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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盛灵渊才按住自己颤抖不休的伤手,抬起袖子掩住了一声咳嗽,脸上的血色越发稀薄。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宣玑一眼,纵身从身后的窗口掠出,人影一闪,已经不见了踪迹。 宣玑没追——实在是追不动了,这回真不是装的。 他半身不遂地撑着重剑,试了三次都没站起来,最后半跪在地上蜷了半天,一口气才顺过来,低头一看,手上的戒指不隐形了,就剩个寒酸的戒托和指环,轻轻一扒拉,指环手指上溜了下来,这仿佛是他手指一部分的戒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掉了。 好像潜伏在他身上多年,就为了临阵倒戈坑他一下。 宣玑又狼狈又莫名其妙:“什么情况?阴沉祭到底招来个什么东西?我们家祖上的债主吗?” 可被蝴蝶寄生的祭品没死啊,施咒人也已经被击毙…… 宣玑突然一顿——除非那个小胡子领队根本不是施咒者! 对了,那几个非法闯入赤渊的游客是在变异树暴动之后,才闯进大峡谷的,据说还是魔头顺手把他们捞出来的,魔头见过那个小胡子! 如果小胡子是施咒者,在契约没有成立之前,一定会跟召唤出来的魔头保持安全距离——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召出个什么东西,魔物这玩意向来喜怒无常,契约没完全成,他被祭文吵醒,万一起床气发作,在祭成之前宰了施咒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有那个被镜花水月蝶感染的男孩,为什么他的身体被蝴蝶占了,却能用祭文求救?直接喊出来不行吗?写字不行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出于某种他们不明白的原理,成为祭品后,那男孩既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大喊大叫,也不能自由地写字,只能用祭文和外界交流——那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求救信息? 日记不是只给自己看的东西吗,写在那玩意上,还求个屁的救? 从头到尾,都是有人在一步一步的误导他们! 换种思路想,假如没有人知道阴沉祭的事,施咒者当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千人活祭”。但是因为召唤出来的人魔比较随机,被阴沉祭惊动后,魔头不一定愿意配合施咒人低调的愿望,而一旦魔头出世动静太大,不幸打草惊蛇,被异控局发现,外勤们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一定会先试着搜索祭文符号,一脚踩进那人布置的陷阱——那感染镜花水月蝶的倒霉孩子就是一道“防火墙”,把他们引向错误的嫌疑人。 小胡子本人才是最后一个祭品! 看热闹的魔头也早知道他们被误导了! 施咒者需要保证小胡子正好死在子夜之交的时间点上,因此当时一定在抓捕现场,近距离接触到目标。而且这个人的特能非常特别,可以让别人……甚至被镜花水月蝶感染的活死人乖乖听话,按她事先编好的剧本演。 宣玑突然明白,他方才听见胖丫头说的一句话不对劲在哪,胖丫头平倩如原话是“可你在这,让我去哪啊宣主任?连老罗都在楼底下待命呢”——善后科的三个人都是跟着他出来的,当医院里的分局外勤们各种兵荒马乱的时候,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应该是跟紧自己的直属上司,等待指示。 这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胖丫头一直苟在门口,连吓得发芽的老罗都在楼下转圈待命,可是有一个人为什么一直没出现? 她明知道他们这次的任务重点是这个盛灵渊,到了医院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立刻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里,之后自作主张护送那几个非法游客转移,走之前甚至没过来跟新上司打声招呼——这是职场大忌,稍微懂事一点的实习生也干不出来。 