头财,这一大早的,不能吃这个哑巴亏呐。” 燕支雪把岑金声护在身后,“这好办,既然三爷愿做善事,小女子先替百姓谢过三爷。” 岑金声赶紧跟上:“谢谢三爷。” 好玩。 燕三爷唇角勾起:“我要做什么善事?” “福倚楼做得这么大,近半数帝京银子都进过福倚楼的账面,岂不都是回头财?” “三爷既要人还债,又不想要回头财,我想了想,那可不就是想做善事,施粥利民的意思,此等功德,可不是要谢谢三爷吗?” 好,很好。 一番流畅的回答后,燕三爷昨天的郁闷早已不翼而飞,他大笑着把岑金声的欠条拿出来撕成两半。 “你我两不相欠了。” 本就两不相欠,岑金声心里吐槽,嘴上还是利索地谢过了。 岑金声把那六百两给了粥铺,借燕三爷的名义施了七天粥,福倚楼前时有人跪地感恩。 有天岑金声路过时一抬头,燕三爷正在楼上倚着窗边,看着街上的人对着大门久久叩拜。 他虽面无表情,但岑金声能感受到他心里应该不是那么平静。 奸商也有情呢…… 解决了这件事,岑金声心里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拿着剩下的钱找到赵璃: “嫂子,我给你的包子铺投二百两,每个月一成分红,可好?” 这处包子铺就在福倚楼附近。 按理说百米之内不同行,正好前不久岑金声给钱的那个小贩不想干了,把笼屉桌椅打包卖给了赵璃,她又找了一处门面,这才开业。 蒸腾的雾气隔断了赵璃的视线,但她听得清清楚楚,也正因为如此,才格外震惊: “你哪来那么多钱?” “我凭本事赚的。” 那天消耗口舌忽悠婉儿和卿卿,最后引得她们互相抬价,可不就是她的本事吗? 赵璃轻笑,又把一笼刚包好的鲜肉包子搬上灶台。 “你哥也给有,用不了那么多,不过我也正缺钱再买些面粉和肉,这样,你留下一百,每月三成分红,可好?” “成交!” 给阿燕二成,她自己留一成,虽然还不知道能赚多少钱,但也好歹算个进账。 还有一件事……她摸了摸怀里的玉牌。 沈溆现在在干嘛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玉牌还给他? 帝京,紫冰台。 这是一栋奇怪的楼,中间镂空,足有数尺之高,却只有地面一层可用,四周都嵌入了书架,古朴而肃穆。 一只鸟落在了这栋楼最中间的雨铃上,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人如蚂蚁一样穿梭,每个人都很忙碌的样子。 “大人,出来了!” 沈溆就站在最中央,这栋楼里唯一的光落在他身上,看着那女子一跛一跛地拿着信向他走来。 紫冰台是搜集情报的秘密组织,也承担各项解密工作。 眼前这人就是紫冰台的黑冰使统领,名叫崔华赢,早年间在刑部任职时受了伤,先帝念其有功调来紫冰台。 她手上拿的就是在胡令家里搜出的信,其余书籍在抄家时也尽数收归,送来紫冰台翻译。 “上面写的是西达腊一个广为流传的民间传说。”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勤劳美丽的姑娘叫乌木,她命运多舛,父母早亡,为了照顾弟弟妹妹把自己卖进了大户人家。 这家人脾气不好,对下人非打即骂,乌木却凭借一手喂马的本事站稳了脚跟,甚至获得了少爷沉香的青睐,二人很快坠入爱河。 可是好景不长,老爷和夫人趁着儿子出去做生意,私下里把乌木绑起来钉到棺材里沉河了,却不知此时乌木已有身孕。 沉香回来后悲痛欲绝,跪在河边变成了一棵樟树。 说来也奇怪,这条河原来只有脚腕那么深,乌木死后竟涨到了膝盖,一到夏天还常有水患。 当地本来粮食就不多,这么一涝更是群情激愤,冲到老爷家里就把夫妻二人绑了扔到河里献祭,霎时间河水大涨,二人的尸体竟被冲上了岸。 原来是乌木不要这两个脏东西。 正一筹莫展时,有人看到那棵挺拔的樟树突然计上心头,众人又合力把樟树砍了扔进河里。 汹涌的河水瞬间平静了下来,不多时,原本沉入水底的樟树又漂浮了起来。 众人惊奇地发现,在樟树上坐着一个天真的孩子,正在好奇地观察这个世界。 这孩子就是后来的西达腊王,他带领族人种地打猎,历经多年,终于创立了繁荣的西达腊部落。 “西达腊王的故事?” 沈溆不明白胡令在最后留下这封信,不会就是想给别人讲一下自己部落的起源吧? “是,若再有深意,我们也讲不出来了,得靠大人自己挖掘。”崔华赢道。 