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灵渊这才蹭了蹭鼻子:“小玑,我刚才真没有……” 不等他说完,宣玑就面沉似水、快如闪电地把烤鱼骨头剔了,往盛灵渊鼻子底下一塞,又卷了。 盛灵渊:“……用幻术。” 陛下有生以来难得“蒙冤”一次,又是个全新的生活体验,滋味奇特。就着烤得焦香酥脆的鱼皮一起吃,还怪下饭的,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半条,又对着拍上的书房门回味片刻,不由得失笑。 然后只见这位“虚得站不起来”陛下悄无声息地起身,利索地把餐桌收拾了,蘸着水在饭菜旁边勾勒了一圈保鲜的符咒,一气呵成,毫无凝滞,画完想了想,又改了几笔,让那符咒露出哆哆嗦嗦、勉强成型的样子,这才捞起手机回屋休息,准备明天再哄。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很多时间,万事都不必匆忙了……就是没想到一些神鸟连半宿的气性都没有。 客厅关灯以后,宣玑出来倒水,发现盛灵渊又放着半米以外的冰箱不用,非要浪费气力画符。 他对着那十分勉强的符咒发了半分钟的呆,忽然意识到,这里的生活对于灵渊来说,其实是完全陌生的。陛下逞强惯了,表面看着游刃有余,其实哪那么容易适应呢? 宣玑心里顿时又酸又软又不放心,忍不住偷偷钻进卧室去看他,果然看见盛灵渊只占了半边床,自己进去都没惊动他。盛灵渊眉头一直微微皱着,不是个黑甜美梦的睡颜……那是他在无数个寂静的夜里,悄悄陪伴过的脸。 宣玑一直想在他皱眉的时候抱抱他,于是鬼使神差地…… 宣玑半夜爬床,还被发现,身上的热气从后腰一直爬到了脖颈耳朵。他一言不发地爬起来就走,却被盛灵渊一把抓住。 “小玑,”盛灵渊趁机说,“碧泉山下的幻术不是我临时想的。” 宣玑用力板着脸:“那就是你现在编的?” 盛灵渊:“那是我年少时从一本杂记上看来的。” 宣玑“哈”地一声,感觉陛下可能是没睡醒,编瞎话没编圆——盛灵渊小时候又不知道自己是魔头,那会可清可正了,光风霁月的,哪会去学这种旁门左道。 “我说陛下,您可真……” “我那时候想,我一个凡人,百年后,彤怎么办?又长不大,又无依无靠的,孤零零的,害怕怎么办?” 宣玑一愣。 “所以想给你留点东西,是魇族的法术改的,想等我临死时交给你。这东西可以留在你的识海里,你白天遇到什么,夜里入梦,梦里的‘我’就会再陪你过一次……直到你不需要我,忘了灵渊哥哥。”盛灵渊张开双臂,含糊地说,“冷,过来给我暖暖。” 宣玑被他轻轻一拉,就顺着他的力道倒回他怀里,默不作声地听着那人心跳的声音,缓慢但沉稳,比先前有力多了。 “灵渊……” “嘘——”盛灵渊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嘴唇,“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小玑……”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滑进宣玑的睡衣下摆,远处不知什么灯扫过,继而又暗下去。盛灵渊在宣玑没注意的地方睁开眼,那双格外多情的眼角一眯,勾起一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意。 这小鬼在幻境里给他蹬鼻子上脸,今天不讨回来,枉费陛下装了好几天瘸—— “灵渊,”这时,他怀里的宣玑忽然说,“我问你一件事。” 盛灵渊“嗯”了一声,嗅着他发间味道,手里悄悄掐了个手诀。 宣玑:“你不是虚得站都站不起来么?刚才是怎么一睁眼就砸坏咱家这么多家具的?” 盛灵渊:“……“ 宣玑一把攥住了他悄悄掐手诀的手腕,炽烈的气息充满侵略性地缠了上来——陛下虽然没有装的那么病恹恹,毕竟也还在缓慢恢复中。一口气没上来,他手诀上的魔气骤然泄了,手腕被宣玑按在了枕头上。 “装死——”宣玑咬着牙,露出一个狞笑,“装病,装瘸,骗我……还好几次。” “我看您这精神恢复得挺快啊,陛下,正好大家都睡不着,不如来算算账吧。” ☆、番外二 (原内容,微调) 手机屏幕刚一亮, 还没来得及响, 就被眼疾手快地按了,饶是这样, 那一点微光还是把半睡半醒的盛灵渊惊动了。 