不是她情商低,不怕得罪上司,是她知道宣玑在和魔头对峙,怕和魔头提前碰面,会露出马脚! 毕、春、生! “宣主任!”这时,身后传来“嘤”的一声,罗翠翠从医院取药处的碎玻璃窗后面露出个头来,先战战兢兢地往四下看了一眼,确定魔头真走了,这才四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他四肢挂满了绿萝茎叶,跑动间仿佛一盆造型前卫的盆景,扶起宣玑。 宣玑一把抓住他:“毕春生在哪?” “毕姐?她不是跟着去县医院安置点了吗?” “给我导航个具体位置,快!” “哦……哦。”罗翠翠连忙翻出手机,用导航软件搜到安置点位置,“这里——您找她吗?那我想办法调一辆车?” “来不及了。”宣玑一把抢过他的手机,伸手一抓,导航上规划路线的地图被他“抓”到了半空中。 罗翠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特能,张大嘴傻愣愣地仰头看着。 宣玑提起重剑,在半空中飞快地画了道符,火星飞溅,罗翠翠“妈耶”一声。下一刻,他被宣玑带了出去,周围飞快地闪过无数街区,老罗紧紧地抓着宣玑的胳膊,听见手机导航发出快进磁带一样的声音,整个人被一团火球滚着,在极度惊恐中脑子一片空白,竟都忘了尖叫。 一口气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听手机导航卡出一句:“……已到达您的目的地,持续为您导航。” 罗翠翠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此时,安置点的外勤们刚刚击毙小胡子,还没来得及收拾现场,就见当空一团火球冲了过来,吓得连忙严阵以待。 宣玑一手提着重剑,一手提着老罗,从火光中大步走出来。 “善后科负责人。”宣玑挥开火星,把罗翠翠和自己的工作证一起扔给在场的负责人,“毕春生呢?” “哦,是宣主任啊,您放心,毕大姐没事,她刚才……哎,人呢?” 毕春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我放心个屁!”宣玑抬手弹出一枚硬币,那硬币脱手而出的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小火轮,顺着地面滚了出去,火轮所经,在石头地面上烧出了一片阴沉祭文。 他只来得及撂下一句“逮捕毕春生”,人已经追了出去。 ☆、第十章 “逮谁?” 肖征接到罗翠翠电话,沉默了足足五秒,然后他忍无可忍,怒了。 从他说出“不惜一切代价击毙嫌疑人”的命令时,“毕春生”差不多就成了他的创伤源。 罗翠翠一通匪夷所思的电话打进来,说宣玑怀疑毕春生有问题,精准地刺激了肖主任的神经,因此他把巨大的压力一股脑地发作了出来:“你再说一遍——我先把那姓宣的临时工逮回来!不是,老罗,他刚来不知道,你说话也这么不负责任吗?毕春生是什么履历?人家大半辈子出生入死,荣立三等功之后,因伤退居二线,她加入外勤队伍的时候,那临时工出生了吗?” “我就是转述,您别冲我啊。”罗翠翠委屈得叶都蔫了,裹着一条不知道谁给他的小毯子,窝在外勤车的后备箱上,吸了吸鼻涕,罗翠翠瓮声瓮气地接着说,“我们领导让我这么说,我就这么学给您。肖主任,不瞒您说,我现在连北在哪边都找不着,干了这么多年善后,也没碰上过这事……唉,能不能请组织把我调到再后方一点的岗位啊,去年体检我就有点心律不齐,我……喂喂喂?肖主任?唉……” 肖征不等他叨叨完,已经挂了电话。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异控局总局大楼灯火通明,外勤们差不多把所有的净化设备都请出来了,对着墙上的血字一通乱喷,血字转眼被卷走了大半,然而不等众人松口气,又有新的血迹从墙上流下来。 肖征把手机扔在一边,双手撑在会议室的桌上,深深地低下头。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了他见老局长的最后一面。 上一任的老局长,是异控局成立之初的几大元老之一,今年上半年刚离休,当时已经是九十岁高龄,为工作奉献了一辈子。离开岗位,他像是突然没什么活头了,本来硬朗的身体突然垮了,没几天就一病不起,一个月以后与世长辞。 因为是刚离任不久,人虽走,茶还没来得及凉,当时局里各部门负责人都去探望过,但都没见着人,老局长最后只放了肖征一个人进去。 肖征至今记得那间病房——地板、四壁、甚至天花板上,画满了普通人看不见的古老秘术法阵,密密麻麻的,他一进去就被压得差点跪下,感觉好像有无数双眼睛一帧一帧地翻阅着他生平,要扒出他最细微的恶念,拉出来审判。 