沈溆一路从紫冰台想到了家里,他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月上枝头,外面不知道什么刚鸣了三声,沈溆就气愤地坐了起来,惊跑了枝头夜鸟—— 胡令这孙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达腊已经覆灭十年,文字稀缺,剩余书籍还要紫冰台慢慢整理,一时间急不来。 沈溆一边处理胡家的案子尘埃落定,一边和长公主安排最后一项考核。 本来本届女官考核是由长公主全权负责,但她说考试会涉及户部的事情,需得沈溆亲自过目,他只好挤出时间来户部审核试卷。 前面都是一些涉及户部的计算和考题,沈溆自己写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也就过去了。 只是翻过来,看到最后一道,他却拿起试卷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眉头微皱,像在思考,又像是犹豫。 时过境迁,有些往事已随风逝去,如今再次提及,难保有人不会说闲话,可…… 沈溆叹了口气,看着院子里枯黄的落叶,一路随风越过门槛到了他的脚下。 他捡了起来。 以史为镜,又何尝不是一种向前看呢? 第三十二章 户部 “小姐……” 这天清早,梅冬只喊了一声,还没敲门,门就自己开了,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 梅冬疑惑:“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第五项考核嘛,我知道。”岑金声顶着两个黑眼圈回答。 梅冬一路跑过来,岑家又不大,她早就听见了,更别提梅冬跨过院子时还傻笑了一声。 “快快快,过了今天我就是岑大女官的丫鬟了,说出去都比别人有面子。” 岑金声还没醒过来就被打包送上了马车,小棕在马槽里睡得正香,岑金声都舍不得打扰它。 不过也正好,昨天没睡好,正好补个觉。 “吁!” 马夫猛地一拉,小憩的岑金声差点没被甩出车外,还没等梅冬大骂,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已经匆忙离开了。 只不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岑金声从风吹起的一角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心里不禁疑惑—— 长公主怎么现在才从城外回来? 长公主赶到时,沈溆已经在户部等候许久,看她急急忙忙快步走过来还差点摔倒,看不下去地提醒道: “等了长公主多时,我都不急,你倒慌里慌张的,像什么样子?” 要是平时,长公主多少会顶嘴回去,可是今天她心情好,就不和他计较了。 “是啊。” 说完也没理他,哼着小曲去整理衣襟,等待考生们到来了。 岑金声跟着队伍进门时,只见长公主和沈溆并肩站着,只能用登对二字形容。 也是,他们二人,本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岑金声偷偷摸了下袖子里的玉牌,想着考试完就还给沈溆,如此便算扯平了。 第五项考核相对于之前的来说更加简单,更像是静考的模式,众人分散坐开,一人发了一张考卷,不必宣读规则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如各位所见,户部考核以能力、观点为主,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本次进四人,考试开始。” 香柱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燃烧着,长公主是主考官,坐在主位,沈溆是辅助官员,坐在侧位。 他们二人坐得高,沈溆的位置又挑得好,一抬头就能看到岑金声,他时不时望去,岑金声余光里自然也能看得到。 只是她想的和沈溆想的有些出入—— 他什么意思啊! 怕她作弊?还是怕自己不赔他玉牌? 这样三心二意地胡思乱想着,她做题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长公主早就注意到,又不好直接开口影响他人考试,只能装作夫子巡查一般走下来,立刻挡住沈溆的视线。 别太过分了。 长公主眼神里透露出警告。 沈溆没理她,起身走到主位坐下,那里有笔有纸,他作起了画,顿时就没再乱看。 