他轻轻一偏头,一只手覆上了他的眼睛,宣玑掌心像个小火炉似的烤着他的眼睫,在他耳边说:“嘘,还早。” 盛灵渊:“……” 早个屁, 都听见楼下一直开到中午的早点摊收摊的动静了。 盛灵渊攥着宣玑的手腕往下一掰,似笑非笑地飞过来一眼,懒洋洋地问:“这回开心了,不跟我闹了?” 这个人明明是自己居心不良,然后不慎翻车,这会儿居然就能摆出一副“看我把你惯成什么样了”的嘴脸,宣玑满口槽到了嘴边,刚要往外吐。不料才从手机屏幕上一抬眼, 就撞进了盛灵渊那双略微泛红眼睛里,瞬间给那眼睛里残留的水光呛了一口,忘了词。 盛灵渊不瘸的时候,要装半身不遂坐轮椅,这会儿真的浑身上下哪都不对劲,却又要装出一点也不凝滞的游刃有余,撑着坐起来,伸手在宣玑鼻梁上一刮:“那笑一个。” 宣玑:“……” “笑一个都不肯, 族长好小气,”盛灵渊推开被子,使唤他,“去给我拿衣服……唔!” 宣玑突然毫无征兆地把他扑到了床头上,整个人缠了上来:“我给你笑好几次,再让我一次好不好?” 盛灵渊被他扑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感觉自己的腰都响了一声,随后耳垂被人轻轻叼住,宣玑捏着嗓子,软绵绵地在他耳边叫:“灵渊哥哥……” 这称呼不知怎么的,让盛灵渊头皮发麻,一把将他掀了下去,隔着被子按住他的狗爪子:“你还得寸进尺了小混蛋!” 宣玑被他卷在被子里没反抗,摆了个束手就擒的姿势,然后他从羽绒被的缝隙里伸出一双眼,屋里的窗帘被一根羽毛别住了,拉得严严实实,光线暗极了,他的眼睛里却像是自带火光,灼灼地烙向盛灵渊,忽然又没头没脑地说:“不一样。” 盛灵渊一挑眉:“嗯?” “和幻境里不一样,”宣玑喃喃地说,“你就是业务不熟,幻境一点也不写实。” 幻境里陪伴他的人如甘露,饮罢,让人觉得肺腑清润,心里很宁静,宣玑当时有种这一生即便就到此为止也了无遗憾的感觉——可能因为编造这场美梦的就是位表面浪荡的“退休老干部”,自己激情比较有限。 可原来看得见摸得着的人完全不一样,真实的盛灵渊是放了盐的水,越喝越渴,残留的声色与触感都如绕梁的余音,诅咒似的钻进人骨头缝里不肯出来。 宣玑注视了他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深了起来:“灵渊……” 这时,一阵铃声响起,打断了宣玑没来得及出口的放肆。 “啧,”宣玑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电话捡起来,半张脸蒙在被子里,说话都显得哼哼唧唧的,“老肖啊,哦……刚才不小心按断了,什么事……啊?” 盛灵渊披上衣服,见宣玑“呼”地坐了起来:“谁带人去的?王泽?他回来了……他不至于吧?” 他匆匆交代了几句,放下电话,抬头对盛灵渊说:“昨天新闻里出事的那个游乐场记得吗?出事了。” 宣玑和盛灵渊赶到的时候,游乐场已经封了园,老远就看见里面周围起了一层雾。 异控局的外勤们在大雾外面围成了一圈,还有个别冒着生命危险看热闹的群众不顾劝阻,在附近长/枪短炮地拍照——异控局才刚刚开始无遮无拦地出现在普通人面前,普通人和特能彼此坦诚相见,都又新鲜又不安,如果恰好近距离地拍到他们出任务的照片,有时候能上热搜。 肖征匆匆迎出来,见到盛灵渊一愣,不由自主地站直了:“前辈。” 盛灵渊“嗯”了一声,微微颔首,背着手走到异控局的结界网前。 他才一靠近,结界网就迎驾似的掠过银光,自动开了条供一人通过的缝。雾气“呼”地涌上来,几乎同他露出来的苍白皮肤融为一体,与纯黑的外衣对比出锋利的冷肃气质,唯独垂在身后的一束长发上插了根火红的鸟羽,让人想起雪地与槁木间挣出的寒梅,仿佛画龙点睛,忽然间,那冰冷的背影就有了热腾腾的生命力。 肖征看着那背影呆了片刻,直到宣玑在他耳边打了个指响:“哎,差不多得了,再盯着看我罚款了啊。” 肖征回过神来,一脸欲言又止:“你……呃……” “嗯?” 肖征犹豫道:“没到换季的时候呢,你掉毛这么严重吗?” 宣玑:“……” 单身老狗懂个屁。 “昨天那摩天轮出故障的时候,临时指挥中心突然收到异常能量提示。这游乐场人流量太大,上面怕出事,所以就很慎重地交给了风神亲自处理。本来是让风神一过来,结果王泽正好回总部述职,那货爱凑热闹,听说以后非得要来看看。”肖征说,“昨天游乐场提前闭园后,老王就带了几个人进去了,结果他们前脚进去,里面立刻就起了怪雾,成因不明,我们先后派了两支搜救队,都失踪了,到现在王泽他们已经失联十八个小时了。” “魇阵。”盛灵渊在大雾边缘说。 肖征:“啊?什么?” 宣玑问:“这游乐场近期有施工的地方吗?” “啊,有,”旁边游乐场的经理战战兢兢地插话说,“南边正在盖密室逃脱场地,这几年火嘛……这跟我们的新项目有什么关系?这地方……呃,是有什么冲突忌讳吗?” 自从特能的秘密公之于众,各路玄学就成了热门。据说只要带“风水”“神秘”“玄”之类字样的书都畅销,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和腹黑王爷们为了赶时髦,也都纷纷转职成了风水先生与玄学专家。 “哪那么多忌讳,别搞封建迷信,”宣玑这大妖教育经理说,“你们工人师傅干活太卖力,可能是挖地基的时候把地底下埋的东西刨出来了。” 经理一哆嗦:“这地方以前不会有古墓吧?” 宣玑乐了:“美的你们。” 这地方以前没有古墓,只有古战场遗迹。 妖族中,最擅长战场布阵的就是魇兽一族,人族和巫人族联手造出防风石之前,最怕在战场上碰见魇族,一个精通阵法的魇族能困死一整支人族精兵,即便破阵而出,留下的遗迹也经年不散,地雷似的,需要人族阵法高手专门封印处理。 几千年过去,可能是地质变化,也可能是不知情的后人们来来回回地在上面施工,人族的封印已经打穿了,被挖地基的挖土机一锹下去彻底挖断,可魇兽一族留下的东西居然还在,恰好近期赤渊重燃,等于是给遗迹里的阵法重新注入了动力,所以它又“活”起来了。 肖征听完愣了愣:“一点阵法遗迹,可以保存几千年吗?” “不是普通的魇阵,”盛灵渊说着,也不跟众人打招呼,自顾自地溜达了进去,他的身形很快被浓雾吞了,只有头发上绑的鸟羽微微地亮起来,火焰色的光不刺眼,但穿透性极强,轻易就透过浓雾,指路雾灯似的,“我没记错的话……” 宣玑抬脚跟过去:“哎,等等,你慢点!” 肖征立刻招呼搜救队:“带上园区地图,跟上!” 游乐场外面分明是闹哄哄的外勤和围观群众,一走进去,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静得让人浑身发毛。 一个搜救队员检查着身上的设备:“手机没信号了,能量检测仪也没反应。” “奇怪,但老王电话是打得通的,”肖征说,“联络工具也畅通,我们在外面甚至能查到他的定位,就是电话他们不接,通讯器喊话不应,按定位进去找他们的人都陷在了里面。” “魇阵又不是高考考点,没有屏蔽信号功能,”宣玑说,“但进来以后,你的五官六感就不属于你自己了,听不见外面的声音——话说回来,灵渊,这魇族残阵里的气息好熟悉啊。” 盛灵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不是来过?”宣玑努力回忆,“永安南城这一片以前是什么地方来着……” “焦阳城北,水云桥头,忘了?” 宣玑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我想起来了!从北原回来的那一次,对不对?” 那时候人皇刚刚继位,天魔剑剑身方才出世不久,剑灵看什么都新鲜,还不习惯花花世界,连地图也不会看。那段时间盛灵渊带他去哪他就去哪,至于自己具体在什么位置、走的什么路线,他都稀里糊涂的,再加上古今地理差异,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肖征犹豫了一下,问:“是‘水云桥’之战吗?” “你也知道?”宣玑有些意外,“我记得这知识点还挺偏的,真不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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