他在一身如芒在背的冷汗中,看见老局长吃力地睁开眼,对他说了几句话。 第一句是:“局里要出大乱子。” 第二句是:“老黄是我打报告调来的,局里需要他,他是普通人,立足不易,所以我把你留给他,我知道你还是干净的。” 最后一句老人家含在喉咙里,肖征凑到他嘴边才听清,老局长反复说了几遍:“善后科的水太深了。” 这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肖征没来得及问,就像他至今也不知道老局长为什么会选中他——老局长说完了这几句遗言,就闭了眼,再也没醒过来。 而这之后不久,他们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原善后科长巩成功贪污受贿,巩成功索贿受贿的前因后果,信里一带而过,说得很含糊,但他收款方式、账户、洗钱过程却交代得明明白白,还不等局里调查,巩成功就突然陷入昏迷,招来了一大帮专家会诊,至今查不出原因。 正好那时候宣玑开玩笑问他哪个职位好考,肖征鬼使神差地回了他“善后科”三个字。 善后科水深…… “肖主任?” 肖征回过神来,用力闭了闭眼,沉声吩咐:“帮我调一下善后科毕春生的档案。” 姓宣的怕不是颗人形扫把星,哪有他哪就不太平,临时派他出去维个稳,他“稳”得快把总局炸上天了,这等人才干什么后勤,从事敌后破坏工作多好! “毕春生,1963年生于永安,护校毕业后,在北城二院从事护士工作,1985年结婚,1987年育有一子,此前并未表现出特能素质。” “1988年,我局因看管不慎,两条羁押待处理的变异蟒逃脱,逃窜时撞上了一辆行驶中的火车,当时车上有两千多位乘客,危在旦夕,幸亏当年的外勤负责人……哦,就是老局长,反应很及时,控制住了局面,有惊无险地救下了那一车的人。” “当时我们对外发的声明是说‘火车脱轨’,毕春生的父母、丈夫和儿子都在那辆火车上,听见这新闻的时候,正在医院值班的毕春生情绪激动,出现了特能反应,被总局监控网络捕捉。” “后经培训、政审合格后,1989年9月,她被吸纳进我局安全部,因为一直感激异控局救了她家人,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工作努力上进,表现也很突出——荣立三等功一次,连续七年获得‘杰出外勤’,去年才因为伤病,打申请转到后勤部门。” 肖征:“没了?” “没了,主任,毕春生同志的履历就是这样。” 肖征越听越觉得宣玑是胡说八道,这毕春生的故事简直可以写入总局的官方宣传册——家人被英雄救下,心存感激,从此被激励着走上英雄的路,最后自己变成了英雄。 从小爱走向大爱,从“为小家”变成“为大家”,还有比这再正能量的么? “肖主任,这个……赤渊分局那边的同志问,要配合宣主任吗?” 肖征没好气道:“配什么配,你们配得上那货吗?” “呃……”这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派一队紧急调查员,去毕春生家里,我立刻去申请搜查证。”肖征运了口气,“要是家属有意见,就说特殊……特殊时期,请毕姐和家属理解一下,这事要严格保密,事关老英雄的名誉,谁也不许往外说——如果宣玑错了,我亲自押着这临时工给她磕头。” “肖主任,”这时,另一个调查员小跑过来,凑到肖征耳边,“追查到那罐遗失的蝶卵了……借一步说话。” 调查员把肖征拉到一边,见不得人似的悄声说:“主任,这事有点蹊跷啊,那罐蝴蝶卵是三十年前丢的,遗失的时候曾经留下过记录,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销了。” 肖征一愣——三十年前,这会不会也太早了一点? 而且三十年前丢的蝴蝶卵,现在才出事,那之前嫌疑人留着它干嘛去了?放家里观赏么? “你刚才说这事留下过记录,是怎么回事?” “镜花水月蝶是一级危险物,您知道的,当时清点库存的时候发现丢了一罐,档案科那边紧张得不行,盘点之后立刻就上报了——那会咱们还没有电子数据库,都是纸质档案,可是后来蝴蝶卵没找着,记录却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档案里只剩下一张消除记录的字条……善后科原负责人巩成功签的,老局长批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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