这还差不多。 只是位置被占,长公主身为主考官,坐到侧位难免有些委屈,只好绕着考场走了两步。 这不走还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作弊,长公主冷笑了声抽走她的试卷,让玳瑁姑姑把她请出去了。 “各位,分数不是目的,能坚持到现在的一只脚已经踏入朝堂了,若真让本宫抓到小抄,往后莫入宫门半步。” 考场的声音更加微弱了,众人纷纷克制,连翻页都是温柔的。 只有一人,此时已经停了笔,端庄坐着,长公主一过去,背后那页竟都是白的。 她认识这人,这人就是到目前为止场场拿满分的燕支雪,长公主对她印象颇深,之前一直暗自观察,也曾想留作己用。 只是今日动作实在反常。 “你为何不写?” “回长公主,我不会这道题。” “……不写则无分。” “是。”燕支雪恭敬得让长公主无言以对。 这道题不过是让众人对十几年前已经尘埃落定的旧案发表下看法,有什么难的? 长公主言尽于此,到底是他人选择,也强迫不得,她又走到王泓敏身边。 此人是大理寺卿之女,汝阳王之孙,汝阳王前几日进宫时想打听来着,被长公主劝回去了: “骨肉血亲,有什么不能当面明说,还偏要通过本宫这个外人传话?” 汝阳王虽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长公主确实是对的,可这么多年没见,他又如何能开得了口呢? 如此一来,长公主对她也多留意了一些,如今香柱过半,王泓敏已经洋洋洒洒快要写满,和燕支雪形成鲜明对比。 长公主简单掠了几眼,只觉言之有物,也是个好苗子。 她看着不远处的岑金声,同时却又感察到另一个目光,她抬头看去,沈溆已经恢复如常了。 贼心昭昭。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踱步到岑金声面前,挡住了沈溆的视线。 岑金声此时也在攻克最后一道题目,即使被这两人格外关注,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道题,不,应该说这个案子,前世沈溆还和自己有过讨论……或者说警告也不为过。 那是先帝还在的时候,前户部尚书孙胤被参贪污受贿,徇私枉法,先帝震怒,下令彻查,岑方山当年刚入户部,也随人马去抄家。 紫冰台有位崔华赢崔大人,她腿有旧疾,就是那时候留下的伤。 据说当年孙家护卫奋起反抗,双方力战一天一夜,崔大人一时不察,让一人从背后砍断了脚筋。 岑方山是在胜败已定的时候过去的,小时候岑金声曾听他讲过,那天他一踏进孙府,一个人头就咕噜滚到他面前,拖着长长的血迹。 崔大人那时候伤还没好,撑着拐杖过来,一弯腰利落地捡走了头颅,顺便提醒了声: “别乱跑,有人逃走了。” 岑方山那时年轻,第一次看见死人,还是尸首分离的那种,默默咽了咽口水。 原来在帝京,人命这么不值钱。 第三十三章 警告 岑方山是此案的副督察之一,当年不仅是初入官场,更是初入帝京,这里繁华一片,富贵喧闹,和遥远安逸的雍城大不一样,都让他格外小心。 此案证据确凿,绝无翻案的可能,可孙家的姻亲谢老又是自家爹娘的老相识,入京的一路上也少不了他的帮忙。 两难之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走那个柜子里的孩子,这也是数十年来,他唯一没有后悔过的事情。 岑方山和岑金声说起这件事时,是在一个酷热的夏夜,那时她看着天上的星星,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阿爹。 后来和沈溆聊起,她倒是故意略去了这一段,只说当年自家阿爹参与过搜查。 沈溆似乎没想到,挑了挑眉,把奏折作势递给她:"是吗?如今有人翻案了。" 那时阿爹已经去世,岑金声想起那个孩子的事情,连忙乱手乱脚地接过,倒显得有些急迫了。 “你慌什么?难不成你认识?” 岑金声和沈溆相处了三年,知道他的性子内热外冷,也没有在意他的调侃,安静地从头到尾把诉状看完,末尾的人名却让她吃惊: “这不是……” 崔华赢…… “对,是她。” 沈溆也没想到,那个屠杀之人,最后却是口口声声说自己要赎罪? 她可知道已定案后均为钉死之棺,更何况这是前朝之事,先帝亲自盖印?若要推翻会牵扯多少人家,甚至她自己都难辞其咎首当其冲? 沈溆不可能让她成功的。 “蔺远,找人请崔大人去城外别苑住一段时间吧。” 蔺远走后,岑金声忍不住问道:“若真有疑点呢?” 沈溆抬头时眼里尽是锋芒:“没有,金声,没有就是没有,有也没有,你记住了。” 再后来崔大人的死讯传到帝京,岑金声耳边又响起沈溆若有若无的警告,她无能为力,只能双手合十,做了一番祷告。 屋外阳光正好,抬头看天,天上一群大雁飞过。 长公主敲响铜锣时,岑金声正好落下最后一笔,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溆,正好对上沈溆的目光。 明明他坐得端正还面带微笑,岑金声却依旧可以透过现在的他看到那个前世吩咐蔺远去杀人的沈溆。 他斜倚着,拿回奏折反扣在桌子上,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容置疑。 这才是沈溆。 这件案子盖棺定论无人敢辩驳,就连紫冰台崔大人也会被捂嘴。 她一时迷茫,不知道自己写的是对是错。 可她的迷茫没有维持太久,只在刹那就转变为震惊—— 长公主拿着锣锤的那只手,衣袖恰好落下,只见她肤若凝脂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玉镯。 温润的紫色云纹。 是隋安邦送她的! 长公主昨天…… 岑金声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俩怎么认识的?可是沈溆呢?沈溆不是喜欢长公主的吗? 岑金声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沈溆的眼神里都带着同情,这家伙前世想得这么苦,没想到是单相思啊…… 那现在反倒不适合给玉牌了,一来有贿赂之嫌,二来倒显得沈溆过于可怜了。 转念一想,隋安邦毕竟是宋国的大王子,二人的缘分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户部审核还需要时日,考生陆陆续续起身回去等通知了,长公主目送她们远去后,转身向沈溆跑去,正好从他手里抢过画了整场的大作。 “你画的这是什么?” 长公主看不明白,原来没有在画人,只是一堆乱糟糟的线,她也实在看不明白。 沈溆趁着她颠来倒去的时候抢了回来,潇洒离去,不留功与名。 “料你也看不懂,多读点书吧。” 长公主:……杀人犯法吗? 回到沈府关上门后,沈溆才敢把那些节点的人名写出来。 他不是在乱画,那些线每一个节点都是和胡令有关的人,不管是当初提拔他,或是朝堂相关的人。 可是越到后来,沈溆觉得越不对——他为什么只想到朝堂的人呢? 这未免太先入为主了。 他打乱了线条,又回忆起这几天查到的胡令妻子、朋友、亲眷等人,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可能的人—— 赵兆。 他是做镖局生意的,娶了胡令的小姨子,和胡令是连襟,只因他不在朝堂,刑部也只是稍加盘查就放他离开了。 可沈溆想到一件事。 赵兆的镖局有一条线,帝京只有他一家走,那正是昔日的西达腊部落所在,也就是今日的贺城。 沈溆又让蔺远暗中去查此人背景,得到的结果竟然是自入帝京之前一片空白。 而自他入帝京,正好已经十年。 月黑风高夜。 “抓住他!” 夜色如墨,街上寂静,突然一人脚步跌跌荡荡穿过街道,只见身后人影窜动,火苗飞舞,扰乱了深夜的和谐。 沈溆身着夜行衣,在狭窄的小巷中穿梭,试图避过一队队的家仆。 赵兆的警惕心不是一般的强,他早就知道胡令死后他也不会独善其身,设置那么多机关就为了引蛇出洞。 很不幸,沈溆就是那条蛇,他本想独自打探搜集证据,却意外中了一箭。 他的里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心跳和喘息都仿佛在他脑海里无限放大。 每一个转角都可能是生与死的交界,他在其中绕来绕去,试图甩开身后的敌人。 穿过一条逼仄的巷子后,他撞见了一个女子。 他看不清那人容貌,只看见她手中的灯笼被吓得掉在地上。 岑金声今日本来是要来接赵璃关店回家的,岑金桥离京考察,梅冬又生病了,她想着也没多远就一个人来了,怎料遇见了沈溆。 他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四章 救人 借着月光,她勉强认出了沈溆那狼狈的面庞。 “沈溆?”她试探地呼唤。 对方已经无法回应,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 脚步声渐近,他连忙抱住岑金声贴在墙角,二人紧紧相依,这才躲避了一次追踪。 直到此刻,他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弛下来,眼前渐渐模糊,只能看到岑金声的嘴唇在无声地动。 他只觉浑身冰凉,已听不见,回答不了…… 这一刻,小巷的喧嚣已远,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溆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在岑金声身上,她想要去够灯笼,却够不到。 他这是死了吗? 三更半夜,这让她怎么办啊? 她熟练地摸了摸鼻息,终于放下了心。 还好,人还活着。 岑金声吃力拖着昏迷的沈溆,一路到了福倚楼,经过包子铺的时候还和赵璃打了声招呼: “嫂子我送个人,很快就回来啊!等我。” 赵璃起初在收拾东西没反应过来,看她走远才连忙趴到门边去瞧,哪儿还有人影?心里焦急万分,来回踱步。 莫不是杀了人,要抛尸吧? “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半夜三更扰人清梦! 燕三爷带着要杀人的火气打开门后,失去支撑的沈溆直接向他倒去,他那团怒火消失得很快,转而扶住他,一脸迷茫: “他怎么了?” 他丝毫没有怀疑她怎么知道他和沈溆的关系 “快去救人啊三爷,晚了可是一条人命啊!”岑金声道德绑架道。 她心里有数,沈溆虽胸口流血,但比上次的情况好很多,也未伤及要害,呼吸平稳,还能支撑到燕三爷找人救他。 燕三爷财力雄厚,相比下岑金声一无医术,二无人脉,这深夜里何以救治? 真要一家一家医馆去求,沈溆说不定还撑不到那时候。 被人点醒后,三爷这才连忙招呼远处瑟瑟发抖的掌柜的赶紧找人来医治,福倚楼里瞬间沸腾起来。 待他意识到时,已经找不到岑金声的人影了。 包子铺里,赵璃一把把岑金声拉进来,利索地锁上门,神神秘秘地问道: “金声,我向来把你当我亲妹妹,你说实话,是不是……” 岑金声喝了口水,随口回答:“对,已经交出去了。” 赵璃一拍桌子:“胡闹!你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买凶杀人,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敢接这么危险的活? 岑金声一脸疑惑:“什么啊?我找人去救他,有什么错吗?” 岑金声又花了好大力气解释前后种种缘由,赵璃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绕着岑金声检查了一圈: “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岑金声心头一阵暖意:“没事。” 说真的,见惯了沈溆受伤,她反倒觉得沈溆不会有事,这人的生命力和野草一样顽强,只要不是危及生命,总有一天卷土重来。 她唯一担心的是…… 沈溆不会是为情自伤吧? 啧啧,这关头受伤,还真说不定哟。 总之,岑金声已经把玉牌塞进了沈溆怀里,不欠他什么了,至于能不能度过这情关就看他的造化了。 祝他成功吧。 沈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黄昏了,隔着屏风,他只见有一人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恍惚间竟分不清前世今生了。 他只记得前世有一次,他也是这样遇刺昏迷了,岑金声也是这样不分昼夜地守着他,喂他吃饭,替他换药。 那时候她还开玩笑说只是怕自己死了。 可她眼睛里的担心明明藏不住。 “金声……” 他一开口,眼泪就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涌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咳到心肺震荡,胸口的伤口好像又开始流血了。 他开始清楚地意识到,已经是来世了。 经历那些事,能和她保持这样两不相认的状态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能再奢望什么呢? 他又深吸了两口气,也不知道是咳得还是什么,眼泪更多了。 “祖宗啊!你好好躺着不行吗?你要死我福倚楼里我可就说不清了。” 燕三爷听到声音,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沈溆面前替他顺气。 “她……” 沈溆还没说是谁,燕三爷已经福至心灵,重新拿起汤药,站在他面前用勺子慢慢搅拌着: “哎呀,沈大人真是好福气,晕倒都有美人救你,哪像我啊?比不了……” 沈溆被他气得又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喝了药我告诉你。” 燕三爷照顾人比岑金声糙得多,一颗蜜饯也不舍得给,沈溆看了好久才一鼓作气地灌了下去。 “人家早就走了,能把你扔给我已经算她仁至义尽,你还想怎么样?”燕三爷难得伺候人,还知道把药碗放回桌上。 “她没说……”沈溆的话戛然而止。 “说什么……” 燕三爷扭头看去,只见沈溆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上面写着又余二字,很是显眼。 “这不是你那块玉牌吗?” 很久以后沈溆才回答他: “你看错了。” 燕三爷翻了个白眼,心里想:是是是,我什么都会看错。 嘴上也没再和他计较,出门做事了。 这屋子空空荡荡,只留沈溆一个人的时候,连呼吸的声音都格外清楚,思路也分外清晰。 她是还爱着他的吧。 他原来的那块已经毁于胡府密道,玉质也比这块好上一倍不止,就连缨络都更加精致。 可是一想到这块玉牌是岑金声专门为他做的,他心里的湖泊就忍不住一阵一阵泛起涟漪。 上面又余二字,仿佛能听到她亲自站在面前唤他名字。 这就够了。 他紧紧握着那块玉牌,似乎就能缝补自己的伤口。 埋藏在心底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原来也会有阳光照进来。 他无声地笑了。 第三十五章 满分 户部考核的成绩出来了,岑金声这次又是带着元宝去查分,元宝只认识岑金声的名字,岑金声则是在查另外两人的分数。 “王泓敏,四分。”倒也不错。 “燕支雪……”岑金声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质问道:“元宝我没看错吧,你看最后一个人的成绩是多少?” 怎么才两分啊! “姑姑你都说最后一个人了,那肯定是倒数第一呗。” 真笨,连数都不认识,还没他聪明呢。 只是自诩聪明的元宝看来看去都没看到自家姑姑的名字,小小的额头早已沁满汗珠。 “怎么没有呢……”他嘟囔着。 他虽然小,眼睛却毒得很,可岑金声这三个字,他把榜单看穿了也没看到。 “姑姑,你没去考试吗?” “……我去了啊。” 问的什么话? “你是不是忘记去考试了,以为自己去了?又或者梦到考完了就没去?” 岑金声急得伸出三根手指:“我去了,我拿你的压岁钱发誓我去了。” 怎么还能拿别人的压岁钱发誓? 岑元宝嘴巴一瘪:“那完蛋了,我没见到你的名字,你不会被人冒名顶替了吧。” “……你连冒名顶替是什么都知道,却还不会写自己大名。” 岑元宝不服:“岑懿煊三个字本来就很难写嘛!” “岑姑娘!” 正当岑金声疑惑时,玳瑁姑姑突然踏进这间狭小的房间,岑金声有些惊讶,却还是仔细行了礼。 “长公主请您过去。” 长生殿里,长公主正坐在窗边榻上,拿着岑金声的考卷观摩。 前面大家分数都基本一致,只有这最后一道题才能各有千秋,其中以岑金声这份最优。 户部批改试卷的官员看不到考生的名字,但据说大家读到这篇文章时,纷纷想拆了卷封看看笔者是谁。 长公主知道的。 她那时就是看着岑金声写下这篇文章,心里已经有了估摸,知道她应该是最高的分数了。 但还想听听岑金声自己亲自再说些更多关于这案子的细节。 “长公主安。” 岑金声的声音长公主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后面又有一句小孩子的声音跟着问好: “长公主安。” 长公主放下试卷,走下榻到了元宝面前,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蛋: “你是谁呀?” 想当初父皇和母后还在时,戎稷也是这个年龄,粉红的脸蛋颇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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